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城鎮內,辛夷先將呂墨葵安置在一間規模不小的行館後,才趕緊差人請大夫過來。
一起進到行館的顏晶晶訝異的瞧著里頭的擺飾,對受傷男子的身分又往上推了不少,看來他並不是普通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而是非常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
或許是官宦子弟吧?嗯,看這情況,非常有可能。
難怪他會對她的饅頭如此不屑,唉唉唉,同樣都是人,為什麼一生下來家世就差那麼多呢?
大夫火速來到行館看診。
自從辛夷出現後,呂墨葵似乎放心不少,卻也陷入昏迷中,這讓辛夷和顏晶晶擔心不已。
守在房外好一段時間,才見大夫滿頭大汗的從房內退出,辛夷趕緊詢問,「大夫,公子爺他的傷勢如何?」
「幸好你們及時請我過來,要不然雖然沒有傷到內髒,卻會因失血過多而亡,我已經將他的傷縫合妥當,你們只需要照我開的藥方替病人調養,快則一個月,慢則兩個月就能痊愈。」
「多謝大夫。」
「這是應該的,你們差個人隨我回去抓藥吧。」
辛夷立即吩咐侍者跟著去,自己則留在館內,預防再有人趁機刺殺主子。
「顏姑娘,真的非常感謝你。」辛夷有禮的對她抱拳作揖,「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或許公子爺早已遭遇不測了。」
顏晶晶干笑了幾聲,她本來還想把他當棄尸不理呢。「你別這樣謝我,我承受不起。」現在知道他暫時月兌離險境,她也松了口氣,終于可以放下心來。
「不,這是應該的。」
算了,她和呂墨葵之間的的情況一時也說不清,就干脆別說了,省得替自己找麻煩。
「對了,你們家公子爺怎麼會受傷呢?還有你為什麼也會受傷?」
稍微斟酌了一下,辛夷只籠統的解釋,「咱們是不小心遭到敵手的埋伏,一時大意才會讓公子爺受到傷害。」
他們此次上路因為低調行事,並沒帶多少手下,因此遇到埋伏時打得有些辛苦,最糟糕的是還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他才會和主子分散開來,讓他處于孤立無援的最糟狀況。
呂墨葵的武功雖然不低,但還是敵不過對方連連的陰險招數,最後即使獨自解決了襲擊他的刺客,自己卻也筋疲力盡受傷倒地,才會被顏晶晶給不小心踫上。
「敵手?你們公子爺到底什麼身分呀,還被人追殺?」
「公子爺沒有告訴姑娘?」
「他只說他叫呂墨葵。」
既然主子沒有打算向她說出自己的身分,辛夷也就不好多說些什麼,「公子爺所處的環境很容易樹敵,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就和我猜的滿接近了,你家的爺當官的吧?」
「當官?」他微皺起了眉,「呃……這個……」
沒注意到他話語中的遲疑,顏晶晶狀似明白的拚命點頭,「難怪呀難怪,那他一定是個不怎麼好的官。」
辛夷失笑,「顏姑娘,此話怎講?」
她非常不滿的哼了一聲,「像他這麼目中無人又自傲的可惡家伙,哪里會當什麼好官,我就不信。」
「嗄?」公子爺在她的面前,形象居然這麼糟?
「唉,也難為你了,跟了一個這麼任性的主子,一定很辛苦吧?」
此刻的辛夷真是哭笑不得,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點頭就等于承認了主子很任性,但搖頭……他卻搖不起來。
因為她說對了一點,跟在主子身旁的確有點辛苦,真的是說到他的心坎里。
「對了對了,那咱們現在在這還會不會有危險?」
「暫時不會了,這點顏姑娘可以放心。」
「那就好。」拍了拍他的肩膀,顏晶晶真心說︰「好好照顧他吧,我還得趕路,就此分別。」
「等等,顏姑娘,你打算走了?」
「是呀。」
「不行,恐怕得請顏姑娘在這行館多住上一些時日。」
她瞪大眼,「你還真要我听他的話留下來?」他以為他是誰呀,這麼囂張?
「很抱歉,的確如此,等公子爺清醒,取得他的允許後,再離開也不遲。」
天哪!顏晶晶真忍不住想仰天長嘯,呂墨葵醒時不放過她,現在他昏了她正好可以溜之大吉,卻換他的隨從不放過她,這到底是哪里來的衰運呀?
