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柔柔的陽光由落地窗投入屋內,布置溫馨整潔的客廳里,兩名年過半百的婦人正悠閑地享受午茶時光。
婦人之一閨名玉靜,渾身珠光寶氣、打扮華麗,十足十的貴夫人架勢,神色興高采烈。
「……這種景氣還可以賺大錢,呵,魏家大少現在可值錢了,妳不知道多少的名門淑女急著想認識他呢!他不僅高大俊挺、風度翩翩,而且具有讓女人趨之若鶩的致命吸引力喔!」
「致命的吸引力指的是錢還是魅力啊?」女主人皺眉問著。她閨名淑美,寧靜溫和的氣質和好友玉靜完全不同,衣著素淨,沒有太多飾品,讓人感覺舒服。
「都有吧!」玉靜聳肩。「本來就是啊,大家都知道有錢的男人,魅力可以再加百分之五十呢!淑美,人家真的很帥,妳沒看過商業周刊啊?最近幾期都有他的專訪。他就是這麼優秀,我才會努力撮合我們家溫柔和魏家大少認識!淑美,妳放心,他真的很帥、很優秀啦!」
淑美輕笑,技巧地拒絕好友。「呵,感情的事是要看對眼,如果魏家大少真的這麼優秀,根本不用透過相親找對象,不是嗎?」
「人家做大事業的哪有空處理這些?所以才讓親朋好友這麼著急,動員所有人忙著幫他介紹對象啊!我和魏家大少的親阿姨可是老同學喔,一知道這個消息,就立刻想到我們家的溫柔!」玉靜說得振振有詞,很有義氣。
淑美很驚訝。「這麼看來,魏家一定很團結,才會著急地幫未婚的家族成員找對象……」
玉靜冷哼。「什麼團結?!都是自謀其利好不好?誰不知道他們居什麼心啊!那些人全在算計如何將女兒送上枝頭當鳳凰,只要哪家的女兒能取悅魏家大少,進得了魏家大門、變成魏家少女乃女乃……哼,淑美,妳知道那代表什麼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
淑美似乎听出了端倪。「玉靜,這麼說來,妳是要溫柔去取悅那位魏家大少嘍?」
「什麼取悅?不是取悅啦,本來嘛,要讓對方有好的印象,討好對方也是必要的,呵……」
淑美眉頭攏得高高的。「玉靜,听妳說那位魏家大少,似乎是以誰能讓他龍心大悅作為擇偶的標準,妳要溫柔和他相親,不就是要溫柔去討好他嗎?」
「呃……也不是這麼說啦,只是讓兩個人認識認識,郎才女貌嘛,誰看了都覺得他們很合適。」
淑美靜靜看著好友。「玉靜,溫柔不會答應的。妳是她干媽,不會不了解她的個性,要她去『取悅』和『討好』一個男人,妳想有可能嗎?」淑美可以料想到女兒的反應。
但身為干媽的玉靜壓根兒不想放棄。「只是吃個飯嘛!他們這麼相配,妳總要給我一個希望啊,如果魏家大少連我美翻天的干女兒都看不上眼,我會放棄,淑美,真的,我會放棄!」
淑美猛搖頭。「不了、不了,我們平凡人還是和那種富貴人家保持距離比較好,玉靜,妳不要把主意打到溫柔身上,要不是我們從小就認識到現在,知道妳是真的替溫柔的未來打算,我也以為妳和妳口中那些魏家親朋好友一樣,想錢想瘋了,賣女兒求富貴。」
「賣女兒求富貴又怎樣?淑美,魏家大少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金龜婿啊!」玉靜埋怨地嘆口氣,悔不當初。「唉,要是我有女兒,也不用巴望溫柔替我想辦法——唉,早知道世局會變成這樣,說什麼我二十年前也要拚了命生個女兒出來!」
「什麼『想辦法』?」淑美皺眉。
玉靜發現自己說溜嘴,慌張地撇清。「啊,沒有啦、沒有啦……」
「妳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淑美靜靜地問,語氣中卻有著不容許欺騙的威嚴。
