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二點,月色朦朧,浮雲在黑暗中像條灰色的彩帶飛舞波動著。
衛爾旋打開門,半個小時前他一直隱約感覺門外有聲響,但礙于手邊的工作還在進行,所以他並沒有追根究底,現在工作已經完成,于是他走出來找尋聲音的來源。
他在門庭下看到花競艷縮臥在他新置的柚木長椅所做的秋千上,連接椅子和天花板的麻繩前後微蕩,她像個躺在搖籃內的嬰兒般安詳的熟睡著。
望著她的睡顏,他的心像池春水,柔軟而平靜。
「軋軋——軋軋——」在安靜的午夜,門柱上不停回轉著的金屬制品發出低低的聲響,吸引了他抬頭觀看。
漆金的長箭以著順時鐘的方向三百六十度的繞著中間的金色玫瑰花轉著圈圈,它的設計原理和風車一樣,是靠著風力讓金箭轉動,因為是藉助風力,所以它的動性自然就不規則,時快、時慢、時而不動,不管如何金箭總是以花朵為中心,圍著它打轉,指著它休憩。
每次他定下心來看著它時,思緒總是會被拉回到遙遠的時空,那大學時代唯一一次和她對話的時刻……
「綿綿說你是園藝社的社長,你叫什麼名字?」
「衛爾旋。」
「哈!好可愛的名字。」她露出甜美的微笑,「爾旋——照字面可以解釋成『你轉』。你知道嗎?在國外有一種舞蹈,女孩子站在中間,男孩子圍繞著她打轉跳舞以示愛意,若女孩子接受了男孩子的告白,那她就會站起來和男孩子牽手一起跳舞。
「我的名字叫做花競艷,意思就是和花比賽誰美麗——當然是我比較美麗嘍!所以可以用『貌美如花』來形容我。如果我們的名字合在一起,那就像是這種舞蹈的前半段,你繞著我打轉,很有意思吧!」
就因為這段對話,讓他想到了這個飾品,進而設計並且做為他作品的標志,他就是那支長箭,而她則是中間的花朵,十幾年來依著她不停的轉著圈圈,就像她說的那種舞蹈,他跳著圈圈向她示愛……
現在女孩站起來了,他不用再孤獨的一個人繞著她跳舞,或許換個標志比較符合他們的情況,他微笑著暗忖。
衛爾旋拉回思緒,探身將她小心的抱起,然後轉身走進屋內,踩上樓梯向房間移動。
「唔……」花競艷發出囈語,微睜開眼眸。
「在外面睡會著涼,我抱你到房間睡。」他溫柔的道。
「爾旋,我來找你了。」她說著,「我鼓足勇氣開了大門,但是到了門口又泄了氣,哎!我覺得好糗,一直不好意思見你……」
「我知道,我能體諒。」
「我的腦子里一直浮現我把你踢下床的畫面,一想到就覺得好丟臉、好丟臉,你呢?你會不會也一直想到我把你踢下床的畫面?你會不會一直記起我在緊要關頭竟然想要、想要、想要……啊!好丟臉啦!」她埋進他的胸膛不敢見他。
「我告訴你這幾天一亙停留在我腦海里的畫面是什麼好嗎?」
「被我踢下床?」
「不是。」
「那是什麼?」她抬起頭。
「我一直想到你光果著身子躺在我懷里的畫面。」
臉迅速漲紅,她躲進他的懷里,指控著,「你。」
「食色性也。我不否認。」
她的臉頰踫觸著他衣領粗糙的麻質,他身上特有的那股泥土混雜著青草的味道淡淡的傳進她的鼻中。
「你想再看一次嗎?」她忐忑的開口,要消去她腦中滯留的畫面只有倒帶重來才行。
他的答案是直接將她放置在床上,然後跟著躺下。
他和她兩個人側著身面對面相望著。
他柔軟的劉海因為低頭看她而遮蓋住眼眸,她伸出手替他將卷卷的劉海爬梳到頭頂,「你的頭發長長了。」
