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進入八月,天氣晴朗、氣候宜人,玄綸在揚州逛了一圈後,這會兒正舒服的坐在行宮的涼亭里吃些糕點,配點茶香,俊臉上盡是滿足之情。
不過,看看坐在他對面的凱瑟琳,繃著一張粉臉,沉眉鎖眼的瞅著他看,對桌上的東西踫都不踫。
他當然明白她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那件下毒事件已過了十天,當日潛伏在廚房里的另一名黑衣刺客已被擊斃,不過,為了不引起宮中蚤動,也為了他的江南行能夠繼續,他已命令所有人閉嘴,也不準揚州府尹將事情回賽到京城去。
此後,他的日子是過得逍遙自在,但凱瑟琳卻是提心吊膽,因為她仍欠他「一樣東西」,不得不天天陪著他游山玩水,但熬了十天了,她現在看來是憋不住一肚子的火,想罵人了!
他發現這樣的她很吸引人,她不像蘭格格老纏著人,也不像她多話,他隨便逗弄她,她總會氣炸了粉臉,而他很喜歡她生氣的模樣,所以他也已經決定,結束江南行回宮後,他要將她一起帶回去。
凱瑟琳交纏著十指,瞪著一臉愉悅的玄綸,「可以了吧?
你說等你心情夠好,你就會將‘那一樣東西’討回去,可我看你最近幾天的心情都很好,你卻什麼也不說,你到底要拖到什麼時候?再這樣拖下去,我不就得跟你一輩子了?」
「這建議挺好的。」他發現自己競認真的思索起這個問題。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還煞有其事的點頭稱好的玄綸,她搖搖頭,再咬咬牙道︰「就當我剛說的是廢話吧,我告訴你,我還要回俄國去呢,不過,在那之前,我得找到葉霜才行。」
「葉霜?」
她抿抿唇,「那是我私人的事,不過,我不管了,你今天再不跟我要回那個東西,我就欠著,然後我就離開這個行宮,反正你是阿哥,有通天的本領,要找到我償還欠你的東西應該易如反掌。」
是挺聰明的!他點點頭,拿起茶杯又啜了一口茶,在身後伺候的小安子隨即上前又幫主子倒了一杯。
他瞥他一眼,「小安子,你先退到前廳去,我想跟凱瑟琳獨處一下。」
「是!」
小安子退到前廳,這整個亭台里只有他們兩人,微風徐徐,綠柳輕搖,這個午後還挺愜意的。
凱瑟琳看著玄綸又優雅的嘗起甜點,雖然明白在那個下毒事件後,玄綸吃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小安子在監視新來的御廚完成後親自端上桌的,但只要一想到十天前在這個涼亭發生的事,她能不吃就不吃了。
可說起來,這個蠻子阿哥還挺有警覺性的,他覺得那名假廚師的眼神不定,而且有他這個阿哥在座,那名假廚師還有膽子將眼神定在她胸前的春光上,這更離譜,再看他頎碩的體形,也不似個廚師……思緒百轉的凱瑟琳突地瞥見由丫環陪同前來的蘭格格,看來有人要加入他們了。
由于這段時間她被迫住在行宮的客房里,連帶地,她跟她踫面的機會也多了,不過,就如上次在蘇州的鎮親王府里的情形一樣,她看到她總是冷冰冰的,連話都不肯說上一句。
一身紫蘇雪紡的蘭格格運自在玄綸的身旁坐下,冷冷的瞪了坐在對面的凱瑟琳一眼。
她很識相,而且,還很感激她呢,每每她到來,她才有機會一個人到處逛逛,暫時松口氣。
「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找個人,晚上會回來看你決定了沒有?這是最後期限,不然我就走了。」凱瑟琳這一席話的後半段自然是說給玄綸听的,而她打算去見德林,雖然玄綸先前要她在行宮住下時曾說過他已差小安子幫德林找好住處,要她不必擔心,但連著幾天,她跟著玄綸進進出出的,卻從不曾在哪個景點或哪條街見過他,這一點很奇怪……玄綸先是瞥了坐在一旁的蘭格格一眼,就跟著凱瑟琳起身,「我也跟你去。」
「你——」蘭格格氣得眼眶泛紅,她倏地也從椅上起身,「玄綸,這段時間你有了她,忽略了我那麼久,我都忍下來了,這時才想在你的身邊坐一會兒,你也不肯?」
他冷哼一聲,「我是忽略你,但也不見你閑著。」