玉靜看著好友,淚珠戲劇化地盈滿眼眶。「我……我……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況且,淑美,這門親事如果談成,對溫柔也很好啊,人家畢竟是有名有望的世家啊……」
「到底是什麼事?」淑美眉頭皺得緊緊的。
「能有什麼事啊?溫柔都二十七了,在我們那個年代老早就結婚生子了,我是她干媽,就算不是她親媽,把屎把尿也沒少我這份不是嗎?溫柔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只是想幫她找個好對象罷了……」
淑美不認為事情有這麼單純。「如果只是為了溫柔的幸福著想,這和妳的苦衷有什麼關系?」
玉靜有些招架不住了。「唉喲,妳就不要再問了,真的沒事嘛……」
「玉靜,妳這個樣子,要我怎麼相信真的沒事?」
「就和妳說沒事嘛——」
兩人持續爭執著,一個拚命閃躲,一個犀利追問,只是,做干媽的連正眼都不敢瞧好友一眼,誰看了都猜得到她鐵定在打什麼餿主意。
熊溫柔走進客廳,涼涼地笑。其實,昨天晚上,干媽已經忍不住跑到她打工的美妝店和她「促膝長談」了。干媽的意思很簡單——
「媽,事情其實很簡單,就是因為干媽的股票和基金全變成壁紙,她需要找個新財源,才能繼續過著貴夫人的日子,而我就是干媽的新財源,如果我能如她所願嫁進魏家,干媽以後一切靠我就好,這是窮則變、變則通啊!」
熊溫柔走進客廳,身上是牛仔褲、T恤,外面罩著一件大風衣,長發束成馬尾,斜背著背包,活像是第四台的收費小姐。
「溫柔啊,妳說這話是想傷透干媽的心嗎?!」玉靜大呼小叫。
淑美不可置信地瞪著好友。「喂,妳不會像魏家那些親戚一樣,想賣女求榮吧?!」
「淑美,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那也不可以把主意打到溫柔身上啊!早告訴妳錢穩穩賺就好,妳偏要相信那些名目一堆、卻說不清楚講不明白的理財專家!」
「淑美,這是全球不景氣,理財專家也是無辜的,有錢賺誰想喝西北風啊……」
淑美怒不可遏。「玉靜,說清楚妳到底要溫柔做什麼?!」
玉靜沉默了兩、三秒,最後也只能屈服于好友的怒火。
「相親……時間已經約好了……」她囁嚅說著。
「和魏家大少?!」
「嗯……」
「我不答應!」淑美憤怒地拒絕。
玉靜心一橫,說什麼也要拉個墊背的。她顫顫巍巍地指著干女兒。「可是……溫柔也答應了啊……」
「溫柔答應了?!」淑美火冒三丈地瞪向女兒。她知道女兒自從公司開始強迫休假後,銀行存款日漸緊縮,也因為這樣,每年習慣出國自助旅行的溫柔也只好兼差打工賺旅費。「熊溫柔,妳是怎樣?妳是想錢想瘋了是不是?!居然拿婚姻大事開玩笑!妳干媽一輩子追著錢跑,莫非妳想和妳干媽一樣,一輩子當錢的奴隸?!」
「喂,什麼奴隸啊……」玉靜氣虛地抗議。
不同于母親的怒火,熊溫柔開心地笑了。「我當然不會拿婚姻大事開玩笑,但擺在眼前的是日本懷石料理,說什麼我都不想放過。」
淑美皺眉。「什麼意思?」
「唉,媽,妳不知道自從收入銳減之後,那些美食也全部離我遠去,我重玩也重美食,沒錢出國玩,連美食也吃不起,這對我是多大的打擊啊!」熊溫柔作勢擦擦眼角。「可是干媽說,相親的地點是一間會員制的日本餐廳,那間餐廳的美食,妳光看相片都會流口水!唉,最重要的是,我怎能不答應干媽的苦苦哀求呢?她可是我干媽,幫我把屎把尿她也有一份啊!」
玉靜的眉頭皺得緊緊的。「溫柔,妳是真的這麼孝順,听干媽的話,還是只是為了吃?」
淑美大笑,這下怒火全滅了。女兒當然只是為了吃啊!
