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嵐初怔怔的看著甘爾旋大腿上的傷,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疑惑的抬眸,听見他低沉的嗓音說──
「有想起什麼嗎?」
「什麼意思?」
「你不記得了?」甘爾旋眸心淡不可察的漾過一縷失望。
「我該記得什麼……」一念閃過,憶起了多年前一場傷亡慘重的空難,她霍然低頭,端詳著他大腿上的傷,猛然再抬頭,「莫非你是飛機上……那個大哥哥?」
他贊許的柔著她的發頂。
「你終于記起來了。」
「難道……你早就認出我了?」她不可思議的問,忽然想起當時他看到她頸上那枚胎記的表情。
「沒錯,在你來刺殺我的那晚。」
素來冷沉的嬌顏露出一絲詫訝。
「那你為什麼都沒告訴我這件事?」一絲異樣的情緒流漾過她心頭,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不,比這種感覺還要深刻,因為當年他們一起經歷過生死,她還記得當年飛機突然爆炸時,是他用自己的身體保護著她的。
只是事隔八年,她早已不記得那個大哥哥的長相,沒料到……竟會是他!
「我希望親愛的嵐嵐能自己發現,我就是當年那個很勇敢的美少年。」
她咬唇忍住笑,睨瞪他,「你的臉皮真厚,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
「我說的是事實,有什麼好害臊的。」
「是因為這個,你才認出我的對吧?」她拉開系在頸上的絲巾,指著上頭的胎記。
甘爾旋伸指輕輕的撫著那枚艷紅若血的胎記。
他的指尖滑過她的粉頸,令她身子微顫,她卻沒有阻止他親匿的舉動。
「嵐嵐,你有想過我嗎?」
「嗯?」她不解其意的抬起眸。
「這幾年你有想過我嗎?」低柔的嗓音輕啟。
她怔愣的望著神色難得正經的男人,他的眸里流露出熾人的波光,燙得她心頭一悸,胸口無端發熱起來。
她情不自禁的頷首,接著又輕搖螓首,坦白的說︰「剛開始有想過,但後來連你的模樣都不記得了,便漸漸淡忘。」
他輕捧著她的臉,慢慢的傾身向她,看著那張愈來愈靠近的臉龐,她不由自主的屏住氣息,腦袋里忽然一片空白。
當他的唇輕輕吮住她的唇瓣,絲絲如電般的麻癢感覺令她一震,霍的像被驚醒了似的,猛然推開他。
「你做什麼?!」她嫣紅著臉退開兩步,氣息有些亂了節拍。
仿佛她問了什麼傻話,甘爾旋笑得寵溺,「吻我的嵐嵐啊。」
「誰、誰是你的嵐嵐,你不要胡說!」她嬌斥,語氣卻並不嚴厲。
「你臉紅的模樣美得真讓人想咬一口,不如你讓我咬一口,我讓你打一拳,你看怎麼樣?」他半真半假的說。
屈嵐初眯起鳳眸,面露冷笑。
「好,我讓你咬一口,你讓我殺了好回去交差。」
「可我不忍心讓你替我守寡。」他笑咪咪的道。
惱他的輕浮隨便,她嗔道︰「誰要替你守寡?你再亂說話,我干脆先割了你的舌頭。」
「好好好,別生氣,過來幫我把傷口包扎起來。」
她凝眉瞪他一眼,原本不想再靠近他的,但瞥見他腿上的傷,雙腳在她大腦發出指令前,便走向了他,拿起紗布和繃帶替他包扎傷處。
「嵐嵐,我很高興能再見到你。」甘爾旋忽道。
「……我可並不這麼想。」她低聲說著,拿起藥箱放回原處。
感覺到平靜的心緒因他的話浮動了起來,她抿緊唇瓣,想將心頭那縷異樣的蚤動壓抑下去,卻發現一點用都沒有,無法收攝心神。
有殺氣。
屈嵐初停下腳步,警戒的瞟向四周,梭巡一圈後,並沒有發現到什麼可疑的人影,莫非是她多心了嗎?