「什麼意思?」
「你派人送信去給我額娘,一封又一封,我雖然不知道內容是什麼,不過,我想內容都月兌離不了我跟凱瑟琳,是嗎?」他冷凝著俊臉瞠視著她,引來她心虛的低頭。
沒錯,天天看著他陪著洋婆子,自己就像個沒人理睬的怨婦,而這兒又沒有皇後當她的靠山,玄綸也不理她,她滿月復委屈無人可訴,天天一封信差快馬送入宮中,字里行間全是自己的委屈與玄綸被洋婆子迷惑勾引,對她淡漠的情景……「我們走吧。」他擁著凱瑟琳就要離開,但一直沒有說話的凱瑟琳卻突地拉掉他的手,「十二阿哥,我覺得你對蘭格格真的太忽略了,你就陪她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她長得很美啊。」
他蹙眉不解的看著她。
蘭格格則錯愕的抬起頭來,看著俏麗的洋婆子。
「本來就是,我一看就知道她很喜歡你,也很喜歡跟你在一起,但我不一樣,我根本就不喜歡你,你也討厭我的衣著,但我就是不明白你干麼自虐的硬要將我們拉在一起?你不累,我可累死了!」她大剌剌的發表言論,再指指蘭格格,「你跟她湊在一塊,不是皆大歡喜嗎?」
他半眯起黑眸怒視著這個人在福中不知福的該死女人,能讓他這個阿哥看上眼可是她前輩子修來的福氣,而她現在居然說他自虐?說她根本就不喜歡他?
凱瑟琳這時候的眼神全定在蘭格格身上,沒瞧見旁邊的男人已經滿臉怒火了。
但一股莫名的戰栗感突地從她的腳底竄了上來,她直覺的將眼神移到玄綸的臉上,沒想到他猛地將她擁入懷中,她錯愕的微張櫻唇,毫無預警的,他的兩片熱唇突然覆蓋了她的櫻唇,她隨即感到他滑溜的舌頭直驅而人,肆無忌憚的索取她唇中的甜蜜。
在這樣蠻橫、專制的吻下,她的腦中是一片空白,但身體卻有一股欲火往四肢百骸蔓延,令她全身燥熱……不知時間的流逝,她被他強制的吻吻到癱軟在他懷中已無力抵抗了……而臉色發白的蘭格格則以一雙怨毒的眸光射向癱軟在玄綸懷中的凱瑟琳,她恨她、她恨她,她恨不得啃她的骨、喝她的血!
這個女人大陰險了,她說那些表面上听來像是幫忙她的好話,實則是在刻意激怒玄綸!
她在吊他胃口,她在欲擒敵縱,她一定是個情場高手,玄綸的心一定會被她這個狡詐的洋婆子搶走的,不!她不能留下她,她不能讓她活著!
其實綸給對凱瑟琳的這一吻一開始是帶著懲罰性的,只是後來的甜美與沉醉讓這個吻變味了,所以在結束這一記火辣辣的熱吻,看她氣喘吁吁的癱軟在自己的懷中時,他依然記得他剛剛的怒意。
因此,雖然全身火燙心已跳如擂鼓,甚至還有一股想要完全擁有她的生理渴望,但他硬是將它壓抑下來,冷酷的將她推離自己的懷抱,看著她踉蹌的跌坐在地上,仰頭困惑的看著他。
「來人。」
聞言,小安子立刻趕了過來,拱手道︰「主子有何吩咐?」
他冷他晚著坐在地上的凱瑟琳,也以同樣寒冷的嗓音說︰「這個洋女人說本阿哥自虐,將她這麼一個看不順眼的女人擺在身邊,本阿哥心有同感,所以本阿哥想起幾天前在護城河游湖時,揚州知府不是告知在較偏僻的沿岸山巒一帶正在開墾道路,而為了節省人力,遂將那些殺人放火雞鳴狗盜等類的受刑人,上了腳鐐手銬在那兒開墾搬運石塊?」
小安子眉毛一皺,憂心的看了還一臉茫然的凱瑟琳一眼,這才低頭回主子的話,「是的,主子,揚州知府的確是這麼說的。」
「帶她去,跟那兒的工頭說是本阿哥提供的人力,要他‘好好的照顧’。」
「是!」
聞言,凱瑟琳的心涼了半截,沌飩的腦袋也馬上從剛剛那一記熱吻後的空白全恢復了運轉,「不,你沒有權利,我是外國人,你不可以……」
「不可以?等到了那里,你就知道我可不可以了!」他一臉冷硬。
「為什麼?你剛剛還吻了我…——」她真的無法理解。
「那個吻只是拿回你欠我的‘一樣東酉’,至于現在要讓你去當苦力,則是回報你剛剛說的那一席話。」他冷冷的睇視著錯愕的瞪著他的凱瑟琳,他瞟了小安子一眼,「帶走,我不想再被人說自虐。」
凱瑟琳被小安子帶走了,她想痛罵他一頓,卻發現腦袋一片空白,這男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她真不知道該罵他什麼?
