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兒醒了。
熬過了漫長的十天,終于醒了。
「玲兒……」
听到她氣若游絲的聲音,呼喚著自己的名字,沈君洛簡直不敢置信,畢竟……中途她曾一度危急,連大夫都叫他們要有心理準備了,沒想到玲兒果然是好樣兒的!她真的熬過去了!
看到她奇跡般地醒轉過來,沈君洛多日來如同吊水桶一般七上八下的心頓時感到無比的振奮。
「你終于醒了,這些日子,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
玲兒默默地瞧著他,不語。
她已經明白了,將她呼喚回這個世間的,正是沈君洛的鍥而不舍,如果不是他,也許她已經變成了彼岸幽魂,再也不能回轉陽世了,生死之間,是沈君洛以聲作繩,系住了她縹緲散蕩的靈魂,她該感激他的……
「謝……謝你……」她道謝。
「謝?」沈君洛有些愕然,玲兒卻微微一笑,畢竟謝字後面的理由,也只有她自己明了。
她是為了他才回來的……
「你這數天粒米未進,連水都不怎麼喝,口渴是一定的吧!我去取茶水過來。」沈君洛見她醒來,多日來的陰郁一掃而空,歡喜得跟什麼似地,正要轉身離開,冷不防玲兒的手輕輕拉住了他。
「怎麼了?」意識到她扯住自己的衣服,沈君洛低下頭,這時,玲兒冰涼的手輕輕地貼上他的面頰。
「你瘦了。」她氣聲輕緩,無力地說道。
沈君洛聞言微微一笑。「哪有,你錯看了吧?」
大病過一場的玲兒,整個雙頰都凹陷下去,她才是真的瘦了,瘦得讓他感到心疼……
兩人就這麼無聲地對視了半晌,空間與時間仿佛凝結,停頓在此時此刻,直至外室傳來腳步聲,上官震突如其來地打破沉默為止。
「沈君洛,我已經歇息過了,接下來換我接手照看玲兒吧,換你也去……」一邊說話,一邊定進來的上官震話才說了半句,突然愣住了。
「二哥哥……」玲兒看著上官震,輕輕地喊了一句。
一陣酸忽然自上官震的鼻腔泛起,迷蒙的濕意更霎時浸潤了他的眼,上官震高興得幾欲哽咽,他三步並作兩步跨到床前。
「玲兒!你醒了!你終于醒了!」謝天謝地,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你知不知道二哥哥有多麼擔心你……」
「我知道……」玲兒露出微笑。「所以我趕快醒過來了啊……我要是不在,二哥哥會偷哭的,對不對?」
「什麼偷哭?!」上官震突然很凶又很正經八百地駁斥。「男子漢大丈夫,要哭就光明正大的哭,暗地里偷偷淌眼抹淚算什麼?」
玲兒听到上官震這莫名其妙的宣言,忍不住笑出聲來,但她的傷勢畢竟未愈,這一笑牽到胸腔,一股氣窒的悶痛瞬間又發作起來,她疼得彎曲起身子,不停小小口地喘著氣……
「玲兒!」上官震見狀,緊張得不得了。「我這就去找金大夫!」
「金大夫待會兒就會過來了。」沈君洛輕輕撫著玲兒的背脊為她順氣,一邊道︰「之前大夫有說過,玲兒受的這傷,要恢復唯一的辦法就是靜養,避免讓情緒太過激動,影響身體復原,看來別說最基本的生氣跟流眼淚,好像連大笑都要節制呢!」
連大笑都要節制?玲兒一邊喘氣一邊想,要是連笑都要節制,她恐怕會變得更憂郁吧!
