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萬家團圓的傳統節日——春節,老天也賞臉,幾日來的天氣都莫名的好,幾天前的一夜才不過一場大雪,第二日天氣就放晴,而且是那種沒有一絲雜質的晴朗,雪雖融化了,但並不泥濘,道路被打掃得很乾淨,陽光雖燦爛,溫度卻還是很低,放眼望去,仍是一片銀妝素里,雪景美下勝收。
人來人往的年貨大街上,熱鬧得不得了。
只見人群中有三個非常顯眼的人物,一個高高的順俊男人,一個矮矮的小廝兒,兩人身後稍遠的距離外,還跟著一位拖著腳步、臉色臭臭的黑衣侍從。
「五爺,今年這雪下得可真是大,十幾年都沒不過這麼大的雪了。」說話的小廝兒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長得可真粉女敕,小小的臉蛋兒,被冷風凍得通紅的鼻尖、臉頰,稱得上水汪汪的大眼活潑討喜。
小廝兒個兒小小,站在主子面前,堪堪只到人家的胸口。
被叫做五爺的男人,斜眼瞧她凍得縮頭縮腦的可愛模樣,薄唇綻出一抹淡笑,手中折起的玉扇便敲向她的圓腦袋。
「叫你別跟著出來受凍,你偏不听,冷吧?等不要是凍得走不動,可別叫爺背你。」
香香鼓著雙頰,一雙小手柔著被敲痛的腦袋,嗔怪地瞧向自己的主子。
「五爺,你下手可真狠,奴才痛死了!」
景灝捏捏小廝兒的臉頰,可她的臉正挨凍呢,哪禁得住這一掐,痛得她哀叫一聲,也顧不得什麼主僕之別,小手飛快的拍了頰上的大掌一下。
「五爺好壞,捏得人家好痛!」
香香抱著痛頰,原地打轉,可能她自覺這樣做,痛意就會消失吧!
景顯狹長的眸中溢滿笑意,他寵愛地看著自己的小奴才,有些舍不得地把她攬到身邊。
「你這小六兒,膽子真是被我寵出來了。」連王子爺都敢打?
香香當然有話說,而且很理直氣壯。「都怪五爺啦,人家本來凍得就很痛了,干麼要再捏人家?痛都快痛死了,你還捏著不放!我才不是愚奴呢,都要被主子虐待死了,還一聲不吭。」
他爆出一聲大笑。「不得了,我家小六兒可真是金貴得不得了,五爺連小臉蛋都捏不得了?」還虐待咧!他以前還不是照三餐捏,心血來潮還給他隨便捏?怎沒見她反對過?
她不理他,掰開他纏在自己細腰上的手臂,離他遠遠的。
她皺皺小鼻子,故意低聲道︰「五爺別亂抱啦,也不注意一下現在的處境。」
這里可是人來人往的年貨大街,他們兩個「男」的,窩在角落里曖曖昧昧、糾纏不清,多難看呀?
她左看右瞧,一副擔心人家指三道四、避嫌的模樣。
景灝顯然拿她沒轍,投降地牽起她的小手,晃悠悠走出角落。
他嘆了口氣。「小六兒,五爺好不容易覦空拋下政務,好有閑情逸致地出來溜達溜達,偏偏被你這愛多管閑事的小奴才給破壞了好氣氛。」
這小奴才一發現他打算偷溜出來玩,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拖住他,是求他別溜出去,以免遇到什麼不必要的危險嗎?錯!是求他這位主子爺帶她這小奴才一起出去玩。
當時就是這麼「求」的——
「嗚嗚,皇上要是不帶香香出去玩兒,香香就不放開手。」她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皇上要是不顧奴婢的哀求,非要微服出宮,奴婢也不敢攔,嗚嗚嗚,香香生是皇上的小奴才,死是皇上的奴才鬼,皇上要出宮,可以!就先把香香打死吧!」
嚇!會不會太悲壯了點?這小丫頭最近是不是又迷上哪出新戲了?
