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間似乎有人使用。
窗戶前搭起的平台上放了幾個粉紅色和米黃色的抱枕,還有一條毯子。從顏色上看起來,幾乎可以想象一個年輕女孩在夜晚時坐臥在窗前,懷里抱枕,看著窗外月色的畫面。
平台下的開放式矮櫃,還有幾本書。床頭櫃上也有幾本與建築有關的書。梳妝台上,有一瓶香水。
她打開衣櫃,衣架上還掛了幾件衣服……不過看起來是男生的。她把帶來的衣服用衣架掛在另外一邊。
簡單的整理後,打開房門,就是一條通道,對面是兩扇門。
因為都半開著,所以她探頭看了看,原來是浴室和洗手間。她回過頭來,和她的房門僅有一牆之隔的那一扇門,靠近客廳這一間,門是關上的。這應該就是趙東風的房間吧。
……他應該不可能把客戶數據放在里面吧?她往那扇門看了一眼,就走出來。
方才打開的壁櫃,現在又合上了。那個地方有一幅油畫,一扇門的比例,用木質框做成。比她還高的「美人圖」。
和壁櫃相連的地方是一間寬敞的客廳。這里全部是用原木裝潢出來的,看起來就好像住在度假小木屋里。
長方形的空間,分成客廳和餐廳。客廳只有簡單的一組米黃色沙發和一張原木茶幾。餐廳的左側是廚房,雖然有一道門,不過幾乎也算是開放式的空間,中間只以連接著兩個水槽的平台隔開來。
餐廳里,只有一張長方形的餐桌,四人的座位,擺放在窗前的位置。
簡單舒適的設計,沒有繁復多余的裝飾品,他看起來是一個生活很簡單的人。
……一再、一再的推翻對趙東風這個人的觀感。從傳聞里的人到見面以後,直到現在。從對一個輕佻的公子、一個玩世不恭的浪蕩子的反感到……真正見了面的驚訝,和傳言里的形象完全不符的男人,卻確確實實是一個高不可攀的黃金貴族形象,接下來的令她飽受驚嚇的桃色男人,從趙老那里得知真相的令人生氣、也令她松一口氣的愛惡作劇的像個大男孩的男人,還有連趙老都頭疼的精明的腦袋,一個聰明而獨立的男人……
她放空了的目光,落在廚房里那台大冰箱上,思緒從深遠的地方緩緩拉回了現實生活里。她望著那台雙門設計的鐵灰色霧面冰箱,簡潔干淨的廚房,一看就知道是經常在使用的。
……是他下廚,還是他雇用了專人?
一個金字塔上的男人,卻優閑的生活在平凡的環境之中,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白薔薇不自覺地深深顰眉。她內心里的這股下安是怎麼回事?還有止不住的猜想又是怎麼一回事?
趙東風喜愛的生活模武關她什麼事?他真正是屬于哪一類型的男人更加與她無關!
……該怎麼說呢?她覺得自己像被他關在里頭一樣。
她無聊的坐在客廳的沙發里,地板上放了一堆書和雜志。書是趙東風從外面的壁櫃上搬進來的,雜志是他去買的。
她坐在那兒,忍不住瞪起那面牆上的「美人圖」來。她瞥一眼茶幾上的電話,內線擴音的燈亮著。
他說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如果有什麼事就按內線找他。只要外面沒有客人,他會把內線開著。
「到底開關在哪兒?」他總是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溜出外面,她找不到可以打開「美人圖」到外面去的機關。
「如果-想念我,我會告訴-在哪兒。」他低沉愉快的聲音從電話的擴音器里飄出來,還伴隨著幾個敲擊計算機鍵盤的「嚓、嚓」聲。
她很想把地板上的書摔向「美人」!
「你知不知道威脅加監禁是犯法的?」
「這里只有二樓,窗戶是開著的。如果-怕高,我的電話是可以打外線的。我沒有綁著-,-還有大聲喊叫的自由,我實在不明白為何突然扯上監禁了?」嚓、嚓,嚓!
他似乎工作得很愉快。而她似乎變成陪伴他工作之余、額外休閑的「電話女郎」。
她冷冷瞪著地板上那堆書,想象把它們全當成飛鏢射向「美人」的塊感!