「委屈你了。」沈君洛的聲音由上方傳來。「為了身體好,暫且多忍耐一些吧!」
「我……不覺得委屈啊!」下意識地,不想讓他太過擔心,玲兒勉力地道︰「正好我也該學學……什麼叫做矜持……」
沈君洛一怔,半晌後忍不住微微一笑。
「看來你果真活過來了,還有力氣調侃自己,開開玩笑呢!」
見他的神情終有一抹安然,玲兒也放下心了,一旁的上官震見狀,心中卻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們……何時有了這種無聲的默契?又何時有了這種只需以目光就能交會的熟悉?沈君洛和妹妹之間的互動,在在都讓他感覺到一種雖然淺淡,可是絕對存在的曖昧……
不安的波紋擴大了,上官震的內心有個聲音,悄悄預示著……
「二哥哥……」玲兒的聲音喚回走了神的他,上官震不住垂首,望著他最最重要、最最寶貝的妹妹。
「什麼事,玲兒?」
「等我身子養好了些,咱們一塊兒去掃娘的墓,好不好?」
「玲兒說什麼都好,不過在那之前,你可得把自個兒喂胖一點唷,否則娘看到了,可是會怪二哥哥沒把你照顧好呢!」
玲兒聞言不禁微笑了,看著她的笑容,上官震不自覺地伸出手模了模她的額頭,感受到二哥指尖掌月復傳來的暖意,玲兒又再一次地確認自己終于回到世間的事……
能回到這里,果真是正確的,對吧?娘,您也是這樣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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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玲兒從昏迷中醒來的消息,上官義德與上官守也忙不迭地放下了手邊的公事直奔沈府探望,而沈東慶夫婦自然也是早晚皆覷空前來,于縴縴本就時常來走動,加上輪班照看的上官震與沈君洛,玲兒所住的廂房頓時成了沈家最熱鬧的地方。
在這麼多人的關注下,玲兒從原本傷重的情況下一日樂觀于一日,只是肋骨傷畢竟無法說好就好,是以仍無法下床,空閑時間總是昏昏睡睡,沈君洛陪伴在她身側,擔心的模樣雖然總是刻意壓制在冷靜如常的外表下,但仍舊是被一個人看了出來。
「洛哥哥,你在啊?」是日,于縴縴端著一碗藥湯,才剛進到玲兒房里,便看到沈君洛蹙著眉站在床邊,神情之中帶著一抹淡郁。
這是今天的第三次了吧?于縴縴心想。
「呀,你來啦。」沈君洛听到縴縴的聲音,憂容忽地一掃,表現出溫和開朗的模樣。
「洛哥哥真勤呢,櫃上的事處理完啦?我記得今天有疋生絲要進來不是?」
「我交給掌櫃的去處理了,他一向辦得很好。」沈君洛輕描淡寫地答,視線再度轉回玲兒身上,她蜷著身子睡著,似乎這樣才能避免胸骨受到壓迫。
于縴縴望著沈君洛專注的模樣,眉宇之間有著說不出來的溫情,在這個時候,她突然不行了。
砰地一聲,她將藥湯大聲地放在桌子上,沈君洛聞聲忍不住回過頭來。
「小聲點,萬一吵醒了玲兒……」
「我受不了了!」于縴縴兩手撐在桌上。「玲兒、玲兒、玲兒!你開口閉口都是她,洛哥哥,我跟你從小一塊兒長大,你關懷她卻勝于我……」
「縴縴,你在說什麼?」沈君洛怕她的音量吵醒玲兒,連忙將她拉到房間外頭。「玲兒受傷了,她又不是自願的,何況這事我也有責任。」
「那我呢?」
「你?」沈君洛一陣詫異。「你怎麼了?」
兩人之間一陣窒人沉默,于縴縴究竟是姑娘家,不好將話說得太白,只是多日來被忽視,被沈君洛對玲兒異常的關心所刺痛,是以一時失去了冷靜,但看著沈君洛壓根兒不明白她的心事,她除了無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洛哥哥。」
「唔?」
「我希望你不要忘記,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于縴縴只能言盡于此,語畢,她旋身離開,留下沉君洛一人站在房外。
「為了我?」沈君洛不是傻子,听到于縴縴的話,眉心不由緊蹙了起來,陷入思考的他,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和縴縴的談話全被一個人听了去,那就是踫巧想來探望玲兒的沈夫人。
「你醒了?」一回到房里,看見玲兒雙眼微睜,乍夢還醒,沈君洛頓時將方才的事拋到九霄雲外,看到玲兒醒過來,他比什麼都高興。
「只有你在啊?」玲兒骨碌碌的雙眼環繞室內一周,最後才定在他身上。「我以為二哥哥也會在……」
「他看顧了一整夜也累了,總該休息一下。」沈君洛邊說,邊把藥湯拿過來,輕輕地扶著玲兒微微坐起。
「來,喝藥。」
一切都是那麼溫柔、那麼小心翼翼。
他的手掌輕輕地扶在玲兒的後背,注視著她微微噘起的唇,小小聲的抱怨。
「還喝啊!又不是什麼好吃的東西……」
沈君洛微微一笑,柔聲近似哄騙地說︰「只要你快點好起來,想吃什麼我都幫你買來就是了。」
「就愛騙人。」玲兒呵呵一笑,精神狀況稍好,她調侃人的心情就來了。「我好了以後,你就安心了,還怕不躲得遠遠的,不跟我見面才是快活呢……」
「怎麼會?」沈君洛笑道︰「我說過要教你武功的,不會食言。」
玲兒眼楮一亮。「真的教我?」
「當然是真的。」沈君洛理所當然地道︰「這樣日後我有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才能保護自己。」
這話說得平常,仔細听卻另有況味,玲兒尤其敏感地察覺出另一層意思——
「我有不在你身邊的時候」,意思難道是說,曰後絕大多時候,他都會在她身邊?
