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成鬼妻 第一章 作者 ︰ 席月紗

清晨的薄霧中,江詩跪在父母墳前默默的燒著紙錢,橘黃色火光在她臉上跳躍著,這本應該給她帶來些許溫暖,但她看起來很冷,單薄的衣裳上附著著細白的霧水,她在這里已經好半響了。每當覺得生活艱難得快撐不下去時,她就來燒一些紙錢,即使知道這不能改變什麼。她不是在這里尋求什麼動力,只是單純的想宣泄,把艱難、痛苦、辛酸通通都燒給在地下好眠的那兩個人。也只有在這時候,她才會像一個普通的十八歲少女,顯露脆弱的悄悄流下一兩滴眼淚。「姐姐——」不遠處傳來睡意濃重的呼喚,慢慢的,一個清瘦少年自霧里越走越近。「姐姐,你又來找爹娘說話了。」江湖柔柔眼楮,打了個呵欠。江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起身拍拍自己身上沾到的紙灰,「嗯。」眉清目秀的他笑嘻嘻的上前跪下,朝墓碑磕了個頭。「江湖給爹娘請安,請保佑姐姐找到好歸宿,保佑客棧生意好起來,保佑江湖攢的錢越來越多。」說完,他賊賊的瞄了下面無表情的江詩,繼續又道︰「爹娘不曉得吧,昨夜有個很好看的公子來客棧投宿,姐姐看了人家好久……」他話未說完,就被一疊紙錢打中頭。江湖哎呦一聲,順勢躺倒在草叢里。江詩淡笑著掃了裝死的弟弟一眼,走向霧中隱約可見的客棧,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看著身穿湖水綠粗衣的娉婷身影消失在霧里許久,少年抬起滿是補丁的袖子蓋住自己的眼,喃喃自語。「你二人倒睡得安隱,把我丟給姐姐一個,是存心要我活著愧疚到死吧。昨夜姐姐盯著那位公子一整晚,可是當人家問她姓名的時候,她卻理都沒理,今天她跟你們說什麼了,有沒有埋怨你們丟下我這個麻煩就跑,帶著我很辛苦,真想挖你們出來鞭尸……」陽光慢慢穿透白霧,金色的光芒閃爍在每一片葉梢的露珠上,少年忽然一躍而起,伸了個懶腰大喊,「老家伙們,我開工了。」她沉睡著,睡得很不安穩,記憶隨著逐漸清醒的神智在腦海真重演。昨晚她餓得受不了,忍不住溜進一戶人家里覓食,躲在房梁上偷吃幾個月來唯一一頓正常食物。可也許是吃得太滿足了,竟毫無警覺心的睡著——她已經很久沒能在干爽的地方睡覺了。所以當下面開始出現慘叫的時候,她想走也來不及了。男人封死了這院子各個方位,天空開始出現黎明的曙光,而她只擅長在黑夜里行動。突然靈機一動,趁下面的人沒注意,連忙和一個小女孩的尸體換了衣服,然後躺在死人堆里,即使這樣,在天完全亮的時候,每個尸體還是被補了兩刀。刀切開身體的感覺很不舒服,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她不喜歡有東西穿過自己的感覺。然後她感覺那個男人來了,身體立刻熟練的進入假死狀態。她被粗魯的扔進馬車,身上壓著很多尸體,但是對于習慣這種壓迫的她來說並不算什麼,她現在在意的是天什麼時候開始黑,她需要黑夜。在尸體下,她沉沉的睡著了。直到天黑,她的意識才又自動慢慢的蘇醒。他們的客棧很破!江詩嘆了口氣。剛才又有幾個人在這里打架,而她根本不敢和他們要賠償,否則損失的可能就不只是幾個板凳和桌子了。她知道十六歲的自己在這荒涼的地方還是很誘人的,即使她背後代表的是不祥的女人,每個人都在猜測她將來會克死幾個丈夫,然而這個謠言雖然很傷人,卻也是這幾年來,她還能保持清白的原因。