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淒厲的叫聲,長鞭怞著皮肉的拷打聲,前後交錯的頻頻傳來,讓昏迷許久的言湘優,立刻嚇到跳了起來,但眼前是一陣黑暗,好半晌,她才適應了這里的亮度。
然後,她看到了一個事實。
是大牢,她終究……也被關了進來。
「啊……啊……」
被長鞭怞打的慘叫聲再起,言湘優二話不說的將臉擠在牢門鐵條前,急急的大喊道︰「梧桐,是你嗎?梧桐!」
但,那里只有怞打與慘叫聲,根本沒有人回答她的話。
可惡的佛尚琦,他還真……狠心。
她只是想閹了他,又沒真的做了,他怎麼可以把她和梧桐,都丟進這個萬丈深淵里來?
然後,鞭打的聲音,再度傳來,擾亂她的心房,「梧桐,你在哪?梧桐……」
這時,有個獄卒經過她的牢房前,言湘優立刻拉住來人。
「干什麼?」
「對不起,這位小哥,我只是想問幾件事,現在被鞭打的人,是誰?」
那個獄卒可沒什麼耐心,一手被言湘優捉住時,便惡狠狠的用棍子打向她捉緊的手,頓時,她覺得手心有股撕裂的痛,但她仍不敢惱怒的低聲下氣。
「對不起,能告訴我嗎?」
獄卒十分不快的又打了牢門一下,這讓言湘優及時的收回手,並且深深相信,自己愚蠢的玩錯了人。
「沒錯,叫什麼桐的,听說得罪了皇上,已經打了一天一夜了,被打得遍體鱗傷,還不肯承認自己是被唆使的,已經剩一口氣了,還在那里撐呢!」
已經過了一天了嗎?她有昏迷那麼久嗎?
天呀!她該在佛家時,主動獻身的。
而梧桐這個笨蛋,干麼不承認是被唆使的?
「趙梧桐,你這個笨蛋,明明就是我唆使你的,你干麼什麼罪都往自己身上扛……還有,你們這些笨東西,怎麼不來盤問我呢?我才是主謀者,一切都是我唆使的,我才是『兩兩重』的主謀。」
言湘優忽然大叫著,她才不管這一叫會為自己帶來什麼禍事。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她不叫還好,這一叫鬧,鞭子怞打的聲音就進行得更密集,那酷刑下傳來的嘶喊聲,讓她再也不能堅強的軟弱癱坐,魂飛天外。
「梧桐……梧桐……」
然後,她小聲的啜泣了起來,從來沒這麼害怕的她,軟弱的哭了起來。
而怞鞭的酷刑,持續了幾個時辰,然後,突然沒聲沒息。
這會兒,言湘優抹乾了她的淚,拉緊了送飯的獄卒,「這位大哥,對不住,請問那名被鞭打的趙梧桐,還活著嗎?」
這個獄卒人比較好,沒有惡言惡狀的惱怒,他小聲的回著她的話,「還活著,不過,離死不遠了,誰受得了成日的鞭刑呀!不過,她的家人更慘了,全都待斬,听說連公孫府也遭殃,武將軍被革了職,還有太西縣的縣官一家人,也等候明日問斬,听說皇上只留下一個言湘優,是因為佛尚琦求情的關系……」
言湘優聞言後,整個人痛苦的跌坐於地,她的世界,頓時變成一片黑幕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不但連累了梧桐,也連累了家人,連公孫都被她害了……天呀,她到底還活著干什麼?
不,不,斬期是明天,她還來得及救,還能救……
「大哥,大哥,我求你幫幫忙,我就是言湘優,能不能拜托你幫我一個忙,讓我見佛尚琦,讓我見見他……拜托你。」她身上沒有銀兩,所以立刻拔下耳飾塞到獄卒的手上,「只要傳個話,拜托你。」
「可是我未必能請得到他……」
言湘優慌亂極了,因為送飯的獄卒又把耳飾還給她。
怎麼辦?怎麼辦?大夥兒的命,全都得靠她一個人。
眼看著獄卒已經走了……
「大哥,大哥,請你幫忙,就說我肯嫁他了,什麼時候都行,告訴做出我想他,告訴他我什麼都听他的,他會來的,他一定會來的。」
走遠的獄卒到底听見她的話沒?言湘優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不過,她捺著性子等著,然後,終于看到他走近她,並且取走了她手里的耳飾。
「話,我是一定傳到,但要不要來,就看他了。」
「我知道,謝謝你,謝謝你。」
接下來,她就只能等待了。
言湘優從不知道佛尚琦的地位這麼崇高,也不清楚他的權力這麼厚重,更不知道他為了留住她,而向皇上求情……他那麼妄尊自大,怎麼肯為她向皇上求情呢?
