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品豪及朱哲儒父子意外的在晚上便抵達青衣尼姑庵,原來他們在知道賀承遠夫婦倆比他們早下杭州後,也比預定時間提前離開金陵,所以抵達這兒的時間,也只差距幾個時辰而已。
但令父子倆錯愕的是,原來賀雨琳在這兒可不是養什麼病,而是瞎了!他們剛剛還被她那雙沒有定焦的剪水秋瞳給嚇了一跳呢!
難怪,要在金陵找個清靜的專訪養病也不難,何必遠遠的跑到幾百遠的杭州近郊?
「賀王爺,你也太不夠意思了,令嬡既然盲了,怎能匹配我兒?」兩鬢飛白,一臉穩重的朱品豪難掩不悅地直視著坐在他對面的賀承遠。
「對不起,朱王爺。」賀承遠的心情沉重,也不想多做解釋,雲塵師太在看過琳兒後,卻查不出是什麼原因造成她突然的視盲,而且她脈象穩定,琳兒自己也說並無任何的不舒服,她也不曾跌撞過。
「賀伯伯,請恕哲儒直言,我們在出發的前一日還到貴府上知會我們將會在翌日下杭州,當時賀伯伯就該將雨琳小姐的病況坦承告知,而不是讓我們父子倆趕這幾天的路,走這一趟冤枉路!」血氣方剛的朱哲儒口氣甚差。
「賢佷所言甚是,真的很抱歉!」賀承遠乃是回以道歉之言,而看來,雨琳的眼盲卻意外的解決了另一個問題,他似乎不必再為如何跟朱品豪退這門親事而大傷腦筋了,他們顯然已打了退堂鼓。
朱品豪抿抿唇,「我認為我兒跟令媛的婚事已沒有再談的必要了。」
「我明白,真是很抱歉。」
「我們回金陵吧,留在這兒也沒意思。」一身黃色綢緞、長相俊逸的朱哲儒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朱品豪抿嘴起身,向賀承遠點點頭後,父子倆隨即步出禪房,兩人也同時看到一旁亭台的賀雨琳、丫鬟婉菱及一名俊美挺拔的男子,看他握著她柔荑時那時一臉的深情時,父子倆的濃眉同時一皺,「那是誰?」
「夏老將軍之子夏彥鈞。」賀承遠也不避諱,他知道誰深愛著自己的女兒。
「他看來挺中總那個盲女嘛!」朱哲儒月兌口而出,立即引來賀承遠一個不悅的關注。
「哲儒,不得如此說話!」朱品豪假意地訓了兒子一句,但他覺得兒子的話出沒錯。
「夏少爺的確中意我家的琳兒,原本我還不知如何跟你們談解除婚姻的事,但既然你們也無意願了,我想在近日內讓他們兩人成親,朱王爺及朱少爺應該也不會有任何異議吧。」賀承遠見他們父子二人對琳兒毫無一絲憐憫關切之情,又語帶輕蔑,護女之心令他難掩心中怒火,一席話說來冷冰冰的。
「沒異議,她嫁她的,我娶我的。」朱哲儒聳聳肩,還一臉兩人沒瓜葛最好的輕松狀。
「賀王爺,小兒的話雖沒禮貌了些,但也是我的意思,不過,夏老將軍是不是該考慮一下?一個盲媳婦就算長得再美若天仙,總也是個殘廢……」
「夠了!朱王爺,我想你們還是先離開吧。」賀承遠冷冷地打斷他的話。
朱家父子登山在對視一眼後,一臉無趣的偕同一干僕役乘轎離開。
涼亭內,夏彥鈞溫柔的看著已不再哭泣的賀雨琳,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
「你很勇敢,雨琳。」
她苦澀一笑,下意識地抬頭 巡他那雙帶笑的黑眸,但舉目望去,仍是一片深沉的黑……
「你放心,今晚在庵里休息一夜,明天我們就一路趕回金陵,你爹將請求皇上指派數名太醫為你的眼疾診治,你的眼楮很快就能看得見的。」
「是嗎?」她不怎麼有信心。
「你要有信心,雨琳。」
