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假正經 第四章 作者 ︰ 夏喬恩

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她不是老人,可她的卜卦從未出錯,果不其然,災難很快就發生了。

就在三日之前,熙熙攘攘的東市里,不知打哪兒奔來了一匹瘋馬,在街道上到處亂竄肆虐,許多路人及攤販小肆傷的傷,倒得倒,哀號聲不斷,卻沒人制得住那匹瘋馬,直到上官傾雲路過。

雖然貴為一朝宰輔,可上官傾雲卻是出人意表的一點也不文弱,甚至英勇神武的很,就在瘋馬高舉亂蹄,打算踩扁一名躲避不及的孩童時,他不但自馬車一躍而出,甚至在千鈞一發之際,赤手空拳的將壯碩的瘋馬給擊暈。

當日東市的路人小販何其多,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她們只來得及看見上官傾雲不過長臂一揚,瘋馬便忽然暈厥倒地,而街道中央那險些就要被踏成爛泥地孩童,也在瞬間被他護到三尺之外。

這英勇救人的行徑,立刻引來所有人的歡呼,只是誰也沒料想到,才暈了匹瘋馬,下一瞬間卻飛來個橫禍!

龍門客棧的頂樓適巧發生了武林斗爭,半裂的刀刃就這麼無預警的飛出憑欄,直直朝兩人頭頂落下。

事情實在發生得太快,也太突然,為了保護孩童,上官傾雲本打算用內力震碎刀刃,又唯恐碎刀會傷及無辜,心思飛快一轉,只得伸出手臂,以臂擋刀。

只是人是肉做的,又豈能與刀刃匹敵?

那無情的銳利刀刃,足足在他的左手臂上劃出一道六寸長的扣子,深幾見骨,當下血流如注,嚇得孩童放聲大哭,所有路人也捂嘴驚呼。

相爺英勇救人,卻意外受傷的消息,立刻傳遍了大街小巷,整座京城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小姐?小姐?」廂房里,如意焦急的喚醒意識朦朧的印喜。

「怎麼了?」朱唇微張,印喜軟軟的打了個呵欠,試著將沉重的眼皮掀開。

唔,她怎麼睡著了,她是听說這芙蓉香新聘了個好廚子,才會登門造訪,誰曉得這廚子手腳卻是出乎意料的慢,她竟然等到睡著了,還夢到上官傾雲。

「小姐,我們這樣出來不好吧?」一旁,滿意也是一臉焦急,說話的同時,還不斷驚恐的東張西望,仿佛深怕四周會突然跳出什麼可怕的東西,狠咬她一口。

「怎麼會不好?」坐在窗邊的繡塌上,印喜眨著如霧迷蒙的水眸,緩緩的將身子坐正。「我听說這兒的新廚子是北疆來的,手藝可好了,難道你們不想嘗嘗邊疆小吃?」

「想是想,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可是這兒是青樓啊!」兩人哭喪著臉,一人一邊的緊緊挨在印喜身邊,怕的直打顫。「青樓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我們還听說,這兒的壞人特別的多,小姐,我們回去好不好?我們別吃了,否則會被壞人給捉走的!」

嗚嗚,都怪她們一時鬼迷心竅,才听說小姐要帶她們出府嘗鮮,便傻傻的上了馬車,誰知這一上,卻是上了賊船。

要是她們早曉得芙蓉香是青樓,她們打死都不會跨過門檻的!

印喜忍不住捂嘴輕笑。

「瞧你們嚇的,放心,我昨夜卜了卦,我們會有貴人相助,不會有事的。」

「貴、貴人相助?」如意滿意嚇得連牙齒都打顫了,所以小姐的意思是,她們真的會遇到危險?是嗎?是嗎?

兩人臉色雪白,嚇得幾乎想從窗子跳出去,可惜她們還沒來得及行動,一名滿臉橫肉、渾身酒氣的中年男子,卻忽然跌跌撞撞的自外頭闖了進來。

「啊!你是誰?」兩人放聲驚叫,不敢相信噩夢會發生的如此快。

男人含著邪笑,瀅穢的目光在三人之間打轉。

「嘿嘿,我就說老鴇怎麼不讓人靠近這里,原來是藏了三名好貨色,來,快過來伺候本大爺,若是伺候的好,大爺重重有賞。」

如意滿意怕極了,連忙拖著印喜,退到屋里最遠的角落。

「小姐,我們該、該怎麼辦?」嗚哇,這一定是報應!報應她們再相爺傷愈之前出府玩樂,所以老天爺才會這樣懲罰她們啦。

「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倒是先來了。」印喜忍不住咕噥,一雙水眸直望著男人身後的門外。「我肚子餓了,如意滿意,麻煩你們去向老板娘催菜行嗎?」

「催、催、催菜?」兩人幾乎傻了。

這個時候,小姐竟然還顧著菜?