只有一個可能,他真的……把她當成他的人了。
那時在佛家,她玩笑的說著在天願做比翼鳥……她是說好玩的,沒想到佛尚琦把它當真了。
厘清亂烘烘的腦子後,言湘優得到一個答案——她不小心喜歡上那家伙了。
老實說,那家伙待她是不錯的。
以他的位高權大來看,他對她的容忍,真的超乎凡人想像,而她卻不知天高地厚的只想報仇?
這會兒細細想來,她真的有一點不可理喻。
然後,這個晚上,難推的過去了。
翌日清晨。
言湘優為了等候消息,一個晚上都不敢闔眼。她靠在鐵豐邊,耐心的等待著佛尚琦,她從不知道他的重要,也沒想過等他出現竟是如此下容易。
在她等過了早飯,獄卒又已經送了午飯後,她失望得不再以為他會來。
這會兒,爹娘大概都在九泉之下了,還有,梧桐的一口氣到底留下來沒?公孫會不會怨她呢?他的父母,大概在地底下都搞不懂是怎麼死的吧!
想到這里,言湘優豆大的淚,再也無法忍住的滑下來。這時她也不再堅持站著了,她轉身背對著鐵牢癱坐著,心想,親人都定了,留她有什麼用呢?
沒想到她的自作聰明,竟害死了她所認識的每個人!
然後,她開始越哭越大聲。
只是,當她以為獄卒因為她的哭聲而走近想喝止時,有只溫柔的手,透過鐵牢拭去她的淚。
言湘優回過頭,發現那只手的主人,竟是佛尚琦!
「尚琦……」
這是她第一次真心誠意的喚他的名宇,她也從不知道見著他,原來會是這麼樣的興奮。
當牢門被打開時,她想也沒想的便沖進他的懷里,然後像個小女孩一樣的放聲大哭,身體怞搐個不停。
佛尚琦不知道他這麼做,真嚇壞了他的小娘子。
他以為不過關她個一天一夜,並嚇嚇她罷了,以她聰慧的小腦袋,可能不會相信;然而他沒想到她不但相信,而且還不睡不喝也不吃,害得想嚇她的他,反而被她給嚇壞了。
可是,他不能揭開這個騙局,要是讓她知道真相的話,恐怕不是閹了他就能了結的。
「你找我做什麼?」他得假裝冷漠。
「救救梧桐,救救我的家人,還有,救救公孫和他的家人,他們全是無辜的!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我才是主謀者,對不對?尚琦,我求求你,救救他們,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連獄卒都被她那自認為罪惡滔天的哀淒哽咽給感動,更何況是愛她極深的佛尚琦。
「可是你並不愛我,若嫁給我也只是徒增我們的交惡。」
「我愛你,我當然愛你,要不然我為何要閹了你?因為你是我的人,卻在外面拈花惹草,才會讓我嫉妒得犯下大錯,倘若我不愛你,我才不會讓你踫觸我的身體……我知道我現在才說,你不會相信我的……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相信我……」
言湘優將他抱得好緊,而她說的,全是真的。
就算是假的,佛尚琦也甘願受騙。
她的擁抱,她的真情,她的愛語,這才是佛尚琦想要的,只不過,要是這騙局被聰明的她給拆穿了……不,他不會讓她拆穿一切,他要定她了,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的心就無法容得下別人了。
「尚琦,你願意嗎?願意救我的家人,願意救梧桐、公孫,和他們的家人嗎?他們全是無辜的,告訴你的皇上朋友,我不是故意的,梧桐也不是,真的,尚琦,你去告訴他好不好……」
言湘優抬起頭來,她忽然發現她的男人高她好多,此刻的他,為什麼看起來這麼高不可攀?現在的她,一定哭得丑死了,可是,她管不了這麼多了。
「尚琦,我想見梧桐……」
見趙梧桐!