蘭格格也一臉詫異,她壓根沒想到玄綸會對洋婆子做出這樣的懲戒,但她相信這是他沖動下的決定,他不可能讓那個洋婆子與那些粗人盜賊處在一起挑磚挑石的,不過這是個大好機會,她可得要好好利用。
「格格,太好了。」何子珊笑咪咪的壓低著聲音,跟主子眨眨眼,洋婆子惹火了十二阿哥,派去當扛石塊的粗活,主子就可以限十二阿哥好好的在一起了。
蘭格格心中已有主意,她巧笑情兮的走到玄綸身邊,以眼示意要丫環送給她一杯茶,她接過手後,溫柔的將杯子端到他薄抿的唇邊,溫柔的說︰「別氣了,是那個洋婆子不識抬愛,你喝杯茶消消火。」
他定定的看著她好半晌,唇抿成了一直線,猝然轉身,大步的往房間走去。
她氣得全身發抖,火冒三丈的將杯子扔到地上去,看來那個洋婆子在玄綸的心中已佔有一席之地了!
她咬咬牙,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先跟丫環回房,再拿出數張銀票交給何子珊,交代她一些事,滿意的看著何子珊出門去辦事。
「鏟除異己」是她在宮中學會的生存守則,這一次她為了自己的生存,洋婆子自然留不得。
俄國莫斯科溫尼伯莊園里,肚子微凸的朱倩在丈夫艾魁克伯爵的陪同下,在後廷院的草地上散步,美麗的東方臉蛋有著一抹滿足的笑意。
文魁克凝睇著嬌妻,俊臉上盡是滿足,經過兩、三個月的孕吐害喜,她的胃口開了,食量驚人,臉色也愈見圓潤。
雖然他們的小娃兒還在她的肚子里,但她此時看來已有泛著為人母的光采,那樣的溫柔、那樣的美麗,讓他的目光凝睇久久,不舍離開。
朱倩在長木椅上坐下,遠遠的就看著林嬤嬤跟婆婆愛莎提了好多吃的東西走過來。
林嬤嬤是跟著她一起出洋的,傳統的中國婦女,天天熬雞湯給她補身,而婆婆是俄國人,作風就不同,為了讓她這個中國媳婦天天快樂,有個笑口常開的好孫兒,總是找些稀奇古怪的食物給她吃,甜的、酸的、辣的都有,而且要文魁克常買禮物送她,或帶她四處看山看海,就怕她悶著。
但林嬤嬤卻常常阻擋,說什麼孕婦上山下海很危險,最好待在家里,哪兒也別去,還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也別吃,萬一吃不好,連肚子的寶寶也會不好……「看來兩人又在辯了!」文魁克看到兩個長輩爭得臉紅脖子粗的走過來,忍不住笑著搖頭。
朱清也忍俊不住的想笑,但她的感覺是很溫暖的,她知道兩人的出發點都是為她好。
「還喝雞湯?我沒喝的人光聞到你在熬煮的味道就膩得快吐了,何況是喝的人呢。」愛莎雍容華貴的臉上滿是嫌惡。
「這是補身,你們洋人不懂。」雞皮鶴發的林嬤嬤馬上反唇相譏。
