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在微涼的空氣中彌漫,直到南風自穿堂穿梭而過,直到殘紅的鳳凰花木搖下片片細黃,直到西方一隅的教室里,無預警的傳出吵鬧聲響。
站在二年三班的講台上,課講到一半又被打斷的米矜矜,很是無奈的看著講台下又在搞怪的男學生。
羅開國中校規嚴謹,注重升學與人才培養,因此自立校以來,就采男女分班、男女分棟制。
男生一律在西方的弘道樓上課,女生則在東方的揚善樓,兩棟大樓中間隔著一個大躁場,教職員辦公室則在躁場的南北方,因此學生們若想偷偷約會,就得通過教職員那一關。
想當然耳,南有匪幫,北有間諜,暗渡陳倉,難!瞞天過海,更難!
過度壓抑的結果就是,羅開國中沒收到的望遠鏡,幾乎可以做市場批發。
「同學,現在是上課時間,麻煩請你們放下手中的望遠鏡,並將頭從揚善樓轉向黑板,專心听老師講解完這道三角函數的題目好嗎?」雖然明白異性相吸是動物的天性,但是身為班導,矜矜還是得出聲維持秩序。
「沒問題!」破天荒的,二年三班的學生居然還真的乖乖听話,把望遠鏡給收了起來。「不過老師,我們有些問題想問妳耶!」講台下,班長夏杰起身代為發言。
「好,你請問。」一听到學生想發問,矜矜立刻露出開心的笑容。
她就知道他們還是有認真在听課的,只是他們會問什麼問題呢?三角函數?一元二次方程式?還是——
「老師,妳初吻是什麼時候啊?」
「啊?」第一個問題出來了,但矜矜開心的笑容也因此僵凝在嘴角。
瞪著全班三十五名學生,教學三年,她頭一回像個木頭呆愣在講台上。
「第一次真的很痛嗎?」
第二個問題緊接而來,這一次,她更是說不出話來。
紅著臉,她默默的在心中猜想,學生口中的「第一次」,會不會是她想的那種「第一次」……
「老師妳有幾個男朋友?」
「……」
「老師,妳為什麼都不回答?」
學生的催促聲讓她回過神。
捏著裙角,米矜矜努力壓下心中的羞赧,用最自然的表情看向自己的學生;她是老師,不管學生問的是什麼問題,她都應該保持鎮定。
「那因為你問的題目跟數學沒關系,所以老師沒辦法回答。」
「可是書本上明明說『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現在我們有疑惑,老師妳理所當然要幫我們解惑不是嗎?」雙手抱胸,夏杰故作無辜的出言反駁。
「可是你問的問題,老師並不在行,所以我——」
「不在行?」此話一出,所有學生立刻捧月復大笑。「所以老師妳的意思是,妳從來沒交過男朋友嘍?」
一語正中紅心!
「你怎麼知道?」沒想到自己的秘密會被人知道,矜矜不禁錯愕的睜大眼,可話才出口,她就後悔了。
噢!她怎麼可以這麼笨!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事情她竟然也做得出來?!現在可好,大家都知道她「沒人要」了啦!
看著哄堂大笑的學生,她困窘至極的咬著下唇,卻不知該怎麼阻止這一切,並把自己的威嚴討回來。
「這是在干什麼!」門外,忽然傳來嚇人的怒吼聲。
一名頭發斑白,表情嚴肅的中年男子無預警的進入教室。
他的到來,就像是猛獅忽然踏入豺狼的領土里,所有捧月復大笑的男學生們不但瞬間噤若寒蟬,還自動自發的拿筆解題,整個教室悄然無聲。
「米老師,這是怎麼回事!」眼見沒人敢吭聲,來者——也就是校長,只好把矛頭對準矜矜。
時近期中,他因為擔心學生的學習進度,所以特地出來巡視,結果沒想到竟然讓他看到這荒謬的一幕。
「這是因為……」站在講台上,矜矜根本無從解釋。
雖然身為一名數學老師,同時也是二年三班的導師,但是班上根本就沒有人把她放在眼里。
他們寧願用望遠鏡偷窺女生一整堂課,也不願多花一秒听她講課。
無聊的時候,他們甚至喜歡捉弄她,而她,不但每次都被耍到,而且還連一句罵人的話都說不出來。
咬著下唇,她心虛且沉默的與校長對望,擱在長裙前一雙雪白縴細的小手幾乎絞成麻花辮。
看著眼前半點威嚴也沒有、號稱羅開立校以來最管不動學生的老師,校長拉下臉,冷冷的開了口︰「米老師,下課後,麻煩妳來一趟校長室,我有重要的話要跟妳說!」
這已經是這學期的第幾次了?
