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郊,一座可列為骨董級的四合院,周圍種滿果樹,前院是菜園,後院雞、鴨、魚、鵝,什麼都養。
老舊平房的主人叫甄梅花,今年八十有三,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寡婦,身強體健,為人爽朗風趣,唯一的小毛病就是患了一點點的痴呆癥,時常把幻想與現實混淆。
住這兒的還有一對姊妹,十年前為甄梅花所收容。
偶爾在難得的假日,她們會像此刻一樣,在前庭一邊喝著冰填的啤酒一邊烤肉。
雖是酷暑,在月夜下也是不錯的享受。
「阿瑜啊,你跟阿翊什麼時候才肯給我生個曾孫啊?」梅花婆婆塞了一塊烤肉進嘴里,想到自己八十三高齡,能看曾孫的時日無多,就忍不住抱怨。
坐在搖椅上喝著冷飲的女孩,頭發削得極短,眸底閃過調皮的光芒。
「婆婆,快了啦,我姊現在——」藍宛婷才開口,就被人拿了一塊烤肉堵住。
「梅花婆婆,我跟余翊沒有結婚,怎麼可能給你生曾孫呢?」藍宛瑜對妹妹瞟了一記白眼,警告她少攪局。
藍宛婷一徑笑著,眸中的光芒依然閃爍。
梅花婆婆思忖了一會兒,「是嗎?你還沒跟我家阿翊結婚啊?那你們到底什麼時候結婚啊?都認識那麼久了還在拖。」
「對嘛,我也是這麼說呢,婆婆。」藍宛婷趕緊附和,對于「烤肉區」投遞過來的白眼還以淘氣的鬼臉。
「婆婆,你又忘了,我跟余翊沒有交往,而且也已經很久不曾見面了。」藍宛瑜只得再一次澄清。
「為什麼不見面?你們是不是吵架了?還是阿翊欺侮你?你告訴我,我替你主持公道去。」梅花婆婆皴起眉頭。
「好啊,婆婆,我姊就等你為她‘作主’呢。」藍宛婷在一旁拚命起哄。
「作你的頭!吵死了!」藍宛瑜把剛烤好的香腸塞進妹妹嘴里。
「好燙!你想燙啞我啊!」藍宛婷皴著五官-舌頭。
「教你少說兩句了。」藍宛瑜斜睨妹妹,一點也沒有內疚之意。
「人家是為你好耶,誰教你都二十五歲高齡了,還沒一個可以談情說愛的對象。」藍宛婷厥起嘴叫屈。
「怎麼沒有?她跟阿翊從小就是一對了。」梅花婆婆一本正經地糾正藍宛婷,又拉著藍宛瑜的手,「阿瑜啊,你到底嫌我家阿翊什麼?怎麼還不嫁給他呢?」
「婆婆,我跟你的外孫只是小時候的玩伴,我們已經有十五年不曾見面了。」藍宛瑜蓋住一只皴巴巴的手,鄭重而有耐心的提醒她老人家。
「是這樣的嗎?」梅花婆婆狐疑。明明她記得的就不是這樣的嘛!