男子猙獰大小,伸長雙臂,開始向她們逼近,「你們誰也別想走,大爺可是砸了大錢來這享受的,你們統統給我留下!」

「不要,你不要過來!」兩人再次尖叫,「小姐!怎麼辦?」

「我听到了,你們別那麼大聲哪。」印喜蹙著柳眉,幾乎想用手捂住雙耳,可惜她的兩只手臂全讓她們給握住了,只能動彈不得的承受兩人的驚呼。

啊,真是的,這芙蓉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動作慢的像頭牛似地,該不是忘了她點了菜吧?印喜煩惱的想著,一雙水眸還不時越過男人,不斷朝外張望。

「小美人兒乖,大爺這就來痛惜你了!」隨著令人作嘔的酒味逼近,男人急色的來到眼前。

恐懼瞬間達到頂點,如意滿意兩眼一翻,竟然當場暈了。

咚咚兩聲,兩人橫七豎八的軟到在地,怎麼喚也喚不醒。

眼看自己只能孤軍奮斗,印喜卻還是神色自若,小臉上不見任何驚慌,男子見她似乎沒有反抗之意,不禁得意的扯掉腰帶,作勢就要撲到她身上——

「啊!」

一道黑影如鬼魅似地突然自門外閃入,印喜不禁發出詫異的呼聲。

「什麼?」男人緊急回頭,卻是為時已晚。

黑影不過才伸手往他後頸一點,他便在瞬間失去所有意識,頹然倒地。

壯碩的身軀倒地時,發出不小的聲響,可來人不過大手一揚,大門竟然詭異的自行合上。厚重的門板形成了阻隔,沒讓外頭听見或是瞧見里頭的事。

「原來,你就是貴人!」印喜驚喜的低語,連忙提著絲裙,小心翼翼的繞過男人,來到來人——也就是上官傾雲的面前。「看來傳聞都是真的,你真有一身好本領呢!」她仰著頭,相當歡喜他的出現。

顯然他的傷勢一點也不影響他的身手,兩人距離那麼近,他卻瞧不清他究竟是如何出手,不過他的出現,倒是替她解決了麻煩。

她早說有貴人相助,可惜如意滿意卻不相信,現在可好,兩人倒在地上,連最崇拜的相爺也見不到。

「你怎麼會在這兒?」一掃往昔慵懶的笑容,上官傾雲語氣緊繃的質問,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會在這兒遇見她。甚至親眼瞧見她差點讓人給輕薄,若非他正巧經過撞見,她可能就會被人給……

該死,她都不會叫嗎?她怎能呆呆的站在原地,一點也不曉得反抗?

她到底懂不懂如何保護自己、想起適才那觸目驚心的畫面,上官傾雲發現自己實在很難如初見面時,和顏悅色的跟她打招呼。

「我听說這兒新聘了個廚子,所以帶如意和滿意一塊來嘗嘗。」印喜沒發現他少了笑容,倒是眼尖的發現,他身後站了個嬌滴滴的美人兒。

可能是目睹了事情的經過,美人兒不禁驚恐的躲在角落,怯怯的朝他們張望,那我見猶憐的荏弱氣質,就連身為女子的她也不禁心生憐惜。

雖然她早曉得他性喜漁色,可她還真沒想過,他竟是這般的「饑渴難耐」,就連養傷期間也忘不了女人香,枉費她還苦口婆心的勸他適可而止,沒想到他都受了傷還學不乖。

本來她還打算在回程的路上,替他買些補品補補身子,現在看來那壓根兒就是多此一舉,他看起來可是一點也不需要人擔心的樣子呢。

清靈水眸不禁在兩人之間多游移了一會兒,莫名的,她忽然感到胸口有一股悶澀劃過,可她卻立刻搖頭甩掉那份怪異的感覺。

不行,她還有要事要辦呢!

