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仲謀石破天驚的告白之後,兩人之間便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蘇仁瑛才驚覺這種時候,她似乎應該給予自己的上司些許安慰,以示她的忠心。
唉,真是的,她這人雖然在公事上能力不錯,可是當遇到這種人際關系的問題時,她可說是還停留在幼稚園初級班。
于是,蘇仁瑛絞盡腦汁想了想,良久才逼出兩句︰「老板,我想……您也不用太難過了……人各有命……」
這真的沒什麼好難過的,換個角度想,喜歡男人至少比過度喜歡女人,而到處留情留下一堆種搶財產來得好。
「兩年前我剛听到時很難過,還以為他說不定會改變,不過都兩年了他依然故我,我還能怎樣……他畢竟是我的兒子,他愛男人或愛女人都還是我的兒子,血緣關系是斷不了的。」石仲謀哀聲嘆氣。「我現在求的不多,只要他能乖乖繼承我的公司,其他都隨他去吧,只要他能開心就好。」
石靜深這些年來,用各種方法讓他失望,漸漸的,他對石靜深的期望也就只剩這麼一點點。
「嗯。」蘇仁瑛應了聲,接著好奇說︰「那這跟我們剛剛談的話題,有什麼關系?」
老板不會是故意轉移話題吧?
「唉!你怎麼腦子轉不過來啊?」這秘書平常機靈,怎麼偏偏遇到這種感情之事,就呆得跟什麼似的!石仲謀的聲音開始有些咬牙切齒。「靜深都說他喜歡男人了,若我真派張秘書去,豈不羊入虎口!」
張凱淵長得唇紅齒白,臉蛋俊俏,這樣一去不被拆吃入月復才怪!
听到石仲謀這樣一說,蘇仁瑛回想自己同事的模樣……嗯,的確是滿危險的。而且張凱淵跟她這總一副死魚臉的女人不一樣,老是帶著和善的笑容,人長得可愛又陽光,若真這麼丟到大野狼的別墅去,小紅帽只怕是危機重重。
「我不派你去,還有誰能去?」石仲謀拍桌,堅定的大聲說道。他就不信以他手下這蘇秘書的冰山樣、死魚臉,石靜深那小兔崽子受得了!
這麼說來,她豈不成為祭品?
蘇仁瑛無奈的搔搔頭,唉,這年頭,長得可愛的小男生遠比沒表情的老女人有行情多啦……
「是的,老板。」
就算再不願意,但基于同事情誼、重金利誘、老板威嚇,蘇仁瑛還是選擇乖乖屈服。
***鳳鳴軒獨家制作***bbscn***
第二天中午,蘇仁瑛提著收拾好的大包小包,一鼓碌全丟到車後的行李箱,接著又站在車旁沉思半晌,這才想起忘記帶地圖了,連忙上樓去找老板昨天給自己的地址和地圖。
當她將鑰匙插進鎖孔,走進家門,家中的電話正響個不停,但因為已經響了好一會,她還來不及接,便切換成電話留言。
「喂……?」
電話那端,是一個怯怯的男孩子聲音。听到這聲音,想接起電話的蘇仁瑛,反倒把手縮了回來,愣在電話旁發呆。
「姊姊,你還是不在家。」男孩子苦笑幾聲。「是不是工作很忙?每次打電話給你,都找不到你的人。」
蘇仁瑛站在電話旁,靜靜听著男孩的聲音。前幾次電話留言,她雖然听到了,但都沒空撥個電話回家。
「再過一陣子就是我十八歲生日,我們好久沒見面,爸媽也很想你,你可以回來看看嗎?」
十八歲生日……蘇仁瑛恍然想起,自己大學一年級的時候,便搬出家里在外居住,想不到晃眼已過八年,如今她二十五歲,而當時那個十一歲的小男孩,如今都十八了。
「工作雖然重要,但身體也很重要……」男孩頓了下,才又接著說︰「要多保重自己。如果要回家的話,記得先打個電話,媽媽會準備你愛吃的菜。」
嗶的一聲,電話留言結束。
蘇仁瑛按下鍵把留言洗掉,接著找出地圖和地址,便轉身往樓下走去。
剛剛打電話來的男孩,是她的弟弟張仁興。姊弟倆不同姓,是因為他們同母異父,彼此只有一半血緣。
六歲的時候,母親再婚。而當她七歲時,母親生下了弟弟。
盡管繼父對她並不差,但弟弟出生後,父母的關注自然大半都放在弟弟身上。而每當看到繼父、母親和弟弟三人在一起時那和樂的模樣,蘇仁瑛就強烈的感覺到自己像個外來者。
再加上她天性冷漠,不懂如何對待自己的家人,所以隔閡越來越深,直到她上大學後,終于決定自己搬出來居住。
如今她自己一個人也過得很好,貸款買了一間小房子,每個月努力繳著貸款,但弟弟卻總是會打電話來,溫情的要她回家坐坐。而每次這樣的留言,也總是毫無例外的被蘇仁瑛洗掉。
她並不是對家里有厭惡感,只是不知如何去面對。
這些無法排解的思緒涌上,讓蘇仁瑛站在車旁,發愣好一陣子,良久才如夢初醒。
真是的,差點就忘記,她的新工作還在等著她。
至于弟弟的要求……蘇仁瑛還是選擇逃避。等她完成手上的工作後再說吧!
