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啦,死豬!」
光是用這個字眼,當然叫不醒睡得跟死人一樣的包昀妮,所以凱羅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她整個拖離溫暖床鋪,這會兒只剩讓她緊閉的雙眼睜開,她就完成任務了。
「好哇,看我怎麼對付你!」
只見凱羅放開手,讓她倒在地上繼續呼呼大睡,然後手一按,傳來包媽媽的聲音——
「小妮妮,你該起床了喔!」
听到媽媽的聲音,包昀妮立刻跳起來,身子站得筆直,兩眼瞪得大大的,「媽媽,我已經起來了。」
手拿著收放音機的凱羅立刻噗哧大笑。
一見自己中計,包昀妮忍不住啐罵凱羅一句,「變態!」
這個英國洋妞心機真重,不曉得偷錄了媽媽多少對付她起床的絕招,害她連個覺都睡不安穩。
「給我記住!」
「隨便你。」
她丟來一記衛生眼把凱羅惹得更樂。這招果然有效!
不過,這可是昀妮昨天拜托她的,說無論如何都得叫醒她,所以不能怪她。
「咦,我記得你說過要去應征一個什麼管家的,而從我們這個窮鄉僻壤的小地方,轉車再轉車到賽特羅堡,依我保守的估計最少要一個鐘頭,眼看現在已經是八點半了,你跟人家約了十點……」
凱羅的話都還沒說完,包昀妮立刻沖到浴室梳洗一番。
十分鐘後,她匆匆忙忙的要出門,卻被凱羅叫住。
「等等。」
「干嘛?」
天!看著她的模樣,凱羅忍不住搖頭嘆氣。
「你看起來還真是……慘不忍睹!」
听到這句話,包昀妮也很無奈。
瞧她床上一團亂,小桌子擺滿了卡片,書架上的書亂七八糟,而現在,她的襯衫沒穿好不說,連自然卷的頭發也跟她作對,弄了半瓶發雕還是沒辦法平順。
「坐下。」凱羅拉著她,強迫她坐在自己干淨的床上。
「還坐呀?我都快來不及了!」
包昀妮皺眉的坐下,拉著穿得歪斜的襯衫。
蹲在她面前,凱羅嚴肅的盯著她,包昀妮嚇得立刻緩下拉扯襯衫的動作。
「干嘛這麼正經?」
「听著,我要你務必取得賽特羅堡的這份工作,否則光靠我替人美容和作頭發的那點薪水,我們早晚會餓死在英國。」
包昀妮吞了口口水,慎重的點點頭。
凱羅為了要選藝術這門課程,早跟家人撕破臉,現在唯一可信任的人是來自台灣的她。
「你放心,我會努力!對了,凱羅,我知道你很厲害,所以千萬不要氣餒……」包昀妮忍不住安慰她。
提起這件事,凱羅的表情有些懊惱。
因為她就是那種空有一身好本領,卻始終斗不過難搞的必修基本學分。
她和昀妮分別在管家學校及藝術學院求學,她在校的必修科目,幾乎全靠昀妮代她筆試,她才得以過關斬將。
因為她與昀妮的身材相當,皮膚又同樣白皙,只要戴上有色的隱形眼鏡和假發後,再化上她獨特的彩妝,四年來,昀妮這個槍手沒有一次穿幫。
而能干的她則偷偷替昀妮去考術科,舉凡打掃、廚藝或各種管家工作,細膩的她都能得心應手的過關。
沒想到在重要的最後一學期,她和昀妮的筆試竟然在同一天,還同個時間,為此,少了那三個學分她得延畢,並繼續領著少得可憐的打工薪水。
唉!最煩惱的是房租費,連同上個月,已有兩個月的房租未繳,她們在等著被房東掃地出門。
所以她寄托在昀妮身上,她來自遙遠的台灣,雖術科考試非常爛,但卻有超強的學科考試能力,要考進賽特羅堡,絕非難事。
但是——