「嵐嵐,你在看什麼?」見她停步不走,甘爾旋回頭問。
「我覺得好像……有人在跟蹤我們。」這兩天她一直有種被人暗中窺伺的感覺。
「是嗎?」他一派悠閑的把手叉進褲袋里,也朝四下望了望,「也許是愛慕我的人吧?」
橫他一眼,她忍下想扁他一頓的沖動,不想搭理他,逕自朝學校的停車場走去。
他一臉漫不經意的問︰「嵐嵐,我听說方喬生想約你出去啊?」
自她一出現在亞文大學後,她清艷的容貌便引起一股不小的蚤動。有不少男學生無視于他這位亞文大學歷來最英明的董事長在場,當他的面拿情書給她,更有人直接想約她。
當然,都被她拒絕了。
不過竟然連生物系主任方喬生都難敵她的魅力,肖想打她的主意,這真是……膽大包天哪!看來方喬生八成是太閑了,才會有空覬覦他的嵐嵐,他得好好找些事情給他做,讓他忙得沒空再來蚤擾她。
「嗯。」淡應一聲,她迅速抬眸瞥向後方。「你先上車,我待會就過來。」
「你要去哪里?」甘爾旋問,但只來得及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
一轉進這鮮少人至的角落,屈嵐初訝異不解的看著面前的人。
「嵐錚哥,你怎麼會來這里?」
「你為什麼還沒殺了他?」屈嵐錚冷峻的臉龐上一臉的陰鷥。
「這件事我向爺爺稟報過了,爺爺答應等我替他完成十件事後再下手。」
「你是來殺他的,為什麼還要替他完成十件事?」他沉嗓質問。
「……」她咬唇,不太想告訴他事情的原委。
「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話,那麼由我來替你下手。」知道她從小就不敢殺生,他主動的說。
「不!」聞言,她心頭一駭,急切的拒絕。
「為什麼?」她拒絕得太快,令他起疑。
「爺爺派給我這個任務,我必須親手完成它,請嵐錚哥不要插手干涉。」她知道若是由嵐錚哥下手的話,可能用不了幾秒鐘就能結束甘爾旋的生命。
但一思及當他失去意識,再也不能說出那些惹人生氣的話的情景,她只覺得胸口驀然一緊。
「你叫我不要干涉?!」屈嵐錚咄咄逼問,「這件事已經拖了這麼久,你還無法完成,這無異是讓我們屈家蒙羞,你讓爺爺要怎麼向委托人交代?」是日前無意中見到他們,他才知道她居然至今都還沒完成爺爺交代的任務。
「爺爺……答應給我時間的。」
他一雙冷銳的眼神盯著她,「嵐初,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在袒護他?」
「我沒有!」她一駭,連連搖頭否認,「絕對沒有這回事。」
「最好是這樣。我再給你五天的時間,屆時如果你還是沒有下手,」屈嵐錚厲色出聲,「我會替你殺了他,我不能讓屈家的名譽毀在你手上。」
語畢,他旋身離去。
屈嵐初蹙擰了柳眉。
五天?!她明白屈嵐錚不是隨口說說,適才他的神色很清楚的告訴她,若是她無法在他給的期限內殺了甘爾旋,他真的會親自動手。
心頭有絲慌了,若是嵐錚哥真的出手的話,甘爾旋一定逃不掉的,他會被殺死!
不、不行!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須臾,她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啞然的怔住,甘爾旋本來就是她要刺殺的對象,為什麼此時……她竟會不想他死?!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都這麼久了,他為什麼還活著?」男人對著話筒怒咆。
「因為我們還沒有對他采取行動。」電話彼端傳來不疾不徐的嗓音。
男人質問,「你們已經接下我的委托,為什麼還不行動?」
「等確認可以行動了,我們自然會下手。」從容不迫的聲音回道。
男人憤怒不已,「那你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下手?給我一個期限。」
「先生,請您不要急,待時機到了我們就會動手。」電話那端的人說畢,便單方面的收了線,絲毫不理會對方可是出錢的大爺。
「該死!」男人低咒的摔上話機。「不行,我不能繼續干等下去,我要親自過去一趟。」
深夜,一條人影無聲的旋開門把,走進甘爾旋的臥室。
悄聲來到那張醒目的King
視線從他的睡臉移到頸子,人的生命很脆弱,只消割斷喉嚨,哦,不,只要勒緊頸子,阻斷他的呼吸,就能奪走一條人命了。
徐徐抬起自己的雙手,她垂目望了片刻,她連刀子都不需要,此時此刻,只消掐緊他的脖子,勒死他,她就能達成任務。
但,她不希望他死。
她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是她敢不敢殺人的問題了,而是,她不願看見他變成一具尸體。
淡如輕風的嘆息逸出唇瓣,須臾,如同來時一樣,屈嵐初再悄然的走了出去。
床上的男人霍然睜開眼,無聲的注視著那離開的背影。
這是第四次了,這四天來她每天深夜都會來他房里一趟,還好他沒有什麼奇怪的睡癖,否則不就被她給看光了。
想到什麼有趣的事,甘爾旋忽含笑喃道︰「呵,明晚我干脆果睡好了,也許她看見我健美的軀體,會忍不住色心大起,跳上我的床。」
不是不曉得屈嵐初半夜潛進他房里是為了什麼,只不過他相信她下不了手的,正如她來了四次,四次都默然的退出,足見她一點也不想殺他。
「嵐嵐,你舍不得殺我,對吧?」他低笑,思及她這幾天眉目之間隱藏的憂色,他不知她在煩惱什麼,但一定跟那天她去追的那個人有關,莫非,是屈家的人在催促她下手了?