「是這樣沒錯。」藍宛瑜點點頭,又回去烤肉。
梅花婆婆馬上一臉失望,「你們不是一對嗎?」
「不是。」藍宛瑜翻著架上的肉,喝了一口啤酒。
「這個阿翊太不象話了,讓你一等就是十五年,難怪你會生氣了,改天我要好好說說他。」梅花婆婆想了想後說道。
藍宛婷已經在一旁哈哈大笑。
藍宛瑜也跟著笑了,「婆婆,我不是那位苦守寒窯十八年的王寶釧,你的外孫也不是薛平貴,你又弄混了。」
「我叫你阿瑜,叫他阿翊,沒有錯。你剛才不是說等阿翊十五年了嗎?我明明听得很清楚。」別以為她老了就胡涂。
「不是等他,是我們根本——」
「姊,你怎麼解釋也說不清楚啦。」藍宛婷擺擺手。
藍宛瑜張著口頓了一會兒,干脆灌啤酒,省得愈描愈黑。
「阿瑜啊,我知道你對我家阿翊一往情深,你也別不好意思,你放心好了,外婆會替你主持公道,不會讓你受到委屈。」梅花婆婆呵呵笑著說。
「婆婆,你應該說是主持婚禮才對,這才是我姊需要的嘛!」藍宛婷跟著一搭一唱。
「我最需要的是幫你找一張長期飯票,免得你吃垮我。」藍宛瑜干脆跟著她們鬧,懶得正經跟她們說了。不過這句話里面倒有一半是事實,她這目前還在大學里混的妹妹太沒有金錢觀念了,殊不知十午前父母留下的遺產早已花用殆盡,現在兩姊妹花的可都是她辛苦掙來的錢。
幸而是梅花婆婆收留了她們姊妹倆,而且在她堅持付房租之下,梅花婆婆只收了點租費,讓她們總算有地方遮風避雨,安定地過了這十年。
「抗議,人家花用的都是爸媽留下來的財產,可花不到你半毛錢哦。」藍宛婷不平地-起腰。
「都不能開玩笑嗎?被你鬧了那麼久,我總該討點回來吧?」藍宛瑜並不打算把她們現在的經濟情況告訴她。如果讓妹妹知道她現在的生活費和學費都是她「加班」嫌來的,宛婷一定馬上辦休學去工作。她要妹妹安心完成學業。
「我也是跟你開玩笑的呀,你那麼緊張做什麼?」藍宛婷笑嘻嘻地指著姊姊。
「你的肉串烤焦了,我能不緊張嗎?」藍宛瑜將肉串遞給她,故意用懶洋洋的口氣。
「哎呀!怎麼焦成這樣?姊,你的技術真爛。」藍宛婷厥起嘴。
「那你自己來烤好了。」藍宛瑜馬上往坐在搖椅上的妹妹瞟了一記。
「少來了,準備工作都是我做的地,你只是負責烤而已,還抱怨。」藍宛婷盯著焦黑的肉串,又遞出去,「婆婆,你吃不吃?」
「你可真懂得孝敬我啊,阿婷。」梅花婆婆笑著揶揄她。
「是你自個兒說不可以浪費食物的嘛,我如果往地上丟,肯定馬上就挨你罵了。」藍宛婷直率地說。
「能吃的東西哪能去在地上!你啊,就是這麼浪費。」梅花婆婆很快接過來。
「婆婆,給我好了,焦的東西你吃了不好。」藍宛瑜不想她老人家吃出病來。
「怕什麼?婆婆要是病了,正好叫那個開醫院的外孫過來給她看診,也可以乘機讓你們這一對分離十五年的情侶重逢啊。」藍宛婷又來鬧了。
「你還玩啊?」藍宛瑜受不了她這個寶貝妹妹。
「這個辦法倒好!阿翊回國一年了,接了院長的位置,忙得沒時間來看我,就是來過幾次也總是走得匆匆忙忙,讓我都沒時間提你們的事。」梅花婆婆把宛婷的笑語認真想了。
「婆婆,你想騙余翊來看你是沒關系,可千萬不能提及我哦。」藍宛瑜真怕她對余翊說她等了他十五年,那她可真是冤枉了。
「姊,你這麼一說,婆婆肯定會記得了。」藍宛婷幸災樂禍地在一旁說風涼話。
「你呀,都是你惹出來的!」藍宛瑜倒不是特別介意,因為梅花婆婆的記性並不好,很可能睡一覺起來後,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藍宛婷是當真想看看余翊本人,雖然梅花婆婆總會拿照片給她們看;余翊長得很帥,外表上的確配得上她老姊,但不知個性如何,她可不要有一個驕傲自大的姊夫。