「香香,我是出宮體察一下民情,再十來天就是春節了,听說東、西城都設了年貨大街,我想去走走看看,切實感受一下老百姓的生活,用這種方式,能知曉許多奏摺上沒有的東西。」順便出去玩一下「而已」。
香香癟起小嘴,小手拉著景瀕的袖子不放。‘那好,奴婢擔心皇上,帶著奴婢一起去,奴婢才放人。」
皇上想撇下她自己偷溜出去玩兒?沒門!她也好久沒見過外面的花花世界了,她也是饞得很,好久沒吃到走炸雞、大碗茶和冰糖葫蘆了。
想到那些小零嘴,她不自覺的吸了口口水,小手更大力地搖景灝的手臂,大聲嚷嚷道︰「皇上若不帶香香一起走,香香就去皇太後那里告狀,香香會跟太後娘娘說,以前皇上偷溜出去好幾次丁……唔唔……」而且每次都不帶她一起出去玩兒,這次她說什麼也要緊緊跟在皇上的後面。
景灝捂住她的小嘴,滿臉無奈。真是被這個小東西打敗了!
他捏捏香香的鼻尖。「你這小惡奴!別給我亂叫了,我帶你出宮就是。不過想出宮可以,一切都得听我的。」
被捂住小嘴的香香,一听景灝要帶她出宮,興奮地猛點腦袋。
景灝眼里閃過狡猾的笑意。「你去換身男裝,先說好,要是被我看出來有一絲一毫的女孩子氣,我就不帶出去了。」
她拚命點頭。
「還有,在外面不能叫我皇上,我排行老五,就叫我五爺。」
香香點頭。景灝撫著下巴,沉吟了半晌。「你呢,就叫‘小六兒’吧,五爺的小跟屁蟲。」跟在五後面的就是六了。
香香一听景灝還在叨念這件事,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五爺,你怎麼這麼愛念?念到現在你還不嫌煩啊?」羅唆死了,跟個老頭似的。
啊呀,連念都下給念了?這小惡奴!
景灝沒轍地搖頭輕笑。
為皇上護駕的侍衛慶良也被香香給逗笑了。
景灝瞥他一眼。「怎麼?剛才還一臉跟誰有仇的表情,現在心情好些了?」
慶良立刻誠惶誠恐地抱拳行禮。「五爺多諒,奴才實在是擔心您,您可是萬金之軀,只帶著奴才一個人出行,萬一出了什麼事,奴才可擔待不起。」
唉,有個任性的主子,也是奴才的悲哀。
怪只怪被自己給撞上了,太海他們都有要事纏身,不在宮中,皇上又不準太多侍從跟隨,他也只能搏了老命,硬著頭皮跟上。
萬一這事被皇太後知曉了,他的皮就等著繃緊些吧!
景灝哪里不知道慶良的心思,他拍拍慶良的肩。「別擔心了,這條街逛完,我們就回去。」
話一說完,便轉回視線去找香香。慶良大松了一口氣。
景灝看見香香蹦蹦跳跳地鑽進人群中,怕跟丟了這興奮的小家伙,他加快了腳步追上。小家伙也算有點良心,沒真的只顧得貪玩,她在人群中笑吟吟地轉回身,向他招著雪白小手,等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鼻腔突然涌上一陣酸澀,他貪婪地吞噬著小家伙純美至極的甜笑,不去管胸口緊得發痛的心跳,他幾乎是半跑著,追上她的腳步,牽起她的小手。
一拉住他的手,香香便轉移注意力不再看他,而是轉動著小腦袋,好奇地四處探看。攤販賣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好看了,她看得眼花撩亂,恨不得多生出幾雙眼楮來。
「天下一絕——蘇家大碗茶咧,誰要嘿!五文錢一碗,不好喝不給錢咧!」
「喲喝!大家都來嘗嘗嘿!剛出鍋的是炸雞,香脆鮮女敕,酸甜咸辣看您要什麼味兒,這里都有咧!」
「香噴噴的豆腐腦,又白又女敕,吃了一碗保您還想再來一碗!」
「冰糖葫蘆串兒咧,大家都來看看!小的這冰糖葫蘆兒種類多,花樣繁,沒您想不到的,就怕您不來嘗咧!」山楂算啥?「山藥、葡萄、癩猴桃、隻果、桔子、哈密瓜、花梨……應有盡有咧!」
香香的小耳朵動了動。正愁不知道從哪里下手咧!
