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儀回來了?那我就放心了。」柳軾晨掛斷電話後,一顆焦慮的心總算獲得釋放,全身的緊繃也跟著松懈下來。
昨天沒接到秦儀回家的電話,他擔心得整夜難眠,以為秦儀不願嫁給他,幸好,她一大早回來了。她說,她會趕上他們的婚禮,秦儀果然沒有騙他。
「軾晨,你起來了嗎?外面有人要找你。」柳軾晨的母親輕敲他的房門。
「媽,誰我我?」柳軾晨打開門。不會是那群來當伴郎的朋友吧?現在不過才七點。
「一個姓嚴的男子,我請他進來坐,他堅持在外面等你,不過說話挺客氣的,長得也不錯,我才進來叫你。」
「哦……我出去看看。」嚴?柳軾晨皺起眉頭走出去。
「軾晨,你可要快點進來換衣服,待會兒就得去迎娶新娘子。」柳母在身後吩咐。
「好,我知道。」柳軾晨加快腳步。
迎娶新娘子,听起來讓人特別愉快,秦儀今天是他的新娘,今後是他的妻子,他即將完全擁有她,一想起來,他就喜上眉梢、滿心雀躍得忍不住想吹口哨,他簡直快樂得想向全世界的人宣布,秦儀是他的新娘!
他走出院子,看見一個男子背對大門而立。
「我是柳軾晨,請問你找我有事嗎?」
嚴堂回頭,視線對上一個長相斯文的男子。
「你好,我們是第一次見面。」
「你是……嚴堂。」柳軾晨歡愉的神色一下子轉為戒慎。他沒有自我介紹,不過柳軾晨認得出他的聲音,何況知道他姓嚴。
他不是去美國了?來這里做什麼?
「我想,我們開門見山說好了,我來這里的目的,是想請你取消婚禮,順便到冉家退婚。至于貴府所有的金錢花費,我全數負責。」嚴堂的氣勢威而不凜。他感激他救過秦儀,所以對他客氣。
「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柳軾晨眯起眼楮審視他。
「柳先生,秦儀愛的是我,請你把她還給我。」嚴堂誠懇地說。
「你做夢!你有什麼資格說這些話,自從你拋棄她後,她就已經不再愛你了!」柳軾晨一臉氣憤。
「過去我沒有好好珍惜秦儀,我知道是我的錯才害得秦儀傷心,我已經向她認錯了。」嚴堂表現得非常平靜。
「你——你去找過秦儀?!」柳軾晨激憤得一把抓住嚴堂的胸膛。
「昨天晚上秦儀和我在一起,我才剛送她回家。柳先生,我和秦儀彼此相愛,請你成全我們。」嚴堂拉掉他的手。
「你放屁!秦儀是我的未婚妻,她今天就要嫁給我了,是她親口答應的,她絕不會背叛我。嚴堂,你不要以為說幾句話我就會相信你!」柳軾晨怒吼他。
「你很了解秦儀的個性,不錯,昨天晚上是我強迫她,因為我知道她愛的人是我,柳先生,我希望你也能夠體會秦儀的心情,她嫁給你不過是因為——」
柳軾晨猝不及防地一拳揮向嚴堂的左頰,打掉了他未完的話。
「你玩弄我的未婚妻,還敢在我面前說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簡直牲畜不如!」柳軾晨咬牙切齒,擺出架式防範嚴堂出手反擊。
「我今天是誠心誠意來請求你,我不會跟你打架。」嚴堂抬起頭,心平氣和地說。
「嚴堂,不管你說什麼都不能改變我娶秦儀的決心。你滾!」柳軾晨恨不得多揍他幾拳,但是對方不還手,他打了就等于是小人行徑,他才不屑為之。
「柳軾晨,秦儀的身心都是我的,你娶了她只會使你們兩人痛苦,算我求你,請你高抬貴手,把秦儀還給我。」嚴堂這輩子從來沒有如此忍氣吞聲。
「別想!秦儀是我的,這一輩子她都是我的,你休想有機會奪走她!」柳軾晨轉身走進去。
「柳軾晨,我可以直接把秦儀帶走,不必回來求你!」嚴堂終于忍不住吼道。
柳軾晨停下腳步,「秦儀不會跟你走。」