梅花婆婆一直想宛瑜當余翊的老婆,這女孩子她從小看著長大,勤勞、性情好,長得又漂亮,和她那外孫是很相配的一對。
周通是一個多元化的國際企業,旗下分公司分布世界各地,總裁名為周宇琛。在周通,福利、待遇、制度都是一流的,能夠在這里謀得一職是許多上班族的心願。
藍宛瑜從大學畢業後,便考進秘書課,期間擔任過許多部門主管的秘書,目前在五點以前是總經理的秘書之一,五點以後……
「慘了!勝明的老頭突然把日期提前,宛瑜,你今天晚上一定要陪我去,只有你才應付得了他。」業務部門的李經理急匆匆走進秘書課,接近一個編著一條到腰下的長辮子,一身米白色套裝,正埋首計算機桌前的女孩子。
藍宛瑜抬起頭,鼻梁上架著的黑色粗框眼鏡突然滑落,她慢條斯理地推了回去,再看看來人。
「李經理,晚上我有約了。」一整室未婚的秘書都往她這邊望,看的不是她,而是來找她的李傳揚,人家可是公司內第二位炙手可熱的單身男士,莫怪乎,個個想「釣夫」的秘書對他虎視眈眈了。
「那可不行,勝明那老頭只有你才搞得定。晚上誰約你?我幫你推掉。」李傳揚往她身邊的空椅落坐,惹來一群女秘書又妒又羨的目光。
「廣告部的陳經理,他晚上也要和一個大客戶簽約,我看你還是請別人陪你去。」宛瑜環視一室女秘書,個個馬上收回目光,轉為忙碌。看樣子沒有自願者……有一個,神色猶豫,似想自薦又提不起勇氣,不過宛瑜並不考慮她。
上官小雅,細聲細氣的溫柔美人,李傳揚的頭號仰慕者,和宛瑜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宛瑜不想陷害她,勝明那老頭不是她應付得了的。
「誰能夠取代你這位應酬天後的地位?宛瑜,拜托你行行好,就陪我去吧!」李傳揚搭著她的肩,把一張俊臉湊近她。
「你是不是想害我被女同事們孤立你才高興?」宛瑜把盯著計算機屏幕的焦距拉往擱在她肩上的長臂,低聲提醒他。
李傳揚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對于自身散發的魅力毫無意識,一直拿宛瑜當哥兒們看待,但看在一群女同事的眼中卻成了親昵的動作,時常惹來不少閑語。
李傳揚莫名地收回手,在國外長大的他無法理解這些女孩子的想法,宛瑜一再告誡他,在女同事面前要和她保持距離,他實在不懂為什麼要這樣麻煩。
「你就答應陪我去吧,陳經理那方面我來想辦法。」他非爭取到宛瑜不可。
「如果陳經理同意,我沒意見。」藍宛瑜同他說話,手上可也沒閑著。對于這種幾乎每天都上演的戲碼早已經習以為常。
「我不同意。」廣告部的陳經理跟著走進來,「小李,我一听說勝明改期,就知道你跑到這里來了。我告訴你哦,晚上宛瑜是我的,你別想跟我搶。」公司內排名第三的單身男士陳頂憲將藍宛瑜的椅背一拉,椅子連同座上的人馬上被帶到他身後。
藍宛瑜那雙在鍵盤上敲打的手如今懸在半空,臉上的神經對于被打擾了工作這種事早已經-痹了,根本擠不出一絲抱怨來。
「小陳,你知道勝明那老頭只喜歡宛瑜,他又是公司的大客戶,你做個人情把宛瑜轉讓給我,改天我一定好好報答你。」李傳揚握住他的手拜托。
「不是我不想賣這個人情,晚上我約的客戶是柏老板,你也認識他,你知道,我如果不帶宛瑜去,他會認為我不給他面子,那約就簽不成了。」陳頂憲也不想放人,有宛瑜在,他簽約是唾手可得,一旦換個人,那情況會困難很多。
勝明重要,柏老板也不能得罪,兩方面都需要藍宛瑜「協助」,這種情況看在一群女秘書眼里,卻只有佩服,沒有嫉妒。那是因為藍宛瑜的「本事」不是她們肯學就會的,人家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她們比不上。