她轉回身,一臉諂媚。「五爺!」
叫得可真甜,甜得景灝身上的雞皮疙瘩全豎起來了,他掀掀長睫。「干麼?」
「五爺,小六兒想吃冰糖葫蘆。」
「你自個兒沒錢嗎?」難道要他這個做皇帝的給她這個小奴婢付錢?
香香你這小惡奴,還可以再惡劣一點試試看!
香香捏住縫在身側乾癟的小荷包,「五爺,人家的錢袋在棉襖里面,不方便取出來啦。」總歸一定要賴給皇上就對啦!
景灝大概只能無語問蒼天了,他忍不住又想用手中的扇子敲她的小腦袋,但她早有所覺,捂住頭跑到一邊。
「不給打啦,不給打啦,很痛呢!」
「你這小錢鬼,存這麼多銀子做什麼?我是少了你吃還是少了你穿?」吃的穿的比他的那些嬪妃都還好,太後也三不五時地給她打賞,她還敢給他露出那種窮酸相來。
香香噘起小嘴,咕噥道︰「人家窮怕了嘛!」銀子多多,女人才會有安全感啦,唉,皇上是男人,看來是永遠都別想參透這其中的奧秘啦!
景灝面對香香除了沒轍還是沒轍。他能怎樣?狠心不給她,讓她委屈嗎?只怕先心痛的那個是他自己,他是看清了,這麼多年來,他是被香香這小丫頭片子給吃定了。
他探進狐毛氅衣內,把一袋圓鼓鼓的銀子拿出來。香香早已雙手合捧,滿眼放光地等在他面前。
「拿去,隨你怎麼吃。」
香香緊緊盯著那一袋元寶,看它被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中,剛要捏緊,銀子卻長腿飛了,她眼巴巴看向景灝的眼楮。
「五爺我可要先警告你這饞嘴的小奴才,大街上的東西不乾淨,回去要是鬧肚子給我生了病,你那小記得來跟我的手問安。」
「是是是是!五爺放心,小六兒絕對不會生病。」她是誰啊?她是拍不死、打不扁、響當當一條蟑螂命的香香耶!她小時候就是吃這條街上的東西長大的,還不是二點事都沒有?
香香抓著錢袋,飛也似的沖到賣糖葫蘆的小販前,笑咪咪地從插滿冰糖葫蘆的草東上,取下好幾大串不同口味的糖葫蘆,景灝看著她那饞嘴的表情,無奈地搖頭。
「五爺,我要那個……」
「五爺,我要這個……」
「還有還有……」
「這個,這個啦,人家要這個啦……」
一路上,只听見香香發現好東西時的興奮尖叫聲,和向景灝要銀子買東西時的撒嬌聲,景灝總是寵著她,什麼都由她。
跟在他們身後的慶良卻是臉色越來越黑。這條街有那麼長嗎?怎麼好像走不到盡頭咧?!
香香早不滿慶良那張強尸臉啦。干麼呀,出來玩還帶著一張大便臉!她大眼滴溜溜一轉,小嘴巴一噘,扯著景顥的袖子猛搖。
「五爺~」拖音極綿長的撒嬌聲。
慶良听著是全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不過他家五爺卻享受得很。
「又怎麼了?」
香香貪吃般吸了吸可愛的小嘴,眼楮散發出夢幻的色彩。「人家想吃醇香齋的炸臭豆腐。」
「臭豆腐?」那是什麼東西?景灝連听都沒听過。
慶良也是一頭霧水,他也是世家子弟出身,自然沒像某人般,大街小巷吃透透,什麼奇怪的東西都嘗過。
「哎呀,我跟你說喔,就是一種很好吃、很好吃的豆腐,雖然味道臭臭的,但是很好吃。」
豆腐還有臭的?臭的要怎麼吃?
景灝沒想明白。不過既然香香想吃,那就買咀!