「嗯。」
「我從來沒有看過男人的頭發可以自然卷得這麼漂亮。」花競艷撫模著他柔軟而蓬松的頭發,黑亮的發色帶著明顯的卷度。
「因為它是燙的。」
「啊?!是燙的?不是天生的?」
「嗯。」
「你怎麼會想到要燙頭發啊?」
「因為——」衛爾旋突然噤口,黑眸里盛著難得的害羞。
「為了女人?」他的眼神她並不陌生,男人面對心儀的女人總是會露出這樣的神情,是什麼女人讓他難為情?想到這兒她肚子里忍不住翻滾起無名的醋水。「不說拉倒!」
「我說。」
「我不听!」她捂住耳,不想從他嘴里听到他談論除了她以外的女人。
他拉下她的手,「你記不記得你國中時對熱烈追求你的黑力剛說了一個要當你男朋友的首要條件?」
「當然記得。」她道,「頭發要自然卷。」
「你為什麼會喜歡自然卷?」他問,這個問題在他心底盤桓了十幾年。
「我沒有喜歡,我只是突發其想,當時只想著要為難他,所以就找他辦不到的地方下手,哪里知道他竟然讓全校所有有自然卷頭發的男生去剃光頭,還跟我囂張的宣示說,從此以後他每見一個自然卷就剃一個,讓我沒辦法交男朋友,看!!黑力剛多可惡!」頓了下,她想到的問︰「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偉爾旋蹙著居听她解釋,幾乎想伸手扭斷她細長的頸子,她的玩笑害他頂了十幾年的卷發,害他每年總有幾次得忍受著艱熬坐在理發廳里一下午,讓美發師替他上痛死人的卷子?!
「我听說的。」他悶悶的道。
「是唷!」花競艷點點頭,「話說回來,這件事和你燙頭發有什麼關系?」
「你、說、咧?」罪魁禍首還敢問?他忍不住咬起牙來。
她眨巴著眼,機靈的將他突然的咬牙切齒和前面的談話連在一塊兒,驚訝的失聲問︰「因為這樣,所以你去燙頭發?」
「沒、錯。」
「你少甜言蜜語,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就燙頭發了,你不會說你那時候就喜歡我吧?我才不相信。」
「我這頭卷發維持十幾年了,而且每一年都會補燙幾次。」衛爾旋瞪著她,事到如今他也不怕坦白了。「我不是在你剛認識我的時候才喜歡你,而是在更早更早之前。」
「你喜歡我這麼久了?!」她瞪大眼。
「沒、錯。」他鏗鏘有力的回答,「我忍著痛每年燙幾次頭發,結果是個玩笑,真是好笑!」他氣不過,只好轉過身背對著她。
笑意在她嘴角泛開,望著他那一頭卷發,內心的感動慢慢擴大,她挪移著身體貼靠在他寬廣的背部,「難怪你之前說你愛我好久好久了。」
他不說話。
「爾旋,你轉身好嗎?我想吻你。」
這樣軟性的請求任何男人都會轉過身。
花競艷貼上他的唇,密密的親吻著他,按著求歡的步驟,主動的勾引他,讓他呼吸雜亂,失了心神……
兩個人身上的衣物在親吻中卸去,他們互相糾纏、互相嬉戲,彼此都在對方身上點燃欲火,也在彼此身上尋求滿足,欲火愈燒愈熾,汗水在他們身上互相浸染,內心深處渴望的源頭在呼喊著。
衛爾旋抵著她的濕熱,「會很痛。」
「沒關系。」她痛楚的糾著眉,咬緊牙,主動的迎向他。
極痛像是要扒開她的皮,她淌著淚不讓他停下,因為愛他,所以為了他傻氣的舉動而深深感動,愛意夾著感動,她可以為他忍受一切劇痛。
十多年來上發卷的疼痛綜合起來是足以媲美第一次的疼痛的,他都可以為她忍受了,她當然也可以!