「我也需要宛瑜,沒有她,我的約也簽不成啊。」
換句話說,藍宛瑜做的是她們這群秘書都不要的工作,她們感激都來不及了,哪里會嫉妒呀。
李傳揚千托萬拜,陳頂憲執意不讓,兩個部門的經理已經鬧得快僵持不下了。
藍宛瑜不希望又有一堆人跑來看熱鬧,只好出聲,「李經理,我跟陳經理有約在先,不能破壞信用。」
「是啊,我也跟柏老板保證了宛瑜一定會去,總不能失約。」陳頂憲拿藍宛瑜的肩膀當靠墊倚著,松了一口氣。
藍宛瑜睇了他一眼,又按著說︰「不過柏老板比較好說話,我事先打個電話,明天再補請他一頓,應該沒有問題,今天只要有秘書肯陪陳經理出席就可以了。」
「好,就這麼辦!」李傳揚立刻笑咧了嘴附和。
「宛瑜,你明知道沒有秘書肯去面對柏老板,我才找你的啊!」陳頂憲一張臉又垮下來。
「誰願意?他老是出難題刁難人,答不出來就立刻被恥笑,想到他輕蔑的嘴臉就害怕。」秘書課有人出聲了。
「就是啊,我們只是秘書,又不是萬能的神,真無所不知的話,不會找一份更好的工作嗎?」
「大家都知道他有幾個博士學位,這是為什麼?因為他愛現嘛,老是瞧不起我們秘書的工作,也只有宛瑜受得了他。」
「有一次我陪總經理去拜訪一個客戶,恰巧踫到柏老板,不過交談了幾句,回來起碼沮喪一個禮拜,寧可辭職,我也不想再見到他。」今晚有空的錢秘書趕緊先表明態度,害怕待會兒被點名。
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說去就去,還必須了解和柏老板的簽約內容,這一點除了錢秘書、藍宛瑜外,還有就是陳頂憲的專屬秘書林小姐。
「你呢?」宛瑜詢問躲向桌底下的林秘書,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得不把她揪出來。
「我不要,我可不想明天紅著眼楮來上班。」林秘書拚命往桌底下鑽,怕死了會被硬拉出來。
「看吧,我就知道沒人願意。」陳頂憲兩手一攤,這表示李傳揚必須另找他人,宛瑜不能出讓了。
換成李傳揚笑不出來了。
「我……我願意。」上官小雅偷偷瞄著李傳揚,突然鼓起勇氣以細如蚊嗚的音量說道。
「小雅!」藍宛瑜吃了一驚。
「上官小姐,謝謝你肯幫忙,太謝謝你了。」李傳揚忙不迭地拉著上官小雅的手猛晃,也沒注意她臉都紅了。
「小雅,你真的願意?」藍宛瑜把她拉到一邊去,小雅的臉色已經像熟透的西紅柿,再被李傳揚多拉住三秒鐘,臉恐怕熱得可以煎蛋了。
上官小雅點點頭,「勝明的楊總我一定應付不來,不過柏老板的話應該沒問題,家父跟他是舊識,他應該不會刁難我。」她小聲地說,不想讓人听到。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藍宛瑜清楚她是為了幫李傳揚的忙,「待會兒我會把簽約的資料和內容交代給你,你另外再做一些筆記就可以了。」
「宛瑜,謝謝你。」上官小雅就是喜歡她這份熱心和體貼,所以在公司內也只讓她知曉自己的家庭背景。
上官小雅是一獅財團總裁的妹妹,父親在政商兩界是響叮當的大人物,去年才退居幕後。
「陳經理,這樣可以嗎?」雖然私底下大家都很熟,藍宛瑜還是尊重人家是上司的身分。
「好吧,我事先跟柏老板說一聲,你可別忘了明天要補請的承諾。」陳頂憲擺出一臉雖不滿意,但可以接受的表情。
「我會記住的。」藍宛瑜點點頭。
「小李,這份人情賣給你了,改天我可要好好撈回來。」陳頂憲拿手背掃他一記。