香香笑咪咪地從袋子里挖出一錠碎銀,交到慶良手上。
「麻煩你了喔!」笑得眼楮都眯成一條縫兒啦。
「呃?」慶良模不著頭腦。
「我跟你說醇香齋的位置喔!」小手開始亂指。「那個巷子盡頭,直走,左拐,有個路口,再左拐,看到一家燒餅鋪後,右拐……再左拐……再再右拐……」
慶良像在听天書似的,兩眼昏花。
景灝有點看不過去了。
「小六兒,不是隨便買買就有了嗎?」還需要派出他的御前帶刀侍衛嗎?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點?
「人家就要吃醇香齋的臭豆腐,他們家的臭豆腐最香,醬料酸酸辣辣的,爽口極了。」香香跺著腳強調道。
「好好好,依你依你!」沒見過有人這樣做主子的,完全被自己的小惡奴掌控在她那小小的手掌心里了嘛!
皇上啊,您把我們男人的臉都丟了個精光啊!慶良在心底悶悶月復誹。
埋怨歸埋怨,他還是乖乖順著香香指引的七彎八拐奇怪路線,去給她大小姐買「貢品」。
「五爺,走吧。」香香伸出小手,大眼亮晶晶。
「你是故意支開他的,對不對?」景灝擰擰小人兒的翹鼻。
「痛啦!」她笑吟吟地躲開了。「他要是像根木樁似的杵在那就算了,偏偏還一臉誰欠他八百萬兩白銀似的大便臉,好不容易有機會偷溜出來玩耶,才不要讓他影響到我們的心情咧!」
是你的心情吧?景灝在心底暗嘆。明明一路上都是她在吃吃喝喝,玩得不亦樂乎,他這主子反倒像是這小惡奴的奴才,不但要給她付錢,還要注意她的行蹤,別吃到昏頭迷了路,唉,這甜蜜的小包袱!
「走啦、走啦,前面有家鴨血粉絲攤耶,哇啊,好久沒吃了,五爺,快點快點啦!」
景灝嘆口氣,莫可奈何笑笑的跟了上去。
景灝站在字畫攤前看對聯,看了幾幅後覺得有些意興闌珊,他抬起頭,習慣性看向對面的攤位,某只小豬剛剛還在那太快朵頤。
可是,人呢?
他警覺地立刻穿過窄街,直奔鴨血攤,吃東西的人很多,他生怕漏看一個,目光把整個攤鋪都轉了一圈。
沒有,沒有!
景灝握緊拳頭,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悠閑表情。
如果這小東西是在淘氣,和他玩捉迷藏,她最好小心她的小!
他直接抓過在熱滾滾的火爐前忙活的老板,老板正忙得暈頭轉向,突然被人揪著領子懸在半空中,他迷茫的雙眼對上景灝冷酷的表情。
「這位爺,您有什麼事嗎?」腳踩啊踩的踩不到地,哎喲,這位爺也太高了些吧?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很可愛的小姑娘……不對,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長得白白淨淨的,個子小小,眼楮大大,剛才就在你的攤子上吃東西,你有沒有看到她往哪里跑了?」
老板仍是一臉茫然。姑娘?少年?這位爺到底是要找姑娘還是少爺啊?再說,他都忙到昏頭了,除了做鴨血粉絲就是收錢,哪來的閑工夫盯人啊?
