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證實靳文森是死于腦細胞病變,而他在臨終前,卻一直堅稱有人要謀殺他。
周遭的人都認為靳文森若不是瘋了,就是腦病變而引發幻覺,所以才會天天嚷著有人要殺他,否則以靳家的財力而言,只會有人想綁架他而不會殺他。
只有靳瑞奇相信,不論靳文森是死于腦細胞病變,或是真的被人謀殺,這一定跟極樂島上的極樂天使有關。
靳瑞奇清楚的記得,靳文森出外旅行半年多,除了第一個月和家人保持聯系外,接著便像失蹤般的沒了消息。正當父母急著尋找他的下落時,他卻突然回家了。
當天晚上,他神秘兮兮的對他說了一番話——
「你知道這半年來我去了什麼地方嗎?」
瞧著容光煥發的大哥,靳瑞奇覺得他比以前快樂、開朗多了,便調侃地回道︰「一定是令你快樂無比的世外桃源。」
不料靳文森歡呼一聲,用力拍了下他的臂膀。「親兄弟果然心有靈犀,一猜就猜中了。」
靳文森一向沉默內向,和個性叛逆的靳瑞奇正好相反,所以靳文森從不違背父母的意思,就連事業、婚姻都遵照父母的安排,以致個人的意願和志趣受到壓抑,臉上的表情總是非常沉郁。
此刻,靳瑞奇看見他臉上出現少有的愉快,不禁也替他感到高興。
接著,靳文森壓低聲調說︰「這可不是一般新開發度假島嶼的世外桃源,而是真正的極樂世界。」
「極樂世界?」靳瑞奇狐疑的盯著他。
「對!」靳文森加重語氣,「那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小島。島上清一色都是年輕男女,沒有老人,也沒有小孩,他們每天縱情于玩樂,沒有紛爭、沒有煩惱,也不與外界聯絡,像個無憂無慮的人間天堂,所以稱作‘極樂島’,而他們都是‘極樂天使’。」
極樂天使?靳瑞奇很懷疑這是不是大哥因長期的精神壓抑而產生的幻想。
「你別懷疑,他們真的是天使,是真的‘天使’喔!」靳文森的表情極為認真。
這樣荒謬的話真不知教靳瑞奇該如何相信,于是他笑道︰「那些天使是不是背後有翅膀,頭上還有個光環?」
「這倒沒有。」靳文森嚴肅的回答︰「那些天使個個年輕貌美、英俊,每個都有長生不老的遺傳基因,所以島上看不到一個老人。」
那種肯定、絕對的語氣,令靳瑞奇傻了眼。
「你還是不相信,對不對?」靳文森看著他。
「這……這實在太荒謬了,教我怎麼相信?如果真的有這樣的地方,為什麼只有你知道?」靳瑞奇同情的看著大哥,他相信大哥真的是壓力太大了。
靳文森語出驚人的說︰「因為知道極樂島的人,都留在那兒不願離開,而且-德娜也不允許大家把這個秘密傳出去。」
「-德娜?」靳瑞奇更錯愕了,他心想,大哥可能在外頭受了什麼刺激,才會語無輪次吧!
「-德娜就是極樂島的領袖,她讓大家享受歡樂,遠離痛苦,是個才智兼備的美麗女子。」
「既然如此,她又怎麼會讓你離開?難道她不怕你把秘密宣揚出去?」靳瑞奇找出他的語病。
「-德娜就是如此的仁慈,她從不勉強人留下來,留在島上的人全都是自願留下的。」靳文森的眼中充滿了崇敬之意。
「既然很喜歡極樂島,你為什麼不留在那里?」
「我當然會,這次回來,就是要帶你一起去呀!」他邊說邊翻找著行李。
天啊!大哥是不是瘋了?靳瑞奇暗暗心驚。
靳文森拿出一張手繪地圖,指著上頭的某點。「你看,這是我回來時特別畫下來的。它就位于加勒比海上,距離波多黎各約一百七十海里的地方。島上長滿各種奇花異草,氣候溫暖宜人,宛如世外桃源,其實,我怎麼形容也不完整,相信只要你見到,肯定也跟我一樣不願離開。」
靳瑞奇接過那張手繪地圖,卻發現那張繪制地圖的紙很奇特。他仔細觸模著那張紙,發現它不是皮革、塑膠或布料里的任何一種,它表面泛著冷光,卻又不是金屬。
「這是什麼材質?」他好奇的問。
靳文森雙眼一亮,像是終于有了佐證似的。「你看,我沒騙你吧?這是我在島上隨手拿的紙張,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做的,很特別是不是?」他的語氣里滿是興奮。
靳瑞奇憑著自己的知識和學養,確定世上並沒有這種紙。他開始相信靳文森的話,可惜沒過多久,他便得怪病去世了。
為了找出靳文森的死因,靳瑞奇按照他生前留下的資料,開始尋找那夢幻般的極樂島。然而,他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遍尋過附近的海域,甚至是無人居住的荒島,卻根本沒有靳文森所形容的那座小島。
更荒謬的是,附近的居民都說沒有這樣的小島,更不知有極樂天使的存在,有些人還笑他是瘋子。
最後,他只好帶著疑惑和失望無功而返。
他無法理解,為何如此特別的島嶼會平空消失,甚至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難道大哥真的瘋了,才捏造出極樂島的事?