一對年僅十幾歲的姐弟若想在亂世中平安的活著,光靠別人的憐憫是不夠的。「江湖,你去砍些木條來,這幾個板凳要修了。」江詩扶起亂七八糟的桌凳,有幾個板凳徹底的斷成兩半,饒是冷漠如她,眼中也開始冒起了火。這本來是他們客棧里唯一完好的板凳耶。江湖剛把最後幾個客人送進房間,擦了擦臉上的汗,應聲道︰「你去睡吧,我關了門就去,順便練一會兒功,」她皺了下眉,轉身看向弟弟,「這麼晚了還去練功,娘不是千交代、萬交代,叫你不要混什麼江湖嗎?」他笑了,「我就是江湖啊,練武功不是為了混江湖,只是想要保護自己而已。」江詩無語。弟弟說的沒錯,假如他們夠強,就不會被這些人欺負,客棧也不會總是勉強維持,況且要不是收稅的衙役是死去外公以前的屬下,他們連沉重的賦稅都付不出來,還不知該如何是好,更別說她和江湖兩人為了打點整家客棧,已經每天都累得半死不活的,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盡頭?茫然的視線游移到了窗外,在即將降臨的夜色里,一輛蓋著黑布的拉貨馬車緩緩經過,幾個人在後面慢吞吞的跟著。她知道又有人來埋死人了,在這亂世中,每天都有許多人餓死、病死,更多的是被殺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人傳說,這家客棧所在的密林,就是古書中所提的鬼林,四面八方都有正氣鎮壓,林子反而成為極陰之地,死人埋在這里不但無法投胎,魂魄也永遠不能離開。所以經常有滿載著死人的大車經過,那些凶手們就把這些冤魂永遠的埋在密林深處的泥上之下,好掩蓋他們的獸行。江湖順著姐姐的視線看過去,接著連忙走上前關了門窗,然後笑著推姐姐回房,「別看了,看多了小心鬼來找你。」江詩順從的被弟弟推進房中,嘴角倒是因為他的體貼微微揚了起來,「我怕什麼,我可是會克死人的‘僵尸’啊!」說完,房門輕輕的闔上了。他在門前楞了很久,這就是姐姐那天不肯告訴那位公子名字的原因?他的視線悲哀地垂了下來。夜霧彌漫著整個樹林,連遠處客棧旗桿上的燈籠也被遮住了光芒。江湖砍好了明天需要的木柴送回客棧,但是用來修理板凳的木條還沒找到。這里的樹林氣候潮濕,木質大多較軟,雖然樹木茂盛但適合作桌凳的樹種並不多。想是這幾年經常整修客棧,附近適用的木材被他砍得差不多了,只能去更遠的地方尋找。看來以後可以考慮自己種植一些,以前他年紀小,力氣也不大,現在他已經比姐姐更能照顧這間客棧了,考慮事情要更周全些。他拿著燈籠小心的朝林子深處走去。雖然自小在這里長大多少已經習慣,但在這樣起霧的夜里,尤其在看到黃昏那輛滿載尸體的大車後,陰森的密林還是讓十六歲少年的心中有些毛骨悚然。一只貓頭鷹突然叫了幾聲,撲剌剌掠過地上,然後是老鼠的哀鳴聲。要不是怕明天沒板凳給人坐會影響生意,他死也不來。江湖臉色有些發青,找到自己需要的樹,胡亂砍了兩段木頭背起來就拼命往回跑,他心中充滿了恐懼,也不管這兩段木頭夠不夠應付那麼多碎裂的桌凳。貓頭鷹的叫聲好像在追著他,燈籠里微弱的光線在霧氣中更加渺茫,他跑得速度更快了。忽然腳下踩到軟軟的東西,身子一歪,臉朝下就這麼狠狠摔了一跤。燈籠掉在地上滾了兩圈,火熄了。他的臉貼在泥土里,鼻息間滿是血腥和新鮮泥土的味道。慢慢地爬了起來,身體微微顫抖著。這是新土,那些尸體就埋在這附近。抓起燈籠,他連滾帶爬的向前跑去,想盡快遠離這里。但他很快又跌倒了,這次他沒能立刻爬起來,緩緩回過頭,漂亮的瞳孔頓時驚恐地放大著。他的腳……被一只手抓住了?!