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是整座長安城最繁華的地方,如果到了京城,卻不來西市逛逛,那簡直是白來這一遭了。
「主子,等等小的呀!」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就見一名家僕打扮的男子緊追前頭另一位風度翩翩的英俊男子,口氣是緊張不已,「主子,咱們已經出來這麼久,該回去了吧?再不回去,小的怕其他人會擔心呀。」
只見前頭男子毫不在乎的回答,「小三子,別打擾我游玩的雅興,該回去的時候,我自然會回去。」
他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全身散發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來歷肯定不凡,而他口中的小三子叫他這麼一說,也只能無奈的緊跟在後,對主子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就在男子四處走馬看花,看得不亦樂乎之際,突然天外飛來個小橫禍,硬是打斷他游玩的雅興。
「喂喂,你們別鬧了,我……哎呀——」
伴隨聲音落下,某女子就這樣被人從身旁開放的店面給推到大街上,恰恰朝他倒撞過來,他馬上反射動作的伸手接住她,讓她撞入他懷中,那撞擊力之強,讓兩人差點就一起跌在大街上。他好不容易才穩住步伐,趕緊關心詢問,「姑娘,你沒事吧?'’
被人給一把推出來,踉蹌的倒在陌生男子懷中,江寒露感到非常不好意思,連忙站直身子,一臉的歉意,「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緊的,但這店里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看向店門上的「醉不歸」招牌,又聞到陣陣酒香,不難猜出,這是一間賣酒的店鋪。
一听他問店里發生什麼事,江寒露馬上回過神來,又急忙的沖進正一團混亂的酒坊里,「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要解決。先告辭了!」
此刻酒坊內正有兩方酒客互相打架,吵得不可開交,江寒露剛才就是因為想勸架,結果一個不小心,就被人給推出去,差點跌了個狗吃屎。
她再次沖進坊里,擠到兩方酒客中間,鼓起十足的勇氣,朝著他們咆哮出聲,「你們都給本姑娘住手!」
她奮力的往桌子上一拍,桌子頓時應聲裂成兩半,原本在桌上的酒瓶酒杯也碎成一地,成功嚇住鬧事的酒客,兩方再也不敢妄動分毫。
「你你你你……還有你!」她一個一個指著打群架鬧事的家伙,「要打架,可以,給我滾到別處去打,就是不準在我的醉不歸鬧事。」
他們錯愕的看著這個柔弱的女人,意外她凶起來的氣勢居然這麼可怕,連忙拔腿往外走,不敢繼續在太歲頭上動上。
「慢著,你們全都給我站住!」
已經走一半的酒客聞聲頓下腳步,有些忌憚的回過頭,「又怎麼了,你不是叫我們去別的地方打?」
「是這麼說沒錯,但你們的酒錢還沒給,想裝傻,門都沒有!」江寒露馬上伸出手,「給了錢才能滾,要不然絕對有你們好受的!」他們嚇得趕緊拿出一錠碎銀,必恭必敬的交到她的手上,她估量了下碎銀的重量,旋即皺起眉,「還不夠,酒錢加上買新桌子的錢,再加上被摔壞的那些杯盤瓶筷的,這一點點哪夠付?」
「喂,那桌子是你劈壞的,干咱們什麼事?」他們不平的叫嚷著。
「當然干你們的事,要是我不劈桌子,直接劈你們,你們以為醫藥費會比現在這些少嗎?」
他們嚇得面面相覷。憑她剛才劈桌子的狠勁,如果劈到他們身上,就算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說什麼都劃不來呀。
「別再給我拖拖拉拉了,快、給、錢!」
