三年後
禮拜一對大部分的上班族來說是痛苦的,可是在「自由女人」雜志社卻沒有禮拜一早晨的沉重,一群女人圍在會議圓桌前吃著早餐,邊吱吱喳喳歡天喜地討論著。
許是雜志社都是女人的緣故,只要三個女人聚在一起就可以把死人吵得活過來,更何況這里至少圍了快十個女人。
加上老板自由的作風,除了每個月十五號出刊的前幾日,雜志社的氣氛會比較嚴肅緊繃外,大部分時間都很自由。
像現在,都早上十點了,大夥還在吃早餐聊是非八卦,而總監之下的兩位主編大人都還沒進辦公室呢。
沒辦法,「自由女人」雜志社的兩位主編可都是現代獨立女性的最佳典範,每天要處理堆積如山的公事,加班是家常便飯,所以晚進辦公室是她們才有的特權。
「嗨,早。」十點整,余梃提著公事包走進辦公室,臉上帶著笑跟同事們打招呼。
她是「自由女人」雜志社的主編之一,也是比較受同事歡迎的那一個,她工作能力優越,年紀輕輕便登上主編之位。
余梃一襲珍珠白的簡單俐落褲裝,她將披肩的直發放下,專門用來掩飾用的玳瑁眼鏡放在公事包里。
這是她在辦公室才會有的輕松裝扮,一旦外出采訪或洽談公事時,她絕對會將一頭烏黑亮麗的發絲綰成髻,然後再戴上眼鏡,頓時老了五歲,看起就像是精明干練的女強人。
「你們在聊什麼啊?」余植接過屬下幫她倒的咖啡,好奇地問道。
這便是余梃較受同事喜愛的緣故,她的要求是只要將該做的公事做完,其余時間隨便她們喜歡做啥都可以,只要不過分就行了。
不像另一位主編向麗樺,她的美艷是雜志社里無人能敵的,相對的,她也覺得她的能力僅在總監之下,所以她總喜歡跟余梃爭,對同事也比較不友善。
而余梃呢,她的個性依舊淡漠,只要把分內事做好,其余的她都不太介意。
也就是因為如此,她和向麗樺才可以共事至今,沒有因為爭寵而惡斗,導致雜志社內訌。
「我們在討論女人的初夜埃」原來一群女人圍在一起是在討論的事,難怪大夥咯咯笑得多曖昧埃
「一大早討論這個配早餐吃,不會覺得有點怪怪的嗎?」余梃笑著說,她走回座位,開始忙碌的一天。
「余姊,說說嘛,你第一次是在什麼時候?痛不痛?對方厲不厲害啊?」
「饒了我吧,這個話題實在是有點……」現在的小女生都這麼開放啊,看來她真的太古板了。
「啊,余姊,你就回憶一下他厲不厲害、溫不溫柔啊?說重點就好了。」
這下可好,大夥把注意力挪到她身上了。
唉,看來給她們的工作量是太少了些。
「他礙…」記憶回到了從前,想起陸子楓,回憶有了苦澀但也有甜蜜。「我不曉得他算不算厲害……」因為到目前為止她只有他一個男人無從比較。「不過很溫柔就是了。」
雖然他總愛逗她、鬧她,但他的溫柔體貼總在不經易間顯露。
也許是余梃眸中的痴迷讓眾人發現了,大伙忍不住嚷嚷。
「哇!余姊,你的眼神好夢幻喔,天啊,你的男人一定很棒……」
一群女人對一個不曾見過面的男人像崇拜偶像般的鬼叫。
唉,余梃無奈地搖搖頭,還是留點想像空間給她們好了,別說那個男人其實只是個小她一歲的華裔窮學生。
「一大早就在辦公室里亂吼亂叫的,你們還有一點紀律嗎?」一個嚴厲的女聲插入,大夥的興奮之火馬上被熄滅。
個個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假裝忙起手邊的事。
原來是公司自以為是的女霸主,也就是另外一個主編向麗樺到了,公司原本熟絡的氣氛馬上向下降了十度。
調皮的小妹偷偷地朝她扮了個鬼臉,卻不小心被余梃看到,余梃對她眨眨眼,用嘴型說要她小心一點,免得被砍頭,她還伸手在頸邊劃了一刀。
她的動作大伙都看到了,個個掩著嘴偷笑。
向麗樺耳尖地听到笑聲,回眸一瞪,霎時每個人的頭就像土撥鼠一樣統統縮了回去。
余梃嘴角噙著笑,她大概是辦公室里唯一可以笑得光明正大而不用怕向麗樺那殺人目光的人。
比起大學時代,她現在比較能夠融人人群中,雖然個性還是有些淡漠,但自從跟陸子楓的那一段情後,也許是陸子楓開朗活潑的個性影響了她吧,她不再將自己排拒在人群外。
這時候,雜志社的負責人兼總監蘇德琳——一個有點傻大姊性格,脾氣好得不得了的四十歲女人——打開她辦公室的門探出頭來。
「余梃、麗樺,你們來了啊,進來我辦公室一下,我有事要跟你們商量。」說完又縮回頭合上門。
她那模樣活像個闖空門的小偷。
余梃看了就想笑,公司同仁都是些活寶,上至總監下至收發文件的小妹。