清晨五點,公雞初啼。
花武夫就像往常的每一天,五點起床梳洗完畢之後踏出房門。
他反手關上房門,低頭調整著腰帶,整理著身上的劍道服,眼角餘光瞟到對面房間的門是開敞著的,這讓他好奇的向前走去。
「才剛五點鐘,競艷這丫頭什麼時候這麼勤勞,一大早就起床了?」他喃喃{ill語著,走到花競艷的房門口,人也跟著愣在原地。
她的房間是一系列的女敕黃色系,在初晨的光曦里顯得明亮舒適,繡著橘色花朵的鵝黃色床單平鋪在單人床上,棉被迭放整齊的擺在床尾,整個房間干淨整潔太過整潔了?!
他拖著步伐走進房間,站在床前仔細的盯著棉被,柔軟的棉被被折出四角邊,就像塊四方的豆腐干,中間柔軟,但四邊整齊,就像他房間的棉被一樣。
「競艷起床從來不會迭被,更別說迭成這樣四四方方的棉被……」他每天早上都會替孫女兒迭被,這條棉被還維持著昨日早晨他迭被的狀態,那代表什麼?
他不願意再想下去,轉身疾步的往屋外走,動作快速得像是後頭有只猛鬼在強迫他。
花武夫順手拿起牆腳的竹帚,站在庭院里清掃著落葉,他的動作緩慢,竹帚落下得慢、舉起的也沒有相同的動向,落葉沒有規律的在空中飄散,掃了好一會兒也沒辦法將葉子聚攏在一塊兒。
他若有所思的一邊掃一邊往大門走,一邊掃再一邊裝做不經意的朝斜對面的屋子瞧。
應該……待在那里吧?他心底冒著疑問。
應該……安全吧?他又忍不住瞟了瞟。
應該……不要緊吧?他靠近圍牆邊,竹帚掃著牆角的塵土,不知不覺的一路掃去,離斜對面是愈來愈靠近。
「花老,您今天怎麼這麼好興致,掃地掃到街上來了?怎麼好意思讓您老人家替我們掃門口?」
「啊?不要緊、不要緊。」他的注意力一直偷偷的放在對門門口,突然被人點到名,他心一驚,抬起頭對著來人就直笑。
「我家門口您就甭掃了,我一會兒自己掃——」
「哎呀!花老,您老人家大清早就幫我們把門口掃干淨啦?不好意思ㄋㄟ。」
「啊?我們家也掃啦?哎唷,花老,不好意思啦,謝謝您耶!」
寧靜街上的左鄰右舍本來就都起得早,只不過家庭主婦們都忙著在自個兒家張羅著家人們的早餐或是洗衣、曬衣的工作,所以都沒注意到花武夫怪異的行為,現在听到有人開口,街上受益的住戶全都采出頭左一句不好意思、右一句不好意思的直對著他道謝。
「不用客氣、不用客氣啦!」花武夫呵呵直笑,現在才發現自己不經心的一路掃來,心底尷尬得要命,幸好他的白胡遮蔽了他勉強擠出的笑容,他才可以保持住平日威嚴的形象。
「呃?誰啊?」他忍不住又偷瞄了眼對門,赫然發現有著亂七八糟顏色的木門旁多出了三個人。
他的問題讓左右鄰居全都將目光投注到對面。
「對啊,那是誰啊?大清早的就有訪客。」
「咦?那好象是衛太太耶!」
「是啦是啦,是衛太太啦,好久沒見了ㄋㄟ!」
「是全惠嗎?我記得她叫做全惠……」
「對啦,是全惠!厚,快十年沒見了吧!她的身材還是保持得這麼苗條ㄋㄟ!」
「全惠、全惠!怎麼這麼早來?來看兒子啊?」
花武夫糾起白眉,他的一句話怎麼可以引來這麼大的回響啊?他望著大家像出籠的老鼠紛紛往對門打招呼——他的老眼驟然眯起,那個叫做全惠的女人手里拿的不會是叫做「鑰匙」的東西吧?!