「胡說,這孕婦得注重均衡營養,你那雞湯油膩得很,對孕婦才不好。」
「我說你找那些亂七八糟的任東西才不好呢……」
眼見兩個嬤嬤婆婆又吵起來,文魁克連忙拉開兩人,當起和事佬,這勸了好一會兒才讓兩人消消氣,但兩人其實也沒惡意,天天吵一回,好像也吵出興趣踉感情來了。
所以,兩人在長椅上坐下來時,一個談起葉霜,一個談起兒子跟女兒,兩人愈談愈擔心。
「我這眼皮老是跳個不停,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愛莎指指自己好像又在跳的眼皮。
「我也是,眼皮頻跳,心也亂。」林嬤嬤也指著自己的眼皮道。
「那你們何不相伴去一趟中國?」朱倩體貼的對著兩個長吁短嘆的長輩建議。
「不行不行,你還沒生呢,你生完,我得幫你坐月子帶孩子,怎麼能回去呢?再說,杰恩兄妹倆一定會找到葉霜的,我不必太擔心。」林嬤嬤馬上拒絕。
「我也不去,雖然挺擔心杰恩跟凱瑟琳,但想到兄妹倆有伴,其實我也不必煩心,還是在這兒等我孫子出生後再說吧。」
朱倩看著兩人,溫柔一笑,「我還有四、五個月才生,你們搭乘沒有轉到其他國家的輪船直接到中國去,航行時間大約是一個月,過去待個兩、三個月回來,還是來得及看寶寶出生的。」
「這……」兩個長輩遲疑了,或者說有些心動了。
「是啊,母親,林嬤嬤,當初你們沒有跟杰恩他們同行是因為倩兒害喜嚴重,你們放心不下,但她現在不害喜了,胃口好。
睡得也好,又有我在一旁守著,你們就放心的去吧。」文魁克溫柔的握著妻兒的手,朝兩個長輩點點頭。
兩個長輩互祝一眼,在彼此的雙眸中都看到那抹心動的眸光,畢竟一個出洋到外地已一年多,思鄉情切,另一個更是向往到東方有三、四年了。
「林嬤嬤,愛莎婆婆,就這麼決定吧。」朱倩鼓舞的看著兩人。
兩個人笑了,異口同聲的道︰「好吧,但我們一定會趕回來看著寶寶出生的。」
幾天後,一個中國嬤嬤偕同一個俄國婆婆在湯森總管的隨侍下,在家人親友的送行下,搭上駛往中國的輪船。
烈日炎炎,燥熱的空氣中只有腳鐐手銬拖著重重鐵移動摩擦的聲音,在這一片國開墾荒道而有半邊山壁微凸的坡地上,甫將兩擔碎石倒入這座碎石形成小山的凱瑟琳,挺立了腰桿子,嘆了一聲,灰頭土臉的看著周遭十幾個年紀不一、拖著沉重步伐扛起兩擔石塊的受刑人,再看著另一邊,拿著鋤頭一上一下的敲開堅硬土地的十多名受刑人。
真是諷刺啊,她若有所思的瞪著在前方不遠的護城河上,那一個個美麗的船舫及兩岸翠柳低垂的景致,前不久她還坐在上面觀賞風景,但短短幾天,她就被丟來這兒做苦工了!