「她不走,是因為她欠你恩,欠你情,她是為你著想才回來,難道你忍心看她痛苦?」嚴堂激動地說。
柳軾晨霍地轉身瞪住他,「我發過誓會給秦儀幸福,她嫁給我不會有痛苦。嚴堂,只要你不出現,秦儀今天會是最快樂的新娘,為什麼你要來破壞?」
「就算我不出現,秦儀嫁給你也不會快樂,因為她根本不愛你!你不要再折磨她了!」
「折磨她的人是你!從頭到尾,你只會使她痛苦,你有什麼資格來跟我爭取她?嚴堂,如果你真的愛她,就離她遠一點,不要再接近她!」柳軾晨毫無困難地反擊。
嚴堂突然沉默。過去他的確使秦儀痛苦,他無話可說。
柳軾晨盯著他,轉緩了語氣說︰「我向你保證,我會給秦儀一個幸福美滿的婚姻。」
「你真的不肯放棄她?」嚴堂一臉陰霾。
「除非秦儀親口選擇你,否則我一定要娶她。」柳軾晨很肯定地說。
秦儀也說了同樣的話。一個願娶,一個願嫁,他……還有什麼話說?嚴堂苦笑。
是他不懂得珍惜秦儀,是他自己放棄了她,傷害了她,才會造成這個令他痛苦的局面。失去秦儀……是他的錯,可……教他情何以堪啊!
「柳軾晨,如果你敢讓秦儀受一點委屈,我不會放過你!」嚴堂心里淌著血,依然咬牙警告他。
「你放心,我比你更懂得珍惜她。」柳軾晨的眼神里透著堅定。
嚴堂沒有多留一刻。
「秦儀啊,你差點教媽擔心死了,我和你爸以為你發生什麼事,在門口守了一整夜都沒睡,就差還沒報警而已!」王蓮拉著女兒左瞧右看。
「人都回來了,還說這些干什麼。」冉學祥皺起眉頭。
「對不起,爸、媽,我昨晚……踫到一個朋友,聊得忘了時間,所以回來晚了。」秦儀心虛地垂下頭。
「沒有關系,下次記得打電話就行了。」冉學祥和藹地說。
「什麼下次!女兒今天要出嫁了,還說這種話!」王蓮搖搖頭,趕緊推著秦儀上樓,「快快!一會兒楊小姐過來幫你化妝,你先去洗個澡,順便把仲儀叫起來幫忙,那丫頭啊,昨晚一早就睡了,你沒回來也不擔心,真是!」
秦儀上樓回到房間,就看見仲儀坐在她床上。
「仲儀,你起來了?」她放下旅行袋。
「被電話叫醒的。」仲儀盯著她,神色里透著疑惑。
「哦?源光打給你?」秦儀微笑著瞥她一眼。
「嚴堂打給我的。」仲儀慢條斯理地說。
秦儀正在開衣櫃,突然僵住。
「他說了什麼?」她猛然回頭問。
「他向我要柳大哥家的地址。姊,你為什麼還要回來?我一直以為你很愛嚴堂,你會跟他走才對。」仲儀問出她的困惑。
秦儀終于知道嚴堂會在那個海岸等她,原來是仲儀在幫他。她搖搖頭,「我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不能?過去你愛他,都能夠拋開拘謹的個性主動去追求,甚至還委屈自己任他予取予求,你為的是什麼?還不是希望他也能夠愛你。現在他真的愛上你,向你求婚,為什麼你反而膽怯了?」仲儀實在不明白。
「以前那些事,我只需對自己負責,那是我個人的事;但是現在不同,軾晨救過我,而且他真心想娶我,我不能背恩忘情,害他遭人恥笑,更不能做出令爸、媽,還有柳家感到恥辱的事,如果我悔婚或者一走了之,所有的人都將為了我而痛苦……仲儀,你應該明白,我做不出這種事。」秦儀眸底有一層深切的淒愴。
「我認為……你的幸福比這些事更重要。」仲儀認真地看著她。
「仲儀……我知道你關心我,謝謝你。」秦儀掉下淚來。「是我答應了軾晨的婚事,可能一開始我就錯了,但既然答應了,就沒有讓我後悔的余地……來不及了。」
「姊……嚴堂已經去找柳大哥,說不定柳大哥同意退婚,你不要絕望。」仲儀走下床安慰她。
「我沒有絕望……軾晨……他會是一個好丈夫。」秦儀勉強牽起嘴角,很快轉身走進浴室里。
那是對嚴堂不抱希望了?仲儀皺起眉頭。
現在只好乞求迎親大隊不要來了。唉,這當真是新娘不急,急死她這個伴娘了!