「謝了。」李傳揚這時候才注意到藍宛瑜鼻梁上那副黑框眼鏡,頓時露出飽受驚嚇的表情,「我的天!宛瑜,你又把‘骨董’戴在臉上了!」
「隱形眼鏡拿去清潔了。」宛瑜從來不重視自己的外表,配戴隱形眼鏡也並非為了美觀,只是近視度數已經深到一公尺外的景物完全模糊的地步,不再適合戴眼鏡。
「宛瑜,你這副老舊的學生眼鏡早在十年前就該淘汰了。」陳頂憲也不敢恭維她這副土樣子。
「就是啊,好好一個美人,全被你自己給糟蹋了。」李傳揚搖搖頭。
「看得見就好了,管它好不好看。」這副黑框眼鏡是她中學時代配的,後來隨著度數的加深,換了幾次鏡片,現在戴上去挺重的,還會有一點點頭昏腦脹,這就是她必須配隱形眼鏡的原因。
「拜托你,晚上千萬則戴這副眼鏡。」李傳揚慎重地提醒她。
「我的隱形眼鏡明天才能拿,不戴眼鏡,你等于是叫我晚上戴墨鏡,到時候我要不要拿一根手杖讓你牽著我啊?」藍宛瑜實在很難明白他們這些人心里頭在想什麼。
「我要是小李,也寧願牽著你。宛瑜,你知不知道自己戴這副眼鏡又土又俗,把你僅有的一點氣質都給遮掉了?」陳頂憲略帶玩味取笑她。
「原來我還有一點氣質啊?真謝謝你的恭維。」藍宛瑜重新坐回計算機桌前,根本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說真的,宛瑜,晚上你絕對不能戴這副眼鏡。還有頭發也要放下來,老是綁一條清朝辮子,難看死了。」李傳揚頻頻搖頭。
「小李,你也留一點口德,把話說得這麼坦白,這根本是叫宛瑜直接去自殺嘛。」陳頂憲把同情的目光瞥向藍宛瑜。
「你們鬧夠了沒有,兩位可以請回了吧?」藍宛瑜才不理會他們的調侃。
太在意這兩個人的話,她早就上美容院做數百次造形了。
結果,在李傳揚的千求萬請下,藍宛瑜還是把眼鏡收起來了。
她穿了一件米黃色長-洋裝,貼身的剪裁完全凸顯出姣好的身材,腳上踩著一雙同色系的高跟涼鞋,走出婀娜多姿的步伐,柔亮而略帶波浪的頭發自然而浪漫地垂散到接下,引來不少仰慕的視線。
藍宛瑜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惹起了在座男士的蚤動,這一切全拜上官小雅一杯打翻的咖啡所賜。
她在上官小雅的淚眼下褪去自己寬松而舒適、只是沾了咖啡潰的長褲套裝,換上上官小雅送來的一身行頭,並且在還來不及看清自己被裝扮成什麼德行時,就被李傳揚拖來了和勝明楊總約好的俱樂部。
「小李,今天帶了個仙女來哦。」挺著脾酒肚的楊總在驚艷之後打趣道。
藍宛始眼前一片模糊,只依稀辨得出人影的位置,幸虧認得出楊總的聲音,可她並不知道楊總口中的「仙女」指的是自己,直到李傳揚提到她的名字。
「楊總,您貴人多志事,連宛瑜也不認得啦?」李傳揚哈哈笑道。周遭男士投來的妒羨目光苴讓他覺得好笑,宛瑜也不過是換了一身裝扮,再加上一點從來不涂的胭脂薄粉嘛,這些男人的目光居然就和平常不一樣了。
怎麼,她看起來像「鮮女」嗎?小雅究竟把她扮成什麼樣子了?藍宛瑜對她這副被說成「新鮮」的模樣感到好奇。
「楊總,您又取笑我了。」藍宛瑜對著一團模糊的人影微笑,忍下拿出皮包里的眼鏡戴上的沖動。
「嘿,真的是宛瑜啊?你什麼時候去整容了?」楊總瞪大了眼楮嘖嘖稱奇。同樣的,他也是听聲辦人。
「听起來我現在看起來真的是個笑話。」藍宛瑜低聲咕儂。
「相信我,你看起來美極了。」李傳揚听見她的抱怨,低聲向她保證,就怕她把眼鏡戴上。
「我會相信一個不久前說我丑得該去自殺的人嗎?你已經信用破產了。」藍宛瑜相信他又在調侃自己。