可是,大哥說出有關極樂島的事時,他的精神狀態還很正常,而且,還有那張奇特的紙能做證明啊!
今晚,真的讓他遇見胸前有印記的極樂天使,這讓他更加肯定大哥所說的奇遇了。
她隱約听到像是透過層層雲霧而來的音樂聲,眼前的黑暗才漸漸淡去。
她緩緩睜開雙眼,像是受了驚嚇般的突然從床上躍起,卻又被靳瑞奇按回床上。
「你受了傷,是我帶你回來的。」他的臉出現一絲柔情,軟化了他外表的剛毅。
她愣愣的看著站在面前的靳瑞奇,慢慢憶起在酒吧里昏倒前所發生的一切,但一陣暈眩突然襲來,讓她乏力的躺回床上。
靳瑞奇見她蠕動著雙唇,卻說不出一個字,索性拿起茶幾上的水杯,扶起她的身子喂她喝水。
她眨眨雙眼,看了眼掛在頭頂上方的點滴瓶一眼,跟著環顧這個以黑色為基調、能讓人放松心情的原木和玻璃材質裝潢的房間,然後她的目光停留在靳瑞奇臉上,眼里寫滿了疑問。
「這是我的家,你現在很安全,只是你的傷口……」
沒听完他的話,她已身心俱疲地閉上跟,明顯的不願與他多談。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從他救她回來的那天起,她不曾對他說過一句話,那雙澄澈如秋水的眼眸里完全沒有喜怒哀樂,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
當他們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間,她竟然臉紅了,這突如其來的沖擊令她感到相當困惑,畢竟她從沒有這種感覺,所以,她強迫自己閉上眼,不讓他的目光亂了心神。
他露出一抹性感的微笑,以慣用的英語問道︰「小姐,我可以知道你的芳名嗎?」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懶洋洋地揚起唇角,然後低下頭,不知在思索什麼。
「你是從哪兒來的?叫什麼名字?」靳瑞奇改用法語問。
她依然沒說話,只是瞪了他一眼。
「讓我猜猜看,伊莎貝拉?艾薇?」見她毫無反應,他再接再厲的猜,「還是安琪拉,凱琳,依格莉……都不是嗎?」
看了她好一會兒,他語帶詼諧的改用純正的中文說︰「我叫靳瑞奇,靳是中國人的姓氏,但我祖母是波多黎各人,我外公是義大利人,所以我母親把我生成這副中不中、西不西的怪模樣,連名字都又中又西的。」
這次,她挑了挑眉。
很好,總算引起她的興趣了。他又繼續說道︰「你叫我瑞奇就好了,那……我該叫你什麼呢?」
靳瑞奇充滿期待的等著她的回應,不料她卻打了個呵欠,一副對他的話題不感興趣的表情。
「難道你也听不懂中文?美麗的小姐,至少你可以用手勢或表情表示一下呀!」他有點氣餒的用義大利語說,然後又以西班牙語重復一遍。
她仍舊動也沒動,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只盯著窗外看。
「日本人?」靳瑞奇仍不放棄的用生硬的日語問,見她還是沒反應,他終于失去耐性的叫道︰「SHIT!別告訴我你是韓國人,我對韓國話一竅不通。」
盡管靳瑞奇用盡他所會的語言跟她說話,她一概不理會。
最後,他幾近挫敗地以英語叫道︰「小姐,英語、法語、西班牙語、義大利語、中文,難道沒一種是你听得懂的?天哪!你該不會是啞巴吧?」
「啊……」他忽然像想到什麼似的指指她,然後用半調子的廣東話說︰「廣東話?你識唔識講廣東話?系唔系?」
她終于笑了,笑得很輕很柔,眼里眉梢全都是笑意,偏偏仍是不應話。
靳瑞奇盯著她看,發現這女孩真的十分吸引他,因為她美得清爽、舒服。
舒服?靳瑞奇不禁輕笑起來。他怎麼會用舒服來形容一個美女?