楊小姐來為秦儀化妝了。
仲儀在一旁看著,一邊在心里千祈萬禱。
「哎呀,怎麼胸前全是吻痕!新郎也太不小心了,這樣怎麼穿禮服呀!」楊小姐為秦儀換衣服時突然叫道。
秦儀驟然色變,由鏡里看見自己的胸前、頸項呈現著一塊塊瘀青,簡直羞憤欲死。她根本都沒注意到……該怎麼向軾晨說明?
秦儀頓時覺得自己好無恥!
「楊小姐,你技術好,遮掩的工作交給你我相信絕對沒問題。」仲儀看見姊姊蒼白的神色,馬上說話為她解圍,心里則在咒罵嚴堂。
「我看,只好多涂些粉蓋過去,再遮上絲巾了。幸好這件白紗領子高,晚禮服又可以搭配絲巾,沒什麼問題。」楊小姐松了口氣。
如果婚禮能夠取消,那就更沒問題了。仲儀在心里嘆道。
然而,外面的鞭炮聲響起,連帶把秦儀心里僅存的一點點希望之光熄滅了。
仲儀呆呆望著姊姊出嫁,依然無法挽回。
「怎麼突然決定回美國,而且這麼匆忙?」嚴皇盯著嚴堂一副失魂落魄的神色,臉上若有所思。
嚴堂人在機場才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正要回美國。嚴皇立刻就趕過來了。
「早該走了。」嚴堂淡淡地說。「堂哥,請你幫我轉告女乃女乃還有家里的人一聲。」他沒有心情再向任何人解釋他匆促離開台灣的原因;他知道,家里的人只有嚴皇能稍微了解,所以只通知他。
「那個女孩……你打算放棄了?」嚴皇皺起眉頭。
「是我被放棄了。她……選擇了別人。」嚴堂的眸底出現一抹難以言欲的酸楚。
「嚴堂……好好保重。」嚴皇是語重心長。他知道,現在說再多話,也安慰不了他心里的創傷。
「我走了。」嚴堂朝他點點頭,走了兩步,突然回頭,把一串鑰匙丟給他,「我的公寓……你幫我處理掉。」
從此,屬于他和秦儀的一切回憶,都該消失了!