她搖搖頭,答非所問地道︰「我已經配不上你了,彥鈞。」
「你在胡說什麼?」
「真的,我想沒有一個人願意娶一個盲女當妻子,朱家一定會解除婚約,而你……」
「他們那群人全離開了!」他干脆打斷她的話,不舍地看著她,「我想你們兩家的婚事一定沒了,可我跟那個朱哲儒不同,我不在乎你是個盲女,因為你還是我的最愛,就算你盲了也不會影響到我對你的感情!」
其實剛剛那對勢利的朱家父子跟賀王爺的對談,內功深厚的他可是一字不漏全听見了,但怕影響到雨琳,所以他才沒有怒言駁斥朱王爺的「殘廢」話。
「彥鈞,你又何苦呢?你身邊有那麼多的美人。」
「全被我趕走了。」他倏地住了口,「等等,會不會是那些花魁偷偷在你的食物里加了料,所以你突然盲了?」
「這——我不知道,可是我跟她們分開也有好些天,為什麼這時候才瞎了?」
「也許是藥效在這幾日才發揮。」
「是嗎?」站在一旁伺候的婉菱突地插口道,「如果是這樣,那我倒覺得比較有問題的是曹夫人端來的那杯茶!」
「茶?」他不解地將目光移向丫鬟。
她用力地點點頭,「我叫小姐不要喝,還提醒她茶里搞不好被下了藥呢,因為就是她將我家小姐從妓院買走,逼小姐當陪葬女的,這麼狠心的人怎麼突然變得好溫柔,還說什麼賠罪?再說,那時候根本還沒有人能證實我們的身份呢,她怎麼可能臨時變好人了?」
夏彥鈞濃眉一擰,此事的確有蹊蹺。
「可能嗎?我跟她無冤無仇。」賀雨琳一臉困惑。
「也許吧,不過,你卻是曹知府花錢買通職業殺手要殺死的人,而簡汝跟曹知府兩人有曖昧關系存在,若是曹知府授意……」夏彥鈞愈想愈有可能。
「上回那些黑衣人是曹知府買通的殺手?可為什麼?我跟他無冤無仇。」
他輕柔地把玩她的長發,「這事我一直沒跟你說,就是怕你害怕,不過,我已經警告過他了,不會再有黑衣人出現了。」
「可他為什麼要置我于死地?」她害怕地咽著口水。
「那些全是我的風流債惹的禍,我跟曹家早就水火不容,而我又救了你這個陪葬女,他咽不下那口怒氣,肯定想將你殺了,送到地府去陪他老弟,挫挫我的銳氣,也出口怨氣。」
以她的生命來出氣?這未免太可怕了!
「其實你出事,最有嫌疑的就是曹知府。」他沉吟一會兒,決定道,「我要回南昌去找他問個明白,也許順道找一找那些被我趕出去的花魁,查看究竟是誰在搞鬼!」
「你要回去?」她心兒一涼,他會不會回去後就忘了她?
瞧她粉臉上的憂心,夏冠廷深情地道︰「你回金陵的一路上,都有你的家人陪伴,你根本不必擔心,而我如果查不出什麼,也會快馬加鞭的趕到金陵去陪你,好不好?」
「真的?」
「當然是真的!」
她相信他是真的,不然,在他看到她瞎了後,他大可以一走了之。
「小姐,老爺、夫人還有大小姐、大少爺全走過來了。」婉菱一瞧見朝他們走來的幾個主子,連忙告訴賀雨琳。
「呃,趕快放開我。」她羞慚的要離開夏彥鈞的懷抱。
「沒關系的。」
「不要嘛,放開我。」她羞澀地頻搖頭。
他露齒一笑,剛剛他可听到賀王爺跟朱家父子說要讓他跟雨琳近日內成親的事,而瞧他們愉悅的表情觀來,要說的也許就是這檔子事呢。
他松開手,讓坐在他懷中的賀雨琳離開,但令人錯愕的是,她居然手腳無力地直接跌坐到地上——
他急忙將她扶了起來,但她的腳似乎沒力了,他居然得撐著她?
「我站不起來,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不要,我不要這樣子!」淚如雨下的賀雨琳發出歇斯底里的嚷叫聲,她的世界會變得如何?老天爺!