***鳳鳴軒獨家制作***bbscn***
山路不算崎嶇難行,但對蘇仁瑛這台高齡十歲的二手車來說,沿路卻行駛得相當吃力。
平常開一般的道路時,這台車倒還沒什麼問題;可是一開始爬坡,蘇仁瑛就充分感受到保養不好的老爺車,性能是多麼緩如牛步。
再加上她這台車暖氣早壞了,她又舍不得花錢修,而當行走在山路上時,車窗關上玻璃就起霧;車窗一打開,灌進來的冷風又凍得她嘴唇發紫。
「可……惡!沒事把別墅買在山上干嘛……老板,回頭我一定要你加薪……」
蘇仁瑛秀美的臉孔,此時因寒冷而慘白。握著方向盤的縴長手指,更是格格打顫著。更討厭的是,烏黑的長發因為風吹拂的關系,不停的飄到眼里、嘴里。
這任務一開始就沒好兆頭,恐怕往後也沒有好日子過。
蘇仁瑛細眉微蹙,在車又連續轉過幾個彎道後,一幢白牆紅瓦的別墅,終于出現在視野之內。
據石仲謀給她的照片來看,這棟房子的確就是石家的產業。
蘇仁瑛用石仲謀所給的鑰匙打開鐵制大門後,將自己的車開了進去停在房子前的空地上。
而她的車子旁,則停著另一輛艷紅色的跑車。光看這車拉風的流線外型、鮮艷顏色、以及超知名的廠牌,就可以感覺出車的主人,究竟有多蚤包、多愛現、多敗家。
蘇仁瑛搖搖頭,心里壓根沒什麼羨慕的感覺。
她永遠不懂男人為什麼老把車看成第二生命,對她來說,車子能開就成。
掏出鑰匙打開這間別墅的大門後,蘇仁瑛提著自己的大小行李,踏入這間她將要入住的房子。
一踏進門,看到的就是一間設計雅致的大廳。
大廳約有三十坪,全數鋪上色澤柔和的木質地板,其上放置米色的大型牛皮沙發,只怕坐上七八個人位置都還夠。
在大廳稍微繞了一下,蘇仁瑛听不到任何人聲,這麼大的房子,除了蘇仁瑛之外一個人都沒有,感覺還真的挺毛的。
蘇仁瑛將行李先放在大廳,人又踱進廚房瞧瞧,嗯,沒人。
不過倒是飄來一陣陣的香味,蘇仁瑛掀開廚房的保溫鍋一瞧,里頭的炖肉香噴噴的,看來應該是那位吳嬸的手藝。
想想在這間別墅住的日子,至少吃這方面肯定很有保障。
從廚房轉出來,她接著走到走廊、寢室、浴室、庭院,全都空無一人。
那位少爺,難不成又出門去瘋了?可是他應該知道今天就是她來的日子啊……因為石仲謀曾說過,他打電話給石靜深,交代過她今天要來別墅。
不、說不定就是知道她要來,所以才給她一個下馬威?