「我非常放心你上次筆試的分數,但,面試時……」她的音量突然變得凶惡且大聲,「請你把自己弄干淨點。」
包昀妮尷尬的呵呵兩聲,一臉無辜。
「干嘛這麼凶,我很好呀,干淨的襯衫,古板的黑長裙,沒發霉的皮包……」
「對,還有一頭被野牛踐蹋過的稻草頭發。」
凱羅一邊說一邊動作,沒一下子,包昀妮弄了七分鐘還搞不定的亂發,已經被她的巧手弄得平順滑溜,臉上的惺忪也因化妝而變得亮麗。
再看看她的襯衫,凱羅忍不住的翻白眼,「拜托你扣子一個對一個的扣好,好嗎?」她嫌惡的音量更大了。
難怪她怎麼搞都搞不好這襯衫,原來是扣子扣不對。
可能是早起的惺忪睡眼,讓她有點小眼昏花。
「哎呀,我快遲到了。」
「爭氣點!」
「嗯,我絕對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
看著她一溜煙的跑開,凱羅落寞的呆坐在床上,視線瞄到她那零亂的床鋪,她的心跳忽然快了起來。
這個邋遢的小妞,真能從強烈競爭者中月兌穎而出,取得這次的好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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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醫院里,老詹士虛弱的躺在特等病房里。
「勞輪斯,這次真的要勞煩你了。」他慎重的對勞輪斯說道。
「你在說什麼話,一點都不麻煩。」
老詹士嘆了口氣。他和勞輪斯是多年的老朋友,這一次要不是他仗義挺出願意扮演他的管家角色,替主子篩選新管家,他怎麼樣也沒辦法安心養病。
檢查報告上說他腦血管阻塞,加上長年管理賽特羅堡的一切大小事務,心髒有些肥大,必須留在醫院里觀察和休養。
但,他仍放心不下靜坐在一旁的皮耶,賽。
「主子……」
「詹士,我很抱歉,這麼長期以來,我竟然沒注意到你的身體狀況!」
承襲了英國人的傲慢與自大的皮耶-賽,顯然有些懊惱。
雖然下星期的秋宴即將來臨,但他此刻心中最牽掛的,卻是詹士的身體狀況。
他是看著自己長大的,雖然自己是黃皮膚、黑頭發的東方人,但自他四歲被孤僻且終生未婚的夏普敦-賽公爵收養,直到公爵撒手人寰,而他也繼承了公爵所有遺產,詹士總是無海的守在他身邊,呵護他與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如今他年邁的身體終于倒下了,一直仰仗他的自己感到非常的傷心與不安。
「主子,您放心,勞輪斯會替您選一個稱職的新管家代替我。听說有個女孩將我提出的試題考個滿分,我總算能安心養病了。」
皮耶-賽拉起老詹士的手,兩人都很有默契的四目相交。
他們的關系遠超過主僕,甚至對皮耶-賽而言,老詹士就像他心目中的慈父一般,因為夏普敦-賽是個很嚴厲且嚴肅的男人,對他的管教已經到了近乎嚴苛的地步。
但也因為如此,皮耶-賽今日的成就才會如此不凡。
除了夏普敦-賽留給他的財產與公爵的封號外,他自己也在運動用品及帆船游艇等事業上,闖出不小的名號。
光是在歐洲,他就有數百個連鎖加盟店,更別說遠在美、澳及亞洲難以計數的加盟店。
只是就算擁有全世界的商機,少了一個老詹士,他的生活起居該由誰照料?