腦袋里的警鈴大響,他穿著木屐的腳「啪答啪答」的快速向前沖,越過像是出籠老鼠的鄰居們,直奔向前緊急捉住她的手,趕在最後一刻制止已經插在鑰匙孔的鑰匙將門鎖開啟。
清晨六點,微亮的天際里夾帶著清新的空氣,小鳥在樹梢上蹦跳著,一邊發出吱喳的叫聲。
衛爾旋摟著枕靠在他身上的花競艷,大手在她光潔的果背上下來回撫模著,愛極了她滑女敕細膩的肌膚。
「競艷。」他的嘴輕靠在她的耳畔喚著她。
「嗯……」閉著眼楮的她含糊的應著。
「我愛你。」
「嗯……」
「你呢?愛我嗎?」
「嗯……」
「『嗯』是什麼意思?愛還是不愛?」
「愛……」
他揚起嘴角,一夜激情,她早已體力不支的疲倦睡去,他的精神卻意外的好,因為擁有她而亢奮得睡不著覺,天曉得他多想沖出去向每個踫上的路人宣告,他終于擁有愛了幾乎半輩子的女人。
「我想帶你去看我的家人。」衛爾旋說,本來心底就有的計劃,因為昨晚兩人之間的關系提升而讓他有了提前進行的想法。
「嗯……什麼?!」半睡半醒的花競艷知道他一直在問她問題,隱隱約約的她也一直回答著他,深沉的意識里在消化了他的提議之後,她猛然驚醒,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
「今天去好嗎?」
「不要!」她斷然拒絕,然後聲勢轉小,她小小聲的說︰「我會不好意思。」
「有什麼好不意思?」
「就會嘛!」
「你當初見黑力剛的父母親會不好意思嗎?!」
「這跟那不同。」
「哪不同?」
「就不同嘛!」她看著他審視的眼,最後還是吐露出真正原因。「我重視的事情我就會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我表現不好,害怕你父母親不喜歡我——你有多少個家人啊?我不會要去見一大票人吧?」當初她去黑家拜訪時,可是有滿屋子的親朋好友坐在客廳里等著她呢!
「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弟弟,我們家人口簡單,憑你的實力很好對付。」
「什麼對付?!」花競艷賞他一個白眼,「給我一點心理準備好不好?」
「不好。」他可是見識過她給自己心理準備的方式,那種嘮嘮叨叨的雜念方式他不想再領教。
「爾旋。」她撒著嬌,身軀伏上他的胸膛,「好嘛,讓我過一陣子再去拜訪你的家人嘛!」
「明天。」
「太快了啦!至少要一個月。」
「不快。」衛爾旋捧著她的臉,「我敢保證我用今天一天的時間就足以讓你自信滿滿,比你那種自我催眠的嘮叨還要管用。」
「什麼自我催眠?」
「就像……」他思索著第一次見到她時她不停叨念的話,仿效著,「不要怕,你行的!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倒你,你是最棒的、最好的、最完美的,沒有什麼好怕,可以的、可以的……」
花競艷的俏臉上抹上粉紅,「你、你怎麼會知道?!」
「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就這樣念了快要半個小時,你不曉得你的這一席話深深印在我的腦子里,效果真是驚人啊!」
「你偷听?!」
「那時是我先到的。」他聲明,時光飛逝,她還是像當年的那個小女孩一樣,臉頰燒紅,這種前後對照的感覺讓他的心底泛起一種不知名的情緒,那時的小女孩竟然成了他的女人……
她眯起眼,這樣的對答讓她覺得熟悉,記憶深處似乎也有一段這樣的對話,好象……好象……她努力的思索著,「你就是那個躲在花圃里的男生?!」
「真榮幸,你還記得我。」他挑起眉,沒想到她會記得這個小小的片段。