算起來在「自由女人」里,美艷高傲的向麗樺還比較像走錯地方的陌生客呢。
☆☆☆
「來,你們坐,桌上有咖啡不要客氣。」蘇德琳從辦公桌上凌亂的卷宗里翻找著她要的資料。
「喔,對了,余梃,這一期的封面人物……那個什麼新銳兩性作家柳臻,你跟她排定了專訪跟拍照的時間了嗎?」
「昨天有跟她通過電話,柳小姐說可能要下禮拜才有空接受我們的訪問。」
「自由女人」的封面人物專題是每期雜志的重點所在,因為那關系著當月雜志的銷售量。通常封面人物的專題是由她跟向麗樺輪替負責企畫的,這個月正好輪到她。
「這樣埃」蘇德琳終於找到她要的資料了。「那正好,既然你還沒跟柳臻敲定日期,那這個企畫案延到下個月好了。」
基本上,蘇德琳是雜志社最高的決策者,不過她通常尊重手下兩位主編的能力,這一次決定怞掉原本的企畫算是比較突然的決定。
「總監是有更適合的人選嗎?」
蘇德琳的個性雖然很傻大姊,但對辦雜志卻很有一套,「自由女人」在市場的銷售量應該能排上全台灣女性雜志的前三名。
「嗯,沒錯。」
向麗樺很好奇地插嘴,「總監,要換上誰呢?」應該是個很有賣點的人吧,要不然總監不會作這種決定。
「這是我昨天從好友手中拿到的資料,我不曉得有多少媒體得知他秘密來台的消息了,但若能采訪到他,這一期的封面人物絕對可以造成話題。」蘇德琳一臉的興奮。
「那也就是說未必可以采訪到他羅?」不管對方是什麼大人物,余梃擔心萬一無法采訪到他的話,封面人物豈不是開天窗了。
「沒錯,所以我要你去完成這個『不可能的任務』。」蘇德琳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好似已經搶到這個獨家專訪似的。
「他到底是誰啊?」向麗樺好奇萬分的問道。
蘇德琳念著手中的資料。
「路易士•陸,美籍華裔人,二十四歲,被今年的時代雜志評為美國西岸十大最有身價的企業經營者之一,在美國商界更是有天才經營者之稱。他十九歲時就已經拿到耶魯大學商業管理、法律的雙碩士學位,跟合伙人艾瑞克所創辦的高科技電子公司蟬聯好幾年西岸最賺錢的公司榜首。」蘇德琳的口吻中充滿對這位天才經營者的推崇。
「根據我得到的資料,他已在上個禮拜悄悄來台洽談設立分公司事宜,國內許多高科技公司領導者都透過關系跟他接洽,看能不能與他合作。」
听起來的確是個話題人物,不過這樣的人通常是很難搞定的,若「自由女人」是財經雜志,或許人家還會撥個十分鐘接受訪問,問題是她們是女性雜志,恐怕人家會嫌連看她們的名片都覺得麻煩呢。
「總監,我覺得這位路易士•陸恐怕比較適合當財經雜志的封面人物。」余梃提出中肯的建議。
「不,余梃,你听我念完他的個人資料,他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體重七十二公斤,未婚、多金、俊帥挺拔,他可是多少美國女人垂涎的對象,據說他的前女友,也就是世界名模珍妮佛•賈許可正積極想挽回他的心呢。」蘇德琳說得口沫橫飛。
「你說,這樣的男人值不值得我們爭取采訪呢?我們不應該讓全台灣未婚的女性同胞失望吧?這麼棒的男人應該將他介紹出來埃」蘇德琳只差沒對路易士•陸的照片流口水了。
「值得、相當值得。」向麗樺雙眼發亮,只差沒舉雙手雙腳贊成蘇德琳的提議了。
余梃翻翻白眼,不用想也知道向麗樺腦子里打的是什麼主意。
雜志社里哪個人不知道向麗樺最終的目的是嫁入豪門當少女乃女乃,如今有這個難得的機會,她當然會好好把握。
看來這個CASE不用她來負責了,余梃心里有數,向麗樺絕對會跟她搶的。
也罷,反正她也沒那能力可以完成這樁不可能的任務。
果不其然,當蘇德琳將手中的資料要遞給余梃時,向麗樺飛快地從半空中攔截。
「總監,我想這個采訪就交給我吧,至於余主編呢,還是讓她繼續HOLD柳臻那個企畫來當備案好了。」向麗樺為拿到采訪權可真是豁出去了。
余梃失笑,當然啦,她不敢明目張膽地笑。
「向主編,你的意思是說,你有可能無法采訪到路易士•陸羅。」余梃故意吐她槽,想也知道她的說法完全是藉口。
向麗樺美艷的臉上一陣黑一陣白,她咬牙切齒地說︰「我絕對會采訪到路易士•陸的,到時候只怕你會怨我太厲害,讓你做白工。」
余梃聳聳肩,懶得跟她爭了。
看來這個月她可以輕松打混過日子,她何樂而不為呢?