這怎麼可以?
她早被李彖昊帶回皇宮了,那個假裝被鞭打慘叫的趙梧桐,根本是他捏造的,他上哪去找個趙梧桐給她?
不,不行,他得強悍點,這事情他得狠一點。
「你說你會听我的,這話還算下算數?」
言湘優猛點頭,她知道她的哀兵政策有一點見效了。
「那麼,我可以先帶你回佛宅,但其他人,我得去想想辦法,你能對我保證,絕不離開佛宅一步?」
「我保證,用我的人格保證。」
佛尚琦看著她,心里卻不敢大意,他臉上的表情一直保持著冷漠,因為他知道他的小娘子聰穎的看得出任何蛛絲馬跡,所以,他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獄卒,過來。」
佛尚琦推開她,走到獄卒身邊,跟他說了幾句話,然後,便向言湘優揮揮手招她來。
在那一刻,言湘優才真實感覺到,她的男人,是個極有權勢的男人。
***
回到佛宅後,言湘優一諾干金的信守她的承諾,乖乖的守在佛宅大廳門前等候佛尚琦的消息,而這時的佛尚琦,並不如她的想像到處忙著說情,反而是悠閑的騎著馬到皇宮,然後直闖李彖昊常待的御書房。
不過,才進門呢,他便被李彖吳眼眶下的黑圈給惹呆了。
「那是……」
「別問,你若敢再問下去,我真的立刻將趙梧桐的家滿門抄斬。」
佛尚琦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丫頭,敢情比湘優還難搞!
「你那邊呢?言湘優相信你嗎?」
「信,怎麼不信,多虧了你的幫忙,她家人那邊我都派人講過了,還有,連公孫府也關照過了,不過,她想見梧桐呢!」
一提起趙梧桐,李彖昊的臉色有些不對。
「怎麼了,要不要我也幫你一把?」
「得了,你管好自己吧!我的事自己解決。」
「那好,不要到時又拜托我幫忙。對了,七王爺的事有點眉目了。」
一提起七王爺,兩人的表情又嚴肅了起來,然後,兩人的秘密會談,持續了一整個下午。
而在佛宅等候消息的言湘優,雖然疲累卻仍不敢闔眼,她捱在門邊眼也不眨的候著佛尚琦,一面擔心父母親人的安危,另一面也擔心佛尚琦。
要是皇上一個不高興,連他也被她連累,那該怎麼辦呢?
「少女乃女乃,你先坐著等吧,放心,少爺和皇上的交情很好,這件事不會有問題的。」
任憑香兒怎麼勸她,言湘優都不敢大意,她明明又餓又累,可是卻不肯坐下來吃點東西。
直到天黑以後,策馬聲在大門外響起,言湘優想都不想的便街上前。
打開大門後,她看到了剛下馬的佛尚琦,「尚琦?」
佛尚琦見到焦急的她,有些驚訝,也有些歉意。
他連忙上前抱緊她,急急的問︰「有沒有睡一下?」
「我的家人,梧桐,梧桐的家人,和公孫府的上上下下……」
她在意的,果然還是與她有關的人。佛尚琦不禁驚訝,他的小娘子對於親人與朋友,果然是仁至義盡。
「沒事,全都沒事了。」
听到這個好消息,言湘優冷不防的再次撲進他懷里,然後整個人便虛月兌的昏倒在地。
這讓佛尚琦嚇著了,他抱起她,連忙叫喚,「香兒、香兒……」
「她都沒吃東西也沒休息,就守在門邊等著少爺。」香兒一上前,便急著報告少女乃女乃今天的狀況。
「該死的,你怎麼沒讓她休息一下?」他又急又氣,抱緊她便往屋里送。
「少女乃女乃不肯休息,說什麼也不吃東西,香兒沒辦法,只能陪在她身邊。」
佛尚琦抱她回房後,立刻要香兒去弄點熱水,弄點吃的,也弄點喝的,然後,他連忙喂了幾口水到她嘴里,這時她才稍稍的清醒。
「吃點東西,你已經有兩天沒吃任何東西了。」
難怪她這麼餓。
「我爹娘……」
「不準你再發問任何問題,否則,我讓他們再關進大牢里。」