「竟然是你?!」花競艷捂著嘴,當時她心底芥蒂了很久,覺得自己的弱點被人看到了,尤其最後還被他抱滿懷,那是她第一次知道男孩子不像女孩子的身體那般柔軟……他那時候說過自己的名字,她竟然沒記起他來。
「真怪!」她的記憶浮現,當時的他和現在的他長相相迭,當初那個讓她臉紅不已的男孩長大了,而且還讓她深深愛著,感覺真是奇特。「我竟然會愛上你。」
「是啊!」
她靠著他,想起他的話,「你說你有比我更好的辦法讓我自信滿滿?」
「是。」衛爾旋點頭,嘴角泛著笑。
「你每次這樣笑都會讓我毛毛的,感覺好象被算計。」
他挑起眉,「我是真心誠意想讓你充滿自信。」
「用什麼辦法?」
他挺著腰,讓無聲的動作回答她的問題。
光果的大腿感受到他堅挺的觸踫,她紅著臉意會到他所謂的好辦法。「你。」
「這是你魅力的最好證明。」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溫柔的開始親吻她,「你的額頭好美……眉毛彎彎的也好美……眼睫毛卷卷長長的也好美……眼楮黑得好有神,也是美……鼻子、嘴巴、脖子、身體……都好美……」
他的吻像魔法,點落在她身上每一處,讓她真的覺得自己就像他口中所言般美好……
同一時間,樓下門口。
花武夫沖動的舉動讓所有人都定格了所有動作,紛紛投以目光。
「衛太太,好久不見。」他率先從定格中回神,緩緩的怞回手,心底覺得丟臉的想馬上沖回家拿竹劍解決自己。
「你是?」金全惠看著突然殺出來的老人,有禮貌的詢問著,鄰居們太久沒見,她都認不出來了。
「媽,他是花競艷的爺爺。」西裝筆挺的衛青褚替母親解答疑惑。
他昨晚開視訊會議開到三點才睡,睡不到一個小時母親就揪著他充當司機要來見哥哥,睡眠嚴重不足的他臉色臭得很。
「你好。」一听見是大兒子心上人的爺爺,金全惠更加有禮貌的對他點頭,然後替丈夫介紹著,「這是外子。」
「花老,好久不見。」衛明凱也對他點點頭。
「衛先生,你好。」花武夫打著招呼,腦袋不停狂轉著該用什麼理由好讓這家人不要進屋子里去。
「全惠,你怎麼這麼早回來啊?」
「好久不見ㄋㄟ,衛先生你好。」
「厚,你們夫妻倆命真好,十多年了都沒什麼變,除了頭上多了些白發,還是這樣登對好看。」
「是啊是啊!」
「怎麼會想到要回來?」
一票的婆婆媽媽全都擁上,開始七嘴八舌的丟著話題。
「咳咳!大家這麼久沒見,不如到我家泡泡茶,好好聊聊、敘敘舊。」花武夫想到辦法了。
他的提議讓衛明凱想起該有的禮儀,「這怎麼好意思?既然大家都來了,不如直接進屋泡茶聊天吧!」
「是啊!」金全惠伸手轉動門鎖上的鑰匙。
「啊!」花武夫緊張的叫了聲。
同樣的,所有人的目光再度回到他的身上。
「我家比較大,到我家泡茶好了。」花武夫吶吶的做最後的補救。
「不用了啦!」
「在哪喝都一樣嘛!」
「是啊。」
「我們也想順便參觀一下衛先生的家呢!」
「花老,你也一起來啦!」
花武夫在心底狂叫,從來沒有一刻感覺這班婆婆媽媽是如此的惹人嫌惡,如果他現在手上有劍,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朝她們劈去。
「師父。」章奪標領著一班的學徒去街上慢跑回來,在看到花武夫時停了下來。
自從花競艷回來長住之後,劍社里的每日晨跑就改到戶外,以防花競艷再次將一班學生殺得片甲不留。
「師公。」一班學徒跟著喚。
花武夫點點頭。
「你們一群人圍在這里做什麼啊?」章奪標好奇的問著,看到衛青褚站在人群最外圍,頂著一張臭臉,「你不是衛爾旋的弟弟?」
「嗯。」他哼著,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
「奪標,我們要進去喝茶順便參觀,你們要不要一起來?」
「奪標,帶著你的徒弟們回去練習。」要死了!還嫌人不夠多是不是?!