「哼。」蘇仁瑛冷哼一聲,這種小手段她才不會放在心上。
反正她只要負責拖住石靜深,讓他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少做點壞事,接著等石仲謀忙完公務,把這家伙領回去親自管教就好。
她踱步回到客廳,看到通往二樓的階梯,她便走上去。
石仲謀先前曾跟她說過,二樓的房間都設置做為客房之用,要蘇仁瑛自己挑一間中意的來住。
既然老板都這麼說了,她也沒打算客氣,準備好好的挑選一番。
一踏上二樓放眼望去,走廊上左右加起來共有五道門,蘇仁瑛想也沒想,自然就走到離她最近的第一道門前,輕輕轉了下門把,沒鎖。
于是,她順水推舟的,咿呀一聲把門給推了開。
一打開房門,原先有點陰暗的走廊,馬上因為陽光的透入而亮了起來。
現在是下午時分,午後的陽光雖然燦爛但並不刺眼。
蘇仁瑛的雙眼在適應這溫暖的陽光之後,才看清楚這房間的樣子。坪數頗大,白色半透明的窗簾掛在窗戶前,牆壁貼著淺藍色的壁紙,讓整間房像是蕩漾在淺海里,有種溫柔透明的感覺。
這房間,第一眼就讓蘇仁瑛很中意。
房間夠大,布置簡單舒適,午後又不會西曬,怎麼看怎麼舒服。
不過這間房,卻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存在。
蘇仁瑛的眼光移到房間正中央,那張超大、Kingsize級的床鋪。
床鋪中央明顯隆起,表示那張床上睡了人。蘇仁瑛放下手中的行李往床鋪走過去。
會在這種時候、在這間別墅里睡覺的人,除了石靜深還會有誰?畢竟其他人也不可能像他這麼懶吧!趁現在瞧一下這里的主人長什麼樣也不錯。
被褥蓋得嚴嚴實實,只有半張臉露在外頭。
蘇仁瑛蹲在床旁,仔細的瞧著那張臉。剛剛遠看時,只知道這臉挺清秀的,如今一湊近,才知這張臉簡直跟「杰尼斯系美少年」有得拼。
染成咖啡色的發絲散落在床鋪間,在陽光的照射下看來閃閃發光。
視線再往下移,他長又密的睫毛活像兩把小扇子,光看他睡著的模樣已叫人移不開視線,若是這雙眼睜開了不知會有多好看,雙眼下是小巧的鼻子、女敕紅的雙唇、白皙漂亮的肌膚,這張臉與其說是帥氣,不如說是可愛多一點。
要不是蘇仁瑛知道石仲謀生的是個兒子,她真的會以為眼前的是一位美少女。
想不到那位敗家成性、玩世不恭的石靜深,真實面目竟會是個稚氣的小男孩臉孔……蘇仁瑛搖搖頭,跟她先前的想像實在太不符合啦!
看著看著,蘇仁瑛不禁有些恍神。這張臉,跟她記憶里七年前的弟弟可真有幾分相似。他們一樣可愛、一樣稚氣……
「糟糕。」
蘇仁瑛對自己苦笑。若睜開眼楮後,那雙眼也跟自己的弟弟一樣無邪的話,她可能沒辦法對眼前這男孩,擺出一貫的冷漠臉孔了。
「嗯……」
眼前的男孩睫毛扇動了下,嘴里也發出將醒未醒的模糊聲音。
見他將醒,她正打算站起身退出房間時,突然有一只赤果健壯的手臂,從被褥中伸出來,硬是壓在男孩身上。
蘇仁瑛眨了眨眼。不會吧?那只手臂的膚色,怎麼看都跟眼前這可愛男孩的膚色差了十萬八千里遠,所以,這手臂絕不可能屬于這男孩所有。這麼說來,這張床上……其實有兩、個、人?
像是為了證實她的猜測般,被身後健壯手臂壓住的男孩,可愛的臉眉頭緊蹙,睫毛扇了好幾下後雙眼終于睜開,並且嘴里吐出一連串含糊不清的抱怨︰「靜深,你很煩耶,不要壓在我身上,重死了……」
而當男孩看到正蹲在床旁,雙眼瞬也不瞬瞪著他的女人,驚嚇過度的大叫︰「你、你、你是誰啊?」
蘇仁瑛倒是一貫冷靜。
「你好,我是石仲謀先生的秘書,我叫蘇仁瑛。請問你是石靜深先生嗎?」
男孩瞪著水汪汪大眼,慌張搖了搖頭。
呵,這副模樣更像她的弟弟……蘇仁瑛努力把自己又飄遠的心思拉回來,擠出一抹笑容︰「那麼,請問你是?」總不可能是吳嬸吧?
