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櫻采只覺得自己全身發冷,吃了好多水,難過得像是快要死掉似的。
她耳邊听不到任何人的聲音,只有因自己掙扎而濺起的水花聲,咕嚕咕嚕的傳到她耳里。
之後……她就什麼也听不到,眼前一片漆黑,直到她再次恢復意識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完全陌生的房里,床旁坐著臉色非常難看的上官明弦,顯然是等她清醒等得心急了。
「啊!」
盧櫻采一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往床內縮,戒慎的死瞪著他,這讓上官明弦的心情更是糟糕,他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把她給救上岸,瞧她回報給他的是什麼?
如果不是看在她剛清醒,身體還非常虛弱的份上,他不想計較,要不然他絕對不放過她!
「這里……是哪里?」
「我的官宅。」
「呃……」真是糟糕,直接落入虎口了!
她掙扎著想下床,不敢再多留在這,「多謝公子相救,不過我該回去了,要不然家里人會……」
「其實你不必急著走。」他手一伸,就擋住盧櫻采想下床的舉動,將她困在床上,「況且……我也還不想放人。」
她冷汗直冒,只覺得此命休矣,自己已經完全無路可逃了。
「對了,不知道該喚你盧英杰,還是……盧櫻采?」
「……盧……櫻采。」
「終于肯從實招來了?」他冷笑一聲,「你應該知道假替朝中官員的罪有多重吧,嚴重時可是會禍及親族的。」
「上官大人,請你高抬貴手,放我親族一馬吧!」
「你急什麼?我又沒說我一定會告發你。」
這世上絕不可能有如此好運的事,盧櫻采心一沉,轉而詢問,「代價?」
他微勾起笑容,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只要你好好和我配合,放心,我是不會刁難你的。」
她也不是愚笨的人,一听就知道上官明弦指的是當內奸這件事,現在有個致命把柄握在他手上,她想反悔也沒那個機會了。
無奈的輕嘆口氣,她開口說︰「能得到多少證據我不知道,但我會盡力而為的。」
「很好,我就等你這句話。」
「那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嗎?」
「這樣就想走?沒那麼容易。」
「為什麼?」她都已經完全答應他的要求了,他還想怎樣?
只見上官明弦指著自己臉上一道不短的紅腫痕跡,像是被什麼東西刮過去一樣,「你的杰作,你打算怎麼補償?」
「嗄?我的杰作?」
她想起來了,那該不會是她隨手丟的那一大把薔薇,上頭的薔薇梗所劃傷的吧?
「喔,還不只這個。」他接著卷起衣袖,露出臂上的三條爪痕,「好心救你卻被你狠抓一把,這你又該怎麼補償呢?」
「啊?這……」
心情大好的揚起笑容,他很奸詐,也很小心眼,抓到了可以捉弄她的機會,他更是不會放過。
看他的笑容,她就知道他是存心戲弄自己,這讓盧櫻采有些惱火,卻又不能拿他怎麼樣。
「大、大不了就讓你抓回來,你要抓兩次也行!」
他搖搖頭,「嘖嘖嘖,我可不做這麼野蠻的事。」
他是在反譏她野蠻嘍?「那你到底想怎樣?」
「口氣那麼差?我也只不過是想要個應得的補償而已。」他笑得溫和,卻更顯現出暗藏在表面下的邪惡。
「你……」
她承認自己的確是有不對的地方,但要不是他緊追不舍,又怎會發生那一連串的事情?