景灝也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他放下人,沖到大街上慌急梭巡。來來往往擁擠的人潮全都那麼陌生,無論他怎麼找,就是看不到熟悉的面孔。
頭一次,他失去了冷靜,他控制不住胸口的驚慌,他半彎下腰,把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香香,香香你這個小壞蛋,等我找到你,一定要把你鎖在宮里,一輩子都不讓你出來。
景灝下頷緊繃,如鷹般的狹眸精銳搜索著香香每一個可能去往的方向。
「五爺!」慶良買完臭豆腐回來了,手上捧著一大包散發著奇異臭味的東西,他一見景灝的神情,就曉得出了事,臭豆腐從他的手上滾下來,他趕到主子灝身邊,立刻進入戰備狀態。
「你一路上看見香香了嗎?」
「沒有。」慶良搖頭。
「我只不過低頭看了看字畫,抬頭的時候她就不見了。」現在不是講述詳情的時候,景灝從腰環上解下金色龍牌。「你拿著這令牌去開陽府衙門調集人馬過來搜街,盡速!」
「是。」慶良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宮里沒人不知道香香姑娘的分量,她若有個萬一,他就是失職,皇上必殺他不可。
他不敢怠慢,立即飛身往衙門趕去。
景灝正打算顯露絕頂輕功,飛上屋檐好看個清楚,前面的人潮中卻突然起了一陣蚤動,他冷不防听到香香的尖叫聲,接下來,他的身體比腦袋反應更快,拔起身軀,踩著路人的肩膀,如一道疾馳的箭飛逝而去。
眼前的一幕,幾乎快讓他的血液逆流。
一位滿身統味的富貴公子,一大群凶悍的家丁,一個家丁手里抓著一位瘦弱的小廝,那小廝昏死過去,前額上全都是血。
那小廝就是他的香香,她倒在地上,被一個家丁揮著長鞭暴打!
景澦的雙眼仿佛能燃起火來,他硬生生伸出長臂,帶有倒刺的鞭子收勢不及,揮在他右臂上,他修長的手卷住長鞭,把揮鞭的家丁拉到眼前,單手掐住他的脖子。
「你這賤奴好大的狗膽,敢傷我的人?」
景灝的表情像是剛從煉獄走出的阿修羅,殘冷暴戾,嚇得那名家丁雙腿打顫,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的只是听從主人的吩咐,一切都不關小人的事!」
「沒用的狗奴才,你竟敢當著我的面跪在別人面前求饒,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阿吉葛大怒,覺得自個兒的面子丟大了,拔出掛在腰間的短刀,沖到家丁背後狠狠一刺。
家丁當場斃命。
景灝亦冷酷地把手中的尸體推到一邊。就算對方不動手,他也會親自了結他。
敢傷香香的人,死路一條!
「五爺、五爺,小六兒好痛,五爺……」香香痛苦的低喃聲傳到景灝的耳里,他立刻沖到她面前,把痛苦得蜷成一團的小人兒抱起來。
他剛起身,阿吉葛的叫囂聲便傳過來——
「把你手中的小奴才給我留下,大爺我就饒你一命,要是不听大爺的話,你爺我就讓你跟這狗奴才一樣的下場,死了都沒地方埋!」
對方挑釁的語言,讓景灝勃然大怒。
「死到臨頭還敢給我亂吠,知不知道你惹上的是什麼人?」景灝輕蔑一笑。「就憑你剛才做的事,誅你九族都是輕而易舉。」
阿吉葛哈哈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听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他周圍的奴才一見主子笑了,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圍觀的老百姓哪里敢管?只敢站得遠遠的看熱鬧。
「好大的口氣!你可知道大爺我是何人?誅我九族?!你要是敢把皇上的兒子都給誅了,大爺我不但要叫你一聲爺爺,不勞你動手,我親自把頭割給你當球踢!」
阿吉葛說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景灝但笑不語,心下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這時,香香稍稍恢復點意識,她縮在景灝懷里,怕極了。她拉拉他的衣襟,附在他耳邊小聲說︰「五爺,我們回去吧,這事要是鬧大了,不好。」
她再看看被抓住的美姑娘。「不過,小六兒求你,一定要把那個姑娘給救下來,她好可憐的。」
景灝溫柔地低頭,低聲安慰,「別怕,有我在,你只管閉上眼楮休息,你乖,忍一下,等下就帶你回家。」
說完舉起她的小手,在唇邊親了親。
「他媽的,原來跟大爺有一樣的嗜好,怪不得為了這個小奴才這麼生氣。」阿吉葛有些眼紅地看向景灝。怎麼自己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可口的小東西?那身細皮女敕肉,光是看就要流口水了。阿吉葛迫不及待地想把人搶回家。
哈哈,瞧他多聰明,前兩天阿爹才罵他不爭氣、對他發過脾氣,如今他在街上搶到一個絕世美女,獻給阿爹讓他老人家消消氣,而這甜蜜可口的小東西,當然是留給自己用嘍!