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沒得商量?」
「沒得商量。」
「你真把他的話當作聖旨了?」
「那是當然,公子爺所說的話,比擬為聖旨並不為過。」
「……」果然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僕人呀,兩個人一樣可惡。「你們行,他最好就不要給本姑娘醒來!」
呂墨葵總覺得那個聒噪的女人似乎一直在他身邊,擾得他根本無法好好養傷。
昏迷之間,他幾乎沒什麼知覺,但就是那個女人的聲音無人能敵,讓他在昏睡中依然印象深刻……
「藥都沒喝下去?辛夷你幫我把他扶起來,一次不行咱們就再灌一次!」
「請等一等,顏姑娘,你這樣做公子爺他……」
「你不讓我灌他藥?那好,他死了你負責,可別把我顏晶晶拖下水!」
該死的女人,老是愛咒他死,很遺憾的,他會活得長命百歲,才不會稱她的心如她的意!
現在的他只不過還有些累,等休息夠了,他會醒來的,絕對會醒來……
「顏姑娘,你可以去休息,公子爺我一個人照顧就夠了。」
「不成,你已經有好幾夜沒闔眼,再這樣下去還得了,我可不想一次照顧兩個病人。」
「可是……」
「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會有事的,我還等著他醒來賜我一句自由。」
依她這種個性,只有被吃得死死的份,受人威脅就乖乖認命,真是個單純的笨女人。
但就是因為又笨又單純,才讓他感到那麼一些……有趣。
「呂大公子爺,呂墨葵,你到底要不要醒來?
「喂喂喂,你不是一直說你還死不了,那就不要繼續再睡下去了,好嗎?
「欸,你可別故意這樣嚇我,本姑娘花了這麼大的心力救你,你敢不想活,我一定會找你算帳……」
辛夷一不在身旁,她倒是開始肆無忌憚的碎碎念起來了,他想笑,但力不從心,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算了,聒噪一點也好,這樣他才不會陷入永無止境的黑暗中,找不到方向走回去。
而且他才想找她算帳呢,他的傷要是好得慢,她絕對是罪魁禍首……
「唔……咳咳……」
一聲輕微的咳嗽突然出現在半夜安靜的房內,守在一旁的辛夷馬上警覺,趕緊來到床榻旁,果然見到主子好不容易從昏迷狀態中清醒。
「公子爺!」他開心的趕緊扶他起身,「謝天謝地,您可終于醒了。」
呂墨葵雖然意識已經清醒,但身體狀況依舊虛弱,所以只能靠著一旁的床欄坐著,「辛夷,我昏睡多久了?」
「整整有七日。」
「七日?難怪……」
「難怪?」辛夷微蹙起眉頭,「什麼?」
難怪那個女人會在他耳邊越念越心急,就怕他真的會一命歸陰一樣。
避開他的困惑不答,呂墨葵反問︰「顏姑娘呢?」
「她累了,早已回房歇息去。」
「這幾日都是你和她輪流照顧我?」
「是的,因為這行館人手不足,又都是不熟悉的陌生人,辛夷不放心讓他們靠近公子爺,幸好還有顏姑娘肯幫忙,辛夷想她應該是個可以信賴的人,就和她一同照顧公子爺了。」
他挑眉,「你真確定她是在幫我而不是在害我?」
「啊?」辛夷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辛夷愚昧,是辛夷……又做錯了什麼嗎?」
「算了,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吧。」
微揚起一抹虛弱的笑,呂墨葵看起來心情非常不錯,又或許該說……是在期待些什麼。
那個女人真的是非常有趣,既想擺月兌掉他,卻又沒辦法真的丟下他不管,到底她的腦袋瓜在想些什麼,他倒是十分有興趣。
也好,在這趟路程中,就和她玩玩吧,當作是一種消遣。
她不該遇上他的,可既然遇到……那只好自認倒楣了。
「呂大公子爺,你可終于醒了。」
一大早醒來,顏晶晶就急急忙忙沖入呂墨葵的房內,只因听到侍者說他已經醒了,一瞧見他好整以暇的坐在床上,態度依舊輕慢,一點都沒有病人該有的虛弱樣,滿腔的擔心瞬間降到最低點,懶得再施舍任何一點同情。
算了,同情值幾個錢,他會希罕才怪!