在所有的祝福聲浪過後,寂靜、浪漫的夜晚只留給新房里的一對新人。
「秦儀,你累了吧?要不要先洗澡?」柳軾晨很體貼地問。
「你也很累,你先洗吧。」秦儀坐在化妝台前卸妝,緊張得不敢看他一眼。
「好,那我先洗。」柳軾晨看她在卸妝,于是說道。
他月兌下西裝、長褲時,秦儀尷尬得連氣都憋住了,直到他走進浴室,秦儀僵硬的肩膀才松垮下來。
她拿著化妝棉的手慢慢停止擦拭,鏡子里照映出一張蒼白而帶憂慮的容顏。
嚴堂找過軾晨了嗎?他是不是把昨晚的事都說了?怎麼辦?她怎麼問軾晨?怎麼向他解釋?秦儀憂心忡忡地陷入沉思中。
「秦儀,該去洗澡了。」柳軾晨走出浴室。
秦儀怔了一下才回神,心情頓時又緊張起來,她不敢回頭看他,由鏡子里偷偷瞄他一眼,發覺他整整齊齊地穿著睡衣,才偷偷松了一口氣。
嚴堂有果睡的習慣,她還以為每個男人都一樣。
「秦儀,怎麼了?」柳軾晨終于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對勁,走近化妝台。
「沒什麼事,我去洗澡。」秦儀連忙站起來,拿著睡衣進入浴室。
過了將近四十分鐘,秦儀才出來。
「洗好了?」柳軾晨由書本抬起頭,回給她一個笑臉,並沒有因為在床上等她太久而不悅。
「嗯。」秦儀低垂著頭,身上是一件紅色的絲質睡袍,她一手有意無意地遮掩頸項的瘀痕,又坐回化妝台前。
柳軾晨放下書本下床。秦儀感覺到他走近自己,頓時全身緊繃。
「秦儀……」柳軾晨把手搭上她的香肩,俯靠近她的臉頰——
「軾晨!」秦儀一顆心害怕得都快跳出來了!在意識還來不及反應前,已經出聲喚住他的接近。
柳軾晨抬起頭,由鏡子里接觸到秦儀一雙透著懼意的視線。他溫柔而盡訴著情意的眸子,在瞬間下沉,化為若有所思的無言凝視。
秦儀想打破這一刻快令人窒息的沉默,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隔了好半晌,她才終于提起勇氣,「軾晨,我……有話想跟你說。」
「如果是昨晚的事,嚴堂都已經說了,你不用再提。」柳軾晨轉身走回床上。
「他都說了?!」秦儀倏地回頭望住他。
柳軾晨面無表情,秦儀看不出他是氣或怒,她的心里升上了恐懼,四肢也因為不知所措而顫抖。
「秦儀,你放心,我知道那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我不會追究這件事,更不會責怪你。把它忘了吧。」柳軾晨強壓下滿心的妒意,溫柔地安慰秦儀。
「軾晨……對不起,我……謝謝你。」秦儀感動得想哭,心里也更加愧疚。
只有她自己知道,昨晚不管嚴堂是否強迫她,她都無法堅決地抗拒他的誘惑,甚至現在,她還能清楚感受到嚴堂留在她身上的每一個吻,就像一道道烙印,深深嵌入她心里,她想抹去也不能。
這份記憶,痛苦多于甜蜜,因為……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
「秦儀,過來。」柳軾晨在床上對她伸出手,頓時使一整晚的曖昧氣氛明顯散開來。
秦儀的臉色霎時酡紅,心髒更是抑不住狂跳。她躊躇了一會兒,才走近床沿。
柳軾晨一把將她拉上床,躺進自己懷里。他以佔有的姿態圈住秦儀。
「秦儀,你是我的妻子了,你知道嗎?這一直是我多年來的夢想,現在終于實現了。」他意亂情迷地凝視秦儀姣好的容顏,聲音開始嘶啞。
秦儀垂下眼瞼,試圖掩飾內心爬升起的反感。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她無法對軾晨產生任何感覺,甚至對他灼熱的注視有些厭惡!
不應該會這樣,他從來不討厭軾晨,甚至可以說是喜歡他的,為什麼在他們成為夫妻後,反而對他產生排拒感?
不……不可以這樣,今後他們將共度無數的夜晚,她必須藏住內心的感覺,不能教軾晨發現……不能!
秦儀愈是這麼想,心里愈是排斥,身體也不听使喚地逐漸僵硬。
「秦儀?」柳軾晨發覺了,狐疑地審視她。
秦儀緩緩抬起視線,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但手指卻緊緊地絞握著。
柳軾晨盯著她,神色轉為深沉。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才伸手捧住她的臉蛋,俯親吻她的唇瓣,但僅只是輕輕一吻,因為他感覺到秦儀明顯地僵了一下。
柳軾晨略微遲疑,手指解開她的第一顆鈕扣,嘴唇貼上她白皙的玉頸……
秦儀強壓下一股想推開他的沖動,全身因抗拒他的接觸而緊繃著。
就在秦儀差點忍不住想拒絕他時,柳軾晨忽然抬起頭,陰沉的視線停在她胸前和頸項上的瘀痕,神色難看至極。
秦儀羞愧地抓住胸口,卻已來不及掩飾。
「軾晨……對不起……對不起……」她低聲啜泣,除了道歉,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柳軾晨想安慰她,手舉在半空卻放不下。他是男人,他可以原諒已經發生的錯,卻無法忍受他的妻子身上留著別的男人踫觸過的痕跡!