但她給他的感覺就是如此。她有股與眾不同的氣質,甚至在舉手投足間,流露出迥異于庸脂俗粉的味道。
她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可那雙深邃的黑眸卻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遠遠超過她的年齡。
第八天,靳瑞奇和她一起用過早餐後,也不管她是否听得懂,徑自用中文夾雜英文對她說︰「今天我要到公司處理一些事,冰箱里有微波食品,中午你自己弄吃的。」
她仍然沒有任何回應,靳瑞奇已習以為常,他拿起外套便出門上班。
到了公司,坐在辦公室里,靳瑞奇聆听安妮史東的簡報,心思卻飄回家里的神秘女子身上,他越想越心煩,于是柔柔臉龐,打斷安妮史東的話,「好了,就這麼決定,剩下的細節交由你全權處理。」
「是,我會在三天內辦妥,然後將提案與合約一並給你過目。」她合上筆記型電腦,繞到靳瑞奇背後,輕輕按摩他的肩膀。
他卻站起身,順手拿起外套。
「瑞奇,你要走了嗎?你看起來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她的雙手柔軟地纏在他身上。
「不了,」他拉下她不安分的手,往門外走去。「我只想回家休息。」
「瑞奇!」安妮史東大叫一聲,他才回過身看著她。
「你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的事?不妨說出來,我可以為你分擔啊!」
靳瑞奇眉頭一皺,他根本不想讓別人介入他的私生活,于是丟下一句話,「那是我的私事,與工作無關。」他的神情十分冷傲,同時也迷人到了極點。
望著靳瑞奇的背影,安妮史東感到既恨又愛。這已不知是第幾次被他婉拒,而他今天更是擺明不讓她參與他的私生活。
她氣得躲了下腳,心中更堅定不輕言放棄的決心。
回到家里,靳瑞奇見到縴細、高挑的身影坐在落地窗前,一顆高懸的心這才歸了位。
「我回來了。」他對著她的背影用中文說,而她恍若未聞,一動也不動。
放下公事包,靳瑞奇走到她身側。「你每天盯著外面,在想些什麼?」
她依舊是一聲不吭。
「你在想極樂島?」他雙手環胸,期待著她的反應。
果然,她馬上挺直背脊,側過頭來盯著他,一雙眸子顯得晶瑩璀璨。
他蹲與她面對面,「被我說中了?我的極樂天使。」
她立即繃緊俏臉,霍地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進房里,「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雖然她沒說過任何話,但從她的表現看來,靳瑞奇可以確定兩件事。她听得懂中文,就外貌而言,他判定她應是中國人;還有,她絕對知道極樂島和極樂天使,而且極可能就是島上的人。
他也不想逼她太緊,反正他可以慢慢從她身上套出極樂島的秘密,進而查出大哥的死因。
清晨,陽光肆意的從窗外灑進,喚醒了靳瑞奇。
梳洗過後,他到飯廳準備好早餐,卻仍不見她出來,于是跑去敲她的房門。「喂,你醒了嗎?」
等了一會兒,仍沒見她出來,靳瑞奇心中突地有股不妙的預感,打開房門一看,才發現房里一個人影都沒有。
他尋遍整座公寓,連樓梯間、天台都沒有她的蹤影。而她也沒留下只字片語,仿佛她從未出現過一樣。
回到她的房內,他撫著她曾躺過的床,怎麼也不能理解這像謎一般的女子竟這麼平空消失了……
驀地,他睜大雙眼,床上的異樣令他整個人往後彈跳開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只見床面慢慢浮現出一個「人」的輪廓,然後一個「人」就這麼跑了出來,而後第二個、第三個「人」也接著出現,那些「人」手中還拿著不知名的武器朝他攻擊。
雖然驚駭萬分,靳瑞奇抵擋攻擊的動作卻毫不含糊。他抄起小幾上的台燈丟向那些「人」,不料他們竟如水銀般分裂開來,但下一瞬間又凝聚回復原狀,繼續攻擊他。
他邊閃避他們的攻擊邊往門外退,後腦一不小心撞上門板,疼痛的感覺扎實地證明他不是在做夢。有了這層認知,他更拼命的想辦法反擊,身手利落地躲著他們。
可不知為何,其中一個「人」在與他的身體相踫觸時,便不再攻擊他,反而瞬間消失在空氣中。接著,其他「人」也因為與他有了踫觸,全都消失不見了。
靳瑞奇壓抑下驚懼的情緒,這才發現屋內的家具有一大半被他們的武器毀壞,最特別的是,毀壞的家具上全留下星形凹痕。
模了模星形凹痕,他終于明白了,那些「人」是來找她的,因為上次她肩上的傷口就是呈現星形的。
所以,只有她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重重的一拳捶在凹痕上,心情卻在此時豁然開朗。
他從來沒有這麼想保護一個女子,還強烈到不願讓她受到任何有形或無形傷害的念頭。可是,現在他居然莫名其妙的為了一個才相處八天,甚至沒交談過一句話的女子念念不忘。
無論如何,他非找到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