籠罩在她的「瀅威」之下,他們只好又交出一錠銀子,之後就趕緊跑了,免得她繼續獅子大開口。
一直等到他們都跑遠,再也瞧不見身影,江寒露硬撐出來的氣勢馬上松了一半,全身虛軟無力的坐在最靠近的椅子上,連拍胸脯安撫自己的情緒。
「呼,嚇死我了……開酒坊就是有這種麻煩,三不五時就陽味這麼一次……」
「小姐……你越來越厲害了!」一群酒娘馬上崇拜的團團圍在她身邊,「小姐,你越來越有從前當少爺時的氣勢了,看以後還有誰敢在酒坊藉酒鬧事。」
「好說……好說……」
收過她手上的銀兩,掌櫃邊笑邊撥著算盤,「不錯不錯,不只有賺,多出來的錢還可以先多買幾張新桌備著,之後還可以派得上用場,小姐可是越來越會做生意了……」
看著他們崇拜的神情,江寒露只能扯起笑容。她是一家之主,必須負起責任保護她的下屬,所以就算再害怕,她還是只能強撐起勇氣,守住醉不歸,不能讓它出任何事。
崔尚緹教的這一招嚇唬酒客的方法真是好用呀,她越練越順手,劈桌子也劈得越來越輕松了。
而始終在坊外看著這一切的那名男子,終于忍不住大笑出聲來,對江寒露前後落差之大的表現覺得有趣極了,游玩的興致一轉,他現在的注意力倒是全都放在她身上。
一听到坊外傳來的笑聲,江寒露才想起剛才扶了她一把的男子,她馬上走出坊門,非常有禮的漾起笑容,「感謝公子剛才的相救,如果不介意的話,就進坊來喝杯小酒吧,算是我招待你的。」
小三子馬上在男子耳旁緊張的低語,「主子,外頭的東西盡量別……」
他隨即瞪了小三子一眼,要他閉嘴,跟著對江寒露揚起一株淡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請進吧。」
他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江寒露馬上殷勤的招待著,「公子想喝什麼酒?咱們這邊各地名酒都有,像是土窟春、燒春、葡萄酒、桑落酒、竹葉酒、瓊花露、凝露漿、昆侖觴……等等,不知道你想喝哪一種?」如數家珍的把這陣子所學的每一種酒都問過一遍。
他想起來了!听說西市有個最有名的大酒坊,應該就是這里了。「你拿主意就好。」男子也隨和。
「好吧,那就請你等一會。」
江寒露拿了一小瓶葡萄酒,坐在他對面,親自幫他服務,「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雖然咱們這里沒有夜光杯,但葡萄酒的美味還是很吸引人的,就請你嘗嘗吧。」
他有些訝異的瞧著她,「你懂王翰的詩?」
王翰?這誰呀?她只知道這是唐詩三百首里的詩,誰作的她就沒注意了。「啊哈哈……隨便讀讀罷了。」
沒想到酒坊的姑娘居然還有點學識,隨口就可以吟得出一首詩來。男子意外之余,對她的印象又加深不少,而且也有說不出的好感。
「姑娘,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沒什麼心機,加上對方幫過自己,他問什麼她就答什麼,「我叫江寒露,江水的江,二十四節氣里的那一個寒露,那你呢?」
「我?」一抹興味十足的笑意在他臉上揚起,透露出他對她的好感,「黎基,黎明的黎,基礎的基。」
沒想到一時興起出來一趟居然會有這樣意外的收獲?他想,往後他還是會經常出來的。
這個叫江寒露的女人,他有興趣,想要找機會抓住她!
一到洛陽城,崔尚緹就開始他忙碌的日子。
崔家在洛陽原本就有置產,要開一間珍寶坊分店對他來說並不困難,比較棘手的是,他必須重新在洛陽建立人脈,並且調整經營方向。
長安城的珍寶坊,客戶大都是王公貴族和大商賈,光做他們的生意就有大筆利潤進帳,但洛陽城不一樣,王公貴族不若長安之多,所以他必須因應情勢,讓洛陽分店改走平民化路線,才有辦法在此闖出一片天空。
他不會被父親這一點刁難給打倒的,他絕對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珍寶坊洛陽分店給打出名號來,讓父親啞口無言,履行承諾!