「師父,可是我想看看耶!」章奪標的話正中所有人下懷。
住在寧靜街的人都知道,衛家幾年前曾經大修土木過,請來的是設計師級的建築師興建房子,和他們住了幾十年的老屋可是大大的不一樣,偏偏衛爾旋和大家不親,所以一直沒有人有幸可以進屋去參觀房子,現在有這個大好機會,當然所有人都想進去瞧瞧。
「你湊什麼熱鬧?!」花武夫低低喝著。
「我一直都嘛愛湊熱鬧。」章奪標裝可憐的應著,然後回頭吆喝著一班徒兒,「你們也想看對吧?厚?」
「是啊!」
他的話讓婆婆媽媽想到這大好的機會怎能讓家人和其它鄰居錯過,于是大伙兒開始喳呼起來,「全惠啊!我們可不可以讓家人一道兒來喝茶啊?」
金全惠看了看衛明凱,見老公點頭同意,她也跟著點頭邀請,「可以啊!不嫌棄的話歡迎大家來喝茶。」
「太好了!」
「等等厚,我去叫人來。」
「我也去厚……」
「媽,這是哥的房子,你讓這麼多人來,可以嗎?」衛青褚皺著眉出聲問。
「是啊、是啊,不如到我家吧!」花武夫跟著馬上附和。
「沒關系的,要不了多少人。」金全惠說著,「花老,你也一起進來喝杯茶吧!」
「喀答」一聲,門鎖被轉開,雕花木門被她推開。
事到如今他能如何?當然得進屋去,盡量挽救可能發生的局面。
大門敞開,以衛明凱一家人帶頭,所有人跟著陸陸續續進到屋子里,此起彼落的贊嘆聲不時在屋子里響起。
「青褚,你到廚房準備茶水,我到樓上去叫爾旋。」金全惠吩咐著小兒子,然後往樓梯走去。
「衛太太,我去好了。」花武夫攔住她的去路。
金全惠看著面前的老翁,心底對他的過度熱心實在是有點招架不住,印象里他在北城是地位舉足輕重的尊長,像這樣傳統的城鎮,他的地位不是會讓他傲慢而無禮嗎?怎麼完全相反?
「花老,這里是我家,哪好意思讓你上樓去叫我兒子?!你在客廳坐坐,或是要到處參觀也可以,花園里種植了很多花,你可以好好觀賞。」她說著,然後轉身爬上樓去。
花武夫嘆口氣,他看了眼壁上的掛鐘,時針接近七點。「一整個晚上到現在,就算捉奸在床,也應該是衣衫整齊了吧!」他喃喃自語著。
他無心參觀,只好走到沙發上坐下,誰知他的才剛坐上椅墊,樓上就傳來金全惠的驚聲尖叫。
他寒毛豎立,老邁的身軀彈跳起來,趕緊搶在前頭擋住所有參觀者的去路。
「花老,請你讓讓,我要上樓去看看內人叫些什麼。」衛明凱有禮的要擋著樓梯口的花武夫讓路。
「我是全流派的劍道掌門,有事情我來解決,你們在這里等——」
「現在事態緊急,你空有一身武藝也無用武之地,失禮了。」急性子的衛青褚哪願意等,他抱起他,將他安置在樓梯旁,吆喝著爸爸就往樓上沖去。
其它在各處參觀的街坊鄰居也听到了金全惠的尖叫聲,紛紛來到樓梯口,跟著向上沖去。
「這、這、這」花武夫傻了眼,不是只有幾位婆婆媽媽嗎?怎麼全街坊的人都來了?「讓讓、讓讓!讓我先過!」
這怎麼可以?!整條街的人都看到他們家競艷躺在男人的床上,就算對方是她要嫁的男人,也不行啊!