「我、我是……」
男孩支支吾吾的有些臉紅,似乎有難言之隱。
「怎麼了?」蘇仁瑛繼續微笑,催促他說。
男孩還沒回答,倒是一個慵懶低沉的聲音替他答覆。
「他是我的‘朋友’喔,叫佘耀輪。」
蘇仁瑛抬起頭,正好對上一雙漆黑、帶著不懷好意的雙眼。
那個男人撐起上半身,一只手臂再自然不過的搭在男孩光果的肩上,一手則撐著自己的臉頰,似笑非笑的看著蘇仁瑛。
看著那張俊美非凡,但卻充斥著嘲笑、不屑之意的臉,蘇仁瑛馬上就知道,這家伙才是石靜深。
「你是石靜深?」蘇仁瑛確認道。
「對,你好,蘇秘書。」
石靜深坐起身,棉被滑下,露出大半個光果身子,但他根本不以為意,伸了個懶腰,大打呵欠。
佘耀輪的臉皮厚度跟他完全不同,房里有陌生女人在場,他連忙多搶些被子,把自己整身包得密密實實,對蘇仁瑛不好意思的笑笑。
「不好意思喔,蘇小姐,雖然知道你要來,可是我們不小心睡太晚了,讓你看到這副懶散的樣子。」
「唉,昨天你陪我玩這麼晚,多睡一點也是應該啊……」
石靜深笑咪咪的伸出手指,玩著佘耀輪的咖啡色頭發,神態親匿。
而佘耀輪被他這麼一說,臉更是轟的紅透了,用力推開他的手,氣呼呼的說︰「你還敢說,要不是你……你纏著我讓我不能睡覺,我哪會出這種糗?」
纏著他……不讓他睡覺?蘇仁瑛雙眼稍微睜大了點,也悄悄的倒怞一口氣,不過她一向很懂得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所以外表看不出任何異狀,仍舊一派平靜。
「那不然你現在再陪我睡好了!」
石靜深用力抱住裹在棉被里的佘耀輪,甚至伸出手去搔他癢,惹得後者咯咯笑個不停,甚至還發出幾聲曖昧喘息。
「唉呀……啊,不要啦、快點住手,靜深!有人在旁邊看!」
听到這句話,石靜深很不爽的抬起頭,那雙漂亮深邃的雙眼寫滿「你很礙事」的訊息。
「喂,你還站在床邊干嘛?沒看到我們要做什麼嗎?快點出去!」有沒有公德心啊?
蘇仁瑛看了一下手表,現在是下午兩點,所以她搖了搖頭。
「抱歉,除非你起床,不然我不離開房間。」
石仲謀交給她的任務,可是得讓石靜深過正常生活,那麼第一點要改的就是他這賴床賴到下午的習慣。
「我起不起床關你什麼事啊!你不過是秘書,可不是我的保母!現在就給我出去!」
石靜深不高興的大吼道。這女人以為她是誰,連他幾點起床都要管!
「你起床,我就出去。」蘇仁瑛堅定的回答。「而且從今天晚上開始,你十一點之前就要上床睡覺,早上九點之前一定要起床。這是老板所要求的,希望你能達到。」
「他要求他的,我過我的,關他何事。」老爸都管不了他,一個小秘書能奈他何?石靜深嗤笑,人又大剌剌的躺回床上。
「你真的不起床?」蘇仁瑛平靜的問。
「我要睡到晚上,晚餐我不在這吃了,不用來吵我。」
石靜深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揮了揮手要她滾。
其實他老早睡飽了,正想出門晃一晃活動筋骨,可是沖著這女人要他起床,他就偏不。
蘇仁瑛也沒多說,便走了出去。
等她一離開,佘耀輪便馬上下床,他雖然上半身沒穿,但卻套了件長褲。
佘耀輪一邊套上運動衫,一邊看了眼還死賴在床上的石靜深。
「石靜深,你真的不起來啊?睡太久骨頭會痛的。」
「我是想起床,可是那女人真煩。」石靜深懶洋洋的說。「我跟你說,與人對戰,最重要的就是第一次見面要下足馬威,讓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並且不再妄想可以改變你,這樣才能好好的過日子,你懂不懂啊,佘耀輪。」
兩人此時談話的語氣,就像一般好友,跟剛剛在蘇仁瑛面前那種曖昧氣氛截然不同。
佘耀輪听到他的歪理,可愛的臉蛋露出不屑的笑。「算了,你那些事我並不想管。你只要記得答應我的事就好。」
「沒問題啦!」
「那我下樓找東西吃。」
佘耀輪打著呵欠,走到走廊上,正在盤算要吃點什麼好時,卻看到蘇仁瑛低著頭,又從樓下走了上來。
嗯?他還以為她放棄,所以才離開房間的呢,怎麼又折返了?
當兩人擦身而過時,佘耀輪見到蘇仁瑛手上提著的東西,不禁瞪大了眼,接著卻開心的笑了起來。
哈哈,不錯、不錯,這樣也好,石靜深這家伙這麼囂張,總該有人去教訓教訓他。
于是,佘耀輪連去警告石靜深的想法都沒有,便若無其事的離去。
而石靜深依舊賴在床上,甚至拿被單蒙住頭,人又開始昏昏沉沉的陷入半夢半醒的昏睡狀態。即使听到開門聲,他也以為是佘耀輪又再度折返,所以他迷迷糊糊的說︰「干什麼?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忘記拿?」
「不是。」
一個輕輕柔柔的女音響起,卻帶點陰寒的味道。
緊接著,一大桶冰寒的水,從上方嘩啦嘩啦淋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