他驟然離開床鋪,由櫃子里拿出另一床被。
「我到起居室睡。」他丟下話,便走出臥房。
秦儀的眼淚頓時成串地流下來。
柳軾晨倏然轉變的冷漠態度傷害了她,但是身體不必再忍著不適反而輕松下來,此時的心情復雜而混亂。她不知道,今後將如何面對他。
隔天,柳軾晨還是跟平常一樣,對她依然溫柔體貼,只除了絕口不提他們的新婚之夜。
柳軾晨安排了十二天的蜜月之旅,他們前往歐洲。白天,彼此有說有笑,就像一般的新婚夫妻,但夜晚,柳軾晨不發一言,和她分開睡。
秦儀什麼話都沒說,只默默地躺到天亮。
全是她的錯,才讓軾晨受這種委屈……對他的愧疚,更深了!
十二天的蜜月旅行結束,他們之間的嫌隙未解,依然冰封著,就這樣帶回台灣。
回台中分送禮物後,他們便回台北工作。
仲儀也已經開學回到台北了,她現在和曾源光一起住,這是曾源光在她的父母面前立誓,說他明年一定娶仲儀為妻,並且保證不欺負她後,仲儀的父母才首肯的。有曾源光的照顧,兩老對仲儀的安全問題也放心些。
柳軾晨在台北有一層公寓,空間寬敞得足夠住下兩代同堂,結婚前,他還特地重新布置過,而且把他和秦儀的結婚照放大,掛在客廳和他們的臥室。
「姊夫,你也太夸張了吧?放這麼大的照片掛在客廳,羞不羞啊!」仲儀和曾源光在他們回台北後的第一個夜晚來拜訪。仲儀一見到牆上那張八十寸的超大照片,還是兩人相擁的鏡頭,馬上取笑道。
「這有什麼,源光上次來看過後,還說要和你拍一張更大的擺在門口供路人欣賞哩。」柳軾晨摟著秦儀淡笑道。
「曾源光,你沒問過我的意見敢說這樣的話,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仲儀立刻瞪向身邊的他質問。
「天地良心,我只是開玩笑,你別听這家伙挑撥。」曾源光立刻申訴,同時睨向柳軾晨,「喂,是不是生活不美滿啊?這樣離間我和仲儀的感情。」
柳軾晨還能勉強維持笑容,秦儀卻已經全身僵冷。曾源光和仲儀都沒有忽略過這一幕。
「姊,我口好渴哦,有沒有冰水可以喝?」仲儀突然嚷道。
「冰箱有礦泉水,我去拿。」柳軾晨微笑道。
「用了,我去,你陪他們坐。」秦儀匆忙走進廚房。
沒多久,曾源光和仲儀相偕離開。
「你也真是的,剛才為什麼要說那種話?我姊臉色都轉白了!」仲儀瞪著駕駛中的曾源光提出抱怨。
「我是想探探他們的情況,現在看起來……似乎不樂觀。」曾源光皺起眉頭。
「姊好可憐,明明不幸福,對著我們還要強顏歡笑,她還以為我看不出來……」仲儀一陣鼻酸。
「我看軾晨似乎也不好過,不知道他們的問題出在哪里?」
「我姊為了嚴堂還說得過去,柳軾晨是為了什麼?他不是一開始就表明不在乎我姊和嚴堂的事嗎?」仲儀不禁狐疑。
曾源光瞥她一眼,「沒有得到之前,男人可以瀟灑地說不在乎,一旦成為自己的妻子,再說不介意,根本是騙人的,尤其在自己的妻子還不能忘懷舊情人的情況下,那妒意就更重了。」
「你的意思是……柳軾晨找我姊翻舊帳?!」仲儀馬上面罩陰霾,咬著牙道︰「他如果真這麼做,我會立刻宰了他!」
「仲儀——」
「他也不想想,我姊為了他甘願舍棄最愛的人嫁給他,為他保住一家人的面子,還讓他免于承受被遺棄的命運,沖著這些,他就應該對我姊感激涕零,憑什麼還來指責我姊?」仲儀氣呼呼的怒不可遏。
「仲儀,我只是——」