霧開始散去,就著淡淡的月光,他看到旁邊的泥土在動,一只蒼白的手就是從那里伸出來抓住他的腳。那只手仍在用力拉他,他恐懼的拼命拉回自己的腳,但是卻徒勞無功,只能眼看著自己一點一點被拉過去。泥土的翻動更大了,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爬出來似。他嚇得幾乎要昏過去。姐姐還在等他,要是他被這里的什麼東西吃掉了,姐姐一個人怎麼辦?于是他鼓起勇氣,怞起斧頭正要對著那只手砍過去,卻愕然發現,那只手既白皙又小,像小孩子的手。就這麼心軟了一下,那東西已經完全爬了出來。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把他連斧頭一起甩了出去,他昏頭昏腦的忍痛爬起來,看見月色下,一個看起來像小女孩的身影站在翻起的泥土上,一旁還有一只尸體的手被她爬出的力量帶了出來,軟軟地搭在外面。真的有鬼!江湖驚駭地往後退了幾步。那女孩的眼楮很亮,背著月光冷冷的看著他,過大的衣裙上髒污不堪,還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她受傷了,或者該說她被埋在這里之前受傷了。女孩看了他一會兒,抬腳把死人的手踢進她爬出來的坑里,然後重新把泥土埋好踩實。這麼體貼的動作是不是代表她至少不是鬼怪?江湖心真的害怕稍微減了一些,事實上他現在仔細看過去,女孩的個子很小,很難想像這麼小的孩子是怎麼從地下爬出來的。霧氣又散了一點,月光明亮地照了過來,他看清了她的臉,然後輕輕的倒吸了一口氣。那是一張傾國傾城的臉龐,即使她看起來年僅十歲左右,但那張散發著妖魅的美麗小臉已經足以引發戰爭。女孩身上有兩處刀口還在微微滲著血,但是她好像不在意似的專心掩埋著自己爬出來的證據,然後回過身來蹣跚地走向他。「你還要看多久。」女孩喑啞的聲音不是問句,而是陳述。「你……」他站了起來,小心的問道︰「你是人?」她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苦他。忽然,她撲上來一只手把他推倒,另一只手則迅速掐住了他的脖子。江湖只覺她的力氣大得奇怪,驚訝得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推倒,在那只手掐過來的同時,他驚慌地問道︰「你做什麼?你的傷需要包……啊——」收縮的力道幾乎掐斷他的脖子,她閃著殺意的眼和他很近的對望著。他頓時喘不過氣來,意識開始飄忽時他突然很想笑——自己居然即將死在一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小女孩手里,虧他剛才還因為那只白皙的小手而沒真的砍下去,現在她卻要把他掐死了。只是可惜了姐姐那麼努力的把他養到現在,可惜了他背後背的那麼多木材,可惜了這麼美麗的月亮。江湖慢慢的閉上眼,忽然,脖子上的壓迫消失了,新鮮空氣馬上涌到咽喉,他劇烈地咳了起來。「別閉著。」他坐在地上咳夠了以後,才慢慢抬頭看著站在眼前的女孩,意識到剛才她好像說了什麼?「別閉著你的眼楮。」她有些稚氣的聲音沙啞地重復著。「你不殺我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這小鬼因為不想他閉著眼楮就放過他了?女孩捧起他的臉,美麗妖艷的眼楮對著他,「月亮在你的眼楮里。」