一臉凝重的夏彥鈞伸手點了她的睡袕,將全身無力和她擁在懷中,咬牙切齒地怒道︰「我不會放過傷害你的人,我現在就要去找他們!」
他將昏睡過去的賀雨琳交給賀誠佑後,即施展輕功,直接到了庵里的馬廄,騎上一匹棕馬後奔赴南昌。
「婉菱,夏少爺指的他們是誰?」老臉沉痛的賀承遠一听答答離去的馬蹄聲後,不解地撫須問丫鬟。
「應該是曹夫人,她是壞人,大壞人!」婉菱邊哭邊看著讓大少爺抱入房間的雨琳小姐,心想,你一定要好起來,小姐,一定要好起來……
這一夜,守在賀雨琳房內的賀家人的心全是揪緊的,看著她美麗如昔的沉睡臉蛋,他們悲悲戚戚、心如刀割。
先是眼盲、四肢癱瘓,再來又會是什麼?
他們現在只能期許夏彥鈞那兒有所斬獲,不然,琳兒的突發情形一個接一個,他們也不敢貿然將帶她回金陵治療……
求上天垂憐琳兒吧!
夏彥鈞不眠不休的騎馬奔馳了兩天才抵達南昌,也那匹棕馬也已口吐白沫,快不行了!
時值三更天,他凌身一縱,趁著黑夜的掩護進了南昌府衙。
小心翼翼地來到府衙後方的廂房,簡汝的瀅蕩笑聲隨著夜風從右側的房間傳了出來,他輕聲走近,從一只半掩的窗戶小心的往里看——
簡汝跟曹宗勵並躺在床上,兩人全身赤果,看來剛辦完了事不久。
「你說那個賀雨琳是不是快死了?」簡汝在他的胸膛畫圈圈。
曹宗勵看她一眼,「算算時間還有一、兩天吧。」
「到時間她死了,你答應的我的事可別忘了。」
「什麼事?」
她柳眉一擰,不悅地道︰「你不是答應娶我,要我當知府夫人。」
他哈欠連連,「再說吧,等賀雨琳死掉的消息傳來,秦王爺將千萬兩黃金的賞金付給我後,再來談吧,我想睡……」
「曹宗勵!」夏彥鈞怒不可遏的暴喝聲響起。
在眨眼之間,一柄短小的利刃居然已架在曹宗勵的脖子上,而簡汝則是尖叫一聲,嚇得由床上跌落地上。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曹宗勵嚇白了臉。
夏彥鈞火冒三丈地瞪視著他,「少廢話,我只要知道你對雨琳做了什麼?」
「我、我什麼也沒做!」該死的,他太沒警覺性了,居然栽在他手上。
「還敢狡辯,你們剛剛的對話我可是一字不漏的全听見了!」夏彥鈞冷峭地道,拿著刀刃的手還加重了力道,一道血痕頓時在曹宗勵的脖子上出現。
「這——我是听恩師的命令行事,不干我的事!」看他一臉暴怒,生命岌岌可危的曹宗勵嚇得將天堂樂的事,及它毒藥反成解藥品的特殊藥性全連珠炮地說了出來。
「那另一顆毒藥呢?」夏彥鈞惡狠狠地瞪著他。
他指了右方的一只五斗櫃,「在第三個櫃子里,有一瓶白玉瓷瓶,那就是了。」
他怒哼一聲,伸手點了曹宗勵身上的幾個袕道,在他動彈不得後,這才縱身拿白玉瓶,再次施展輕功,到衙役的馬廄再騎上另一匹駿馬後,奔赴杭州……
半年後金陵
一身藍色綢緞紗羅的夏彥鈞滿臉不悅地步入榕樹參天的賀王爺府上,他這次是五度上府提親了,而他也決定了,若是那個讓他救了兩次的女人還不肯點頭,那他直接用搶的,將她再次擄回聚花館,直到她幫他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娃兒後,他才放她自由!
秦盛父女同謀指示曹宗勵殺害賀雨琳的所有涉及相關人員已全數被捕,另外擄人販賣的王爾雄也在廈門被捕,現在都關在牢里。
而賀雨琳在吞下他帶回的紫丸後,約一個月的時間,視力及癱瘓的四肢也也已完全復原,可小妮子在經過生死關頭,居然說她很感覺他,但她不想那麼早嫁,她想多待在家人的身邊一段日子……
什麼嘛!他救了她兩回呢,她沒有以身相許已經很不應該了,還拖延婚期?