臉上微微一紅,瞬時感到背後傳來的掌溫有微微的灼燙感,也是這時,方才感覺到,沈君洛離自己如此之近……他垂著頭看著自己,關心的眼神讓她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個不停,回憶直接到出事之前的那個夜晚,在她房里的那一次舌吻纏綿
「臉怎麼紅了?」沈君洛的聲音忽地傳來,玲兒尚未回神,他的另一只手便罩在她額頭上。
「咦?沒發燒啊……」
「我沒事,」玲兒不好意思地卸下沉君洛的手。「我只是……」
「只是?」沈君洛仍看著她,那直視的目光更讓她感到羞窘。
「那個……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這樣看著我?」玲兒吞吞吐吐地說道,並且別開了視線。
沈君洛頓了頓,忽爾會意過來。
「難不成,你在害羞?」
這話一出口,馬上遭到玲兒一記白眼。「誰害羞了?」
「原來你不知羞啊?」
玲兒聞言,不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要不是她現在渾身無力,肯定想給他一拳。
「貧嘴薄舌,看我好了以後怎麼修理你。」
「那我可得趁現在逃走。」沈君洛笑道,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感覺到時光變得溫柔了,與玲兒相處,就算只是互相斗嘴,說些沒有意義的閑話,一句來一句去的,他也覺得有趣。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但他現在卻喜歡上了這樣的感覺……喜歡玲兒就在視線所及、待在他身邊,兩人不做什麼,就只是看著對方……
他就能感到安心。
「你怎麼還一直盯著我看?」察覺到他出神的眸光里有一股異樣的溫柔,玲兒心跳不禁更加快了……真是的,沈君洛難道不知道在她尚未痊愈之前這樣擾亂她的心情,是很傷身體的嗎?
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玲兒想別過視線,沈君洛卻突然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
「你干什麼?」撲通撲通撲通……天啊!她好緊張!仿佛那一夜的感覺又回來了,玲兒覺得自己一定要說點什麼或做點什麼來逃避這太過令人臉紅心跳的時刻,然而沈君洛卻不給她機會……
「噓……別說話……」沈君洛的聲音輕輕地,此時此刻,他的唇離目標已不過寸許……
天啊……他居然想吻玲兒……在她身子還沒復原時就想親近她,這樣的行為……會不會太不君子、太過禽獸?但他已經無法讓理智思慮更多,因為感情的本能,已經直覺地阻斷他再想下去……
就在理性隨風飄走,四片唇即將貼合之際,這個時候,外頭忽然殺風景地傳來敲門聲響!
叩!叩!叩!
說時遲那時快,沈君洛與上官玲兒兩人尚未接吻,便猶如被雷劈到一樣的閃電彈開,沈夫人也就在這個時候若無其事地走了進來。
「玲兒,感覺好一點了吧?」
「沈伯母……」心虛使得玲兒不敢直視沈夫人,沈君洛輕咳兩聲,站起身來。
「娘。」
「君洛也在啊?」其實光看他們倆一副極不自在的模樣,沈夫人也猜得出兩個年輕人心中有鬼,但畢竟姜是老的辣,她的神情仿佛完全將兩人的尷尬視而不見,輕松得很。
「你也是來看玲兒?這兒人氣還真是旺呢!」沈夫人不著邊際地開了句玩笑,沈君洛連忙隨口岔開。
「我正要走。」語畢他瞟了玲兒一眼。「我再來看你。」
「嗯……」玲兒低應了一聲,壓根兒不敢看他,沈君洛也不再多留,轉身就走。
沈夫人見狀不由一笑。「這孩子真是的,我才剛來他就要走,大家留著一塊兒說說話不好嗎?」
「他櫃上還有事吧!」玲兒隨口敷衍了一句,沈夫人聞言,將視線調轉回到她身上。
「算了,他要忙就忙去,來,讓伯母好好看看你……」她邊說邊拉著玲兒的雙手,仔細地審視了一會兒,方才道︰「哎,你可得趕快好起來啊,你爹跟你沈伯父前些天還在說呢,要是玲兒不像往日那樣活活潑潑、蹦蹦跳跳的,那可就不像玲兒了。」
沈夫人溫柔的目光在玲兒身上梭巡著,說話的同時不忘伸出手幫她順了順垂在胸前的長發,又幫她拉了拉衣服,態度尋常但親切,讓玲兒心中備感暖意。
「沈伯母,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您才好……」
「說什麼謝?」沈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你快點好起來,伯母也才好準備其它的事嘛!」
其它的事?其它的什麼事?
