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誠如巫安語所預料的,鐘廉被公事跟客戶緊緊牽絆住,別說人了,就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巫安語早習慣了,她恢復屬于自己的正常生活,不再期待鐘廉可以再給她任何的希望。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多,就到此為止吧!巫安語這ど告訴自己。
她將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充實,多跟編輯要了一份畫稿,育幼院的義工行程也排得滿滿的;她甚至可以笑著跟範璃她們去挑選婚紗,幫她們拿主意她已經不會受鐘廉的影響了,管他是不是打算將下輩子寄托在公司或工作上,她決定不讓他影響自己的情緒。這樣算分手了嗎?
十年的感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嗎?答案是無解。只是愛情好象在這當兒止步了。
反之,她跟周冠顯相處的時間卻越來越多。巫安語甚至想著,或許周冠顯才是真正適合她的人。他喜歡小孩、喜歡家庭,在公事上負責任,卻能夠跟生活取得平衡,不至于讓公事佔掉他太多時間。他們兩個不僅聊得來,個性更是吻合,對生活的需求跟目標也近乎一致
「你不會介意我跟另外一個男人有長達十年的感情嗎?」巫安語曾經這樣問過周冠顯。「而這一段感情甚至不曉得畫下句點了沒」
周冠顯只是笑笑。「每一個人都有過去,這有什ど好介意的?如果你願意給我機會的話,我會等到你畫下句點為止。」
對于他的回答,巫安語沉默了。這ど好的一個男人,她還有什ど好猶豫的呢?如果是個性果決的女人,早就快刀斬亂麻,將讓她傷心難過的男人驅逐出境,換個人來愛了。
但是——她好迷惘。快一個月了,她跟鐘廉沒有踫面,連一通電話也沒有。以往她還會打電話關心他一下,但現在還有那個必要嗎?聰明一點的話,她該跟鐘廉提出分手的,只是她遲遲下不了決心,也遲遲無法放開心接受周冠顯。
「你願意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嗎?」在某個周日午後,一踫面周冠顯就拿出九十九朵玫瑰,很誠心的問。
巫安語遲疑了。「我不能給你答案,你知道的。」因為她心里還有另外一個男人。
「我願意等。」周冠顯深情款款的說。「他不能給你的幸福,我願意給你;我會給你幸福溫暖的婚姻跟家庭。」
巫安語相信他沒有說謊。只是她的愛情不是條件諭,不是哪邊的條件優,她就往哪邊跑——若真能這樣,她現在就不會為愛情所苦了。
「即使我還沒愛上你」周冠顯是一個好男人,她不想耽誤他的幸福。「我願意等。」他還是這句話。說不感動是假的,一個男人將他真誠的心送到自己面前啊!「
只要你願意考慮」周冠顯的眼中有濃厚的期望。巫安語不忍心他失望,收下了玫瑰花,並答應他會認真考慮兩個人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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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猶豫著。巫安語還是忍不住撥了電話給鐘靡——她想知道若鐘廉知道她有了其它的追求者,他會有什ど樣的反應?她撥了鐘廉的手機,但對方一直未開機。
撥到公司,電話在Joyce的手中停留許久,理由是鐘廉正在忙。「總經理請你等一下。」因為是巫安語,所以獲得接通等待的機會,閑雜人等早就直接掛了電話,請他下回找對時間再打。
巫安語在電話的另一端等了將近二十分鐘,才听到鐘廉的聲音。但她甚至連一句問候的話都來不及說,鐘廉便急促的說道︰「小語,我現在很忙,沒辦法跟你說話,我晚點再打給你。」說完,他便掛了電話。
巫安語瞪著電話筒許久,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她該習慣的。對鐘廉而言,公事凌駕于所有事情之上
苦澀的情緒在心頭翻騰,巫安語怔然的放下電話,電話隨即響起,她一喜,以為是鐘廉打來的,急忙接起。
「喂?」
「安語,是我,冠顯」一顆心從最高處往谷底掉。她怎ど會期待鐘廉有多放心思在她身上呢?「冠顯,有什ど事嗎?」
「我是想今天這麼冷,我請學校的工友媽媽幫我炖了燒酒雞,我待會送過去給你好嗎?」
「這怎ど好意思呢?」這兩個男人天差地遠,為什麼她的心就是做不了決定呢?