「天哪,我該怎麼辦才好……」
忙完一個段落,崔尚緹才剛回到新居處,就見到不久前被他派去長安處理事情的僕人阿德表情奇怪的喃喃自語著,像是被什麼事情給困擾著。
而且按理,阿德回到洛陽應該馬上向他報告狀況的,但他卻沒這麼做,這讓崔尚緹感到有些納悶。
他于是開口叫住阿德,「既然回來了,怎麼不直接到珍寶坊找我,自己在這嘀咕些什麼?」
「呃……」直到少爺已經站在面前,阿德才發現他的存在,馬上變得有些畏畏縮縮,像是有什麼顧忌一樣,「少……少爺……"
「到底怎麼了?你回了長安城一趟,那里的狀況如何?酒坊的情況怎樣?」
他可是特別吩咐過阿德,要去醉不歸酒坊看看的,雖然他人在外地,但是對江寒露的事情還是相當關注。
要不是新店籌辦期間太多事要忙,又怕被父親發現,他會親自走這一趟的。
阿德暗暗心驚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但一模到藏在懷內一只鼓鼓的錢袋,他把心一橫,終于決定豁出去了,「江小姐她……在這段時間內,似乎有新歡了……」
平和的臉色一沉,崔尚緹不敢置信的揚高聲調追問,「你說什麼?露兒有新歡?那新歡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講清楚一點。」
一看到少爺表情變沉,阿德不禁有些畏怯,但一想到話都起了頭,哪容得他退縮,硬著頭皮,他繼續回答,「其實是我听到了一些流言……」阿德說,他一回到長安城,就听說醉不歸最近經常有一位貴氣黎公子出現,對方似乎對江寒露非常有好感,每次到了酒坊,都是她親自招待,兩人還有說有笑,感情似乎非常融洽。
于是就有人在猜測,江寒露已經打算放棄崔尚緹,改朝這位新來的黎公子下手。
本來阿德不相信這樣的流言,可是當他依著少爺吩咐到西市一趟去關心江寒露的近況時,他親眼看到了,江寒露和那個傳說中的黎公子真的是有說有笑,還一點都不避嫌,像是完全忘了崔尚緹的存在一樣,就因為如此,阿德剛剛才會吞吞吐吐,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把事情給照實說出來,害得少爺受到打擊。
一听到阿德說是他親眼所見,轉身就想沖出大宅回到長安去一采究竟,但阿德及時伸手抓住他提醒道︰「少爺,難道你忘了,老爺不準你珍寶坊分店步上軌道前提前回去長安城呀!」
「阿德,你趕緊放開手!」說什麼他都要回去見露兒一面,如果再不見她,他會被內心的思念及不安給淹死,他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露兒絕對不會背叛他的,絕對不會!
除非是她親口對他說,她已經不再喜歡他了,要不然他才不相信這樣的流言,他一定要親眼確認事實才行!
「少爺,請你冷靜下來吧!」
「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我一定要回去!」
甩開阿德的手,崔尚緹不顧一切的沖人馬廄,騎上最快的那一匹馬,在眾多僕人面前揚長而去,毫不猶豫。
「少爺,等等我呀,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阿德也趕緊跳上馬,隨著崔尚緹離開,就怕少爺一個人回到長安城去,不知道又會掀起什麼風波。‘
「寒露,你怎麼了,看起來似乎不怎麼開心?」
醉不歸里,黎基照例又來捧場了,但最近的江寒露似乎都心不在焉,原本甜美的表情不見了,眉間倒是多了股輕愁,讓黎基有些在意。
只見听見他問話的江寒露終于回過神來,勉強漾起一抹笑,「沒事,你別這麼大驚小怪的,我真的沒事。」
其實說沒事是騙人的,她現在的心情簡直是有說不出的苦悶,卻還是只能強顏歡笑努力振作,不想讓任何人看出端倪。
自從崔尚緹到洛陽城後,她就一天天數著日子,等著他終于能夠回來的那一刻到來。
兩人無法見面,只能靠有事回長安城處理事情的家僕幫他們傳遞書信,好了解彼此最近的狀況。盡要能收到他的信,她就很開心,而且還能因此滿足很久。
但這樣小小的滿足,卻在前一陣子被破壞掉了,讓她開始驚惶不定起來——
「那個崔尚緹手腕真是有夠了得,我想再過不了多久。珍寶坊就能在洛陽城站穩腳步,營業蒸蒸日上了。」
「就是說呀,不愧是崔蹇的兒子,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呀……」
兩名剛從洛陽城做完買賣,回到長安城的商人就在醉不歸喝酒聊天,因為講到了崔尚緹在那邊的發展。在一旁的江寒露于是高高豎起耳朵,想要多知道一點崔尚緹的消息。
果然,他在那里發展得很好。听到這里,她不由得替他高興著,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起頭的那個男子接著酸溜溜的說著,「豈只虎父無犬子,崔尚緹可比他父親更不得了,為了擴展他在洛陽城的人脈,什麼方法都能使得出來,靠著他那張臉皮,他可吃香得很。」
「這怎麼說?」
「為了要和洛陽城最大的商賈謝家搭上關系,崔尚緹刻意和謝家的千金走得很近,听說那謝家千金長得還很標致,覺得他大有假戲真作的意思呀。」