熊溫柔由背後環抱住干媽。「唉呀,干媽吃醋了?別這樣嘛,我們各謀其利,不是嗎?」
玉靜幽幽地嘆口氣。「唉,最好妳第一眼就讓魏大少銷魂,然後快快娶回家,這樣干媽才有利可謀啊!」
熊溫柔起身。「我只答應去相親喔,成不成我可不管。」
玉靜雙眼閃亮,欣賞干女兒如白玉般的粉臉,和勾勒著甜美笑意的紅唇。溫柔長得好,修長玲瓏的身材更是媲美名模,從小到大追求她的男生,可以從家門口排到兩條巷子之外了。
「如果人家第一眼就深深愛上妳呢?」
熊溫柔沒氣質地哈哈大笑。
唉,人美身材好沒錯,只可惜個性太不溫柔了。「溫柔,妳也端莊點……」玉靜猛搖頭。「有氣質的女生哪能這樣笑?」
熊溫柔揮揮小手。「好啦好啦,頂多晚上吃飯時,我不笑,專心吃東西就好。」
玉靜嘆了口氣。「還有衣服。妳不會穿這樣就去相親吧?」
熊溫柔搖頭。「當然不會,我是要去收羊女乃費才這樣穿的好不好?干媽,您放心,我很有職業道德的,只要能吃到日本懷石料理,妳要我怎樣,我統統配合!晚上的相親宴,我一定會打扮得很『淑女』的!」
但溫柔的嘴角掛著詭異的笑。
只可惜,玉靜沒看到。「最好是啦……」
她又嘆了口氣。這個干女兒論長相和身材,她謙稱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偏偏個性太隨興了,跟小男生沒兩樣。唉,她把算盤打在溫柔身上,會不會到頭來還是一場空?但也沒辦法啊,誰教自己沒生個女兒出來。
「好啦好啦,妳們繼續喝茶聊天吧,我出門了。」
「小心騎車!」淑美叮嚀著。
「好!」
「別忘了晚上的相親宴,早點回家梳妝打扮啊!」玉靜提醒著。
溫柔奸笑。「呵,我一定會,干媽放心。」
告別了家人,熊溫柔離開家,開開心心打工賺錢去!
熊溫柔,今年二十七歲,個性懶散、大而化之、不拘小節,說好听點是慵懶,但絕對和「溫柔」扯不上邊。她不喜歡復雜的事情,主張簡單生活才是王道,是個月上五天班的科技新貴……
景氣拉警報,百業漸蕭條,原本人人稱羨的科技產業,成為這一波國際金融海嘯最大的受害者。常言道︰「由奢入儉難」,年薪百萬時,她可以利用每年的特休和年假繞著地球趴趴走,過著完全不把錢當錢看的逍遙生活。而今,面臨全球經濟的突然劇變,嚴重縮減產能的公司希望全體員工能共體時艱,要求員工分批無薪休假,巧的咧,一個月只上班五天,拿到的薪水正好符合勞保局的最低投保薪資,慘!
除了每年的保險費之外,熊溫柔也沒什麼儲蓄的觀念,那五天的薪資只足夠溫飽,所以,為了可以重拾過去繞著地球趴趴走的日子,她只好兼差賺旅費——清晨送羊女乃,還兼向訂戶收取月費,晚上當起夜市美妝店的門市小姐,賣平價保養品,而無薪休假的日子更忙碌,她要套上低胸的緊T、超短的迷你裙,出賣自己青春的,扭腰擺婰當起Showgirl,賣水果、賣房子、賣車子,哪里有展覽她就往哪里沖!
熊溫柔的座右銘是︰「青春是本錢,絕對不可踐踏,但要善加運用!」
沒錯,就是這樣——
晚上六點半,熊溫柔準時出現在高檔會員制餐廳的門口。玉靜一見到她,就放聲尖叫。
「哇!溫柔!妳穿的是什麼衣服?!」她看到全身紅通通的干女兒時差點沒窒息!
熊溫柔拉拉裙襬;扭扭腰,搔首弄姿,擺出妖嬌的姿勢。「還不夠淑女嗎?不會吧?我都把我娘當年拍結婚照的紅色洋裝拿出來穿了。」
玉靜顫抖的手按著太陽袕,簡直快崩潰了。二十七、八年前的洋裝,那鮮艷的大紅色、胸前夸張的蕾絲花邊、泡泡公主袖,款式老舊呆板得彷佛在歷史博物館才看得到,她快瘋了……
「妳怎麼會穿這種衣服來啦!」
熊溫柔頓時成為路人的焦點,經過的人都會多瞄她個幾眼。「干媽,這樣很喜氣好不好,我特地把妝化濃一點,才符合衣服的氣質呢!」
不只夸張的大濃妝,她還上了發卷,將原本飄逸的長發弄成六○年代最時髦的大鬈發,還把劉海梳成當時最流行的半屏山,一旁的玉靜真的快昏倒了……
「溫柔,妳這分明是要讓干媽難看嘛!」這下連她都快哭了。
熊溫柔勾著干媽的手臂。「亂說,我就是很慎重才會跟我媽借衣服,總不能相親還穿上班的套裝吧!那多老氣。」
「熊溫柔∼∼」干媽想破口大罵,卻氣到無法言語,因為早過了赴約時間,根本不可能再找間服飾店換下她那件可怕的紅洋裝。
看著干媽欲哭無淚的模樣,溫柔暗自偷笑。
沒錯,這就是她的目的,誰知道那位魏家大少有什麼問題,才需要相親找對象?哼,大餐固然重要,但如何能全身而退……嘿嘿嘿,來個大變身就是最厲害的武器了!