「薔薇,只是說一聲『我想你』有這麼困難嗎?」听不到她的聲音,他突然笑著詢問。
她清冷的目光飄到那具電話上,背部離開了沙發,伸手靠近電話--
「薔薇,-如果敢摔壞電話,我只接受-用身體賠償,而且絕無商量余地……知道嗎?」
雖然不曾惹怒他,還不曾探過他的忍耐底限,但光是他魄力十足的聲音,有腦袋的人都懂得要听話。
她伸手一猶豫,轉向地板搬起幾本精裝版的書放到茶幾上,把「美人」當成標靶開始一本、一本「發射」--
砰!……喀。
砰!……喀、喀。
砰、喀……
書本的撞擊加上落到地板的聲音,清清楚楚余蕩到對面的壁櫃去。
內在線「嚓、嚓、嚓」的聲音沒有了。
沒有多久,那面牆上的「美人」呈九十度角往里面推開來,地上幾本書同時被掃開。
她站在茶幾前,手上還拿著的兩本書趕緊放下來,若無其事坐回了沙發,視線飄往窗外飛過的鳥兒。
他站在方才「美人」的位置上,一把頭發捆束在腦後,一身米白色寬松舒適的休閑模樣,瞥一眼「門後」的幾本書,他抱起胸膛倚靠在門框上。
瞅著她一臉冷漠,看也不看他,視線只管往外頭去的模樣。他緩緩扯眉。
「……我只是忘了告訴-,摔書等同摔電話,責罰條件是一樣的。現在說,會不會太遲?」
「如果有人告訴你時光可以倒流,你會笨得相信嗎?」她清亮而戒備的眼神終于來到他身上。
「如果有好處,有何不可呢?」
他一走進來,她馬上緊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美人」又在他進門的同時,回到牆壁上,看得她更加惱怒。這扇門好像只為他開合似的。
「趙東風,你不希望這些書砸在你身上吧?」她冷冰冰的形象,在被他關了幾天以後,已經有些「變質」。
在此之前,她絕對不會相信自己會拿書摔牆壁,甚至氣到想砸人的地步,過去她一直很懷疑這些毫無理性的舉動,到底有什麼好處?現在她已經知道了,最大的好處就是「有益身心健康」--適時的宣泄不滿和怒氣,果真是有必要的。
「……-不能只喊名字,就像我叫-『薔薇』一樣嗎?」他站在她的面前,扯著眉頭、-起眼,顯得相當下贊同她「性情大變」的舉動。
他像是壓根不擔心她把書擲向他似的,結果在她猶豫的當口,他已經靠得相當接近。
「我認為沒有必要。」她把書重重的「擱放」在他胸口還給他。
看得見他眉心折起的深紋,吃痛的眼神微-了一下,伸手接住那本厚達十公分的書。
「……-果真是一朵帶刺的薔薇啊。這不禁讓我一直在想,到底拔掉花兒身上的刺以後,剩下來溫柔美麗的花兒握在手里會是什麼感覺呢?」他放下了書,目光鎖住了她。
「難道圍繞在你身邊那些溫柔美麗的花朵還不夠多到讓你體會嗎?」這幾天找他的電話多到數不清,從他叫出來的名字就可以知道花兒的數目。她也已經知道他被叫成「公子」果真不是浪得虛名。
「……好酸的味道-打算煮什麼東西嗎?放了這麼重的醋啊。」他深邃的眼神勾著她,低沉的嗓音里混融著一絲自信滿滿的笑聲。
她莫名的一臉滾燙。
「你一定是嗅覺出了問題,不然就是得了嚴重的幻想癥。」她從茶幾和沙發之間匆匆繞出來,彷佛想逃避他的眼神似的。
他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好吧,告訴我-想去哪里,我陪-就是了。」
他無奈的口氣,好像她專門在找他麻煩似的。
「不需要。我不是犯人,請你尊重我的自由。」她冷冷瞪著他的手。
「說到底,-就只是好奇這扇門怎麼開而已?」他淺淺一笑。對她惱怒的目光視若無睹,另一只手攀上了她的肩膀,用勾魂的眼神凝睇著她。
能夠自由的出入是屬于她的基本人權,從他的嘴里說出來,為什麼她就好像變成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
「……我認為我們有必要好好談一談。」如果她必須繼續住在這里直到趙老從美國回來。