教學三年,她好不容易在今年終于能夠領導一個班級,可自從成為班導後,她卻也成了校長室的常客。
管不動學生,還老是被校長罵到臭頭,為什麼她就是這麼笨拙呢?
嘆了口氣,矜矜不禁無力的垂下頭,挫敗的轉身踏入一旁的辦公室。
「我說米老師,妳可終于回來啦!」
還來不及坐到位子上,三抹黑影就無預警襲來。
她抬起頭,卻發現校內最恐怖——呃,她是說,最精明的三名女老師,已經將她團團包圍。也就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除了她和眼前的「虞陣營」,辦公室內早已空無一人。
「是,我回來了,請問妳們有什麼事嗎?」看著笑得不懷好意的「虞陣營」,鏡片後的水眸閃過一抹不安,但秀美的小臉上卻盡量維持著笑容。
自從上個禮拜,班上的學生和虞麗芳班上的學生大打了一場架之後,她就成了眾矢之的,只要踏入辦公室,就會被「虞陣營」數落調侃,痛罵她教導無方。
今天,她們該不會又想炮轟她什麼吧?
「妳今晚有沒有空?」帶頭的虞麗芳也不嗦,直接丟出問題。
「有是有,可是——」
「那好,那六點半在『瀧川』里頭見。」虞麗芳蠻橫的下了指令。
「瀧川?」小臉抹上困惑。「請問為什麼要到那間日式料理店?我听說那邊很——」貴字還沒出口,又被人打斷。
「妳不用問那麼多,只要記得好好打扮一下,雖然妳打扮起來應該也好不到哪去,不過妳只是湊數的,所以應該沒差。」
三人掀唇訕笑,語氣中的輕蔑清楚可聞,還好她早已「訓練有素」,只把注意力放在重要的關鍵詞上。
湊數?這是指什麼?
難道是湊「挨打者」的數?!
慘!該不會是班上學生在她被叫去問話的時候又闖了禍,所以這三人想要來陰的?例如……她們終于想把她給「扛布袋」了?!
不行不行,她一定得問清楚原因!
「呃……請問,是不是我班上的學生又闖禍了?」縮著頸子,矜矜非常不安的咬著下唇。
「妳班上同學哪天不闖禍?」三人異口同聲的反諷,表情都很不屑。
「好像是這樣沒錯,呵呵。」尷尬擠笑。「那是不是我們班的同學又在球場上『小贏』了一局,所以……」
其實上個禮拜的群架,完全是起因于籃球場上一場壓倒性的勝利。
勝的一方自然是她班上的學生,至于敗的一方,很不巧的就是虞麗芳所帶領的班級。可能是心情不好的關系,兩個班級先是有了口角,接著不知怎麼的,竟然演變成一場混戰……
「上次的比賽只是一場意外,妳別老是以為妳班上的學生有多厲害!」虞麗芳立刻變臉,顯然是不想再听到這「不堪回首」的往事。
「是,對不起!」糟糕,說錯話了,換話題、換話題!「那是不是我們班上的李偉漢『又』打傷了妳們班的學生?」
雖然是場群架,但事實上,班上的學生卻是以一擋六,把那幾個開頭挑釁的學生打得滿地找牙,就此結下梁子。
這幾天兩班的氣氛堪稱劍拔弩張,她一直很擔心又會鬧出什麼事。
「妳就這麼希望我們班上同學出事?」這一次,虞麗芳不只變臉,就連眼神都射出殺意。
心髒一跳,矜矜連忙想要解釋,可她話還沒說出口,揮舞的小手竟不小心勾到書櫃前的一條細繩。
啪!砰!
