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泰瑞莎出現,姬冠艷的鴕鳥心態更加明顯。
她分明不喜歡看見泰瑞莎跟杜允觴在一起,卻又死不承認,只得將全副心力擺在工作上。
而杜允觴也不願逼她。
她想躲著寫稿,他就出讓自己舒適的書房;她不想到餐廳用飯,他會準時送上三餐,不讓她餓著;她不喜歡喝咖啡,現在他每天煮花茶的次數比煮咖啡還要多。
更甚者,只要一有空,他就窩在她身邊陪她寫稿當然——這也是他避開纏人的泰瑞莎的方法。
只是當兩個人在一起,姬冠艷壓根就沒有辦法工作——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大男人會像飯粒這麼黏人,她對杜允觴算是「刮目相看」了。
就像現在——
他自個兒的書不看,直在她身後徘徊,而她工作時超龜毛,相當忌諱有人觀看她工作的模樣。
這些天讓他進入她的「工作室」實屬勉強,畢竟她口中的「工作室」是他的專屬書房。
「你到底想怎麼樣?」姬冠艷終于放棄工作,嘆了口氣旋身回頭問杜允觴。
「喔,只是好奇。」杜允觴淡淡的回了一句。
「算了吧,杜允觴先生,換個借口。你從來就不是個好奇的男人。」他啊,對任何人、事、物都冷漠得可以,只除了對她。
杜允觴揚起一邊的眉。很好,她漸漸了解他了。
既然如此,那他現在想對她做的事,應該在她能理解的範圍內。
誰教她工作時將長發全數挽起,那微傾的美頸強烈挑逗他的視覺及考驗他的耐力。
他的眼眸逐漸深沉黑濁,迸射出他的。
姬冠艷瞧出了他的渴求,只差沒將桌上的手提電腦往他頭上砸去。
他竟然在她工作的時候對她產生——
只是……話說回來,剛剛所寫的劇情也稍稍影響了她。誰教她是寫小說的,寫那麼煽情的內容,多多少少也讓她有點想……
姬冠艷的美眸也同時反應出她的需求……
雲雨過後,兩人緊緊擁抱躺在長沙發上溫存著,都舍不得離開先前彼此分享過美好的激情。
他溫柔的撥弄著她凌亂的長發,不時落下輕吻。
只是這麼美好的氣氛卻在姬冠艷開口問他問題後消失殆驚—
「喂,我發現你關于心理方面的藏書特別多……怎麼,你對這方面有興趣?」
這個疑問存在她心中已久。到現在她才驚覺,雖然他們已經相當親密,但她對他的了解卻是如此少。
杜允觴看了她一眼,輕描淡寫的說︰「那是以前的工作。」以前的他並不是自己所喜歡的樣子,所以他甚少提及。
「你以前是……」
「老師。」杜允觴的身體明顯的僵硬。
偏偏他的冷淡跟回避卻引起姬冠艷莫大的興趣,她打算追問到底。
泰瑞莎的出現讓她發覺,泰瑞莎知道他過往的一切,但她卻對他一無所知……
「泰瑞莎是英國人,那你跟她是在英國認識的?你在英國讀書?」她拋出一堆問題。
杜允觴點點頭。
「你在哪所學校任教?為什麼會辭掉教職而開了賓館呢?好奇怪喔……」姬冠艷再拋出一堆問題。
杜允觴雙唇抿得死緊,擺明不想回答。
姬冠艷不滿的瞪著他。她只是想知道更多的他——過去的他、現實生活的他,而不是只能熟悉在床上的他。
杜允觴松開擁抱她的手,柔柔眉心,仍勉強扯開嘴角。「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最重要的是現在,不是嗎?」
「不是。」姬冠艷看得出他在敷衍,也拉開跟他的距離。激情過後的美好氛圍已被破壞,現在兩人如對峙的敵人。
「冠艷……」杜允觴企圖靠近她的唇,想安撫她。
但姬冠艷把他推開了。
她不要這樣!好像他們兩個人永遠只局限在性關系,除了在床上彼此的身體可以溝通外,下了床就好比陌生人。
這樣的關系一開始是她定義的,但現在她變得貪心了。
尤其在泰瑞莎出現後,她發現自己的心不似自己以為的那麼瀟灑,她要更多……
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姬冠艷不願讓他看見自己的狼狽,慌亂匆忙的離開他的懷抱,跳下沙發背對著他悶不吭聲的穿上衣服。
杜允觴只能對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姬冠艷火速的穿戴好,原本以為他會說些什麼來留住她,沒想到他卻連一句話都吝嗇給他。
忍住在眼眶打轉的淚水,姬冠艷受傷的離開書房,離開他。
「冠艷……」杜允觴本想留下她,但伸出去的手卻又放了下來。
也許是該讓她好好的想一想,讓她去正視自己的心。
他太理所當然的存在只會讓她的鴕鳥心態變本加厲,再這樣下去,他們的愛情何時才能分明呢?