「媽?!爸?!青褚?!你們怎麼全都來了?!」
花武夫趕在街坊鄰居前頭,當了第四個進房的人,他正好听到衛爾旋的驚訝聲。
「媽?爸?」花競艷跟著他的話覆誦,打斷他們耳鬢斯磨突然沖進房的人竟然是他的雙親?!她急急忙忙躲到衛爾旋身後,媽呀!她的心理準備還沒做好,就得面對他的雙親了?!而且還是全身光果的模樣?!
「我的天啊!現在要七點了,你們怎麼還這副模樣?」沖進房的花武夫見到他們兩個人袒胸露背的躲在棉被底下,急急背過身,氣急敗壞的喊著。
「爺爺?!你怎麼來了?!」听到熟悉的聲音,花競艷巴不得自己能夠當場昏倒來逃避這一場尷尬的局面。
「發生什麼事情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要不要緊啊?!要不要叫警察?!」
「是流血事件嗎?要不要叫救護車?!」
「花老,你不要擋著門,我們這麼多人可以幫忙的一定幫忙,你讓出路來讓我們看看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師父,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大伙兒全都往這兒擁入?!」門外大批人接踵而至,七嘴八舌的出著意見,現場一片鬧烘烘,亂成一團。
「衛爾旋,你不是說你們家人口簡單?!怎麼來了一大票人?!」
「花競艷!你還有空說話?!快點穿上你的衣服!」花武夫壓著門板,門外的人幾乎像是暴動的亂民,他快要鎮壓不住了。「小伙子!你不是人高馬大嗎?還不快來幫忙!」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媽,門外是來了多少人啊?」衛爾旋啞著聲音問,動作迅速的套上長褲,將棉被仔細的包里在花競艷身上,然後走下床,「可不可以先清清場?讓競艷穿上衣服。」
「我、我也不知道來了多少人,大家說要參觀——」金全惠吶吶的回答著,她萬萬想不到會撞見兒子的「好事」,而且對象似乎還是那個讓兒子喜歡了很久的女生,有這麼多的「見證人」見證,她該是非兒子不嫁了吧?這算不算是這場鬧劇里值得辛慰的好消息?
「請你們先離開。」衛爾旋將雙親、弟弟和花武夫往門外推,在他伸手打開房門的一瞬間,發現門外黑壓壓的一片人海,壓迫感馬上壓上他的心。
從他離開學校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在同一時間、同一空間看到這麼多人了,因為平日的閑散生活讓他身體的抗壓性慢慢減弱,外頭逼近五十人的數目,竟然讓他開始覺得窒息頭昏。
「請離開。」衛爾旋站在門口,鼓足所有氣勢,橫眉豎目的丟下三個字後,就當著眾人的面甩上房門。
「競艷,衣服穿上,記得不要開門。」他回過頭,吩咐著床上的人兒,腳一軟,還是讓窒息感侵襲了他。
「衛爾旋!你不會是昏倒了吧?!」認識他到現在,她是頭一次真正見識到他所謂的「舊疾」,「怎麼有這麼好的病癥說昏倒就昏倒?」
花競艷瞪大眼,真正想昏的人沒昏倒,反而不該昏的人卻昏倒了?
她的驚呼讓門外的人再度鼓動起來,她疾速的穿上衣服,瞪了瞪癱軟在地的衛爾旋,然後再瞪了瞪門。
「競艷,你完了!你的名譽到今天為止徹底玩完了,現在你唯一能做的就只能保護你心愛的男人了。」她自我催眠著,知道一旦把這扇門打開,她的形象就真的完全摧毀,而且會被流傳得很久很久。
「哎!你辦得到的。」她幽幽的嘆口氣,然後打開房門。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個最大的質問聲在樓梯間響起,因為房門的打開而停止。
花競艷的出現讓在場所有的人倒怞了口氣,原本的紛鬧不休全都被安靜取代。
剛剛衛爾旋是果著上半身出來的,現在她雖然穿戴整齊,但大清早加上孤男寡女以及先前金全惠的尖叫聲,豐富綺麗的想象在大伙兒的腦海里萌發擴張,而後讓人全身發燙。
是發生「那個」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