無預警的,書櫃的上頭忽然傳來詭異的兩聲細響。
柳眉輕蹙,她還來不及思索,結果下一瞬間,擱在書櫃頂端、半開封的白色止滑粉已朝眼前三人兜頭灑下。
飄渺白霧之中,她親眼看見三個恐怖的貞子——呃,她是說被止滑粉灑滿全身、只露出一雙眼楮的三個人,正惡狠狠的直盯著她看。
她們扭著蒼白的嘴唇,臉皮不停顫抖,看她的眼神,像是想要殺了她!
「米矜矜!看妳做了什麼好事!」
足以刺破人類耳膜的尖叫聲,瞬間自辦公室內炸出,小臉瞬間失了血色。
「對不起!我不知道櫃子上頭有止滑粉,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被那恐怖的怒吼聲一嚇,矜矜本能的立刻往後退了三大步,就怕自己慢了一步,就會被人抓起來痛打一頓。
誰知她躲得太急,卻忘了身後還有一張辦公椅,結果一個重心不穩,竟一摔到辦公椅上。
柔軟的椅墊緩和了沖擊,沒讓她摔疼,可撲向她的虞麗芳就沒她那麼幸運了!
就在她撫著胸口自椅子上坐正,慶幸自己劫後余生的當下,她親眼看見她的高跟鞋——
就是那雙新買不到三天、鞋跟特尖,卻在今早上班途中踩到一坨狗大便的黑色高跟鞋,自虞麗芳猙獰扭曲的臉上滑了下來。
砰咚!
鞋子的落地聲音,幾乎跟她胸口下的心跳一樣的響亮。
「米矜矜——」
河東獅吼再度響徹雲霄,至于某人,則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眼看貞子三人組又要大開殺戒,自知理虧的矜矜火速的彎腰撿起鞋子,接著火速的朝辦公室的後門落荒而逃。
原來所謂的湊數,是指聯誼,而不是要把她「扛布袋」!
看著眼前十名西裝筆挺、氣質出眾的醫生,以及身邊正和男醫生們談笑風生的女同事,矜矜總算松了口氣。可是當秒針轉了一圈後,她馬上就發現自己似乎高興得太早了!
自從她入座後,被安排在她正對面、表情冷肅的王醫生就一直沉默著。
他的眼神,像是等待她能開口說些什麼,但糟糕的是,她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除了父親和學生,她和男性相處的經驗幾乎是零。
粉潤的小嘴微彎,她勉強擠出一抹僵笑,希望可以緩和一下氣氛,誰知王醫生卻在見到她的僵笑後,馬上將頭撇到另一邊,徹底的把她當空氣。
一愣,她不禁受傷的斂下微笑,但是下一秒,她馬上安慰自己別難過。
就像虞麗芳所說的,她只是來湊數的,所以就算被人忽視,也是很理所當然的吧!只是,這場聯誼到底會辦多久呢?
她還得為明天的小考準備考卷耶……
拿起手邊的手卷咬了一口,她回頭望向身邊的同事,本想問自己可不可以先走,卻發現每一個人都笑得好溫柔,尤其是坐在另一端的虞麗芳,更是和在學校的模樣判若兩人。
此刻,她正端著小酒杯,風情萬種的靠到某個男人的身側,接著非常大方的將她豐滿的胸脯直接貼在男人的手臂上——
「哇!」
粉唇瞬間逸出一抹低呼,薄女敕的小臉蛋,幾乎是在瞬間變紅。
不敢領教這種煽情的畫面,她迅速的想將目光收回,誰知下一瞬間,卻無預警的對上一雙幽深的眸子。
不知何時,被虞麗芳看上的那名男人竟注視著她,彷佛感覺不到手臂上多了一對「柔軟的美好」,俊雅的臉龐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心動或是羞赧的痕跡,倒是她這個「目擊者」差點心虛的摔掉手中的蝦手卷。
「米小姐,听說妳是教數學的?」溫和的聲音自男人薄厚適中、形狀優美的唇瓣間傳出。
他的聲音就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溫和且自然,讓人感到非常的舒服,可是——
他怎麼會突然和她說話?