「走吧、走吧,吃飯去,我們已經遲到了!」
熊溫柔親昵地勾著干媽走進店里,在服務生的帶位下——服務生還因為她駭人的打扮愣了一下——兩人來到預定的包廂。男方代表已到,但熊溫柔的注意力早讓餐廳精致的日式裝潢給吸引過去——
哇,真有質感……她內心贊嘆著。
「蘇太太?」
「啊,謝太太,妳來了啊,呵呵呵……」玉靜僵硬笑著。
一名穿著華麗、貴氣十足的婦人迎上前來,睜著大眼震驚地瞪著熊溫柔。
「蘇太太……呃,這位、這位就是熊小姐?」
玉靜的頭好痛。她能理解對方的震驚,想當初她是如何天花亂墜地形容溫柔的長相,說得彷佛是仙女下凡一般,結果咧?仙女沒了,卻跑出一個六○年代俗不可耐的調色盤!
「呃……」
算了,再慘也不過如此,她還是得面對。「是啊,她就是我干女兒;溫柔,這位是謝阿姨,魏家少爺的二阿姨……」其實,她原本還準備了更贊、更華麗的介紹詞,誰知道讓溫柔這一鬧,她什麼都不用說了,還接不上話,只能尷尬地愣著。
熊溫柔很驚訝,因為她從不知道干媽也有詞窮語塞的一天,她馬上變成小家碧玉的淑女,低垂著頭,嗲聲嗲氣、輕柔地說︰「二阿姨您好,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因為今天對我太重要,所以花了一點時間打扮,真是不好意思∼∼」
溫柔不只變裝,連腔調也刻意裝得嗲聲嗲氣、軟綿無力,但太過刻意反而顯得怪腔怪調。玉靜瞪大眼,徹底後悔自己的計劃。
她忘了她的干女兒多有個性,她忘了她的干女兒怎麼可能听從她的命令,任她擺布?嗚,她真的後悔了!
二阿姨面有難色。「蘇太太,這、這、這……熊小姐和妳形容的不太一樣……」
玉靜有苦說不出,熊溫柔立刻接著說︰「二阿姨∼∼呵,其實我干媽因為很疼我,所以一定是到處宣揚她有一個長相漂亮、身材又好的干女兒,呵,我都不好意思了呢∼∼」
她演得很起勁,掩著小嘴「咯咯」笑個不停,還不忘撥弄大鬈發,再來一個嫵媚的轉身,打算嚇嚇今天的男主角——
誰知道,座位上竟是空空如也,包廂內只有這位二阿姨。
熊溫柔一愣。不會吧……
二阿姨看出溫柔的疑惑。畢竟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就算今天相親的小姐長相很「驚人」,她也必須好好招待。「蘇太太、熊小姐,很抱歉,我外甥會晚點到,大家先入座吧!」
厚,真是夠了,男主角還沒來,她開場的重頭戲就已經演完了說。
只是還來不及埋怨,熊溫柔的手機鈴聲由古意十足的珍珠提包里傳了出來。這珍珠提包還是當年老媽的嫁妝呢!但顯然是個敗筆,她要改變自己成為六○年代的女性,竟忘了關機,或換一首來電鈴聲,至少來個〈孤戀花〉才符合今天的主題!
熱鬧的重金屬音樂一時間響徹雲霄,二阿姨一臉疑惑,玉靜一臉看好戲。
熊溫柔穩住自己的聲音,輕輕柔柔地說︰「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點點頭,她轉過身抱著珍珠提包優雅地走出包廂。
一出包廂,關上和室拉門後,熊溫柔立刻拎起裙襬邁開大步,迅速找到一個角落接起電話——
「厚,我會被你害死!蔡豐年先生,請問你一定要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嗎?」
豐年是她公司同一組的同事,他是男人,卻有比女人更細膩的心思,兩人除了公事,也是無所不談的好朋友。
「協理說明天要上班喔。」
「啊?搞什麼啊,我明天要當世貿花卉展的展示小姐耶!」
「溫柔,妳會不會兼太多差了?」
「要不然憑月入五天的薪水要怎麼過活?話說回來,如果收入穩定,我就不用為了吃把自己搞成調色盤,唉。」
「妳今天不是去相親嗎?」
「對啊,高檔的懷石料理耶。為了吃,我真的算豁出去,連老媽的壓箱寶都拿出來當道具,結果演了半天,男主角居然還沒來,真是夠了。」
「那妳明天要不要上班?」
「看看吧,協理突然要我們上班肯定沒好事。」
「宣布資遣?」
「少烏鴉嘴了……」
他們在電話里抬杠,熊溫柔爽朗輕快的語調,和身上的打扮顯然是完全不同時代——
魏?人悠哉地看著她時而皺眉、時而低低笑著,覺得有趣。
今晚,他是奉母命來赴這場相親宴,雖然並非自願,但如果吃個飯就能安撫家人的催婚,他也不排斥。
他依約前來,卻在走進預約的包廂前,赫然注意到這個站在包廂前講電話的女人。
她身上特異的打扮惹得他忍不住駐足觀看,但仔細一听,原來她就是他今晚要相親的對象?