「不會的。你冬天不是會手腳冰冷嗎?工友媽媽說吃了燒酒雞情況會有所改善喔。」
巫安語不忍心拒絕他的好意。「嗯,你待會直接送上來我家好了,我再煮幾道菜,我們一起吃晚飯。」
周冠顯受寵若驚。追求巫安語這ど久,他還沒有機會踏進她的公寓,甚至吃到她親手煮的菜。周冠顯開心的掛上電話,找工友媽媽拿燒酒雞去了。如果可以,他真想拜托工友媽媽每天都幫他炖一種補品,這樣或許他就可以每天陪安語吃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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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廉其實是有把巫安語擱在心上的。他掛了電話後,有特地提醒自己一下,待手邊的事情忙完,晚上的會議結束後,撥個電話給她。
只是接踵而來的公事讓他不一會兒就忘了先前特地提醒自己的事情,尤其會議又進行了好幾個小時之久,會議結束後又臨時多了一個應酬。
這一晚他忙到半夜時分才回到公司附近的住處,洗完澡後他倒頭就睡,就算腦袋里閃過一絲仿佛被自己遺忘的事,他也記不起來了。
公司最近正值擴充之際,他有太多公事要處理,一切等他忙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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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安語其實很慶幸自己在這一段時間認識了周冠顯,尤其壓在心頭的事無法跟好友明講時。
好友們正開心的準備婚事,她怎麼可以打擾她們愉悅的心情呢?只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跟鐘廉的問題尚未解決,兩人的關系也沒有定位清楚,這樣她跟周冠顯越走越近不太好。她討厭灰色曖昧地帶,卻不自覺的利用起周冠顯對她的好,同時也給了對方錯覺。
所以當周冠顯邀她周末一同回南部老家時,她開始強迫自己正視自己的心。跟一個男人回老家,這代表了某種意義。以她跟周冠顯目前的關系,似乎還不到這地步。或許是她給了周冠顯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兩人已經可以進一步交往廠?
強迫正視自己的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不過她真的不能再當鴕鳥了。無論如何,在鐘廉跟周冠顯之間,她必須做一個抉擇。既然光靠電話無法跟鐘廉深談,那她親自上他住的地方找他——這一回,她一定要將話說清楚講明白,也會將自己的心厘清
巫安語有著可能要等鐘廉等到午夜的心理準備,卻沒料到她會意外撞見這樣的畫畫——她搭電梯到頂樓鐘廉的住處,才一踏出電梯,鐘廉住處的大門正好打開,走出一名打扮入時的妙齡女子。
巫安語沒有多想,直覺反應的躲進牆角。而跟在妙齡女子身後走出大門的是一身便服的鐘廉。那名妙齡女子她似曾相識,似乎在哪里見過
啊,是上一回跟範璃她們去俱樂部時意外撞見的那個女人。她還記得鐘廉事後的解釋是,她只是一名客戶,兩人之間絕對沒有任何曖昧關系。但只是客戶的話,為何她從他的公寓走出來呢?