如果短暫的冷卻可以讓她思考面對自己的真心,那這麼做是值得的——雖然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會有點難熬。
杜允觴暗自一嘆。
曾幾何時,愛喝咖啡的他書房里飄散的已是茉莉茶香,這足以證明她介入他生命之深……
在書房不歡而散之後,姬冠艷很明顯的保護起自己。
她躲著杜允觴,但心里仍期望他能主動化解兩人間的爭執——就像以往,不用她去找他,他總會先來找她。
但這一回,不一樣。
杜允觴沒有在夜半來敲她的房門,甚至把她當成一般的客人對待;反倒是泰瑞莎,兩人幾天的冷戰下來,她已趁虛而入,以杜允觴的女友自居。
渾渾噩噩過了幾天,姬冠艷甚至打算干脆回台北算了,只是她總還抱著一絲絲的期望。
直到泰瑞莎找上門來——
「不請我進去坐?」泰瑞莎挑高眉,先來個下馬威。
她打听過這女人跟允觴的關系,連這幾天她跟允觴冷戰的事她也知道,所以她才會選這個時機上門。
姬冠艷請對方進來。跟明亮動人的泰瑞莎比起來,因為心情不好而不修邊幅的她活像個瘋女人。
一頭亂發不說,身上還穿著當作睡衣的寬大棉質T恤,面容憔悴,兩個黑眼圈活像大陸國寶熊貓。
她不曉得泰瑞莎登門拜訪有何用意,但瞧她一臉挑釁的模樣,她直覺接下來不會很好受。
要是平常,她絕對有能力應付。但這幾天她心情低落,在離開跟留下間徘徊,睡不好、吃不好,工作情緒更是不佳。
唉,愛情真是惱人啊!
愛情?
姬冠艷忽地被自己腦中閃過的思緒給駭著。
原來,她愛上杜允觴了……
那份愛意也許在之前就已產生,但她總是刻意忽略,不願對自己承認。
現在才領略還來得及嗎?她瞄了泰瑞莎一眼。情敵都找上門來了,這一場戰役是要放棄還是堅持呢?
亂了。她真的亂了……
泰瑞莎一臉不耐的出聲,「你到底要發呆到何時?」
她可是趁杜允觴外出才有這機會上門跟她說清楚講明白,可沒多少時間浪費。
姬冠艷猛地回過神,泰瑞莎已自動自發地坐在沙發上等她回應。
「你找我有事?」
「沒錯。我希望你離開‘戀寂夜’,離開允觴。」泰瑞莎開門見山的說,理直氣壯。
姬冠艷苦笑。她未曾擁有過杜允觴,叫她離開未免可笑。
「你不願意?」泰瑞莎揚起眉。「現在要你離開是為你好,免得將來難堪。」
「怎麼說是為我好呢?」
「你沒發現嗎?你跟我其實長得有那麼幾分相像,允觴該是從你身上尋找我的影子……」泰瑞莎點出重點。
她這麼一說,姬冠艷也突然驚覺泰瑞莎除了金發碧眼跟她有所不同外,身材、臉型五官真的和她有幾分相似。
她們都是艷麗型的女人,卷發、大眼、豐胸、長腿……
這應該只是巧合。這世界上有一半的人口是女人,相似的人應該很多吧。
姬冠艷如此安慰自己。
但是——
為什麼如此巧合呢?
姬冠艷落寞的看了泰瑞莎一眼,這一眼卻讓泰瑞莎大喜,因為她看到了姬冠艷眼中的不確定跟退卻。
「允觴還是愛我的。錯在當初我背叛了他,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他現在不能原諒我也是因為這一點。但我相信我的真心可以感動他。」泰瑞莎繼續說服鼓動。「經過這些天的相處,我發現允觴對我還是不能忘情。雖然他已經有你了,但是……但是……」她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
「允觴是個好男人,我想他是不忍傷你的心……這幾天你們冷戰,我總是陪在他身邊。看他勉強和你在一起,讓我很心疼,所以我決定找你談談……」
「允觴是這樣跟你說的?」姬冠艷激動的問。
他真的跟泰瑞莎說他跟她在一起只是勉強?他只是把她當成泰瑞莎的替代品?