「其實他也有錯!他不應該挾恩向我姊求婚,他根本是脅迫我姊嫁給他!現在娶進門了,還欺負她——哎喲!你干什麼突然踩煞車,嚇死人了!」仲儀猛轉過頭瞪住曾源光。
「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問題出在哪里,剛才所說的都只是假設,你不要一味想定柳軾晨的罪好嗎?」曾源光不疾不徐地說,重新驅動車子。
仲儀噘起嘴,「算了,他們都結婚了,再提過去的事也沒用。」
「你說得對,他們已經結婚了,相信過去不愉快的回憶都可以隨著時間慢慢沖淡,過一陣子他們就會沒事。」曾源光拍拍仲儀的手。
「也只有如此了。」仲儀嘆口氣。
結婚兩個多月,秦儀和柳軾晨白天一起到店里上班,晚上卻通常是秦儀先回來。
秦儀一直努力試著做一個賢妻,她把家里打掃得一塵不染,三餐豐富而多變化,每天為他搭配好服飾擺在他的床頭前……只除了夜晚,柳軾晨睡在客房里。她幾乎把妻子該做的責任都盡到了。
她這樣默默無語地做著,柳軾晨也沒說什麼。
在人前,他們是一對情深伉儷;回到家里,柳軾晨總躲開有秦儀的地方,他們之間有冷淡、有冷漠,卻沒有爭吵。
柳軾晨其實早對秦儀胸前的吻痕釋懷,他沒有忘懷的是秦儀身體上對他產生的自然排拒。
秦儀以為他沒發現,還極力容忍他的踫觸,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就因為秦儀的這份心,使他不忍去踫她。
他可以等,等秦儀慢慢忘掉嚴堂,願意接納他。
每天面對著自己最愛的妻子而不踫她,他必須忍受極大的煎熬,這是他一直避開秦儀的原因……
今天他提早回家,不過也已經八點多了。
秦儀最近似乎身體不舒服,柳軾晨本來想送她去看醫生,不過今天生意忙,秦儀堅持自己去。
他提早回來,是不放心秦儀的健康情況,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會去醫院檢查。
柳軾晨打開門,客廳一片黑暗。
秦儀還沒回來嗎?柳軾晨隨手開了燈,把鑰匙拋到茶幾上,這才赫然發現,秦儀居然蜷縮在酒櫃旁的角落。
「秦儀,你怎麼坐在這里?快起來。」柳軾晨輕輕搖著她的手臂,在她面前蹲下來。
秦儀緩緩抬起埋在膝蓋上的容顏,神色空洞而絕望,蒼白的頰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教柳軾晨看得心疼。
「秦儀……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哪里不舒服?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柳軾晨焦急地說,想抱起她。
「我去過醫院了。」秦儀搖搖頭,輕柔的聲音里透著一份淒愴與對未來的絕望。
「醫生……怎麼說?」她的神情和語氣,均教柳軾晨打心底發涼,忍不住往最壞的方面想。
秦儀無言了仿佛一世紀,才把視線移向柳軾晨,眸底頓時盈滿了深深的愧疚與痛不欲生的自責。
「我……懷孕……」她淒咽的說不下去。
柳軾晨被那兩個字震得呆在當場,心底的期盼在瞬間就被沖潰得蕩然無存!
「軾晨……我對不起你……我……該死!我好想死!」秦儀緊緊交握著手掌,低垂下頭,肩膀不停顫動。
柳軾晨瞅著她,依然處在震驚當中。不是秦儀的錯,不應該責怪她……他知道,心底卻還是對她升起了恨意!