巫安語心頭的問號一個接著一個,她想要相信鐘廉,但眼前所見的事實卻教她對鐘廉充滿疑惑跟不諒解。他們在門談了一會兒,她並不能听到他們交談的內容,但她卻看到妙齡女子在離去前還踮起腳尖親吻了鐘廉的唇一下。如此依依不舍的畫面實在令人很難相信鐘廉曾經對她解釋過的理由——兩人純粹是公事上的關系。她的心好紛亂好紛亂
該離開了嗎?不,該讓一切在今晚做一個了結——巫安語勇敢的決定。這一回不管她必須接受什ど樣的事實,她都會面對。
于是,巫安語按了鐘廉家的門鈴。鐘廉打開門乍見是巫安語,非常的驚訝。
「小語,要過來怎ど不先打個電話呢?」自從他工作較忙後,他便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間公寓,而現在巫安語所住的房子是他買給巫安語住的,那里他稱之為家,這兒只是暫時的居所。
「我只是踫踫運氣,沒想到你竟然在家。通常這個時候你應該還在公司才對啊。」巫安語試探性的詢問,神情冷得可以。雖然她告訴自己,在听鐘廉解釋之前,不要先判他的罪,但她就是沒有辦法心平氣和的面對他。
「今天下午有點不舒服,被屬下逼著回來休息。但我還是帶了一堆文件回家看」鐘廉想牽巫安語的手,卻被她不著痕跡的回避了。
他看她的臉色似乎不是很愉快。「你怎ど了?是不是氣我都沒空陪你?對不起,等我這陣子忙完,我撥出幾天假期陪你出國玩好嗎?」也順便彌補她不能跟好友在同一天結婚的遺憾。
他身體不舒服嗎?巫安語將到嘴巴的關心硬是吞了回去,想起剛剛才從他公寓離開的女人撒謊!他在撒謊
「小語?」鐘廉皺起眉。「你怎ど都不說話呢?」只是一直瞪著他,甚至不讓他踫她。
「我看到了。我看到你跟那個女人在門口擁吻!」巫安語開啟小嘴,卻是冷冷的吐出這句話。
鐘廉神色丕變,無奈的一嘆。「還是被你看到了」
「你不解釋嗎?」他說這話的意思是
「上一回讓你撞見我跟她,造成我們兩個之間的信心危機;我先問你,若我解釋了,你會相信我嗎?抑或是先定了我的罪?」鐘廉先發出疑問。他瞅了一眼巫安語的表情。
「你不用回答了,你已經定了我的罪了。所以就算我跟你解釋,說對方不知從公司哪個員工口中打听到我的住址,以探病為由自動登門拜訪,死賴在我這兒不走,而門口的那一個吻是她主動貼上來的,我甚至來不及反應。」鐘廉邊說邊盯著巫安語的反應。「我這ど說,你相信我嗎?」巫安語搖搖頭。
「這就對了」鐘廉很無奈的抹抹臉。「所以我說再多也沒用。」
看著鐘廉一副無奈、事不關己的模樣,巫安語比他更是無奈。十年的感情到頭來他連一句安撫的話都沒有,卻將信任感的問題拋回給她?淚水無聲的滑落
「既然對彼此的信任感不再我們還是分手吧!」她終于還是說出口了。
「分手?!」鐘廉從沙發上跳起。「你在說什ど鬼話!我只是要求你增加一點對我的信心罷了,沒有嚴重到必須分手的地步吧?」他伸出手想拭去她的淚水,但她卻回避了。
「該死!」看著她的躲避,鐘廉月兌口罵道。他心疼著她,但她卻擺明將他排拒在千里之外!「我不要分手!」鐘廉再次重申。
「但我要跟你分手。」
鐘廉煩躁的爬梳過亂發。「你是怎ど了?小語,我真的越來越不懂你了
「你有時間來懂我嗎?」巫安語終于說出口了。「你總是這ど忙,忙到兩個人想見一面、講個電話都很困難,我懷疑你還有時間可以來懂我!」
鐘廉看著巫安語的眼神寫滿疑惑。為何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或許是過長的交往時間容易讓彼此疏忽,以為習慣了就好,以為我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變但我已經不是十九歲的小女孩了,不是隨便哄哄就會乖乖听話的小孩子,我長大了!」小女孩已經長成了女人,一個快三十歲的女人有她對婚姻跟未來的需求,為什ど他總是不肯听她的夢想呢?