「允觴也沒說得很明白,他只是跟我暗示……」泰瑞莎說起謊來壓根不用打草稿。
「暗示?」
「對。他不忍跟你說得太清楚,怕傷了你的心。」泰瑞莎佯裝傷心的垂下眸。「對不起,我不該來台灣的,算起來該是我介入你們之間……雖然我跟允觴過去曾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我也不了——」
「別說了!」姬冠艷阻止泰瑞莎繼續說下去。
她句句言語都像毒釘一樣扎痛她的心!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說這些的,請原諒我。」目的達成,泰瑞莎準備下台一鞠躬。
她放低姿態,不讓自己的竊喜太過明顯。
「你不用說對不起。我離不離開‘戀寂夜’絕不會受你影響,所以我無法答應你。」姬冠艷堅定的說。「我會跟杜允觴談清楚的。」
「什麼?」泰瑞莎一顆心差點跳出來。
姬冠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但沒多想。
「你放心,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我不會提到你的。」她跟杜允觴不該再道麼曖昧不明。尤其在她發覺自己愛上他之後。她是該做個了斷……
姬冠艷整整做了三天的心理準備才有勇氣面對杜允觴。
她選了一個好時機想和他談談——可當她看見泰端莎跟杜允觴坐在庭院的涼亭中優閑的喝著咖啡,她的心猛地緊縮,止住步伐,不敢再前進了。
可是她也沒有離開,就這麼傻愣愣的立在原地,看著不遠處有說有笑的兩人。
可能是她周遭冷凝的空氣感染了他們,泰瑞莎跟杜允觴同時轉過頭,發現她的存在。
氣氛圍當下沉重起來,姬冠艷跟杜允觴對望著,沒有人肯先開口。
倒是泰瑞莎先有了行動。她起身,主動且嬌媚的在杜允觴的臉頰落下一吻,然後靠近他耳邊,帶著笑不知說了什麼。
姬冠艷不清楚杜允觴有什麼反應,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好痛好痛。
他們兩人形成了一幅美好的畫面,似乎是她的出現破壞了他們原來的美好……
泰瑞莎離開,留給杜允觴跟姬冠艷一些私人的空間,走過姬冠艷身旁時還給了她一抹笑,但那不是友善的笑容,而是勝券在握驕傲的笑容。
仿拂過了一世紀之久,姬冠艷才緩緩挪動步伐走向杜允觴。
她在杜允觴面前坐下,卻沒有人願意先開口。
杜允觴暗自深深一嘆,對混沌的情況感到無奈。
他不喜歡讓她撞見他跟泰瑞莎在一起,偏偏這些天泰瑞莎黏他黏得死緊。
剛剛她主動親吻他,他壓根來不及阻止。他懷疑泰瑞莎是因為冠艷在場才這麼做的。
這下子誤會大了。而兩人冷戰這麼久,只會造成他更難解釋的困境。
「找我……有事?」杜允觴終于開口。
他這麼問是出自關心,但听在姬冠艷耳里卻是冷漠,仿佛她必須有事才可以找他。
「對,有事。」姬冠艷雙手緊緊握著桌上的咖啡杯,似乎這樣可以讓自己有力量些。
既然都決定面對面了,她不該退卻,就一次說清楚吧。
「有什麼事嗎?」杜允觴盡可能的放東聲音。
可惜姬冠艷卻絲毫感受不到。她正在武裝自己的心,準備打一場仗。
「我想問你……問你……我們的關系。」姬冠艷放輕聲音,很小心的開口。
她不敢正眼看他,怕他冷漠的表情會讓她的心破碎。
杜允觴听了,愣了一愣,沒有馬上回答。
他的計謀生效了,幾天的冷戰讓她終于肯正視自己的心。但他不能因此而竊喜,否則一切還是會回到原點。
他必須逼出她的真心。
「你認為呢?」他將問題丟回給她。
姬冠艷慌亂的抬頭看了他一眼,一時之間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說話啊!快說話呀!姬冠艷不停的鼓舞自己。以往勇氣十足的姬冠艷怎麼不見了?
一踫到愛情,她向來的干脆統統沒了,連一句喜歡都說不出口……
也許他只當她是舊情人泰瑞莎的替代品,那她的告白豈不是會造成他的困擾、她的蒙羞?
她是個驕傲的女人,即使在愛情面前,還是不肯低頭……
最終,她還是沒將自己的喜愛說出口。
杜允觴等不到她的回答,失望的冷笑。看來是他想太多了,以為幾天的冷漠可以治愈她的鴕鳥心態。
「怎麼?你還是認為我們只是‘性伴侶’嗎?」他譏諷的問。
「性伴侶?」姬冠艷倒怞一口氣。從他嘴里听到這三個字,讓她一顆期待的心完全摔成粉碎。
「你……只是當我是‘性伴侶’?」她用發顫的聲音問。
杜允觴深深的看她一眼,喟然道︰「你怎麼認為我們的關系,我就怎麼認為。」
說完這一句寓意深遠的話,杜允觴便起身離開,留下發愣及……心碎的姬冠艷。
她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思索杜允觴的話意,耳邊只回響著他說的「性伴侶」三個字。
原來,這就是他們的關系……
姬冠艷苦苦的一笑。
看來,是她該離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