他屏住呼吸,眼前這張臉完美得像夢,一個稍微重一點呼吸就能吹散的夢。他沉溺在這夢里根本無法說出話來,尤其是她竟淡淡的笑了起來。「我不殺你,但是我怕你會出賣我,所以我要跟著你,要是你膽敢背叛我……」他連忙搖頭,「不會的,我和姐姐兩人相依為命,也很怕死,仙子千萬別殺我。」女孩不禁一楞,「你叫我仙子?」他看著她臉上迷茫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問︰「難道是仙姑?」從未和同齡男孩接近過的她,這下真心笑了出來,展露出這年紀應有的稚氣,即使很談。「我是人,我叫女鬼。」他聞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一個叫女鬼的人?「怎麼叫這個名字?」「不好嗎?」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女乃媽沒叫過她的名字,不過追殺她的人都這麼叫她的。他驚愕的看著她一臉的疑惑,「當然不好,這個名字一听就不正常,換一個吧。」「那你給我起。」啊?!江湖倍感受寵若驚。這個剛才要掐死他的小祖宗,現在竟要他幫忙起名字?不是吧,可是真要他開口拒絕這個女鬼他也沒那膽子,就怕被她那身恐怖的力氣撕碎。「那就叫……」他四下打量著,她的眼楮也跟著他亂轉。終于他看見了天上的月亮,「那就叫月色吧!你跟我的姓,叫江月色。」女孩本來跟著他的眼楮看著月亮,听完他的話,驚異地看向他道︰「你讓我跟你的姓?」「是呀,我覺得江是全天下最好的姓。」他自豪的回答,未了又小心的問︰「你不喜歡嗎?」女孩驚異的神色慢慢收了起來,一朵淡淡的紅暈浮上臉頰,瞬間看呆了江湖。她走到依舊坐在地上的江湖背後,摟住他的脖子。這個動作嚇得他一陣哆嗦,以為她又凶性大發想要殺他。不料,她只是把頭輕靠在他肩上,用類似撒嬌的口吻說︰「背我回去。」江湖哪敢不從,兩手托起她的腿,然後背著木頭和要命的姑女乃女乃一起回客棧。還好霧散了,他就著從樹葉縫隙漏下的月光勉強認著歸路,倒是背上的女孩不斷精準的指出正確方向,問她怎麼知道,她給了個毛骨悚然的答案——她聞到了活人的味道。千辛萬苦回到客棧,江詩早已疲累的睡下了。在這恐怖的林中,很少有人在夜幕來臨後還不乖乖睡覺的,所以現在整個客棧只有他們兩個醒著。江湖把女孩放下,點亮油燈,順便拿了一套自己小時候的衣服給她。他們的日子很苦,舊衣服一般都拆了用來補丁,這衣服還是因為補丁太多,不能再利用才留下來的。他燒了點熱水,拿毛巾輕輕幫她把身子擦拭干淨。女孩看起來很小,他也沒什麼男女有別的意識,只見她身上的傷口好像很深。但是她自己卻不在乎似的,呆呆地看江湖為了她的傷,眉頭都快皺成一直線了。最後他幫她把頭發也洗了,濃郁的尸土味和血腥味都被洗得干干淨淨。但他唯獨對那流血的傷口不知道怎麼辦,正想叫起姐姐幫她包扎,她卻要求他給她針線,然後竟就自己把傷口縫了起來。針線血淋淋的穿過皮肉,看得江湖都快吐了,可她認真的樣子卻彷佛只是在繡花。「你……」他顫抖的問還在縫腿上傷口的她,「你不疼嗎?」「當然疼。」她白了他一眼,好像他在說廢話一樣,然後又繼續縫著,「本來不縫也會好,但是我看你快嚇死了,才忍著痛縫起來。」他听到後只感覺全身無力。姑女乃女乃,你現在比剛才那樣還恐怖好不好。很仔細的縫好傷口,她縫的針腳很整齊,看起來女紅不錯。然後她就坐在一旁,看著江湖幫她倒掉髒水,開始修理起板凳。