臭著一張臉將剛煎好的藥放到他面前,她非常不溫柔的說︰「如果你不想死,就把該喝的藥給喝下去。」
捧起藥碗,呂墨葵微睨了她一眼,「你就真這麼希望我早死早超生?」
「禍害留千年,所以我知道,真的想要你死,還得再等一千年。」
「……你最好小心,總有一天我會想辦法堵住你那一張嘴。」
她不怕死的哈哈大笑,「哈,有辦法就來呀。」
冷眉一挑,呂墨葵越來越覺得她是不想活了,還真是狂妄的女人,到時栽在他手上就別哭著求他饒了她!
他直到這一刻,才真真正正仔細瞧見她的模樣,瓜子臉配上一雙活靈活現的汪汪大眼,聒噪的嘴其實是兩片略微豐潤艷紅的唇,細眉柔發,可以算是個非常清秀的姑娘家,就算穿的是粗布衣裳,依然不減她清秀的氣質,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粉蓮。
雖然看過不少艷麗的絕色佳人,但這樣小家碧玉的模樣似乎更合他的胃口,至少現在看來,他對她是越看越順眼。
顏晶晶眸底透著困惑。「你一直瞧我做什麼?再不喝藥就要涼了。」
「有沒有人說過,你像一朵粉蓮?」
「有呀。」
「是誰?」他馬上皺起眉頭,內心有些不悅。是誰膽敢比他早一步發現這朵粉蓮的?
她甜甜一笑,「你先喝完,我再告訴你。」
「哦,你哪時這麼好說話了?」
「我一直都很好說話的。」
「這里頭絕對有鬼。」
聳了聳肩,她愛理不理的雙手環胸,「不想知道?那就算了,反正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損失。」
也只有這個女人有膽子挑釁他。呂墨葵爽快的一口就將藥汁喝下,一點殘渣都不剩。
這下他倒要知道,是哪個不知好歹的家伙搶在他面前發現這朵粉蓮,他絕對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那人給解決掉。
「哇……你還真上當了?」她裝得一臉訝異,「看來你不只身體受傷,連腦袋也變笨了。」
「你在要我?」
「是你自己甘願上鉤的。」
呂墨葵不怒反笑,直看著她的眼神顯得有些……欣賞。
敢這樣玩弄他?不要緊,這個狂妄的女人,往後他絕對會連本帶利一並討回來!
「呃?」
沒想到他的反應出乎她的預期之外,這讓顏晶晶有些錯愕,再加上他那冷淡卻帶著邪魅的微笑,更是讓她心中警鈴大作,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肯定不懷好意。
「喂,我先警告你,你……你可別亂來哦。」
他將空碗交還給她,笑得更愉悅了,「我做了什麼嗎?」
「……」是還沒什麼,但她有預感……快了。
奇怪,為什麼心髒卜通卜通亂跳呢?她趕緊將視線移開,不直視那雙魅惑力十足的眼,以免自己變得越來越奇怪。
她已經在這里耗了不少時間,早就仁至義盡,也該離開了……
「呂大公子爺,既然你都已經醒了,可以好心賜我一句離開,放我自由嗎?」
「還不行。」
「還是不行?為什麼?」她快抓狂了啦!