☆☆☆
一如往常,辦公室里沒有向麗樺的存在,每個人都像只快樂的小麻雀般飛翔,從這到那的一邊工作一邊串門子。
「這種感覺真好,余姊,你說向主編還要負責這個企畫多久啊?像她這樣每天早出晚歸去等那個路易士•陸,都不進辦公室來,我們感覺好自由喔。」美術編輯問出大家心里的問題。
余梃可沒她們這麼快樂,基本上她是有些擔憂的,對向麗樺沒有一點落井下石。
向麗樺負責這個采訪已經超過一個禮拜了,但一直沒有好消息傳來。
雖然之前她說過大話,可看這情況不成功的機率比較高,據總監得來的側面消息,每天有一大堆記者在路易士•陸的飯店房間門口等人,但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接受任何一家媒體的訪問。
也就是說如果向麗樺能拿到這個專訪,搞不好是全台灣的獨家,但除非是有奇跡出現。
距離截稿日還有兩個禮拜左右,雖然說還有一些時間,可是以路易士•陸讓所有台灣媒體記者苦苦等候的記錄來看,這個采訪果然是「不可能的任務」。
「你們不要快樂過了頭,到時候向主編拿不到獨家采訪,恐怕會把氣出在你們身上。」根據向麗樺的過往記錄,這是有可能的。
「哇,那個黃金單身漢真的那麼難采訪埃」小妹也加入討論。
「他不是黃金單身漢啊,應該是鑽石單身漢才對,你看我們的向主編那麼賣力就知道那個男人的身價了。」
「老實說,向主編長得很美艷性感,搞不好她可以利用美色去誘惑那個鑽石單身漢,這樣就可以拿到獨家采訪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
「听說有錢的公子哥都是很的……」
「可是搞不好鑽石單身漢喜歡的是像余姊這種有點淡漠的氣質美人,而不是主動投懷送抱的美艷大。」有人有不同的意見。
造句話立刻獲得大家的呼應,可見余樞在辦公室的人緣有多好。
「對啊,余姊,也許換你去拿這個采訪是不費吹灰之力,只要靠你那張臉蛋就可以了。」
對於屬下的建議余樞哭笑不得。
「真懷疑你是認為我跟向主編是去采訪還是賣身呢?」余梃好笑的問道。
若算是要賣身好了,也得先讓買主瞧瞧,問題是現在沒有任何一個記者可以見到路易士•陸本人,就算是有美色也賣不了吧。
「余姊,我不是這個意思啦。」那名編輯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也許你比向主編更有能力,可以拿到這次的采訪。」
沒想到,她話中的另一個主角向麗樺正好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她美麗的臉龐鐵青得可以,想必是沒能拿到采訪,而且也听到了剛剛那一句話。
喔唷,這情況是余梃最不願意看到的,她柔柔發疼的太陽袕,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替屬下打圓常
咱的一聲,向麗樺一臉不悅的將手上一整疊資料甩到余梃的桌上。
「既然你喜歡在屬下面前夸耀你的能力,那這個路易士•陸的采訪就交給你了。」
向麗樺順水推舟將這個不可能完成的艱鉅任務推給了余梃。
余樞驚訝地看著她,雖然她跟向麗樺向來不對盤,但很少跟她有正面沖突過,不過這次她的行徑著實讓她不齒。
竟然將自己無法完成的采訪推到她身上,這分明是推卸責任。
其他員工也都露出憤恨不乎的表情,而闖禍的編輯覺得自己是有責任的,她站出來幫余梃說話。
「向主編,這個采訪是你全權負責的,你不能因為無法完成就推給余姊。」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問題更大。
這話讓向麗樺面子相當掛不祝
「哼!你不是說余梃比我行嗎?我就讓她去證明自己的能力,但如果余梃怕死不敢去,那就你去好了,若你采訪不到路易士•陸的話,那就代表你能力不足,沒資格再待在『自由女人』。」
這下可好,那名編輯被威脅到臉色蒼白。
「我去吧。」余梃終於出聲。
許是對向麗樺的囂張挑戰,許是看不過去她對屬下的恐嚇,余梃向來不太愛管閑事,不過這一回閑事不管不行了。
「喔,是嗎?那就靠你了,我相信你絕對可以拿到獨家專訪的,余大主編。」說完諷刺至極的話後,向麗樺得意地扭腰擺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大伙這時也顧不得了,全圍繞在余梃身邊關心。
「怎麼辦?怎麼辦?都是你這大嘴巴,這下可好了。」有人忍不住責怪起亂說話的編輯。
「好了,別說了,大家回位置上工作吧。」余梃雖然臉上笑著,可心頭卻有一絲憂愁。
看來這件采訪是絕不可能達成的。
如果還有一絲絲的希望,向麗樺怎麼可能因為賭氣就將這跟黃金單身漢會面的機會讓給她呢?