「阿吉葛,你父親拜虎見了我都要下跪磕頭,如今你唆使下人傷了我,你就算是有九條命都不夠還的。」
正愁找不到地方下手,這不長眼的東西偏偏往刀口上撞,阿吉葛,要怪就怪你父親吧,誰讓你父親是那個讓朕深惡痛絕的拜虎呢?
說話間,慶良已經引來官府的人,開陽府尹親自帶著幾百名侍衛遠遠趕來,領頭的除了慶良,還有其他三位穿著黃馬褂、聞訊而來的御前帶刀侍衛。
阿吉葛才不怕,這開陽府尹趙大人可是他阿爹的屬下,他在京城為非作歹了這麼多年,他還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仗著一股不知天高地厚的驕縱,阿吉葛又是一陣狂笑,笑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狂,真是狂,大爺我打生眼楮就沒見過你這麼狂的人,我阿爹給你跪?哈哈,我阿爹堂堂的輔政大臣,當今皇帝都要讓他七分,你不知道吧?我阿爹的腳在家里跺一跺,四方的封強大吏嚇得連覺都不敢睡,知道我大姊是誰吧?當今的皇後、大皇子的阿娘,未來的皇太後。哈哈,你夠狂,夠狂。」這阿吉葛實在不知自個死到臨頭啊!
四大侍衛率先趕到景灝身前,他們滿臉蒼白,正要下跪,卻被景灝揚手制止。
「太海!」景灝清冷的聲音威嚴冷淡,讓人聞之不禁顫栗。
「臣在。」
「剛才阿吉葛的話,你可听清楚了?」
「臣听得一清二楚。」
「你們三個呢?」
慶良等三名侍衛亦恭敬作答,「臣等亦听得一清二楚。」
這下阿吉葛再蠢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嘀咕什麼,但這些御賜黃馬褂的帶刀侍衛竟然對這個男人如此恭敬,莫非這男人是王爺?
哈,王爺他也不怕啦,他大姊是皇後,他親佷兒是未來的皇帝,誰怕誰啦?來拚好了,他才不會輸!
開陽府尹趟大人氣喘吁吁地帶著大隊人馬趕上來了,一見那陣仗,他自然全都明白了,臉色嚇得蒼白不說,身子更抖個不辱。
視線再瞥到皇上右臂上那道長長的血口,他更是不敢再走半步,直接撲倒在地,像蟲一樣爬到景灝腳邊。
「趙大人,你來得正好,這男人狂得很,敢不把我阿爹放在眼里,你給我把他捉進大牢里去,隨便安他個罪名,給我往死里打,後果有我擔著……趙大人,你干麼像只蟲一樣在地上爬啊?」阿吉葛還滿臉不解的表情。「我不需要你行這樣的大禮啦,我會跟我阿爹說,你只不過是來晚了些嘛,我阿爹不會為這個怪罪你約。」
趙大人哪還有心思理會他?只見他一邊爬一邊大聲疾呼,「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臣來遲了,讓皇上龍體受傷,臣罪該萬死!」
這一聲大呼,嚇得街上所有百姓都怔愣住了。
不過片刻工夫,眾人全反應過來的跪地磕頭,爭先恐後地喊著,「皇上萬歲!皇上萬歲!」
唯有阿吉葛,大張著嘴巴,呆在原地,從頭涼到腳。
景灝抱著香香急馳進宮,太海要接手抱過她,景灝卻不讓,他把香香直接抱進自己的西暖閣,安達海已經吩咐御醫等在里面了。
景灝一瞥那名只有三十多歲的御醫。「出去!」
安達海欲勸阻道︰「皇上,您的傷……」
「出去!」
御醫不知自己哪里惹到皇上,嚇得一顆心七上八下,哪襄還敢多留。
「等等!」把香香放到自己的龍床上。「把傷藥給朕留下,朕要最好的。」
「喳!」御醫趕緊奉上。
安達海領著御醫出去了。
香香由於驚嚇過度,在回宮的路上,靠在景灝的懷里,昏睡了過去。
景灝模模她蒼白滑女敕的小臉,臉色晦黯。
「痛……好痛……」
香香不舒服地蹙起眉頭,小手就要抓上傷處,景灝趕緊握住。
「乖,等一下就不痛了。」他溫柔地撫慰著她。
香香在枕上蹭了蹭,停止了蚤動。
景灝修長的手指停在她的領口,深邃的黑眸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一顆扣、兩顆扣、三顆扣……
外裳、狐毛小襖、中裳、褻衣,再來就是……水綠色的肚兜。
幸虧天氣寒冷,香香穿得夠多,但帶有倒刺的鞭子可不是鬧著玩的,她的雪白肌膚上處處可見勾傷,雖不是特別嚴重,但已讓他心痛到發狂。
他顫抖著手解下她的肚兜,幾乎不敢正眼去看。
他的呼吸粗濁起來,抓過御醫獻上的上好傷藥,打開蓋子,挖出藥膏,輕輕涂抹在香香晶瑩的皮膚上。
在他涂抹藥膏的過程中,香香因為痛而身子微微顫抖著。景灝強迫自己專心於她的傷處,可畢竟眼前有著如此巨大的誘惑,他又不是石頭人,短短半刻鐘,他就喘得猶如耕地的老牛,額際滾落串串汗珠。
他錯了,他一直都錯了啊!