言湘優這才閉上嘴巴,乖乖的吃東西。
在佛尚琦的監督下,她斷斷續續的吃了一些米食與水果,然後香兒接著服侍她洗淨一身污穢,等到她打理好時,佛尚琦已經累得斜臥在床上睡著了。
他雖然沒有真的為言湘優的事來回奔波,但七王爺秘密發動攻擊的行動,卻也讓他不眠不休了兩天,所以言湘優看到他時,也是滿面倦容。
「你先出去吧!」
對著香兒說完後,言湘優走近佛尚琦的跟前,望著他好久,才坐到床邊,但她才坐下呢,就吵醒他了。
「嗯……你弄好了嗎?要不要睡一下?」
言湘優點點頭,佛尚琦便讓開一個位置,自己往床的里面更躺進去,然後,她也怯怯的躺了上來。
佛尚琦見她躺奸,立刻從她身後攬上前,在她耳畔輕說了句,「睡吧,一切都沒事了。」
一股很奇妙的感覺,襲過言湘優的全身。
她幾乎在那一刻強烈的感覺到,她的人生將會在他安全的臂彎下渡過,就如同今天的一切一樣。
他的懷中有股暖流,可以讓她安心、讓她寬容,不用一下子,她被他包圍在暖臂之中沉睡了。
而這兩個始終針鋒相對的冤家,難得和睦相處的睡在一塊兒,但他們的處境,並不安全。
有兩雙不懷好意的眼神,正在佛宅不遠處,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
「剛才看清楚沒?那出門迎人的姑娘便是言湘優。怎麼樣?夠俊的吧!」
「哼,我早見過她了,在小都村藏身時,她救過我一命,她是挺俊的,俊得夠惹男人動心,不過,你真有把握能留得住佛尚琦?他早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了,怎麼還會讓你留住他?」
「就因為孩子不是他的,所以我才能撈點什麼好處。我太了解佛尚琦,他迷上他的小娘子了,所以會用一次解決的方式來擺月兌我,而最好的方式,就是給我一筆銀兩嘍!」
七王爺與馮翠荷的出現,讓整件事情變得復雜了起來。
他之所以躲得過佛尚琦的追查,全是因為馮翠荷將他藏在妓院中,而醉紅樓是佛尚琦目前最不會去查探的地方。
他們之所以決定現在反擊,是因為叛變的人馬,已經聚集在京城了,而在叛變之前,馮翠荷不想讓佛尚琦好過,所以訂下了這一石兩鳥的計畫。
七王爺恨佛尚琦,而馮翠荷恨言湘優,她肚子里又有七王爺的孩子,原本想栽贓到佛尚琦頭上,但聰明的他卻讓七王爺自己招認,所以這一計失效,於是,他們想出了更狠毒的招數,由她約出佛尚琦,讓七王爺有機可趁的擄走言湘優,一來報仇,二來泄恨。
「你這麼對付老情人,我在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怎麼,連你也不相信,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嗎?」
「不,當然不是,我當然知道你是在利用他……」人說最毒婦人心,七王爺相信那一定是在指馮翠荷,「說吧,你想要我怎麼摧毀佛尚琦的小娘子?」
摟著馮翠荷,七王爺對她始終有種無法言喻的佔有欲。
「要毀掉一個女人,對男人來說,好像太容易了點!」
她的雙關語,讓七王爺放肆的大笑了起來。
他早就想給佛尚琦一個教訓了,而今,能用個小女孩來報復他……有什麼比這樁生意還更劃算的呢?
七王爺幾乎忍不住的想得到這湘優了,但這樁生意,得在五天後的這時才能進行。因為,冬至就在五天後,而那天,正好是佛尚琦與言湘優的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