太可恨了,這兒沒有王法的!那個該死的阿哥居然那麼狠心的將她扔在這群有罪在身的壞人中,再讓她陪著他們一起為大清做工,這簡直大沒天理了。
凱瑟琳愈想愈氣,但能怎麼辦?這兒又不是俄國。
「喂,誰準你休息的!」一個嚴厲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她暗呼不妙,正想加快腳步擔著兩個小擔子離開,但腳鐐絆住她,她一個不小心,整個人往前一撲,又是滿臉灰,但她還來不及起身,「啪啪」兩聲,她的後背上到傳來一陣撕裂的劇痛,那兩鞭肯定將她後背的肌膚打得皮開肉綻了。
「快點起來,裝死!」那個聲音剛歇,她的背後就又賞了兩鞭,她面無血色,感覺後背像被火燒似的,也感到血液沿著背合流下來……她痛得眼冒金星,簡直快痛暈過去了。
「還不起來!」負責監工的羅慶年屆五十,小眼楮、小鼻子,長相刻薄、個性也苛刻,手上一條長鞭一看哪個受刑人不認真,長鞭一甩,定將那個人打得應開肉綻,再也不敢偷懶。
雖然不知道這個洋女人犯了什麼罪,但小安子公公帶她來時已吩咐十二阿哥要他「好好的照顧」,一會兒後,自稱是皇後佷女蘭格格的丫環也拿了一千兩銀票過來,要他不著痕跡的盡速解決掉她。
但這名洋女人挺有體力的,在這兒幾天了,動作還算靈敏,而且眼楮也夠亮,見他靠進,馬上勤奮的將石塊搬進擔子里,害他遲遲無法對她下手。
由于這些受刑人手上、腳上都有鐐銬,所以他若是賞罰不分,做的打,不做的也打,那這些人就干脆什麼都不做了,反正都要打……所以這會兒逮到一個難得的機會可以教訓教訓這個外國娘們,他可不手軟,一鞭又一鞭的就是要她站不起身,打算活活的將她打死!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她痛得眼淚直掉,掙扎著想起身,但一鞭鞭的怞在她身上,她根本站不起身。
「不要……不要……我……我想回家了……我想回家了……」凱瑟琳淚如雨下,她好後悔來中國,她好想家人……她想回到家人保護的羽翼……那兒不會這麼痛……這麼苦……一鞭又一鞭的下,面無血色的凱瑟琳終于還是抵抗不了那劇烈的痛楚昏厥過去趴倒在地上,任由打紅了眼的羅慶在她背上怞上一鞭又一鞭……二、三十名犯人對羅慶打不歇手的行為是心驚膽戰,因為那個洋女人的背部全被鮮血給染紅了,破碎的衣服上已清晰可見模糊的血肉,再打下去準沒命了。
但他們都沒有膽子上前阻止,羅慶是個殘忍的人,以前也有犯人被活活打死,而敢出頭勸阻的人,也在他的亂鞭下同赴黃泉……就在眾人膽戰心驚的听著那不停的鞭笞聲一邊工作時,一個白色身影突然疾風迅雷的一閃而來。
眨眼間,一個身著白色統羅、頭戴冠帽,氣質尊貴的俊美男子即站在羅慶的身前,他徒手揪住他怞出的皮鞭,那張貌似潘安的俊臉泛著肅色的鐵青,一雙冒火的黑眸銳利的怒視在羅慶身上,而他渾身上下似乎都被一團熊熊烈焰包圍著,令人看來又驚又慎。
「你……你……是誰?你再不走,我就打你!」羅慶有眼不識泰山,雖然這名男子看來也是個富家公子,但一想到有十二阿哥跟蘭格格撐腰,他咽了口口水,朝他咆哮,還想搶回他手中的鞭子。
「放肆,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廣小安子也隨主子趕到,但在看到昏倒在地,背部血肉模糊的凱瑟琳時,他不禁倒怞了口涼氣。
羅慶看到他愣了一下,「小安子公公……」他倏地住了口,也怞了口涼氣,看著幾乎要以眼神將他千刀萬剮的俊美男子,「你……你……」
「什麼你你你,他是十二阿哥!」小安子連忙斥責他。
羅慶嚇得連忙扔掉手中的皮鞭,噗通一下,跪了下來,臉色慘白的道︰「十二阿哥吉祥、十二阿哥吉祥!」
「吉祥!」玄綸咬牙冷嗤一聲,將鞭子交給小安子,以毫無人性的聲音說︰「將他杖鞭三百下,就算死了,鞭尸也成。」
羅慶當下一窒,色如死灰的拚命磕頭求饒,「十二阿哥饒命啊,是小安子公公說您要我‘好好照顧’,這皇後佷女蘭格格的丫環也拿銀票要小的解決她,奴才才用力的打、拚命的打,這不是奴才的錯,奴才只是听命行事啊……十二阿哥,饒命啊!」
蘭格格!玄綸俊臉一沉,咬牙沉喝,「那就鞭打兩百下,剩下的一百下我找蘭格格要去!」
語畢,他蹲子,不舍的將凱瑟琳抱了起來,卻見她柳眉一皺,神情痛楚,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壓抑那似乎感同身受的痛楚後,飛快的點了她的睡袕,施展輕功將她帶回行宮,傳來御醫為她療傷。
而小安子在完成主子交代鞭打羅慶兩百下鞭子後,也無暇去看他是否死了,匆匆趕回行宮,就怕主子在盛怒下,真的鞭打蘭格格,那可會出事的啊,蘭格格是皇後的心頭肉,雖然她也疼愛十二阿哥,但誰能保證皇後在心疼蘭格格的情形下,不會發怒的懲罰主子呢!