「答應我,你終究會回到我身邊。」
老詹士被他溫柔的聲音以及握緊的雙手,感動得鼻酸。
這一幕看得老友勞輪斯也一把眼淚拭個沒完。
「主子,放心,我會的,我只是把過去沒休的特休,一口氣休光而已。」
「你早該有個假期了,過去是我太忽略你的健康。賽特羅堡的管家職位永遠都是你的。」
這一中一外的主僕情誼,差點沒把勞輪斯給羨慕死。
他的英國人主子,永遠不會把他的生死看在眼里。
「好了,我們該回去了,要選一個接替你的管家是不可能的任務,我只希望他不會搞砸下個星期的秋宴。」
皮耶-賽對著老詹士眨了一眼,接著便率先離去。
而在勞輪斯要離開之前,老詹士突然開口。
「他的脾氣跟老爵爺一樣,有點孤僻難以相處,我希望你幫他選個快樂又幽默的新管家,我沒本事逗他開心,但,總得有人這麼做。」
「主宰權在他,你以為我有什麼權力嗎?」勞輪斯喳呼的提高音量。
「盡你最大的力量吧!我家主子是個很愛干淨的男人,你要謹慎點。」
「我知道。」勞輪斯點點頭,轉身離去。
「希望會有個能照顧他的人出現。」老詹士喃念著。
他的雙眼牽掛的望著窗外主子身影嘆氣時,此時賽特羅堡內,正發生一件大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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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呀,救命呀!」
「快弄熄,快弄熄!」
「拿水來,拿水來!」
「抹布!先拿來滅火……」
賽特羅堡里的廚房,忽然傳來了這麼一陣驚險的叫喊聲,跟著大伙兒手忙腳亂的幫著不小心被火燒到裙擺的小席拉滅火。
只是原本火勢並不大,但因為大家都慌了手腳,所以在滅火時火苗不小心移燒到餐巾,幾個男僕連忙拿滅火器要滅火,卻也被火點著衣服,一時之間大伙兒全慌了。
除了滅火之外,大家心中想到的便是老詹士,若老詹士在,根本不會發生這件事。
「火滅不了了,怎麼辦?!」
「打電話叫消防車!」
「來不及了。」
「好燙,好燙!」
「快去前院的池塘里!」
在一片慌亂中,約拿忽然靈機一動的大喊,而被火燒上身的小席拉立刻奔了出去。
因為火勢隨著助跑的風勢變大,遠遠一看,還以為是團鬼火在飛。
這時已經遲到的包昀妮與其他應征者剛好被看門的僕人帶進古堡來。
才進古堡沒多久就看見這一幕,所有的應征者全都愣住,唯獨包昀妮立刻沖上前,想都沒想的拿起手邊的皮包,拼命的往小席拉身上打著。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池塘邊,包昀妮大喊著,「跳下去,快點跳下去呀!」
她見小席拉還慌著,便利用皮包隔著火,用力將她推進池塘。
霎時小席拉身上的火滅了,傳來一股焦味。
這時候廚房里陸續跑出幾個人來。
「你沒事吧!」
約拿跳進池塘里拉起小席拉。
「應……該沒事。」小席拉的語氣有點顫抖,雖然沒哭出來,可是聲音哽咽。
「有燒到哪嗎?」
「沒、沒有。」
兩人不約而同的走在包昀妮面前。
「幸好她推了我一把。」
「我看到了,」約拿拿起一塊布給小席拉,她這才哭了起來,他向包昀妮致謝道︰「謝謝你的幫忙。你是來應征管家的嗎?」
「嗯。」
包昀妮對小席拉點點頭,然後這才看到自己的黑裙上被火紋了七、八個小孔,而皮包也因為拍打小席拉,已經弄髒了。
她連忙用手拭擦,沒想到卻越擦越髒。
糟了!她可是來面試的,怎麼弄得一身糟?!凱羅要是知道的話,肯定捶死她了。
就在這個時候,皮耶-賽回來了。
跟旁的勞輪斯一見到場面有些亂,他的嗓子忍不住大了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對不起……因為火燒到衣服……」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詹士才幾天不在,你們就造反了嗎?」
勞輪斯的咆哮,讓一身濕的小席拉啜泣得更厲害了。
「對不起……」
身後的皮耶-賽倒是一句話也沒說,他只是將視線投向另一邊的包昀妮。
她也是來應征的嗎?
在英國上流圈子生活了這麼久,他不曾跟任何東方人有所接觸。
就在他還在觀察包昀妮時,她下一個動作讓他看呆了。
這小妮子在干嘛?!
居然捉起襯衫領口拭臉,沒想到手指頭畫過臉頰,一道明顯的黑漬就留在她的臉上,而她似乎看見領口也被她弄髒了,所以立刻露出「糟糕」的沮喪表情。
那俏皮的神情讓他忍不住嫌棄起來。
髒死了,她難道沒有帶紙巾或淑女必備的手帕嗎?