仿佛是看出了玲兒的困惑,沈夫人也沒打算賣關子。「哎,說實話,君洛也老大不小了,偏偏還是孤家寡人,成日只顧著管櫃上的事兒,你沈伯伯跟我啊,早就想為他的終身大事好好的安排安排了。」
終身大事……?
玲兒微微一愣,沈夫人仍繼續往下說。
「縴縴這孩子我是從小教到大的,雖然不是傾國傾城,倒也善解人意又知書達禮,難得的是她一心總向著君洛,家里大大小小事也照顧得很是周全,早些年伯母就想讓她跟君洛快快完婚,不過君洛這孩子啊,事業心太重,一直遲遲沒有動靜……」
沈夫人說話的速度不快不慢,但隨著她的話一字一字地進入玲兒的耳里,她身上的血液就慢慢慢慢地凍凝成冰,好半晌不能言語……
是……是了,她都忘了,在與沈君洛過于親密的時刻里,她竟幾乎都忘了還有一個叫做于縴縴的姑娘,總是伴在沈君洛的身邊輔助著他……
一陣暈眩襲來,玲兒閉了閉眼楮,對于這個後知後覺的事實,她除了如夢初醒,酸楚的感覺更教她對眼前人有了一絲怨懟……
為什麼……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
意識到玲兒臉色怔忡地看著自己,沈夫人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哎呀,看我這老糊涂,竟然不知不覺地就跟你抱怨起來了,沒事沒事;伯母看你就像看自個兒的女兒一樣,忍不住竟在你面前發起了牢蚤,你可別見怪啊!」
「不……不會的……」玲兒的心都涼了,完全是靠著下意識的禮貌才有辦法回應沈夫人的話,沈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地握住她冰涼發冷的雙手。
「玲兒。」
「唔?」玲兒顯得有些恍惚。
「伯母有個提議,想收你做干女兒,你覺得好不好?」
「干女兒?」玲兒又是一愣。
再怎麼遲鈍,听到這里也總該明白了,何況玲兒並不笨,她明白沈夫人話後的真意為何。
只要她成了干女兒,就等于在她和沈君洛中間劃上了一條楚河漢界,再不能越雷池一步;或許……沈夫人早就從她和沈君洛忸怩不安的互動里發覺到什麼了……
「玲兒?」沈夫人的聲音將玲兒喚回了神。
「你還沒告訴伯母,你想不想做我的干女兒呢!」沈夫人微笑地問道。
玲兒發現她誠懇且真摯地看著自己,完全看不出這句話的背後還有著更深的涵義。
然而,看得透也好、看不透也罷,她又能怎麼著呢?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啊!
「我……我很高興。」
一切如她所料,歡顏霎時在沈夫人臉上綻開,她高興地拍了拍玲兒的臉頰,疼愛之情不似作假。
「太好了,伯母待會兒就跟你沈伯伯說去,等到你病一好,咱們就來舉行個簡單的儀式,如何?」
「都好。」玲兒無力地回答,覺得自己渾身上下仿佛失了骨架,軟綿綿地幾乎撐不住,暈眩猛烈襲來,她突然很想哭。
「沈伯母……對、對不起……我有點累了……」
「累了?」沈夫人連忙道︰「唉,不小心讓你說太多話了,你趕快躺下來好好的歇息歇息吧,晚點伯母還會讓金大夫再過來一趟,有什麼不舒服,記得跟他說啊!」
「我知道,謝謝您。」用盡最後的力氣,玲兒擠出一抹微笑,然而等到沈夫人一出房門,她就再也無法自己地咬住嘴唇、閉上眼楮,只是即便如此,淚水仍舊不爭氣地自她眼角汩汩滑出,胸口的痛楚也因為受到影響更形加劇,玲兒怞怞噎噎地藏入被窩里,只覺唯有被窩里悶熱潮濕的空氣,才能呼應她此時此刻,無與輪比的悲慘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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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後,玲兒突然變得十分努力讓自己好起來。
她努力吃藥,努力養身,情緒也十分穩定,不管看到誰總是笑眯眯地,開朗的模樣好像受傷前的樣子,為了能早日下床走路,她對金大夫的叮囑絲毫不敢輕慢,也幸虧她年輕體健,加上調理得當,復原的速度也慢慢地加快了,過不了多久,便開始試著下床,沈君洛這日來看她,對于她的進步神速,不由面露欣喜之色。