「把孩子拿掉!」他听見自己冰冷的聲音。不,這不是你的本意,你不是這樣殘忍的人!另一個善良的他在抗議,但是被強烈的妒火給燒灼了。
秦儀拿空洞的眼神注視他,一點也不覺得他的話殘酷,她只是更加握緊雙手,臉上隨即閃過一抹痛意。她……該怎麼辦?
「我……我無法拿掉孩子……對不起,軾晨,是我的錯,求求你不要讓孩子承擔好嗎?」秦儀搖著頭。
自從嚴堂提出分手後,她就停止服用避孕藥。沒想到,那一夜的錯誤,就讓她懷孕了!是老天爺在懲罰她的不貞嗎?罰她內心里依然背叛著丈夫……
「難道你要我承擔你肚子里的野種?!」柳軾晨緊咬著牙齒,說出充滿憎惡的話。
不!不要說我的孩子是野種,不是……不是!秦儀啜泣著不停搖頭。
「你說,你到底要怎麼辦?」柳軾晨掐著她的雙臂氣憤地搖晃她,恨不能搖掉她的孩子。
秦儀緊握在一起的雙手突然被甩開,一滴滴鮮紅的血液自掌間落下來。
柳軾晨愣住了,連忙扳開秦儀的手指——刀片!
他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我……想割腕,因為我對不起你,但是……孩子是無辜的,我死了,等于謀殺孩子的生命,我……下不了手。軾晨……拿掉孩子,比要我死還痛苦,原諒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秦儀茫然又淒愴。
是孩子救了她的命,也是孩子讓她活不下去……不,是他,是因為他,秦儀才想做傻事。
他明明知道秦儀愛的是嚴堂,依然娶了她,是他不肯將秦儀還給嚴堂,是他折磨了她……
他以為,隨著時間帶走逝去的歲月,等待秦儀忘掉嚴堂後,他將可以和秦儀做一對真正的恩愛夫妻,然而,偏偏有一些東西,是時間帶不走的。
感情——原來真的無法勉強!
他錯了……錯在娶了她,誤了她,害了她!
「秦儀……我……我們離婚吧!」柳軾晨終于把最困難的話說出口。
秦儀只是看著他沉默良久,然後點點頭。她不意外軾晨的決定,誰會願意要一個身心都背叛自己的妻子?
「我先送你去縫傷口。」柳軾晨抓著她涌出血的手,內心依然疼惜不已。
「不用了,只是一點皮肉傷。」秦儀輕輕搖頭。比起心上的痛,這個傷口根本不算什麼。「軾晨,這兩個月來……謝謝你。」
「秦儀……其實在嚴堂來找我那天,我就應該把你還給他……現在,你可以去找他了。」柳軾晨收起依然愛她的心,衷心祝福她。
「軾晨!你……原來是為了我才跟我離婚。」秦儀哽咽了。他一直是這麼好的人,她卻無法愛上他。
「需要我幫你通知嚴堂嗎?」
「不要!」秦儀急忙搖頭,接著解釋︰「他……他在美國,不方便。而且……軾晨,我們離婚的事,請你暫時別讓我的家人知道好嗎?」
「為什麼要隱瞞?嚴堂回來後,他們一樣會知道。」柳軾晨狐疑地審視她。
「不會的。我……想消失一陣子,不希望家里的人擔心,你可以幫我瞞著他們,就說我……出國旅行好了,可以嗎?」
「我知道了,你想到美國去找嚴堂對吧?好,我幫你瞞著,到時候,給所有人一場大震驚。」
「謝謝你。」
隔天,辦妥離婚手續,秦儀搬走了。
柳軾晨失去了秦儀,內心其實是沉重而痛苦的,他只是不想讓她擔心,才故作瀟灑。
結束一段多年的感情,畢竟不是那麼容易。在秦儀搬走後,柳軾晨把楓屋交給別人經營,然後帶著一顆受創的心出國。
雙方的家人,都以為他們夫妻倆相偕出國做生意。這是柳軾晨的說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