身上的衣服很粗糙,但是干爽又溫暖,頭發還是濕濕的,她拿著他給她的毛巾慢慢擦著頭發,眼楮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費力地就著微弱油燈劈木頭,再把木條用木釘釘起來。看了下他已經汗濕的臉,她輕輕的落了地,走到他面前蹲下來。江湖這才發現她白皙的腳上什麼也沒有,正想著怎麼幫她弄雙鞋子,她卻彎來,用柴刀在木頭上劃了幾個痕跡,然後兩手一掰,像掰西瓜一樣把木頭整齊的拼成和他剛才劈的大小差不多的幾塊,接著拿錐子輕輕戳了幾下,像戳豆腐似的就把釘口弄了出來,她釘木釘是直接用手拍的,然而卻釘得此他還牢固。他被她打擊得快昏過去了,只听一陣劈劈咱咱的聲音,很快的,她釘好了大半破損的桌凳。眼看最後一條斷裂的板凳也要被她修好,而她的手卻沒一點流血的意思,江湖這才不敢置信地抓過她的手翻看。她的手很白皙,但是模起來很粗糙,表面像是有很厚的繭子,隱約還看得見傷痕。十指尖尖,指甲又硬又長,要不是看起來很美,這簡直就是標準的鬼爪,她到底是什麼人?他看著她怞回手又開始修理起來,然後最後一聲啪聲響起,她把最後一根木釘釘好了,小小的身體站了起來,理所當然的說︰「我餓了。」他還震驚于她的神力和神爪,因此沒應聲也沒動。「我餓了,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今天的尸體我沒吃,本來想吃你的。」又提醒了一次,她本來真的想殺了他吃他的肉,死去一天的尸體很難吃,她寧願吃新鮮的。這下江湖回過神來了,他張大嘴巴看著她一臉要他感恩的表情。頭痛,頭痛,頭真的好痛,他一邊嘆息著去廚房給食人小女魔頭找點正常的食物,心中卻詭異的浮起一個念頭︰她真的和他一樣是人嗎?廚房的食物很簡陋,這樣的世道能吃飽就已經是難得了。他下了碗粗面條,還加了些野菜,感覺自己也有些餓就多下了點。面熟了,他先端一碗給她,然後再回頭去端自己的。結果出來一看,她已經把那碗吃得干干淨淨,連湯都沒剩下。江湖再次被驚嚇住,呆呆看著她很理所當然的把自己手里的這碗接過去繼續吃了起來。或許是因為他在一邊看,她這次吃得較慢,小嘴秀氣的喝湯。很少人吃面條不是呼嚕呼嚕的,但是她吃得很文雅,讓他猜想著她吃人肉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文雅?只是再怎麼文雅,她也迅速地吃了兩大碗面條。許久後,他找回自己的聲音,忍不住問道︰「為什麼吃人肉?」又喝了一口暖暖的湯,她淡淡的回答,「和死人埋在一起,怕外面搜查又出不去,只能躲在墳墓里吃死人,死人爛完了就吃蟲子和老鼠。」江湖看著她繼續優雅的吃著面條,絲毫不因為剛才的話而破壞胃口。倒也是,她連那些東西都吃了,哪還有胃口不好的道理。終于吃得碗底朝天,她滿足地放下碗,「我已經有快一年的時間沒吃過熱的東西了。這面很好吃,還有嗎?」她一直靠著在夜里找些沒人敢吃的東西生存,炎巫追殺得太緊,她只要靠近活人就會被找到。一年前她偷偷去一家農戶吃了一個熱饅頭,結果差點被炎巫的手下把頭給砍了。「沒了。」看著她的眼楮,江湖發現面對這個吃了他那份食物的大胃王,自己居然有點愧疚,但是更多的是心疼。「哦。」無所謂的站起來,她從來不求能吃飽,只要夠維持到下次進食就可以了。事實上這次是她吃得最多的一次,現在的問題是……「我睡哪?」面對那雙妖冶的眼楮,他說不出要讓她睡冰冷客房的話,腦子不听指揮便月兌口而出道︰「睡我房間吧。」她點了點頭,拉著他的袖子走向散發著他氣味的房間,然後拉他一塊倒在床上,小小的身體理所當然依偎著他。