在大街上追逐、砸薔薇、橋上的僵持不下,最後掉入河里,如果沒有他,她也不會…
「呃?」
突然之間,盧櫻采像是想到什麼嚴重的事,臉色瞬間微紅,小手顫抖的搗住嘴,像是有些難堪,又像是非常不甘心。
上官明弦微挑了下眉,不懂她是怎麼了,「我又沒打算要你的命,表情這麼難看做什麼?」
她哀怨的瞪向他,悶聲開口,「那……那你也該補償我。」
「為什麼?」
「你奪走了我的……唔……吻,所以你也該補償我。」
她一個「初」字含糊在嘴里讓人听不清,但听到吻字大概也夠讓人明白了。
她不說上官明弦倒沒想到,一想起當時的情況他也不由得愣了一下,顯得有些尷尬。
雖然完全是一場意外,可他還是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櫻唇是異常的柔軟豐厚,忍不住引起他的遐想和勾起他的……悸動……
趕緊拋去心中突然冒出的奇怪情愫,他有些煩躁的表示,「就只是一個吻而已,又沒什麼。」
「又沒什麼?!」盧櫻采瞬間臉色大變,然後趴在床上嗚咽了起來,「嗚……把自己的……獻給丈夫以外的人,你居然說又沒什麼,你這個沒良心、沒節躁的惡魔!」
她知道那是意外,並不能完全怪他,但听到他這樣不負責任的回答,她一時心火冒起,忍不住就要計較到底。
那可是她寶貴的初吻,就這樣沒頭沒腦的獻給這個惡劣家伙,說什麼她都不甘心,她也要他負責!
「嗚……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要不然我就和你拚命!」
上官明弦沒料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一時之間倒有些不知所措,「喂……」
「嗚……奸險小人、惡魔、大奸臣、吃人不吐骨頭的——」
「停,你鬧夠了沒?」
他頭痛的輕柔太陽袕,對這響亮的哭聲非常沒轍,「大不了我們今日的恩怨就一筆勾銷,誰也不欠誰。」
「呃?」她馬上抬起頭,雙眼淚汪汪的直盯著他,「你是說真的?」
「還是你打算繼續和我計較下去?只要你不嫌煩,我很樂意奉陪到底。」
盧櫻采暫時忍住淚,暗暗想了一下,如果真要和他繼續計較下去,她知道自己大概只有敗得淒慘的份,根本斗不過他。
還是明哲保身,見好就收,別替自己找麻煩的好,于是她擦擦淚水,點頭妥協,「就……依你的吧,我只好吃虧一點了。」
瞧著她那少見的梨花帶淚模樣,他雙眉微蹙,感到有些……不忍。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居然意外勾起他的其他情緒,這讓他頓時陷入一種煩悶當中,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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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明弦發現,雖然他在盧櫻采身上成功的達到預定目的,但他卻一反常態的一點都快樂不起來。
而且他不只不開心,還有些心神不寧,只因腦中會不時出現她那眼泛淚光、語帶哀怨的表情,重復不斷一直困擾著他。
「該死!」
手中的摺扇在不知不覺中早被他給折成兩半,他氣惱的把折扇丟到案上,然後推開中書省的大門走出去,臉色可怕得嚇人。
途中他根本沒注意到有誰經過他身旁,又有誰對他說過什麼話,等他氣消了點、恢復一些理智後,他才發現自己早已走到集賢殿書院前,只差沒踏進去而已。
他納悶的皺起眉,心想自己來這做什麼?可不知道為什麼,他仍推開門,安靜的走了進去。
書院內很安靜,里頭的書卷味濃厚,這味道他不僅不討厭,還讓他有種輕松感,對公務繁忙的他來說,的確很需要一個能讓人沉澱心靈的地方。
「林學土,許久不見了,你應該沒怎樣吧?」
書院的某排書櫃角落,此刻居然傳來盧櫻采那不高不低,略帶中性的嗓音,他冷挑著眉,心想她還真是陰魂不散。
「我沒事,倒是盧大人你還好吧,中書令大人他……他沒為難你吧?」
「他?哼,陰險小人一個,我沒被他害慘就已經要謝天謝地了。」
哦,在背後說他壞話?上官明弦微揚起嘴角,早知道她這個人可擅于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
「真的?那……那我還是去向中書令大人認錯,好替你求情。」
「不用,這不關你的事,他那種人哪里好求情了,你不需要去找罪受。」
「那、那我到底該……」
上官明弦無聲的站在書櫃旁,偷眼瞄到他們倆對話的表情,林學士顯然很緊張,盧櫻采則是一臉的無奈樣。
他輕笑了一聲,只覺得這個畫面可笑極了,然而在他見到盧櫻采和林學士感情好到兩手交握的樣子時,他的臉色瞬間沉到谷底,低寒到足以凍死所有人。
這成何體統,他們倆感情好到可以如此「親密」,連一點頭忌都沒有嗎?