何況,賀家人對這門親事完全舉雙手贊成,而他的父親在知道兒媳婦換人後,也不在意,反而開心的很,他一直覺得跟雨琳很有緣分,而且所有的聘禮早都堆放在賀王爺府上了,就不知道他的美人兒還在拒絕什麼?
思緒百轉的他直奔後花園的廂房,不過,來到九曲橋上,便看到賀雨琳跟婉菱在亭台上。
他撇撇嘴角,大步地走了過去。
婉菱一見他俊臉上的神情欠佳,低聲地在賀雨琳的耳畔道︰「小姐,這次你不會再拒絕他了吧?大小姐的婚事已有譜了。」
她莞爾一笑,「多嘴,先下去吧。」
「是!」她甜甜一笑,先為兩人倒杯茶後才離開。
夏彥鈞坐來,凝睇著一身粉紅紡紗下看來更嬌貴動人的賀雨琳,這一次他可身帶「暗器」,若再次求婚不成,他肯定扔下「暗器」,看她答不答應嫁他!
「雨琳,我把話說在前頭,你今天要是敢再拒絕我……」
「嫁!我嫁你!她笑盈盈地打斷他的話。
他濃眉一皺,俊臉上卻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怎麼?想通了?「
她美麗的妖容上是一片動人的酡紅,眸中可見深情,「其實我很願意嫁你,也很想天天待在他的身邊,可是我一直覺得是我搶走了姐姐的幸福。」
「簡直胡扯!」
「不!在我眼盲、四肢癱瘓的只能躺在床上的那些日子里,我雖然看不你們的神情,但我知道每一個人都為我擔憂祈禱,尤其是姐姐,婉菱說她的淚水幾乎沒停過,當時我就暗暗起誓,一定要姐姐有了歸宿後,我才答應嫁給你。」
聞言,他恍然大悟,「所以昨天皇上為你姐及寶親王的公子賜婚了,你今天就願意嫁我了?」
她點點頭,「歐陽公子是個很好的人,他跟姐姐交往了四個月來,姐姐臉上的光彩告訴我,她是很喜歡他的。」
他撇撇嘴角,「原來比排名我還排在你姐姐的後面,你先考慮她,才考慮我。」
「彥鈞,你不該吃我姐姐的醋,她一直勸我要答應你的提親呢。「
他深情地凝睇著眼前落落大方、散發著一股知性動人氣質的美人兒,「你變得很多,跟當初老是動不動尖叫、暈倒,嚇得全身發抖的你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她粲然一笑,「是你改變了我。」
他搖搖頭,「是你自己逃家,離開這個將你保護得好好的王府,成了一個離家千金,這才有機會讓你遇見我,讓我改變你,讓我們彼此相愛。」
「可是如果讓我選擇,我不再離家了,外面的風風雨雨讓我心驚膽戰,也讓我體會家的溫暖及家人對我的愛護。」這一路,她感觸很多,也告別了這場惡夢。
「听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他俊美的臉上滿是笑意。
她笑笑的看著他,「什麼意思?」
「你不再離家了,而你日後的‘家’就是我們共同的家,我當然必擔心你當個‘離家妻子’了。」他溫柔地將她擁入懷中,「老實說,你變得好多好多,我還真的挺想念你的尖叫聲呢。」
「你大概沒機會听到了,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除此之外,我的膽子也讓你訓練得變大了。」
「真的?」
「真的!」
「那你最好看看你腳邊那幾個黑黑的東西是什麼?」他眸中一閃而過惡作劇的眸光,一邊從袖子里拿出一盒「暗器」,丟到地上。
她直覺地低頭,而在看到在她裙邊幾只爬來爬去的蟑螂後,一聲聲的尖叫逸出口中,她嚇得趕緊拉起裙擺拔腿狂奔。
夏彥鈞仰頭發出爆笑,果然!在某方面他的美人兒還是很膽小的,而有這樣一個可以隨時逗樂捉弄的妻子,日子一定精彩無比……
陽光不停璀璨,又是一個晴空萬里的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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