他不是應該要專心的接受虞麗芳的勾引嗎?
察覺到眾人紛紛停下交談,將注意力放在那男人和她的身上,她立刻不安的豎起警戒。
尤其當虞麗芳用她美麗的眼楮,不著痕跡的朝她砍了七七四十九刀後,她更是直接低頭往後縮,非常識時務的當起啞巴來。
「沒錯,米老師是數學老師。」代為回答的虞麗芳勾起滿意的笑容。「她雖然聰明又認真,可惜現在的學生不好教,所以米老師老是被學生欺負,常常受到校長的關愛呢!」
冶艷勾人的笑容,瞬間攫獲不少男性的目光,但是藏在話中的貶損,卻讓在場的女性同仁吃吃的竊笑起來,而身為話題女主角的米矜矜,卻彷佛早習慣了這一切。
只見她從頭到尾只低著頭在桌上畫圈圈,不反擊也不生氣,逆來順受得就像是個小媳婦。
勾起一抹興味的笑弧,男人——也就是湛讓,輕輕的開了口︰「被學生欺負總好過欺負學生,現在有愛心的老師不多了,能夠這樣容忍學生,我認為米老師很了不起。」
他的語氣緩和宜人,卻有一種讓人信服的神奇魔力,在場不少男醫生因為這一番話,紛紛對矜矜釋出贊賞的微笑,而訕笑中的女性則是尷尬的止住笑聲。
沒料到自己會被人解圍,矜矜不敢置信的抬起了頭。
她悄悄的朝男人看了過去,誰知卻又和男人的目光對上。
雖然不懂他為何一直盯著自己看,但是站在客觀的立場,她實在不得不贊嘆他長得真是好看。
俊雅的五官和挺拔的身材讓他顯得相當搶眼出眾,而散發在舉手投足之間的非凡氣質,則是讓人相信,他肯定是個相當有能力的男人。
粉唇微彎,她怯怯的朝男人露出一朵感激的微笑。
「所以湛先生,你喜歡有愛心的女性嘍?」不滿自己看上的男人始終將目光放在眼中釘的身上,虞麗芳撒嬌似的攀上男人的手臂,不依的想得到一點注意。
「只有愛心可不行。」湛讓淡笑。
虞麗芳故作嬌羞地問︰「是嗎?那你還希望有什麼其它條件?」
她的疑問,同時也是在場其它女人心中的疑問。
雖然還是對眼前的男人有說有笑,但是每一個人都暗自拉長了耳朵,不打算放過接下來的答案。
進入會場後,外型出眾的湛讓早已讓她們怦然心動,但是礙于虞麗芳的惡勢力,她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與被安排好的男性強顏歡笑。
不過死會都能活標,更何況是活會?