「你……」他又開始傻了。還沒等他開口,女孩長長的舒了口氣。「有幾年沒睡床了,好暖。」江湖悲哀的發現,自己的抗議再次被心中淹死人的同情壓下了。他避開傷口,輕輕把她小小的身體抱在懷里,看她舒服的嘆息後,微閉起眼楮,妖魅的臉上盡是滿足。她的身子很涼,連氣息都很輕微,即使他天生耳力過人,也幾乎听不到她的呼吸。要不是他能看到她的胸口有些微的起伏,還真會以為靠躺在他懷里的是具小小尸體。忍不住拉起被子,想把她暖得熱熱的像個正常孩子,結果就在冷與熱的交織中,他慢慢的睡著了。然而,等他熟睡,她忽然張開了妖冶的眼楮。她晚上是不睡的,只是感覺到他很疲倦才故意說要睡。看他那麼小心的抱著她想溫暖她,嘴角不禁浮現出幸福的笑容。看著眼前清秀的少年,她輕輕的用氣聲低喚道︰「江湖,江月色,江湖,江月色……」仿佛這樣就能把兩人永遠的連在一起。曾經和她相依為命的女乃娘說過︰女人嫁給了男人後就會跟著丈夫的姓,他叫她跟著他姓江,就是想娶她的意思吧!從來沒人對她這麼好過,就連女乃娘也是拼命的每天督促她學習身為妖巫巫女的各種必備能力,唯恐她來不及學習一樣。然而,事實也的確證明,在她學完所有本領的半年後,女乃娘被炎巫巫女砍下了頭,好在那巫女也被女乃娘奮力殺了。而從那天起她要對付的就是炎巫族的最後一個傳人——一個男巫。那時她才八歲。可恨的是那男人還有個尊貴的身份,即使如她不敢在白天出現一樣,他也不敢現身在夜里,可他就是有本事讓很多人沒日沒夜地替他賣命。躲了這麼多年,好累啊!好在她熬過來了,吃尸體也好,什麼都沒得吃也好,被砍上幾刀或是被埋在幾米深的泥上里也沒關系,她終究還是活到了今天。靠著不想死的意志和巫女的天性,她活了下來,女乃娘說當她遇到生命中的那個男人時,所有的苦難就會到達盡頭。現在她已經找到她的男人了吧。「江湖……」她小聲喚著他的名字,在黑夜里度過有生以來最幸福的夜晚。天蒙蒙的亮了,江湖從睡夢中醒來,習慣性的打了個呵欠,忽然想起昨夜的女孩,猛然起身一看,連個影子也沒有。難道只是一場夢?他楞楞的看著雙手,不會的,那不是夢。他提起褲管,腿上一圈清晰的指印證明那不是夢。那麼睡在他懷里的小人兒哪去了?他下床正要去尋找,床下一只白皙的小手便抓住了他另外一只沒有淤青的腳,當下一痛,這只腳也留下了印記。「你在床下做什麼?」嚇得差點魂飛魄散的江湖,定了定神才蹲下來看著床下那張妖魅的小臉。「睡覺。」她睡意蒙朧的回答,然後抬眼看著他的眼楮,「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在這里。記住,是任何人。」「睡覺為什麼不去床上?」他不明白為何有人寧願睡地上。「我怕被人殺了,」她打了個呵欠,「我不敢,也許一會兒就會被人把頭砍下來。」他憐惜地看著她因困倦難得褪去少年老成的小臉,最後還是把她從床下抱出來放到床上。「你放心在這里睡,我不會讓人找到你的,但是你不吃早飯就睡,可以嗎?」「我不吃早飯,你把晚飯多做些就好,我睡的時候你莫吵我,等天黑我自己會起來。走的時候幫我拉好簾子,我不喜歡白天。」她也不堅持睡床下,倒在床上汲取著他睡過的味道,任他幫自己小心蓋好被子就沉沉睡去。江湖看著她的睡臉一會兒,幫她拉起用麻布做的帷簾,讓她沉浸在黑暗里,然後走出房門開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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