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展結束之後,Tommy回美國的前一晚和紀慧蓮約好共進晚餐。
「不曉得你和Ken之間有這麼多的故事。」
這件事情,一直到現在仍是報章雜志討論的事,他們甚至夸張到將所有的故事連載出來。
她淺笑。「過去的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握住紀慧蓮的手。「還痛嗎?」
紀慧蓮茫然地看著Tommy輕撫她的傷疤。
這麼多年過去,早就沒有痛的知覺,他問的也許是她的心吧?!
她搖搖頭。
「你還在乎他嗎?」他又問。
在乎?對于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她暗地自嘲,畢竟在那場感情戰役中,她是唯一的失敗者。
她輕輕地搖搖頭。「夠了,不必再留戀過去。」她望向窗外夜景,居高臨下,台北的街道不但不顯得雜亂,反而有一種淩亂的美感。
Tommy凝視著她的側容,第一次見面時,覺得她是個冷靜、自信的女人,盡管她的眼底偶爾會閃過一絲難解的憂愁。但短暫的日子下來,憂愁似乎增加了,冷靜倒像只是因為寡歡。
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她和耿介朋之間難斷的情愫。
不過,他相信他依然有機會。
Tommy熱切地握住她的手。「答應我的追求,和我一起回美國,一切從頭開始,好嗎?」
她望著他。
從頭開始?多麼讓人渴求的字詞。
她是渴望他陽光般的熱力,也許這能融化她冰冷的生命,注入新的、熱情的活力。但,她不能,因為嘗試過,所以知道自己做不到。沒必要為了「遺忘」再傷到任何一人。
「Tommy,我做不到,我試過了,但真的做不到。」她幽淒地說著。「你是我的好朋友。」
太陽般的熱力突然消褪,Tommy的臉上滿苦惱。
「我不願只是你的好朋友,慧蓮,我好愛你啊!」
紀慧蓮苦澀地笑著,她握住Tommy的雙手。「別這樣……」
他反握她的手。「你丟棄不了過去,如何重生?如何快樂?」
「別這樣……」
她望著他,他藍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之下,不再那麼的光彩奪目。
「我只要平靜的生活。」
放下他的手,她望向窗外,思緒飄至遠方。
快樂?她早已不敢奢求。
晚餐結束。
「這是我美國的地址和電話,有事找我?」
紀慧蓮接下Tommy遞給她的紙張。「好。」
「明天我就走了,你自己保重。」
「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
「嗯,再見。」
Tommy深深地看著她,她淺帶微笑,看起來是那麼疏遠。
他猛然將她拉進懷里,緊緊地抱住了她。「別讓我擔心。」
淚盈在她的眼眶,她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地回抱住他。
直到Tommy輕輕地放開了她。「計程車來了,我走了。」
紀慧蓮低垂著頭,不願見他離去的模樣。
他撫著她的發,依依不舍,兩人默默無語。
直到司機催人,他才上車,車子絕塵而去。
紀慧蓮抬起頭,看著車子離去的方向。
從接秀認識Tommy,到秀展完成,Tommy離開台灣……一切都結束了。
那麼,因為這場秀而再度相遇的兩人,是不是也會因秀的結束而結束?
紀慧蓮輕輕地嘆了口氣,她抬起頭,準備叫車離開,卻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在她眼前。
「你?」他看起來相當狼狽。
「我找了你兩天。」
「是嗎?真讓人感動。」
她舉步離開。
「你真的接受他?!」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種話題。」
紀慧蓮揮手招車。
該死!他再也忍受不了她的冷漠!
耿介朋一把攫住了她。「小紀呢?我的小紀去了哪里?那個在我懷里羞澀純真的小紀她去了哪里?!」他怒吼著,顯得氣急敗壞。
怒火躍上紀慧蓮的雙眸。「你敢問我小紀去了哪里?!」
她拉扯著耿介朋的衣襟。「她死了!那個羞澀純真的小紀已經被你逼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女人,她叫做紀慧蓮,是台灣的名造型設計師,她自信、成功、驕傲!不再是那個只會相信愛情、被利用得一塌糊涂、甚至容許自己的男人在外頭花天酒地的笨女人!」
紀慧蓮猛力推開了他。「耿先生,你最好搞清楚狀況,我不想和你牽扯太多,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紀慧蓮憤而轉身離開。
突然,一個猛力的拉扯,她跌進了他的懷里,耿介朋摟緊她的身子,紀慧蓮甚至還來不及抵抗,他便已俯首封住她的唇……這一吻深切、粗暴而饑渴,像熾火一般燃燒著彼此。
紀慧蓮牙關一咬,在自己沉淪之前,她大力推開他。
她淚流滿面,晶瑩剔透的淚珠在明亮的路燈照射下,像一顆顆不斷滾落的珍珠。
「你還要我?你流多少的眼淚你才甘心?!你還要我?你受多少的傷你才甘心?!是不是要我拿把刀在我身上多劃幾刀,甚至體無完膚你才肯罷休!是不是?!耿介朋,不要這樣!我很努力在遺忘你!我真的很努力!」
紀慧蓮崩潰了,她無力地跌落,在還沒觸及地面之前,耿介朋攔腰將她抱起,面容沉重地望著她悲慟的模樣。
他抱著她往自己停在路邊的車子走去。
紀慧蓮沒有抵抗,她深深沉浸于自己莫大的哀傷之中。
車子穩定的往前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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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介朋拿了一條溫熱的毛巾,輕拭著她沾滿淚痕的臉龐。
紀慧蓮抬起眼眸,看著他輕柔的動作。她半臥著,舒服地背靠著枕頭。
「我不懂你,你曾這麼討厭我,為什麼還要跟我牽扯不休?」
她輕問。這一直是她心里頭最大的疑問。
放下手上的毛巾,耿介朋撫著她柔順的發絲。「我想見你。」
他苦苦一笑。「無論你原諒與否、相信與否,我真的想見你,況且……當年,我並不討厭你,如果討厭,你不會在我身邊、不會在這個屋子里和我生活一個多月。」
紀慧蓮環顧四周,這間屋子?!