怪了……她的笑聲听起來很開朗有活力,可身上的打扮卻像是從懷舊照片中走出來的一樣,為什麼?念舊?復古?
「好了,不聊了,我得進去了。蔡豐年先生,如果明天協理真的是要宣布資遣,哼,我一定要『雷』你的頭!你等著!Bye。」
熊溫柔帶著甜甜的笑意結束通話,拿著手機轉過身,意外發現眼前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沒禮貌地直盯著她,嘴角還扯著詭異的笑。
熊溫柔皺眉,而後又放松了。也難怪啦,她這身打扮,別說這個男的,路人和店員還有那位二阿姨還不都是這樣直盯著她?
只是,這個男人擋住了她的路。
「借過。」熊溫柔仰頭,冷冷地看他,聲音一點也不溫柔。
他側過身,只留了一個剛好容她通過的距離。「請。」
變態!熊溫柔擺了個冷臉。「借過!」她的語氣里添加了憤怒。
他依然不為所動,只是瞅著她的目光讓她更是無法理解。他的眼神,彷佛是要看透她一般……
如果有空有閑,她肯定會讓他徹底明白通道不是他家的,要懂得禮讓,還有,對女士要有禮貌,不能直盯著人家看!但是她沒空沒閑,任何事都比不上今天的美食來得重要!
熊溫柔昂首,邁開大步,毫不猶豫地擠過窄小的通道,小心翼翼得連衣物也不屑踫到他。
「好狗不擋路,你沒听過嗎?」她啐念了句,高傲地揚著下顎,走回包廂。
魏?人看著佳人離去的背影,輕笑了聲。至少,他能肯定一件事——除了紅洋裝,他的女主角顯然也有紅辣椒般的脾氣,今晚的相親宴或許會很有趣……
熊溫柔推開包廂的那一剎那,性格立刻大逆轉,繼續扮演夸張、俗到最高點的熊溫柔——
「干媽∼∼二阿姨∼∼喔,真不好意思,又讓妳們等我了∼∼」溫柔像演歌仔戲一樣,擺著蓮花指「飄」了進來。
包廂里,玉靜的下巴都要垮了,雞皮疙瘩掉滿地。
「不好意思ㄋㄟ∼∼二阿姨,我平時沒什麼電話的,生活很單純的呢∼∼」
這下,連見過大場面的二阿姨也無法保持冷靜,一臉僵硬,只能尷尬地扯著笑。「熊小姐,沒關系、沒關系,妳慢慢來、慢慢來,沒關系,誰都有電話,沒關系……」
「二阿姨妳對我真好∼∼」熊溫柔嬌笑著,但戲才演到一半,她突然感到身後有一股熱力籠罩而來,離她好近,她的頭頂都能感覺到一股溫熱的呼吸——
「抱歉,我來晚了。」
身後的男人以低沈性感的嗓音宣布自己的到來。
「喔,人……」二阿姨一臉的如釋重負。
玉靜的臉上則是一片灰暗。
難道是男主角?喔,太棒了!
熊溫柔大樂。好戲登場了,可以開飯了!她扯著諂媚的微笑,抬頭往左後方望了過去——
但她一看,什麼虛情假意的笑容卡在嘴角不說,好心情也沒了,雙眼驚恐地圓瞪,表情狼狽極了。
「熊小姐?」他自我介紹。「初次見面,我是魏?人。」
慘了,她能說什麼?
熊溫柔瞪著他,也只能哀嘆自己坎坷的命運,工作不穩定,讓她隨時有喝西北風的預感,但沒想到連今天即將到手的大餐也沒了沒了沒了……
誰知道今晚相親的男主角,居然就是剛才那個擋路的男人?她不僅凶巴巴不說,還罵他是小狗!
喔,她該怎麼辦?這場戲要怎麼演下去?
只能說,高檔懷石料理……再見了……
熊溫柔無奈地扯著笑,在心中淒涼地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