小腳一跨,她正想繞過他走向大門,誰曉得他卻猝不及防的鉗住她的手腕。

「你去哪兒?」他面色不善的問。

「啊?」她有些驚嚇,接著才回過神來,「我想到外頭找老板娘問話,我的菜點了好久都還沒上,我想問問究竟是怎麼了。」她一臉莫名,說話的同時還試著將手怞回,誰知他卻是不放。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吃?」才發生意外,她還敢到處亂跑?

這芙蓉香可不比牡丹閣氣派高貴,進出的客人三教九流、龍蛇混雜,她一個較弱女子到處亂闖,難保不會出事。

想起她也許又會遇上另一個醉漢,他的心情變的更壞了。

「我哪有只想著吃?」她忍不住為自己喊冤,「適才如意和滿意暈倒在地,也不曉得有沒有摔傷,我還得讓老板娘快請大夫來,幫她們診斷看看。」真是做賊的喊捉賊,她又不是他,只曉得吃「香」喝「辣」,而不曉得事情的輕重緩急。

「這兒的地板都鋪著厚毯子,不會有事的。」上官傾雲一眼就瞧出兩人外表無傷,因此一點也不擔心,反倒擔心她繼續待在這里,會有危險。

若非他還有「要事」要辦,他會馬上帶著她離開!

「待會兒我會派人送她們倆回府,你先回去。」說話的同時,他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角落的女子,黑眸深處瞬間閃過一抹難以辨認的暗光。

「為什麼要回去?東西都還沒送上來呢。」印喜立刻搖頭拒絕。從小到大她懶散成性,素無壯志,唯一的夢想就是游遍大江南北,吃遍天下美食,難得這次不用舟車勞頓,就能吃到邊疆美食,她自然不能錯過。

「這兒不安全,回到相爺府後,你想吃什麼,鐵域自然會做給你。」眼看命令不成,他只好轉而利誘。鐵域一日做十道菜,他將配額全送給了她,她還不滿足?

「可他不會做邊疆小吃啊,而且重點是,他只願意‘為你’做點心!」撅起朱唇,她忍不住再一次抱怨起鐵域的大小眼。

原來當初是在上官傾雲的請托下,性子古怪的鐵域才會願意為她做菜,可在他心中,主子究竟還是不一樣,每晚夜里的點心就是最好的證明,因為那個鐵域竟然不願意為她做點心!

「這幾日,你不也沒漏掉半項點心?」他挑眉道,對于她愛好美食的個性實在感到沒轍。

平日也不見她離開過大床,不過為了吃,她可勤勞了。

他受傷前,她總會「正巧」路過書房,和他小聊一會兒,然後「順道」吃了他的點心,他受傷後,她則是更不加掩飾了,只要一听說鐵域備好點心,她便會立刻趕到書房探視他這個傷患,然後理所當然替他分擔掉一些點心。

印喜怎會听不出他的調侃,小臉不禁染上些許赧紅。

「那、那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東西進了她的小嘴,滋味她也嘗了,鐵域是為了誰做點心,有差別嗎?

「當然有,心上就不一樣了啊。」而且她還得費事的走上一段路,才能到他的書房吃點心呢,印喜煞有其事的補充著,目光不期然的又對上角落的美人兒。

啊,話題怎麼扯到點心去了,她和他應該都有「要事」要做呢!

「總之我就是不回去,我一定要嘗嘗這兒的邊疆美食才行。」一頓,她加重語氣,故意提醒著他。「你不也有事要辦,讓人等太久不太好吧?」語畢,她又試著將手怞回,可上官傾雲卻仍舊不放。

經過幾次的拉扯,他掌心的刀繭已磨得她的肌膚泛疼,她抬頭正想抱怨,卻意外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嚴厲。

嚴厲?

是她看錯了,還是他真的生氣了?

她雖是好吃懶散,但腦袋可不差,還不至于連狀況都搞不清楚,很顯然的,他一點也不希望她繼續留在這兒,雖說兩成原因可能是為了提防她又遇上危險,可她嚴重懷疑,剩下的八成原因絕對是和那美人兒有關。

哼,該不是她的存在影響到了他的「性」致,所以他才急著趕她回去吧?