「你好好休息,晚點我再送你回去。」他將她輕輕安置在床上,蓋好薄被。
「別想太多。」
她看著他走到落地窗前,她凝視著他的側影。
突然感到胸口涌上窒息般的疼痛,到頭來,她還是忘不了他,她還是在乎他,就算她曾努力遺忘,但,她仍舊是失敗了!
淚再度不請自來……她埋首在枕頭里,頓時他的氣息立刻充斥鼻腔。
淚流得更急了,心口的痛楚益發劇烈。
耿介朋走了過來,輕輕地將她扶起來,把她擁在自己的懷里,一個最靠近心髒的地方。
「乖……」他輕撫著她的背脊,溫柔地安撫著,輕吻一下一下地落在她柔美的發絲上。
「不要,不要這樣對我……」她試圖抗拒他的溫柔。
耿介朋扶正她的身體,輕撫著她臉頰細女敕的肌膚。
「不要……」她虛弱地抗議,雙手忙亂地抵在他的胸前。
耿介朋俯首,輕輕吻過她殷紅的唇,瓦解她的抵抗……他們彼此緊緊地相擁著,他低下頭深深地吻她,仿佛他要的還不夠,仿佛他們的尚未滿足。淚水從她緊閉的眼中滑落,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流淚?高潮後的自然反應為她不知道,只知道胸口滿滿的惆悵……他用吻輕輕拭去她的淚珠。「我弄痛你了?」
「沒有,」她哽咽著。「只是……覺得好強烈……」
他淺笑,將她摟得更緊,下顎抵著她的頭頂,雙手緊擁著她的腰。
「我知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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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像初遇的那年一樣,她坐在地毯上看著他沉睡的模樣,用指月復畫過他堅毅的臉部線條,感受他那柔得像絲的發。
可以嗎?任由自己不斷沉淪?
猛然一驚,她暗暗自嘲,不,早已沉淪,而且愈陷愈深,根本不可救藥……她是愛他的,就算他傷她再深,就算別離了這麼多年,愛他的因子,就像蟄伏了四年,因他的出現,再度蘇醒。
原以為自己不可能再有愛的,直到現在才突然覺悟,原來所有的愛早已全給了他,全部的愛都是在等待著他!
天啊!多麼可怕的領悟。
她站起身,踱步到落地窗前,清晨的台北有著清新的感覺,她環顧著四處,回憶像排山倒海般涌了過來……他們同居了一個多月,直到婚禮那天。
為了同居的事,她甚至將疼她惜她的外婆氣得進了醫院。
她輕嘆口氣,拂去臉上的發絲。
當時他的確花心,但奇異的是,無論多晚,他總是會回到這個暫時有她的家,要了她,抱著她,才肯入睡。
嚴格來說,他的確是在乎她的,否則他不會戀棧她的所有,畢竟他擁有比她條件好的女性朋友實在太多太多。
不,也許那只是利用的一個手段罷了。
眼眶突然涌上欲淚的酸楚,她強迫忍住,回頭一望,就算是沉睡中,他依然霸氣狂傲。
無法回頭了,在愛情之中她永遠是弱者,掙扎著像一只負傷的飛鳥,在羸弱的生命中貪圖一份遙不可及的自由。
將目光收回,再投向窗外。願心是自由的,願愛是收放自如的,深知不易,所以她僅能祈願!
「天亮了。」她喃喃自語。
「是啊,天亮了。」
猛一驚,她回頭,看見他側著身支著頭,精壯的身軀,像個戰士。
「你起來了?」她不自覺地攏緊衣襟,在他灼熱的目光下,他寬大的襯衫似乎也不能讓她有充分的安全感。
「過來。」他慵懶地說著,眼楮閃亮亮的,像只飽暖思瀅欲的獅子!
紀慧蓮心悸,覺得有一把火由腳底開始灼燒。「天亮了……」
「過來。」他重復。
紀慧蓮仿佛著魔一般,她走向前,握住迎接她的大手,他猛力一拉,她整個人跌進他寬闊的懷里。
一陣澎湃傾瀉後,雙雙來到滿足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