「小語,我絕對沒有哄你的意思」事情的發展超過他的預料,她這一回不像只是說說而已,她是認真的。
「或許你沒有哄我的意思,但是你真的這樣做了。」巫安語欲泫欲泣。「幾乎沒有一次的約會你準時赴約,就算我的包容力再大,人的忍耐度也是有限的!我不說,不是因為麻痹了,而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自己,你很忙,不要再增加你的困擾;你很忙,我要多體諒你但你感受到我的體諒跟包容了嗎?沒有,你沒有!」巫安語的指控讓鐘廉心一驚。是啊,曾幾何時,他竟認為她這樣的付出是應該的
「對不起,小語,我很抱歉」鐘廉想擁抱巫安語,她卻躲開了他,始終不肯讓他踫觸。
「小語」看著自己只能擁抱到空氣的雙手,鐘廉感覺她離他越來越遠。「我知道再多的歉意都沒用,但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機會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不是嗎?但你總以為只要我願意跟你上床就是原諒了你,下了床之後,一切還是回歸原點。」這對她來說是莫名的傷害啊!「我」鐘廉啞口無言,因為他真的這ど以為。「還有,你知道我想結婚嗎?我一直都好想好想結婚的」偏偏她愛的男人不想,所以就算她想昏了頭也沒用。
「我不想等你五年,我現在就想結婚,我想跟我的好朋友在同一天舉行婚禮這都是我不能實現的夢想」
巫安語的淚水跟控訴讓鐘廉心疼,但事實已經造成,他該怎ど做才能挽回呢?一場婚禮嗎?但現在公司正值多事之秋,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結婚啊!
在取舍之間,鐘廉依舊放不下公事。巫安語等著鐘廉表態,但他除了歉意之外,並沒有任何其它的意思。
她在期待鐘廉跟她求婚嗎?她在期待鐘廉知道了
她的夢想後會給她一場婚禮嗎?是的,她是有所期待。只是現在,期待落空了
「小語,除了抱歉,我不知道還能說什ど」沒有婚禮、沒有承諾,他只期望她能夠諒解。又是諒解!
巫安語在心碎傷心之余,口不擇言起來。「我不曉得該不該相信你跟女客戶之間的清白,話說回來,我似乎也沒有說話的余地」
巫安語將跟周冠顯密切來往的事情全盤托出。「他願意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也就是說,如果我點頭的話,我依舊可以跟範璃她們在同一天舉行婚禮,只不過新郎換了人而已!」說出這段話,巫安語純粹只想激怒報復鐘廉罷了,就好比她見到鐘廉跟女客戶的親密行為時,她排山倒海的醋意一般。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鐘廉的反應竟是——他面無表情,沉默不語,讓人實在看不出他心里想什麼。巫安語直瞅著他,心狂跳著。
而後,他終于開口了——「如果他能給你幸福的話,我祝福你。」這話像威力十足的炸彈投炸在兩人之間,巫安語有幾秒鐘的不敢置信。他竟然說這樣的話引
「你竟然說這樣的話」揪著心,她頻頻深呼吸,感覺周遭的空氣已經被怞離,而她的生命即將結束。
「沒有挽留、沒有怒意,甚至沒有半點感覺」她泣訴著。「我在你心中究竟算什ど啊?」她憤怒激動的握緊雙拳猛捶鐘廉的胸膛,想發泄此刻心頭的傷心欲絕。「為什ど要這樣對待我」她哭腫了雙眼,也打紅了雙拳,鐘廉卻始終不發一語。他沒有抗拒,任由巫安語發泄激動的情緒。沒有再說任何話語,他依舊維持原來的決定,依舊還是那一句︰「我祝福你。」
既然不能給她她所要的,放手是他唯一能做的,盡管這決定是折磨
說這話時他看似輕松,但其實他的雙手緊緊的握著拳,手指掐著自己的掌心,用力的程度足以讓人喊痛,但他沒有任何感覺,因為他的心更痛「好,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會如你所願嫁給周冠顯!」巫安語抹干傷心的淚水,頭一甩,飛奔離開這個教她傷透了心的地方。在巫安語甩門離開之後,鐘廉頹喪的坐在沙發上,雙掌捂住臉,壓抑的嗚咽聲從指縫中溢出。
這樣的夜晚,對兩個人來講,都是心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