「好歹你也救過我,算是對我有恩,在我想出報答的方法之前,你還不能夠離開。」
呵……這個借口還真是冠冕堂皇呀,呂墨葵越來越佩服自己,連說謊都不需要事先打草稿,完美到了極點。
「你打算報答我?」像是听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顏晶晶表情奇怪到了極點,「那好,你需要想多久?」
「不急,等我傷好了再想也不遲。」
「呂墨葵,你這簡直就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她一時氣到想上前狠狠揪住他的衣領,但突然發現他的胸襟半開,那若隱若現的胸膛讓她又看傻了眼,連忙後退和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真是該死的男人,竟敢這樣捉弄她!微紅著臉頰,她的怒氣明顯弱了許多,「我可沒這麼多時間和你耗,我得趕路上京城去依親呀。」
「一個姑娘家獨自趕路,你不覺得危險嗎?」
她眼神一黯,「有什麼辦法,家里的人陸陸續續都死光了,只剩我自己能上路。」
「你何不等我傷好了再一同上路?」
「嗄?和你?」
「我這一趟回去恰巧會路過京城,你如果跟著我,不只有馬車代步,連吃住都不需要擔心,這不是很好?」
他本不該這麼早回去的,但有傷在身,只好暫時撤離,反正還有其他人繼續在外頭運作,不怕事情辦不好。
「但我卻得擔心自己的小命會陪著你一起葬送掉。」
雖然他剛才說的那些對她誘惑十足,不過她還想留著小命,安全走到京城,「像你這種做官做到要讓人追殺的程度,我還是離你越遠越好。」
他突然劍眉一攏,「是誰跟你說我是做官的?」
「我自己推測的。」
把他當成惡官了?這個女人……當真如此瞧不起他?「已經沒事了,這你大可以放心。」
「不不不,我還是別冒這種險的好,你就干脆一點放過我,就當作是已經回報過了。」
「不成。」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絕,呂墨葵一副沒得商量的口氣。
她不敢置信的哼笑一聲,「你說不成就不成,以為自己是天皇老子,所有老百姓都得听你的呀?」
「其實也差不多。」
「……」果然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僕人,辛夷上次會那樣回答不是沒有原因的。
「總而言之,本姑娘我、走、定、了!」在撂下狠話之後,她馬上甩頭就走,「你慢慢在這養傷吧,本姑娘現在就走。」
瞧著她憤怒離去的背影,呂墨葵也不多加阻止,「你確定真的走得了?」
「那是當然!」
「喔……那咱們就走著瞧吧。」
莫名的冷顫讓顏晶晶大大抖了一下,就像在預告她的前途即將多災多難一樣,她趕緊沖回自己的房間,抓了包袱馬上離開,不敢多停半刻。
她就不信自己跑不了,就是要故意挫挫這臭男人的銳氣!
結果不到一個時辰,顏晶晶就被「請」回行館,連這個城鎮的城門都還沒踏出去半步。
「該死的你,呂墨葵──」
粗魯的推開房門,像是要索命一樣沖進去,準備要和人大吵一架。
「你這個人怎麼……呃?」
來到床邊,才發現呂墨葵居然靠坐在床內睡著了,手中還放著一本翻過幾頁的書冊,要掉不掉的。
她的氣一時梗在喉嚨沒得發,悶到極點,最後只好輕嘆了口氣,自認倒楣。
「奸詐小人,我斗不過你……」
孽緣呀孽緣,看來她是注定被這個沒死成的該死家伙給纏住,讓她怎麼掙也掙月兌不開了。
雖然無奈,但她還是暫時打消離開的念頭,因為知道,只要這人不松口,依他的能耐,她想離開簡直比登天還難。
「唉……」瞧著他依然蒼白的臉色,顏晶晶又動了側隱之心,趕緊模模他的額頭,體溫正常,還好還好。
縴細的掌心從額頭轉移陣地到他的脖子上,感受到他穩定而強健的脈搏,這又讓她放心不少,至少這樣證明他不會再像之前半死不活的嚇她了。
說實話,他長得很好看,就是臉上的表情冷了些,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傲氣,讓人有些畏懼。
就連落了難,姿態也依然高傲,她不由得失笑,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造就了這種個性?
「像你這樣的男人……誰愛上你就是自討苦吃。」
趁著他睡著,就趕緊再多說他幾句壞話,這樣她的心情才會平衡一點,「任性霸道、目中無人,難怪會被人追殺,連我都想追殺你。」
嘴巴上雖然這樣說,然而她還是不由自主的關心起他,本想將被子拉高,以免他傷都還沒好又染上風寒,但又怕自己再繼續動下去會吵醒他,讓他瞧見這雞婆的舉動,一定又會笑她的。
「算了,還是叫辛夷過來,他自己的主子自己顧好。」
小聲的邊說邊走出門,顏晶晶趕緊去找人,根本忘了自己上一刻還在氣呂墨葵將她留下的這一件事。
一確定她離開後,原本裝睡的呂墨葵馬上睜開雙眼,眸中有種異樣的情感。
撫著剛才被模過的脖子,她掌心柔軟的感覺還殘留在上頭,尚未完全消逝,在她的手靠上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像是突然失了序,居然感到有些……心動。
這是怎麼一回事?本來只想和她玩玩的,但他卻突然陷入困惑,捉模不到自己真正的心情,變得心煩意亂。
這個意外走入他生活中的女人,或許……會改變他原本的日子,讓他難以招架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