「總算可以下床了,要不要到花園里走走?」沈君洛提議著,玲兒從善如流,並沒有反對,她扶著床緣的柱子想站起來,沈君洛卻輕輕地拉開她的手,玲兒有些錯愕,沈君洛卻很自然地將她的手放在自個兒的臂彎之中。
「這樣比較好走。」
他的聲音語調如常,但玲兒卻在一時間微微濕了眼眶。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溫柔?他難道不知道,這些對她來說會成為她揮之下去的回憶啊……
「怎麼了?動作太大很痛嗎?」發現玲兒忽然垂首,沈君洛連忙問道。
擔心自己被看出異樣,玲兒連忙抬起頭,微笑,搖頭。
「才沒什麼事呢!」
沈君洛松了一口氣。「那就好,否則又要勞煩金大夫了。」
「也是,你天天請他,他哪有一日好睡?」
「所以你才要快些好起來啊!」沈君洛理所當然地道︰「省得他老人家一日奔波數趟。」
「放心吧,不會叨擾你太久的。」玲兒道︰「我打算再過兩天就回家。」
「回家?」沈君洛一愣。「為什麼要回家?」
玲兒笑著瞟他一眼。「為什麼不回家?」
她的笑讓沈君洛怔愣了會兒,于此同時,他也才想起,自己似乎沒有更充分的理由留下玲兒。
除了她的傷之外……
「你的傷還需要長期的療養跟觀察,如果就這樣置之不管的話……」
「有二哥哥在,他會打點一切的。」玲兒順口道︰「你忘啦,他最擔心的人就是我。」
沈君洛無話可說。「是……」
玲兒看到他的模樣,突然笑了笑。「欸,如果你是舍不得我走的話,就求我嘛!」
沈君洛聞言,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為了掩飾真實的心情,他想都不想就月兌口而出;「我只……只是希望能夠彌補你……」
「啊啊啊,彌補我……」玲兒作出了然的表情,算了,還是別跟他計較那麼多,這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之前還想吻她呢!
「你不必做得這麼周全,受傷的事我沒有怪過你。」玲兒咳了兩聲,淡淡地道︰「我回家去也不是從此就不上門了,伯母對我那麼好,她還開口說要我當她的干女兒呢!」
「干女兒……」沈君洛跟著復誦了一次,直到這三個字的涵義真正進到他腦子里轉了一圈之後,他突然一醒!「干女兒?!」
「對啊。」玲兒似乎完全不把他的吃驚當成一回事。「說好了等我復原就要正式舉行儀式呢!」
「你答應了?!」沈君洛莫名緊張起來。
玲兒的大眼烏亮如星,她定定地看著沈君洛,半晌後笑了。
「當然啊!」
「你……」
「沒理由不答應吧?」玲兒的聲音依舊是冷靜又平淡的。「我從小就沒了娘,承蒙沈伯母不嫌棄,願意將我當個女兒來疼,我高興都來不及了不是……」
話還沒說完,她突被沈君洛打斷。「我反對!」
「你憑什麼反對?」玲兒似不奇怪他的反應。
「我……」
「就只有你一個人可以得到幸福的話,豈不是太狡猾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沈君洛都被她搞迷糊了。「什麼叫做只有我一個人得到幸福?」
「這裝傻呢!」玲兒笑著把自己的手臂從他的臂彎里怞出,這時沈君洛才發現兩人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再度繞回房間前頭,玲兒推開房門便往里走,他直覺想跟進去,卻被她堵在房門口。
「大家閨秀的房間你怎能隨便進來?」她微笑著,故作輕松地試圖讓他感覺不到一絲絲牽強。
「笑話,我之前不都進進出出幾百幾回了?而且……你算大家閨秀嗎?」看到她笑,沈君洛不知怎地也松了口氣,忍不住說了句玩笑話,潛意識地想讓場面更加輕松些,但玲兒的笑意卻微僵在唇畔。
「真愛挖苦人,縴縴姑娘怎受得了你這般貧嘴薄舌?」玲兒意有別指地道,豈料這話卻讓沈君洛更加一頭霧水。
「縴縴?你扯她做什麼?」
「不做什麼,我只是想恭喜你跟她而已。」玲兒邊說,邊將房門掩上。「我也只知道這麼多而已,剩下的喜訊,你去問你娘吧!」
「我娘?玲兒,把話說清楚!」沈君洛全然不知,還想問得更清楚,玲兒卻沒有為他重新敞門的打算。
「我累了,想睡了。」
不管沈君洛依舊在外頭喊著,玲兒逕自將門閂閂上,背靠在門板上,呼出一大口長氣,回過神來時,淚水不知何時竟已悄悄地滑落了兩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