畢竟主子是因為另一個女子而對蘭格格動刑啊。
心急如焚的小安子回到行宮,看到主子守在凱瑟琳的病榻前,懸在心頭上的石頭才放了下來。
「去請蘭格格過來,再到刑房拿條鞭子,還有告訴揚州知府不管听到任何聲音,都不準他或任何一人過來這里。」玄綸冷冷的下了指示。
「這……」小安子臉色丕變,他覺得心頭那塊石頭又懸到半空中了,「主子……」
「去!」他的口吻不容駁斥,小安子勸慰的話也不敢出口,只得照辦了。
玄綸面無表情的看著趴睡在床上的凱瑟琳,她的背部全果,但沒有一處光滑,而是被打得體無完膚,雖然已上了藥,也由他親口喂食藥汁,但到現在,他還沒有勇氣解開她的睡袕,他怕她醒來後會痛得再昏厥過去,也怕她醒來後會辱罵他冷血殘酷,害她遭受鞭刑之苦……可天知道,在他要小安子將她送去做工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但他話已出口,強烈的自尊讓他無法收回自己的話,他只想著要讓她到那里去嘗嘗苦頭,看她下次還敢不敢對他出言不遜。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才幾天工夫,她居然會被折騰成這樣。
他的手溫柔的輕撫她的臉頰,陣中仍是濃濃的不舍與深情。
他這幾天輾轉難眠、食不下咽,腦海里全被她的情影佔得滿滿的,他知道他愛上這個異國女子了,可她坦言她根本不喜歡他,所以他才會狠心的讓她在那里繼續受苦,因為她讓他難過……她也不該好過……但此時看她傷得那麼重,他真的氣得、煩得想一刀殺了自己!
「玄綸,你找我?」
蘭格格不知道大難臨頭,巧笑倩兮的走進玄綸的房問,但在看到躺在他床上那半果著血肉模糊的背部的凱瑟琳時,她的笑意頓時僵在嘴角,一股不安也急涌上心頭。
何子珊看了也嚇得猛吞口水,上回蘇州鎮親王府的丫環幫凱瑟琳送信被砍了一臂攆出王府,倘若十二阿哥知道是蘭格格要她去找監工,以銀兩收買要他對凱瑟琳痛下殺手,那她……她會不會還有命?
她瑟縮一下,蒼白著臉地躲在主子的背後,而蘭格格這會兒的表情又怎麼會好?看玄綸那一張嚇人的鐵青臉色,她全身發冷,繃緊的心弦就像要斷了。
「主子,鞭子拿來了。」小安子踏進屋內,忐忑的瞥了面無血色的蘭格格主僕一眼,即將鞭子交給主子。
一見那條鞭子,蘭格格全身有如陷冰窖中,揪著一顆驚駭的心,看著拿下鞭子的玄綸。
「格格!」何子珊已經害怕得哭出來了。
蘭格格咽了一口口水,逼自己正視他那雙冷酷的黑眸,「你……你……你不會想拿那條鞭子對付我們主僕倆吧?」
玄給沒有回答,他直接拿鞭子怞向她們,兩人嚇得發出尖叫,第一鞭打中蘭格格的小腿肚,她痛得馬上哭了出來,但玄給冷峻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他怞了第二鞭,打中何子珊的背部,她嚎陶大哭,跟痛哭流涕的蘭格格抱成一團,玄綸一想到凱瑟琳那體無完膚的背部,面無表情的,他朝兩人再拍第三鞭,蘭格格淚如雨下的看著手臂紅腫的傷痕,恨恨的瞪著他,「我絕對跟皇後討回這個公道,我絕對會的!」
「主子,別打了。」小安子斗膽上前勸慰。
「滾開!」玄綸冷冷的瞪他一眼。
他只得揪著一顆心退下去,看著主子怞出第四鞭,第五鞭……終于,他別開臉,不忍心看了,但卻無法不听蘭格格主僕們淒慘的哭叫聲。
而揚州知府及一千侍衛、僕役也都听到那一聲聲的淒慘叫聲,但十二阿哥早有交代,這會兒又不能進去。
而這讓人聞之喪膽的慘叫聲,一直到夜幕低垂,星月現身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