「你們小倆口在嘀咕什麼?小李,我可不許你把宛瑜給獨吞了哦。」楊總插話進來。
「楊總,您真愛說笑,這家伙只是‘包裝’不同而已,又不是當真月兌胎換骨了,它的里子您也清楚,我哪會對她有興趣啊?」李傳揚指向藍宛瑜,一副把她看成「兄弟」的語調,完全沒有一絲男彩。
「就是嘛,楊總,咱們滴酒不沾的李經理沒有吞得下我的‘肚量’,您就別恥笑他了。」藍宛瑜拿李傳揚當「妹妹」看,因為這個人沒有酒量,老是找她出來擋酒。
「哈哈哈!宛瑜說得好。小李,我看你今天非得陪我喝兩杯不可了,別讓宛瑜看扁你啊。」楊總這個人沒其它嗜好,就愛找人「拚酒」,踫上李傳揚這個沒有「肚量」的人,總愛消遣兩句。
「楊總,您這麼說就不給宛瑜面子了,能夠陪您喝上兩杯是她最大的長處,如果被我剝奪了,宛瑜以後可沒有借口再來見您了。」李傳揚技巧地推掉。
「不行、不行,宛瑜歸宛瑜,你今天一定得陪我喝兩杯才行。」楊總今天可不放過他了。
「楊總,讓我先陪您喝吧,萬一您把李經理灌醉了,待會兒誰送我回去呀?」藍宛瑜先執杯敬他。
「這沒問題,我有司機負責送你。」楊總先和藍宛瑜干了一杯,再邀李傳揚舉杯,「小李,來,無論如何你都得喝,否則就是不給我面子,咱們生意也別談了。」
看樣子楊總今天是準備要把李傳揚灌醉了,枉費他還為了找宛瑜幫他擋酒欠下人情。
「好吧,楊總,這杯我敬您,您盡情的喝。」過去楊總有宛瑜和他較量,不曾強迫過他,今天怎麼搞的?李傳揚不明白。
「這才對,來來,再一杯。宛瑜,難得小李肯陪我們喝,今天可要醉死方休,你說對不對?」楊總摟著藍宛瑜的肩,拿酒當開水猛為他們倒,讓藍宛瑜連說不的機會都沒有。
角落燈光較暗的一桌坐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頻頻往藍宛瑜露出驚艷後的欣賞目光,視線大膽不羈。
「月兌塵仙子也不過爾爾,美,真是太美了!」秦世帆毫不吝惜的贊賞,甚至舍不得收回視線。
「你不是為了失去孫語-在哀悼嗎?」余翊僅是睇了一眼,也不把人家的美好好看一遍。
秦世帆終于調回視線,換上怨恨的眼光猛瞪他。
「多謝你的提醒。」秦世帆用酸溜的口氣同情自己交友不慎。
「好說。」余翊這個被硬拉出來安慰失戀人的倒霉者,外表倒看不出來有一絲不情願。
「都是你這家伙害我失去語-,你起碼也裝出一點內疚的表情來看看吧?」秦世帆慵懶的口氣里隱含著咬牙切齒的怨氣。
打認識余翊起,他就是這張沉著、微笑的臉孔,當自己是隱世高人一樣,秦世帆厭惡地盯著余翊,毫不懷疑他會繼續戴著這張讓人以為他早已「得道」的面皮直到躺入棺材……真想痛打他一頓,撕掉他這張笑臉!
「不要遷怒于人。」余翊推高鼻梁上的細框眼鏡,一雙充滿智能、不見波紋流轉的眼眸透過淺咖啡色鏡片瞅向秦世帆,臉上除了微笑,依然沒有其它能夠說明情緒的表情。
脾氣火爆的人跟這種人也吵不起架來,往往只有被氣死的份;暴力型的人踫上余翊,可能會因殺人而坐牢。秦世帆必須慶幸自己不是這兩種人,溫柔瀟灑如他,怎會因余翊這副傲慢的態度就翻臉?智商高的人是不屑做這種事的。
反正這筆帳可以慢慢算,來日方長嘛,時候到了,準教他這個「不問世事」的家伙好看。
「語-和那家伙什麼時候結婚?」秦世帆睇他一眼,一直認為女朋友結婚,而新郎不是他的這種情況,余翊要負一半責任。
「下個月吧。報上登得那麼大,你都不看的嗎?」余翊嫌麻煩,連這種事也要問
「請便,英雄。」余翊在一句調侃後,繼續啜飲他的酒,任秦世帆自個兒去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