「什麼?你是說真的?」
不只听的人訝異,就連偷听的江寒露也訝異不已,她不敢置信的愣在一旁,完全反應不過來,還以為自己是不是听錯了什麼話。
「當然是真的,我可是親耳听到他身邊的家僕承認,說他家少爺現在迷謝家千金迷得很,大有定居在洛陽城的打算。」
「如果崔尚緹現在迷上謝家的千金,那他之前和……」他故意壓低嗓音,小聲詢問,「那他之前和這家酒坊的江寒露之間又算什麼?」
回答的人也跟著壓低嗓音回答,「隨便玩玩,逢場作戲罷了,你想想看,娶了哪家的千金對他來說是有利的,這答案不就出來了?」他不由得邊笑邊點頭,「說的也是呀……」
之後他們又說了什麼,江寒露已經無心再听,整個腦袋是混亂一片。
他們說的是真的嗎?尚緹到洛陽城之後真的已經移情別戀了?她起初還抱著懷疑的態度,但在接二連三,去洛陽城做完生意的商人回來之後,都特愛到醉不歸來說長道短,而且講的都是崔尚緹移情別戀的事,像是故意說給她听一樣,她的心不禁強烈動搖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從尚緹給她的信里,她看不出他有任何改變,但從別人口中所听到的卻又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如果只有一個人講,她不會相信,但……有這麼多不同的人都這樣說,她再堅定的心也會產生不確定的。
「寒露?」發現她再度陷入獨自凝思當中,黎基不滿被冷落,又開口喚回她的注意力,「你真的沒事?看起來真是可疑。」
「啊?我……我真的沒事啦。」努力拋掉腦海中曾經昕到過的那些話,不想再去想這讓人難過的問題,她終于打起精神和黎基交談著,就像他每次來訪時一樣。
然而就在此時,好不容易回到長安的崔尚緹正站在醉不歸對面目睹了這一幕。
原來一切就如阿德所說的,露兒真的有了新對象,此刻她正和那位黎公平有說有笑,氣氛不只融洽,還有一種淡淡的暖昧感傳出。看著黎基對江寒露隱含著溫柔的眼神,同樣身為男人的崔尚緹非常清楚,對方對她有意思,至于露兒,看來也並不討厭他!
他心中頓時醋意大起,有種想馬上街進坊內,當著黎基的面搶過江寒露,徹底「宣示主權」的沖動。她是他的,除了他之外,誰都別想要從他手中搶走她!
「少爺,冷靜。」追在他身後一起回到長安的阿德看到少爺快要不顧一切的沖上前去,趕緊心急的阻止,「這里有不少人認識你,要是讓他們發現你出現在這,絕對會傳回老爺耳里的。」
「我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
「啊,少爺……」心中的護意已經讓崔尚緹完全失去冷靜。還真的有了沖過去的舉動出現,但他才踏出第一步,卻又赫然停止步伐,有些不敢置信。他看到黎基腰間掛著一只紅白相間的玉佩,那玉佩他非常眼熟,眼熟到就像是……他之前才賣給裴大人的那一塊?
「他……該不會是……」
「咦?崔公子?」剛來到醉不歸的小梅眼尖的發現崔尚緹就站在對面,馬上替小姐高興的來到他面前,「你怎麼回到長安城來了,洛陽城那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嗎?」
「你來得正好。」崔尚緹馬上逼問江寒露的貼身侍女,「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家小姐為什麼和那個男人那麼親密?」,
他真的很想沖進去揍那男子一拳,但看到那人身上掛的玉佩,他不得不懷疑起對方的身份,只能強逼自己忍耐下來,不能輕舉妄動,要是那人的身份真是他所想的那樣,這可就麻煩了。
「他是客人,也是小姐的朋友,熱絡一點也是正常的。」
「你家小姐當他是朋友?」崔尚緹不由得吃味的冷笑,「但依我看來,那人並不只把你家小姐當成朋友。」
「這……」小梅無法辯駁。
其實她也隱隱約約有這種感覺,但小姐並不覺得,只認為自己交到一個可以陪著她談天說地解解悶的朋友,完全不懂得保持距離。
「少爺,你才不在多久而已,江小姐就已經耐不住寂寞,找上其他男人解悶?」阿德馬上抱不平的開口,「這種女人,少爺你要多三思,別再受她迷惑了。」
一听到他那詆毀的話,小梅馬上氣憤的駁斥,「喂,你怎麼能這樣子講咱們家小姐!」
「我這話說的是事實,不對嗎?」
「你……這根本是含血噴人!」
听不下去他們倆的爭執,崔尚緹臉色難看的掉頭就走,甚至完全沒有知會江寒露一聲,像是想逃避什麼一樣,阿德看到少爺離去,馬上停止爭吵,趕緊跟上,「少爺,等等我呀!」
腦海中兩人熱切談話的畫面揮之不去,這讓崔尚緹的心情越來越浮躁,有種微微失控的感覺,親眼見證,再加上阿德所講的話又在他腦海中發酵,他的心不由得開始動搖,難以再冷靜地面對這一切。
露兒真的對那男人有意思?如果真是這樣,他搶得過那男人嗎,他……
「真是該死!」小梅一見崔尚緹就這麼走掉,馬上訝異的跑進酒坊內,告訴小姐他出現的事情。
江寒露一听,隨即驚訝的站起身,拋下黎基,不顧一切的沖了出來,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
她有好多問題想問他,為什麼不見她一面就這麼走了?難道他就一點都不想她嗎?