他的詹士多整潔端莊,像這樣的管家,他肯定不會錄用。
「喂,你是誰?」
勞輪斯的大音量讓皮耶-賽回過神來。
而已經和小席拉走開的約拿一听回過頭,大膽的上前說︰「要不是她,小席拉已經被火紋身了。」
包昀妮上前一站,對著勞輪斯點個頭,「你好,我是來面試的包昀妮。」
「你就是包昀妮?!」
勞輪斯驚訝的瞪大了眼。她就是在百名筆試應考者中,唯一考滿分的人!
以詹士的學識及經歷來看,要達到他的標準的人已經少得可憐,更別說是像他那般完美了。
他出考的試題,讓許多從白金漢宮大街,全英國最著名的管家學校的學生拿到不及格的分數。
本以為考滿分的考生會是個年紀一大把的老女人,沒想到竟是如此年輕!
「考滿分的人就是她。」
勞輪斯在皮耶-搴的耳畔說了一句,包昀妮這才注意到這位年輕俊美的高挑男子,仔細一看……媽媽咪呀,好帥,那不是她理想中的白馬王子嗎?
只是他那張臉……怎麼看怎麼像東方面孔?
她看著皮耶-賽看得出神的同時,竟然吞了一口口水。
真幼稚!皮耶-賽被她這個動作二度惹呆。
他暗自發誓,為他服侍的管家絕對絕對不能是她。
「我是因為……那個著火的小姐……所以呢……當然,我的衣服原本是干淨而且沒有……破……」
口吃?!
天呀,皮耶-賽就快要昏倒了。
「包小姐,你的衣服是該換上干淨的。」勞輪斯嫌棄的說了句。
哼!她知道一般英國佬是很鄙視外國人,但這個皮耶-賽自己還不是東方人?
月是抱怨歸抱怨,當包昀妮瞧見勞輪斯與皮耶-賽離去前的那張傲慢冷臉,她大概知道自己的雞婆,即將讓積欠的房租失去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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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一回到家,凱羅馬上捉著包昀妮問面試結果。
「後來呢?」
「後來當然是由勞輪斯給我面試。」
「然後呢?」
「他問了我很多問題,而且懷疑我並非來自白金漢宮大街上的管家學校。」
「那你證明了嗎?」
包昀妮嘆了口氣,心情壞極了。
勞輪斯的那副嘴臉,簡直跟學校里教務處那老愛找她麻煩,對她挑三撿四的教務主任一樣,而皮耶-賽就像冷漠的校長,看起來欠揍極了。
可惜他們掌管了聘用的給分權,看來她失去了這麼一個好機會。
因為英國上流人士在請管家時,通常會先看經歷,要找像賽特羅堡這種先筆試的不多,但經過早上那場混亂後,沒經歷的她恐怕要錯失最佳機會了。
這會兒凱羅的臉色再差,也不能打她吧!
「算了,再去試試別的機會吧!」
她一邊安慰著包昀妮,一邊盤算著房東來時,她該怎麼低聲下氣的解釋?
「對不起,凱羅,我還是搞砸了。」
「沒關系,算你運氣不好,換作是我,我也會去救那個女僕,是那個叫勞輪斯的家伙太可惡了,他怎麼可以這麼不講道理?」
「叩、叩、叩。」
此時房門外傳來敲門聲。
兩人不約而同的縮肩凝神,因為這肯定是房東的索命敲門聲。
「天呀,我們要開門嗎?」
「不開行不行?」
「當然行!可是我們要往哪躲?」
「窗外……啊,外面在下雨!」
英國輪敦的氣候總是陰陰的,下雨的天氣冷雨綿綿不斷,沒下雨就整天霧蒙蒙的,霧都的美名因此而來。
凱羅決定還是先開溜,「走吧!」
她率先攀上窗口,但一腳才剛伸出去,便傳來一陣詢問聲。
「請問包昀妮小姐在嗎?」
「喂,是找我的,不是房東啦!」包昀妮連忙拉回凱羅。
「會是誰啊?」
「你說呢?」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最後包昀妮鼓起勇氣上前將門打開。
「是你?」
凱羅不曉得來人是誰,但從包昀妮的神情看來,這個人肯定不是房東。
那,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