「沒問題,我隨時可以陪-聊天的。」他點點頭,一手搭著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已經擺放到她腰際。
「……你的手會不會擺錯地方了,我跟你好像不到這個交情吧?」她不由自主環住自己的身子,充滿戒備的眼光清冷的瞪視他。
「薔薇,我們都已經住在一起了。」他低沉曖昧的聲音在靠近,低下來把額頭貼向她,一雙手順勢抱住她。
還好是她兩手平貼在他胸膛上抵擋住,不然不僅是被他抱個滿懷,有可能又一次被他偷襲成功。
「趙東風,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誠意?」他最近愈來愈輕率了,而且不時以捉弄她為樂。
「哪一方面?我對-的感情嗎?」他瞅著她綻放春風般的微笑。「薔薇,我對-是絕對負責--」
「不必!你現在只要拿出一點誠意來跟我談就可以了!」手心觸模著他的心跳聲,害她的心跳莫名跟著加快,臉上也愈來愈熱。忍不住手一畏縮,他卻馬上欺了上來!她瞪大眼,才一聲抗議的喊叫,「趙東……唔……」
她溫熱的唇比起她冰冷的外表要來得溫暖而柔軟,她的輕忽和大意一點都不似外表來得精明,這麼輕易就讓他深深地火熱地深吻了她。雖然吻她的人是他,雖然他總忍不住品嘗她美好的滋味,雖然是他抵擋不了她冰冷、又像刺蛔般的充滿防備的挑戰和誘惑,但是……她如此給人可乘之機,實在不行啊。
……她喘不過氣來了,不自覺地揮起了手。
他緩緩攬眉,略帶懲罰似的輕輕咬了她的唇。
痛……一轉眼,他放開了她。在她一陣天旋地轉、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他已經轉身坐進沙發里優閑地蹺起了腿。
一陣冷風吹拂過,緩緩吹散了她身上莫名的熱度。
瞧她還傻愣愣站在那兒,他一笑。「-不是想跟我談嗎?怎麼不坐下來?」
她轉過身,腦袋里已經亂得一塌胡涂,眼眶里莫名其妙地濕熱起來,她氣憤地瞪住他,「……你為什麼老是這樣--可以為所欲為呢?」
這個人是這樣,那個人也是!
「-所指的……是因為我吻-,讓-生氣,還是為了別的緣故呢?」他-起了眼鎖住她激憤的眼神。他希望是他多慮了,她的眼里看到的似乎不是他?
她冷冷的瞪住他,「我不是你的玩具,更不是你的寵物!我更不是自己想住在這里!」
她緊握著拳頭、氣急敗壞的模樣,著實可愛。尤其是……那雙澄澈清亮的眼神注視著他,雖然是冰冷了些,但她的焦距確實是落在他身上。
趙東風揚起嘴角,「這些我當然都知道。」
他無賴似的嘻皮笑臉,更是令她難以忍受!
一轉身,才移動的步伐就煞住。瞪著那幅「美人圖」,「你把門打開!」
她精致的臉兒在氣憤當中顯得異常美麗。直視著他的一雙澄澈清冷的眼神彷佛兩盞湛冷的白光似的。她挺直背脊、昂起下巴站在那兒的模樣,彷佛一朵高不可攀的美艷的花朵,相當令人激賞。只是……她過于坦直,反應又遲鈍,又太輕敵,這方面……實在是令人擔心啊。
他在思忖之中不自覺-起了深冷的眼神。直到他看見她提高警覺的眼色一變,他才緩緩一笑,把一股方才形成的令人顫畏的氛圍隨風飄散。
「薔薇,不如我們合作吧?」明知突然提出來,如此顯得過于急切的表現,容易暴露弱點,這一點都不似他的行為。但是內心卻有一股難以解釋的急于拉攏她的急躁一直催促著他。……他也逐漸感受到一股想盡快將她佔為已有的情緒正在高張。
她迷惘而依然升溫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瞅住他……他閑散的笑容,卻帶著深邃的眼神。似談笑似認真的態度令她猜模不著他的思路走向。
「這是通關密語嗎?這又是玩哪一種游戲?」她冰冷的言詞擺明對他的提議的不屑。