「等等,尚緹!」
一听到她的聲音,崔尚緹還是不由自主的頓下腳步,但卻沒有回過身看她,內心出現強烈的掙扎,「你追過來做什麼,你還不去陪著你那新認識的‘朋友’?」
江寒露沒有听出他話語中的嘲諷,只想問出心中的困惑,「為什麼回來了卻不告訴我,甚至連見我一面都不肯?」
「現在的你,會有心思理我嗎?」他被嫉妒和惱火給沖昏頭,完全失去理性及冷靜,故意哼笑出聲,「反正我不在,你照樣過得好好的,還有新歡逗得你眉開眼笑,哪里需要我出現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一不在我身邊,我就必須每天哭喪著臉才行嗎?」她被他這疏離的態度及諷刺的言語給傷到心,再加上回想起之前听到關于他在洛陽城的那些謠言,更是加重她的挫敗感,「你不也一樣,在洛陽城有謝家的千金相伴,哪里還有什麼心思想到遠在長安城的我?」
崔尚緹根本沒有意識到她是怎麼知道這種事,只顧著反駁,「我和她有所往來,都是為了公事。」他和謝家千金有所往來是很正常的事,因為謝家的生意現在是由她一手在打理,他們倆之間只談公事,完全不談私事的。
「那我和黎公子有所往來,也是為了公事。」她也跟著賭氣起來,「他來到醉不歸,就是酒坊的客人,我這個主人善盡職責招待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兩人都意氣用事的結果,就是互不諒解,反倒把事情給越弄越糟,讓彼此之間的誤會更大。
這下崔尚緹更是把話說得狠絕,「既然沒什麼好說話,那你就繼續回去陪著他,又何必跑出來追我?」
「崔尚緹,你……」不想再听她說出任何讓他氣憤不甘的話,他隨即吩咐阿德,「咱們馬上回洛陽城去!」
「是的,少爺!」一听到他要回去,江寒露是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兩人之間突然蹦出的裂痕,心慌的伸手想拉住他,「不,尚緹……」
「你放手,回去你的酒坊吧!」
「啊……」崔尚緹負氣的想甩掉她的手,大手一揮,是順利用掉她了,卻也意外揮中她的鬢頰,結果插在發髻上的天藍色小花簪就這麼飛了出去,掉在大街上,兩人都錯愕的愣住。
「我的花簪……」
「露兒,別過去!」江寒露街上前想撿花簪,但一輛馬車飛快的奔過,崔尚緹見狀緊張的將她往後一拉,免得她發生危險,結果馬車一駛而過,車輪恰恰碾過花簪,串在流蘇上的美麗玉石瞬間碎裂一地,江寒露只能傻傻的看著。
他送給她的信物,就這麼毀了,而且還是他親手毀掉的。
江寒露的心就像同時被車輪給碾過一樣,疼痛不已,眼眶中也積聚起淚水,即將滾滾而落,崔尚緹看到地上被碾壞的花簪,也是忍不住錯愕,那就像是在暗示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就要碎了。
這下換崔尚緹心慌不已,急忙想辦法安慰江寒露,「露兒,不要緊,只是支花簪壞了罷……」
「你放開我。」眼淚筆直的滑落,她睜著一雙受傷且不信任的眼瞧著他,「我要回酒坊去了。」
「露兒,我……」
「你不是要我回去嗎?我現在就听你的話,我要回去了,請你放開我。」
崔尚緹依然不肯放手,于是江寒露奮力掙開他的緊握,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任由傷心的淚水繼續掉落,不管其他人是怎麼看她的。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真的好難過,也對他好失望,好心寒……
「露兒!」
看著她獨自離去的背影,崔尚緹卻沒有勇氣追上去。是他搞砸了一切,是他讓她如此傷心不已,現在的他是萬般後悔,如果自己能夠冷靜點,或許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但後悔也來不及了,傷害已經造成,就像那花簪已經壞掉一樣,完全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