香香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像是完全沒有弄清楚眼前的情況,她眨眨眼楮,看到景灝擔憂嚴肅的臉孔,她不敢出聲。
身上微微的涼意,涂抹藥膏的溫柔指觸,讓她緩緩地低下頭。
啊!
她幾乎是立刻要抓來身邊的緞被,蓋住身子,但景灝嚴厲的眼神制止了她。
「你敢讓我的被子沾上藥膏?」他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香香痛得微縮了一下。「痛是吧?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亂跑?」
香香又羞又急,再加上皇上似乎在生她的氣,她好委屈,囁嚅道︰「那個姑娘好可憐,那惡霸要強搶她,她就一頭撞到牆上去,流了好多血,奴婢實在看不下去,才……皇上,那姑娘沒事了吧?」
景灝一指點上她的額心。「還有心思管別人的事?她沒事了,我叫太海把她送回家了。還有。」他以責怪的口氣繼續說道︰「當時你為什麼不叫我來處理?我這個皇上是當著玩的嗎?」
香香一邊忙著東遮西掩,一邊解釋,「皇上是微服出訪的,要是被識破了身份,免不得被大臣議論,皇太後也會罵你的。」
「結果就是你這小笨蛋差點被人打死?」
他快氣死了,挖出一大坨藥膏,這次下手更重,氣怒之下,沒控制好力道,她痛得叫出聲來。
「嗚嗚,皇上,奴婢好痛!好痛喔!」
她冒失地揮開他的手,把自己蜷成一個小蝦球,兩只細白的手臂交疊遮掩住柔軟的玉侞,那豐滿的起伏所形成的陰影簡直成了一種太過刺激的誘惑。
景灝恬恬乾燥的唇,大手緊抓住藥膏,話幾乎是從牙縫里逼出來的。「香、香,你、好、大、的、膽!」
她竟敢推他的手?!他可是皇上!他這萬金之軀、九五之尊親自給她上藥,她還敢嫌?!
「嗚嗚嗚,皇上好壞!皇上就喜歡欺負香香!」
她哭個屁啊,他也很想哭好不好?
其實香香哪里單單是因為痛而哭這麼簡單呢?
她心里好亂,被皇上看了身子,她怕極了,雖說皇上一向疼她、寵她,她一直認為皇上是把她當小妹妹看待,可剛才皇上看她的眼神,那麼深、那麼沉,幾乎像變了一個人,揪著她的心,讓她又慌又怕,這是怎麼回事呢?
她不要皇上變成這樣啊,她要皇上就是皇上,原來的那個皇上,那個可以自在相處,讓她自在撒嬌、耍賴的皇上!」皇上,你別嚇香香,香香不要你變成另外一個人!」她喊出口了。
景灝呆住,瞪著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說︰「是你的錯,是你這東西害的。」「皇上?」她疑惑地看著他。景灝伸出手指,撫著她的唇。他知道他錯了,他錯得離譜。不知是什麼攪亂了一池春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