趙東風淺淺一笑……他還真是過于急切了,方才招惹了她而已,她怎麼可能還會信任他,對他卸下心防呢。不過,既然已經提出來了,他也不打算敷衍而過。
「不管-在老頭子那里承受任何壓力,我願意為-承擔一切,我們開誠布公來談。」他依然蹺腿坐在那兒,但那雙瞬間變得嚴峻的眼神,還有他低沉融入魄力的聲音,讓他整個人在她面前壯大起來。
她早已明白他這個人的多面,卻依然會被他嚴冷而強悍的這一面給震撼。白薔薇很快撇開了頭,不希望被那雙深冷懾人的眼神所影響。
「薔薇,-應該有辨別能力,也應該看得出來,我不會傷害。」他低沉的嗓音轉柔,彷佛一點一滴釋放他的真心和誠意。
她腦海里忍不住閃過一些畫面。在「東」那間酒吧里,他救了她;趙老這張保護傘一離開,他馬上把她帶來這里,納入他的羽翼之下;這幾天,雖然他老是故作輕佻,但從來不曾進入她的房間--雖然剛才那一吻到現在依然令她生氣!但是不可否認,他的確不曾真正的傷害她。
她心里其實也很明白,他不肯讓她出去,用意也是在保護她的安全。光是前兩天柳芷芸打來的那通電話就足以說明他的小心防範確實是為了她好。
趙老安排給她住的那棟別墅,在一夜之間整個玻璃被打碎,甚至牆壁都被鑿了大洞,屋里的家具被強酸腐蝕,地上潑得到處是血紅色的油漆。這分明是對她的警告,明擺著那些強酸本來是打算澆淋在她的肌膚上,如果她敢再踏進趙家的土地一步,地上那些血紅色的油漆會變成她所流的鮮血。
現在柳芷芸也搬出那棟別墅了,幸好她有夜游的習慣,那天正好不在,不然她恐怕會自責不已了。
面對他溫柔的一面,她的心的確在動搖,也許她坦白一切以後,能夠得到他的配合……
她的眼神在軟化、在猶豫。趙東風故意什麼也不說,等待她自己來決定。
她望著他,溫冷的眼神不久又蒙上疑惑,「所謂『合作』,應該是互惠關系。說要推誠相見的人,是否應該先把條件說出來?」
「嘖,-的防衛心老是用錯地方。想跟-交往還真是一件累人的事。」他哀哀嘆息著自己的「苦命」。
她的眼神更加困惑、嚴謹。
趙東風凝望她的眼神夾雜著和無奈。她現在就像刺蝟一樣了。他雖然想靠近她,渴望觸模她的肌膚,就算僅只是擁抱她都可以;可惜恐怕現在他只要從沙發里一站起來,她一定忙著防衛戒備他……閑閑沒事逗弄她是挺好玩,有事商量時可就麻煩了。
「好吧,對我來說這的確是一項合作。為了我能夠順利追求-,我總必須先解決-身邊的問題,-才能老實的待在我身邊。薔薇,我說過我想要擁有不帶刺的-,只是-似乎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希望他的肺腑之言沒把她給嚇著。
只是,似乎是他的期待過大了。他的坦白並沒有嚇著她,反而換來她更質疑的眼神。
「……如果你需要我承認你有過人的魅力,來增添你身為公子的信心,只要明白說一聲就可以了。我並不介意贊揚你在這一方面的成就。」他以為在他忙碌的時候,他那些鶯鶯燕燕的電話是誰接的。
趙東風停頓了一下。他忍不住攬眉不悅,「在-眼中,我是這麼無聊的人嗎?薔薇,-的確有拒絕的權利,但是不要以為每個人都跟-一樣是鐵打的心腸。」
他起身,丟下了一張遙控那扇門的鑰匙卡在桌上。那似乎是原本就準備要給她的。因為他用了另一張鑰匙卡打開門,再也下看她一眼,就走到外面的工作室去了。
只听見卡、卡兩聲,那張「美人圖」打開又關上了。
她全身僵硬的愣在那兒!
惹他不悅,她卻思緒混亂……她有什麼錯?他不都是用一副調侃的語氣以戲弄她為樂嗎?她也不過是……她……怎麼會知道他到底--
他難道以為,他的心思很好弄懂嗎?
她怎麼會知道他說的這些話是真是假?
……只是,為什麼她的心疼痛不已呢?
……但是會不會,她的話也令他的、心傷了……
她是鐵打的心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