「盧英杰。」
盧櫻采頓了一下,心想這聲音怎麼會這麼熟悉?她非常無奈的偏過頭,在發現上官明弦那低寒的表情時,馬上緊張起來。
「中、中書令大人?」
上官明弦冷著臉揚趄笑容,指指他們依然交握的手,「真是要好,啊?」
看到他那明顯不悅的眼神,林學士率先放開盧櫻采的手,然後緊張的躬身行禮,「大……大人。」
「林學士,我和盧大人談話,不希望有人來打擾。」
「下官知道了。」
林學士趕緊一溜煙的滾出書院,沒有第二句話,不要怪他無情無義,畢竟上官明弦是他的頂頭上司,他如果還想好好的過活,那就最好不要不听話呀。
盧櫻采納悶的微蹙著眉,上官明弦今天是吃錯藥嗎,要不然怎麼脾氣這麼差?
該不會是听到她剛才批評他的話吧?她忍不住在心中吶喊,完啦完啦,她又慘了。
冷瞪了她一眼,他才繼續往書院深處走去,「跟我過來。」
「是。」唉……
坐上平常習慣坐的臥榻,上官明弦靠著把手抬手支住下巴,有些不耐的開口,「既然都來了,那就說說最近搜索的進展吧。」
「是。」
不過接下來完全是盧櫻采在講她的,上官明弦根本沒听進半句話,腦中不斷想著剛才的畫面,只覺得那個林學士真是該死!
該不會…林學士也是覬覦「盧英杰男色」的其中一個吧?
其實想來也不奇怪,盧櫻采扮起男裝來是白白淨淨的,與其說斯文,倒不如說是中性的扮相中又帶有姑娘般嬌柔,男生女相的人朝中並不是沒有,但還是美不過真正是女人的盧櫻采呀。
「……大人,上官大人?」
思緒混亂間,她的叫喚讓上官明弦回過神,他回頭瞧著她,不禁被她現在的樣貌給深深吸引。
不易曬黑的白皙肌膚,圓燦有神的雙眼,還有那淡紅微豐的唇瓣,從窗戶透到她臉上的陽光,將她照耀得明媚動人,如果她再揚起一抹柔和的笑容,不用說姑娘家,連他也會禁不起這種似男似女的奇怪吸引力。
「呃……我的臉上是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因為他神情復雜的直對著她瞧,盧櫻采才納悶的開口詢問,不過她一問更是讓他的神色更加難看,干脆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講完了?那就回去吧。」
「上官大人,你真的有在听嗎?」
「你這是廢話。」
盧櫻采微微勾起嘴角,心想他今天真的很不對勁,這讓她很是好奇呀。
他好像在疑惑、苦惱、掙扎,到底是什麼事可以讓這個奸險小人棘手成這樣,她好好奇、好想知道哦。
「上官大人,你在苦惱什麼,下官有辦法幫忙嗎?」
沒想到他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你可以滾了。」
叫她滾?哈,她才不會這麼容易就屈服呢。「大人,有些事情悶在心里是會悶出病的。」
與其叫她面對他那多變的可怕笑臉,她倒寧願面對現在這個表情臭得要死的上官明弦,這樣子她反倒不怕他。
平常她是避他唯恐不及,怎麼今天倒是一反常態賴在這不走?他煩躁的再度趕人,「我現在不想看到你的臉。」
「為什麼?」
因為越看著她,他心中那奇怪曖昧的感覺就會迅速膨脹,讓他錯愕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走是不走?」
「當然不——」
突然之間,一股隆隆聲挾帶著天搖地動開始震撼整座京城,盧櫻采腳步不穩的左右搖晃,神情看來很是緊張。
是地震,天哪,好可怕!