「你想吃什麼,我讓人統統打包帶回去。」他寬容的說道,瞬間就想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替皇浦照顧她的這段期間,他絕不容許她出半點差錯。

「可是……」她卻還是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

他繃緊下巴,不著痕跡的深呼吸,盡量維持平和的語氣。

「可是什麼?」

「可是東西還是剛出爐的最好吃,要是擱上一段時間,那口感、味道自然就差了,我想我還是留在這兒較好。」她理所當然的說著,對于吃食總是這般挑剔。

雖然她很感謝他替她解圍,更感謝他像姐夫似地照顧著她,可這並不代表她什麼事都會听他的。

她嘗她的美食,他「吃」他的美人,他倆進水不犯河水,他又何必如此專制?

上官傾雲眯起黑眸,緊盯眼前的小女人,少了笑容,那張沉默的俊美臉龐竟顯得有些陰鷙,尤其那深沉的目光,瞅得人喘不過氣來。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揣測著,他該不是想要翻臉和她發火時,沒想到他卻若無其事的松開了手。

「既然如此,就將那新來的廚子帶回去吧,到時你看想吃什麼,盡管讓他做便是。」他用談天似地口吻說著,仿佛他要帶回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雙靴子。

「什麼?」她一愣,清靈水眸不停地眨啊眨,完全不曉得他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這疑惑才在腦間一閃而逝,下一瞬間,他竟伸手打了個響指,接著兩名勁裝打扮的護衛便突然出現在房內,她甚至不確定門板有沒有被推動過。

兩人無聲無息的迅速靠到他身邊,他低語交代了幾句,兩人頷首應是,接著便將躺在角落的如意和滿意,給扛到了門外。

「啊,等等,你們要將她們倆帶到哪兒?」她立刻擔心的跟了出去。

上官傾雲也跟著跨出門檻,手里還拿著不知從哪變出的折扇。

利用折扇的遮掩,四周倒是沒有人注意到他的面容身份。

「我已經吩咐下去,讓人將廚子帶回到府里,你就跟著一塊回去。」

印喜錯愕轉身,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不會吧?他真的要把人帶回去?

經過大夫診治,如意和滿意幸運的沒受到半點傷,不過印喜還是擔心她倆受到不小驚嚇,因此早早就讓她倆回房歇息。

只是少了兩人協助,她才發現,自己對這相爺府竟是一點也不熟悉。

她不過就像往常一般,想到書房找點心吃,可沒想到她才走過了幾道回廊,拐了幾個彎,竟然就迷了路,而偏偏不巧的是,附近竟然也沒奴僕經過,于是她只能困坐在小亭里,望著那皎潔的月色發起愣來。

那圓圓胖胖的月兒,讓她不禁想起上官傾雲自芙蓉香里帶回的邊疆廚子,他的臉兒和身子也是圓墩墩的,為人和善,笑起來就像是一尊彌勒佛。

雖然是被「搶」帶到相爺府,不過那邊疆廚子倒是一句怨言也沒有,反倒不停地感謝著上官傾雲的賞識,讓他能有大展身手的機會。

看來身為一朝宰輔,上官傾雲的官威倒是不小,明明就像個土匪似地帶了人就走,結果在他人眼中,他的為所欲為反倒成了恩賜,說不準今日那嬌滴滴的美人兒也曾這樣感謝著他呢。

感謝他慧眼識「美人」,願意讓她幫他暖床。

身為一朝宰輔,他倒是膽大妄為,非但三番兩次上青樓狎妓,還光明正大的連手下都帶上了。

哼!若非她本性懶散,懶得管他人閑事,否則換做是他人在場,怕是早就將天大的消息鬧的沸沸揚揚,天下皆知了,哪里還能容得了他,繼續和那名美人兒待在芙蓉香里你儂我儂,纏纏綿綿?

只是話說回來,這里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她都呆坐了好一陣子,別說是有人影經過了,到現在她連個貓影都沒瞧見,難不成她就要一直這個樣子,在這兒呆坐一整晚?

就在印喜蹙眉瞪著前方的回廊時,卻忽然听見一抹低啞的聲音。

上官傾雲?

他在這附近?

太好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這就討點心去!

彎著粉潤紅唇,印喜不禁歡喜的踏出小亭,快步穿過東邊的洞門,循著聲音的來源,到一處幽靜小樓的前方。

小樓就築在小湖中央,得踏進蜿蜒的曲橋才能到達,而小湖里則植滿了各色蓮荷,那馥郁蓮香隨著夜風暗暗浮動,讓人聞了就覺得舒服。

才踏上曲橋,遠遠地,她就瞧見一對男女站在小樓前,她一眼就認出那欣長壯碩的男子就是上官傾雲。

「深雪姑娘,自今日起這兒就是你的住所,這里不會有人傷害你,請你安心的住下。」

月光下,上官傾雲一襲白底藍繡絲衫,打扮一如白日,仿佛才回府沒多久。

「不,這怎麼可以,深雪身份低賤,怎敢如此打擾相爺?」女子連忙搖手,那荏弱嬌美的臉蛋寫著倉皇,遠比在芙蓉香時還要格外的惹人心憐。

是她?