也就是說,她成了向麗樺的代罪羔羊。
她甚至可以想像若出刊前夕她還交不出專訪的情況,唉,這下子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
☆☆☆
余梃一夜無眠。
雖然是不可能的任務,但她還是盡責地將所有有關路易士•陸的背景資料做了功課。
可笑的是,資料上所有路易士•陸的照片統統都被剪掉了,沒想到向麗樺也會做這種國中小女生才會有的舉動。
想來那個路易士•陸是個大帥哥了,否則眼高於頂的向麗樺怎麼會做這種事。
一早,余梃換上簡便的水藍色針織衫跟刷白的牛仔褲,她的打扮不像是要出門采訪,倒是比較像利用周休假日要出外逛街般的優閑。
沒辦法,等待采訪是一件苦熬的工作,能不能訪問到路易士•陸還是個未知數,她不用穿套裝、高跟鞋來苦毒自己。
余樁上了個淡妝,遮掩臉上的黑眼圈,她還打了通電話到雜志社,交代今天不進辦公室了,準備就緒後,她出門攔了輛計程車直接前往路易士•陸下榻的五星級飯店。
☆☆☆
路易士•陸要助理讓想采訪他的記者待在飯店的總統套房里的一個小房間,並供應茶水點心等。
每個進入房間的記者都得繳交身分名片,據其他記者表示,路易士•陸的助理會將名片轉交給他審閱。
但到目前為止,路易士,陸還沒決定他的獨家專訪要交給哪家報章媒體。
又據說,XX財經雜志拿到的機會是最高的,因為他們的老板好像跟路易士•陸有過一面之緣。
好吧,就這樣,余梃跟一大票記者在房間里閑聊了一整個早上,也得到了許多所謂的內幕消息。
而她更加肯定自己是拿不到這個專訪了,她開始考慮乾脆回家睡個午覺算了。
一夜無眠的她在枯燥無味的等待當中呵欠連連。
或許她該回雜志社去準備關於新銳兩性作家柳臻的專訪,而不是在這沒結果的乾等。
就在余梃掙扎之際,路易士•陸的助理,一個年約四十的美國女人推門而入,她直直走向余梃。
在她越靠近之際,余樁甚至可以感受到全場記者都屏息以待。
「余梃小姐嗎?」助理用英文問道,態度相當親切。
「是的。」她站起身。
「請跟我來。」助理帶著余樞穿過房間,走到門口時,她轉身跟在場所有的記者宣布道︰「路易士•陸已決定接受『自由女人』余小姐的專訪,你們可以請回了。」
淡淡的一句話宣判了在場媒體記者的命運,有人不敢置信地怞氣,當然也有羨慕的耳語。
而余梃呢?當她置身在總統套房的大廳時,她都還在懷疑自己的好運氣。
「余小姐,請這邊走,陸先生在他的房間等你。」
路易士•陸該不會在眾多的名片中隨便怞取一張好決定接受哪家媒體的采訪吧,要不,怎麼可能是她?
天啊,她甚至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剛剛腦子中構思的還是柳臻的專訪呢。
而且她的裝扮……余樞低頭打量自己,喔,早知道自己那麼幸運,就該穿一套合宜的衣服來。
但誰曉得呢?
來不及了,助理帶著余梃進入房間後便關上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