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一旁的書櫃瞬間往盧櫻采那個方向倒下,這突發的狀況讓她完全沒時間反應。
「小心!」
上官明弦眼明手快的伸出手,迅速把她拉來自己身旁,兩個人雙雙倒在臥榻?上,模樣狼狽得很。
「咚」的一聲,書櫃倒地,上面的書冊也散亂一地,直到震動逐漸變小之後,上官明弦才拉著她再度坐起身。
「你還好吧?」他瞧著身旁的人擔憂的問。
盧櫻采被這地震給嚇得完全沒了反應,只是呆呆的望著上官明弦,眼楮連眨也不眨一下。
這是她第一次沒有任何距離的和他緊靠,甚至被他護在懷中,他的體溫和懷抱令她呼吸不穩,心跳加速。
一種奇怪陌生的悸動感瞬間充斥在她心房,害她不知所措到了極點。
「盧櫻采?」
她終于被他這一聲叫喚給喚回了三魂七魄,接著連忙跳下臥榻,臉蛋瞬間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一樣。
她驚亂得完全沒了主意,現在該做什麼?對了對了,趕快離開!
「下官先行告退,我……告辭!」
緊接著她慌慌張張的沖出集賢殿書院,不敢再繼續待下去,就像是這里有什麼可怕的猛獸一樣。
瞧著她慌忙離去的背影,上官明弦先是和她一樣錯愕,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內心混亂不清的迷霧頓時豁然開朗。
沒想到他會被她不經意挑起心中那一根情弦,對她有了喜歡的感覺,這並不在他的預料之中,不過他倒是不排斥有這樣的發展。
汲汲營營于官場這麼多年,他從來沒在意過自己的感情世界,雖然來得似乎不是時候,但也不要緊,他總有辦法應付的。
剛才她的舉動是在害羞,這是個有趣的反應,讓人不由得開始期待起來。
他們倆之間到底會往什麼樣的路上發展?不管如何,這個總是跑著讓他追的盧櫻采,他上官明弦是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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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衡哥,你說,我這到底得的是什麼怪病?」
茗香館內,段羽衡非常無奈的坐著打哈欠,已經听表妹講了一個上午的話,他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她卻讓他連覺都睡不好。
他微抿起唇,在心中暗道,這個遲鈍的小笨蛋,別想他會回答她的問題!
「哎呀,羽衡哥,你別悶不吭聲的呀。」
她可是很認真的來尋求幫忙,但是表哥卻甩也不用,這讓她忍不住想埋怨,他怎麼也像上官明弦一樣欺負人呀?
一想起昨天的驚魂記,盧櫻采的心髒又開始狂跳起來,她從沒想過自己會被上官明弦一把攬在懷中,雖然純粹是緊急事件,不過還是足足讓她嚇到回家後還呆愣了半個時辰,好不容易因為肚子餓才有些回過神來。
她听到了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體溫、聞到了他的氣息,這些令她的腦袋有些昏沉沉,緊張中卻又帶有一絲……期待。
她在期待什麼?她不知道,只意識到這種情況非常曖昧,所以她以最快的速度跳離他的胸膛,緊接著逃走。
沒想到上官明弦居然會關心她,還問她好嗎?在那一瞬間,他的表情好認真,和以往她所見到的他都不一樣,這讓她有些失了魂,差點就和他認真的眼神一直對望下去。
這種癥狀她活到這麼大都還沒出現過,所以她很是緊張,但表哥卻很不在乎,害她急死了!
「……哥……」
段羽衡頭痛的柔著太陽袕,她這分明是情竇初開卻一點自覺都沒有,不過他現在心情不好,所以是不會告訴她的。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害你引發這種『癥狀』的人是誰?」
「呃?」盧櫻采愣了一下,有些扭捏的說不出口,「反正就是個討厭鬼。」
「討厭鬼?」
他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心想這根本就是小倆口間吵鬧的語氣,「哪個討厭鬼有這種天大本事,我還真想看看呢。」
「羽衡哥,你別笑我了啦。」
盧櫻采本來是來這里找安慰、找幫忙的,沒想到段羽衡一點兄妹愛都沒有,存心要看她鬧笑話。
這樣的他和上官明弦有什麼兩樣?都是讓她恨得牙癢癢呀。
「小采,這種事情該由你自己發現的好,我不便明說。」
她困擾的皺起眉,「我該發現些什麼?」
「發現……你的心呀。」
輕啜了口茶,段羽衡還是當個閑閑的旁觀者,讓表妹一個人在情感的迷霧中繼續模索。
對于這樣的事他是樂見其成,畢竟她是個姑娘,終究還是需要有個感情歸宿。
只不過到底是誰讓她動了心,這倒是讓他好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