印喜不禁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上官傾雲除了邊疆廚子,竟然連美人兒都打包帶了回來。

「深雪姑娘千萬別如此薄賤自己,你雖是靠賣藝謀生,卻是出淤泥而不染,這份情躁實屬高貴,在下感佩至極。」上官傾雲堅持著,然而語氣卻相當溫和。

「可是……」

「深雪姑娘,在下請你過府小住,並無其他用意,純粹只是欣賞姑娘琴藝,還是,深雪姑娘覺得在下太過莽撞了?」

是琴藝還是情意?

印喜不禁眯起水眸,總算明白,如意和滿意為何總愛稱贊他斯文有禮了,因為眼前的上官傾雲,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地。

雖說平時他也不算粗魯,只是看人的眼神,總帶著一股令人瞧不透的深沉,舉手投足間,更透著一股不容人忤逆的專制,仿佛誰要是膽敢違抗,就會吃不完兜著走,哪像現在這般的輕聲細語,溫文謙讓。

瞧他對待那個姑娘的態度,仿佛深怕聲音要是再大一些,就會把她給震碎似地。

哼!要不是他神色清明,她還真以為他是鬼附身了呢!

「不!深雪絕對沒有這種想法。」小樓前,女子焦急的澄清。

「那就好。」上官傾雲輕輕頷首。「時候不早,在下就不打擾了。請深雪姑娘提早歇息,我已安排兩名丫鬟在里頭等候,若有什麼需要,請盡管吩咐。」語畢,他轉身就要離開,誰知後頭的深雪卻咚的一聲,突然跪倒了地上,朝他行磕頭大禮。

「深雪感謝相爺知遇之恩,不但替深雪贖身,還讓深雪在相府住下,相爺的大恩大德,深雪感念在心,往後定會盡心盡力服侍相爺,牛馬相報。」

「深雪姑娘言重了。」上官傾雲面不改色,只是將人輕輕扶起。「在下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而已,實在談不上大恩大德,還請深雪姑娘往後別如此多禮。」

為了預防深雪過度感激,還會再來個三跪九叩,他迅速喚來屋里的丫鬟,交代兩人帶著深雪入房沐浴更衣。

眼看小樓外頭終于再度恢復寧靜,他卻沒有馬上離去,反倒自腰帶里拿出一塊潔白純淨、滋潤光澤的白玉,就著月色仔細的打量。

印喜瞧他一臉慎重,不禁也朝那塊白玉多看了幾眼。

美人兒人都進房了,他卻還舍不得走,莫非是想以那塊玉為借口,回頭再好好地和美人溫存一番?

唔,一般人若是被刀子砍了,若不是虛弱得下不了床,就是咽不下飯,唯獨他這個傷患倒是不一樣,不但生龍活虎的很,就連「胃口」也大得不得了。

粉潤朱唇不自覺發出一聲輕哼,那哼聲雖小,卻沒逃過上官傾雲的耳力,只見他機警的將玉佩收入懷間,接著才轉身望向曲橋。

「喜兒姑娘?」凝重的俊臉瞬間浮現笑容,他步下石階,往曲橋的方向走了過來。「你怎麼來了?」

被人發現,印喜倒是一點也不心虛。

「怎麼?我不能來嗎?」她揚起柳眉,問的有些故意。

「當然不是,只是我以為這個時候,你應該是睡了。」

夜風徐徐,吹的湖畔垂柳飄擺,眼看柳條好幾次都差點掃到她的小臉,他沒有多想,順手就提她捉住那支柳條。

「點心還沒吃到,我怎麼可能睡得著。」她理所當然的說謊。

「既然如此,喜兒姑娘此刻不是應該在書房里待著嗎?」仿佛猜到她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他薄唇更揚,眼底不禁浮現濃濃的莞爾。

他的目光,讓她不禁瞬間羞紅了臉,可她卻還是若無其事的借口道︰「你這個主人不在書房,我有怎麼好擅自亂闖?」開玩笑,她精通五行八卦,通未來、巧方位,卻在相爺府里迷了路,這種事說出來多丟臉?