她們都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接近湛讓的機會,不過在此之前,她們得先弄清楚「獵物」的口味,往後才好投其所好。
除了米矜矜,每個女人都已經開始計劃,接下來該怎麼得到湛讓。
「我喜歡單純又有趣的女性。」湛讓溫溫回答,說話的同時,他極為自然的將右手臂自一團「脂肪」間怞出,接著拿起酒杯小啜了一口。
沿著杯緣,他不著痕跡的再度看向縮在角落、一臉不自在的小女人,眼底的興味更濃了。
看來今晚被拉來湊數的不只是他,很顯然,她也是受害者。
不過相較于他的悠游其中,她局促得就像只小動物,相當的不安……
虞麗芳的眼楮亮了起來。
「單純有趣?我以為湛先生是個眼界高的人,沒想到要求這麼簡單……不過說到單純,其實我們做老師的,生活圈就很單純,而且為了討學生歡心,也得讓自己變得有趣,所以……」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一逮到機會,虞麗芳就迫不及待想告訴湛讓,她正是全世界最單純又有趣的女人,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堪其擾的湛讓根本是左耳進,右耳出。
表面上他看起來像是仔細聆听,但實際上,他的注意力卻始終放在米矜矜身上。
他並不清楚自己為何會這麼在意她,但基于她是在場女性中,唯一不讓他感覺自己是很好吃的獵物的這一點來看,就足以讓他對她產生好感。
此刻,她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于是迅速的抄起一邊的MENU翻閱,可不到三秒,就見她錯愕的瞠大眼,像是被上頭的金額給嚇到。
形狀優美的薄唇微彎,湛讓終于忍不住露笑。
雖然厚重的眼鏡遮住了她一半的小臉,卻似乎一點也遮不住她的內心想法。
她單純得就像是張白紙,什麼心事都會乖乖的寫在臉上,讓人不懂她都難,難怪這群女人完全把她吃得死死的。
「湛先生!湛先生!」聒噪的聲音再度自右方傳來。
唇邊,那溫柔的淡笑瞬間消失。
「是,我在听。」溫和的嗓音還是那麼讓人如沐春風,但是黑眸里卻閃過了一絲不耐。
「我是在想,待會兒散會後,你想不想——」
「抱歉,我得去趟廁所。」
「啊?」看著那毫不留情將她拋下的湛讓,虞麗芳錯愕的就想破口大罵。
這算什麼?他這是在拒絕她嗎?拒絕像她這麼美麗的女人?!
怒火攻心,虞麗芳氣憤的想找人發泄,而幾乎就在那一瞬間,她立刻知道自己該找誰了!
盯著角落里默默喝湯的矜矜,描繪得精致的眼底閃過一抹惡劣的光芒。
哼!她真想不透,湛讓剛剛怎麼會注意到她這種小蝦米?除了裝無辜,她根本一無是處,尤其她今天還把臭鞋砸到她臉上!
不想則已,一想起來,新仇加舊恨更是加深了復仇。
優雅起身,虞麗芳一副好似想找人說話的模樣,但卻在經過矜矜背後的剎那,不著痕跡的推了她一把。
噗!
啊!
乍然響起的噴水聲和男性的慘叫聲,讓所有人不禁停止交談。
他們納悶回頭,卻在下一秒同時哄然大笑。
只見坐在最角落的男人不知被什麼東西噴了一臉濕,甚至就連他的發間也莫名其妙的插上一雙竹筷子。
那滑稽的模樣讓眾人不能自已的捧月復大笑,而隨著笑聲的加大,慘遭池魚之殃的男人臉色也愈來愈鐵青,至于肇事的米矜矜,則是嚇得三魂七魄都要飛了。
天!瞧她干了什麼好事!
她竟然——竟然——
「我、我我……對、對、對不起,我、我……」
在王醫生充滿殺氣的注視下,她結巴得連話都說不好,幸虧王醫生還算寬宏大量,沒有當場對她破口大罵,但是充斥在心中的愧疚感,還是差點把她給淹死。
于是乎,趁著王醫生擦臉的當下,她迅速的站起身。
原本她是想越過桌面替王醫生取下飛插在他發間的筷子,但也不知是她力量太大,還是王醫生的頭發本來就很「奇特」,她也不過輕輕一挑,那一頭造型得很不賴的黑發,竟然在瞬間離開了頭皮。
「啊!」
怞了口氣,看著掛在筷尖的一坨黑發,她愣住了。
有整整三秒的時間,她嚴重懷疑自己可能殺了人,或是踫上了什麼靈異事件,但是當如雷般的瘋狂大笑再度在包廂內炸開後,她才領悟到,她不是殺了人,也不是踫到了什麼靈異事件。
她只是——
把最不能說的秘密,給「掀開了」!
盈滿尷尬的水眸,從筷尖的假發很慢很慢的移到那光禿禿的頭頂,然後再從那光禿禿的頭頂更慢更慢的移到那張比包公還黑的圓臉上。
咕嚕!
無法控制的吞了一大口唾液後,她听見自己用這輩子最顫抖的聲音,開口道︰「對不起,如果你還不急著殺了我的話,我可以先去上個廁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