打死她,她都不會承認自己迷了路!

「這倒是。」他從善如流的點點頭,沒說破平時就算他這主人待在書房,她可也沒含蓄到哪里。

「本來就是。」她皺皺小鼻,實在不想在這話題上打轉,因此靈巧的將話題導正。「所以,鐵域應該有準備點心吧?」雖然今日他是晚歸了,不過鐵域向來忠心,應該不會因此而偷懶才對。

上官傾雲對于她鎮日只想著吃,早已習以為常,只是她的食量就跟貓兒差不多大,從來就吃不多。

與他相比,她縴弱的就像他手中的柳條,兩人靠得很近,她卻不及他的肩膀,仿佛風要是再大一些,就能將她吹跑。

「怎麼?今日的邊疆廚子,手藝不合你的胃口?」他以為她該是吃飽了。

「還不錯,不過比起鐵域,就是差了一些。」想起鐵域的手藝,印喜覺得自己的舌頭好像又要酥了,她想,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吃膩他煮的東西。

只是話說回來,她在相爺府也待了好一陣子,卻一直沒有機會再見鐵域本人,或許待哪日天時地利人和,她再好好地拜見問候,那時她一定要問問鐵域有沒有興趣到飛石峰頂小游一番,或是在哪兒安享晚年的打算,到時……

呵呵呵。

「上官大人,你還沒回答,鐵域有沒有準備點心呢!」印喜笑盈盈的又問,將那小小的詭計藏在心里,聰明的沒有暴露出來,只是那笑的彎彎的眉唇,還有那雙燦爛迷人的水眸,卻泄露了一絲絲的端倪。

她本就清雅美麗、嬌恬如花,笑起來更是有股難以言喻的風情,可惜唯有想著鐵域時,她才會眉開眼笑,也只有說著鐵域時,她才會如此神采飛揚。

每次當她軟軟的喊他一聲上官大人時,也都是為了鐵域。

而他,不過只是項交換條件。

適才,她應該瞧見了深雪,卻什麼也沒過問,就如同當初,她听別人喚他一聲龍爺時,也不曾感到好奇。

他就站在她面前,她卻不曾在意過他……

心底深處,仿佛閃過一抹什麼,他不自覺地眯起黑眸,望著眼前那清麗無暇的嬌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答道︰「當然。」

「太好了!」她銀鈴一笑,連忙扯著他的衣袖催促︰「那我們快到書房,要是東西涼了,那就不好吃了。」唔,不曉得鐵域今日又準備了什麼好東西?他的手可巧了,每日準備的點心總是不一樣。

印喜興奮得猜測著,絲毫沒注意到,上官傾雲的眸色又沉了一些。

「走啊!」雪白柔夷在他面前揮了幾下。「你要是再這樣拖拖拉拉,東西要真的涼了,一定要你負責。」跺著小腳,她扯著他的衣袖就往前走,可下一瞬間,她卻感到一道熾熱忽然深入她的掌心。

她困惑的低下頭,才發現是他握住了她的手。

「方向錯了,往這邊才對。」他理所當然的牽著她,走上另一邊的長廊。

「唔,難怪我老找不到書房……」她忍不住嘀咕。「好了好了,我自己會走,你別老牽著我啊。」帶路就帶路,做啥動手動腳的?她又不是娃兒,他走前頭,她自然會在後頭跟著啊。

印喜不自在的想將手怞回,卻發現他圈得可緊了,一點也沒有放松的意思。

「這兒的回廊曲折多岔路,我曉得捷徑,跟著我走比較快。」他淡淡答道,帶著她轉了個彎。

印喜雙眼一亮,果然不再掙扎。

早說嘛,原來他是替她著想,想讓她早點吃到點心啊。

也對,自他倆見面以來,他就待她極好,一得知她是為了鐵域而來,便無條件的將鐵域「出借」,就連鐵域額外替他準備的點心,他也毫不吝嗇的與她共享。

除此之外,他還派人仔細的看顧她,不僅是讓她吃好喝好,就連出門玩樂,還有專門的馬車乘坐,一般官家小姐恐怕都沒她這般享受。

雖然他生性,放蕩不羈,偶爾還會表里不一,可說實話,他這個東家實在是無可挑剔。

看在這點分上,她就再替他多卜幾次卦吧,好好的替他這不知分寸的男人,努力的趨吉避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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