「看來,我得盡快查出幕後的主使者才行。」
「來不及了,快進去!」拉著甘爾旋倉卒的來到百貨公司走道的盡頭,屈嵐初透著急切的嗓音催促。
「你要我進去?這是女廁欸。」甘爾旋遲疑了下。
「不要唆,給我進去!」不容他再遲疑,她索性一把拉他進來。
他只得乖乖的跟她一起躲進其中一間廁所里。
「還好這里剛好沒有人在,要不然人家看見我一個大男人闖進女廁,一定會尖叫的。」他自嘲的笑道。幸好今天不是假日,百貨公司里人潮不多,女廁正好沒有人使用,否則他這樣貿然跑進來,八成會被當成吧。
屈嵐初低眸瞥了下門縫,發現門縫很低,從外面應該看不到他們兩人的腳,這才凝神諦听著外面的動靜,沒心思理會他的話。
忽然發現有一雙手不安份的攬在她腰間,她投去一記冷瞥,「你做什麼?」他一雙漆黑的眼還曖昧的朝她眨了眨。
「你迫不及待的拉我進廁所,不是想要那個嗎?」
那個?須臾,從他的神色里了解到他的意思,她惱怒的瞪著他,壓低嗓子嗔罵,「命都快沒了,你還滿腦子在想那些下流的事情!」
甘爾旋痞痞的笑道︰「怎麼會?我這不是還好好的活著。」狹小的廁所里容納了兩人顯得有些擁擠,他索性大膽的將身子貼近她,她身上的淡淡馨香竄進他鼻翼里,他深嗅著,眸里唇角漾著愉快的笑意。
沒察覺到他的小動作,屈嵐初沒好氣的問︰「你以為我們為什麼要躲到女廁來?」
「不是你忍不住想跟我……那樣嗎?你剛才如果老實跟我說,我們可以到附近找間飯店的,總比在廁所好,不過如果你想試試當四腳獸的感覺,我倒是可以將就的配合一下啦。」
「你!」她被他這番話氣得正想狠狠痛扁他一頓,猛然听見外面的動靜,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噓,有人來了,不要出聲。」
「……」被堵住嘴,不能說話,甘爾旋轉動墨眸覷望著她,眸心里笑意燦燦。看來他的嵐嵐真的很舍不得他呢,不枉他這麼疼她了。
一陣清晰可聞的腳步聲朝這里接近,屈嵐初屏氣凝神,全身的細胞都緊繃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敵不過嵐錚哥,但是她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嵐錚哥殺死,縱使他那張嘴真的很愛胡說八道,她就是……沒辦法什麼也不做的看著他死去。
嵐錚哥出手一向干淨俐落,一擊斃命,所以她一定要能擋下他的第一擊才行。
喀、喀、喀、喀……來了,腳步聲已經走進了女廁。
「出來,我知道你們在這里。」毫無溫度的男嗓出聲。
屈嵐初屏息的注視著閉緊著的米色門板,這時候用不著她叮嚀,甘爾旋也靜默著傾听廁所外的動靜。
「嵐初,出來!」男人冷沉的再喝道︰「你真的想袒護他嗎?」
「……」她正待出聲,不意卻听見屈嵐錚帶著驚訝的嗓音響起。
「你怎麼來了?」
「你先出來。」另一道模糊的男嗓道。
下一刻,外頭忽然沒了聲音。
怎麼回事?是誰把嵐錚哥叫走了?
屈嵐初蹙眉沉吟著,手心忽然感到一陣濕熱黏膩的蚤癢。
她回眸,這才驚覺甘爾旋竟用舌頭恬著她捂在他嘴上的掌心。
她氣急敗壞的想縮回手,他卻牢牢握著,一臉笑的啄吻著她手心。
那極盡挑逗勾引的眼神看得她胸口劇烈一跳,玉頰頃刻間漲紅。
「給我放手!」她咬牙低聲警告。
這色胚難道不知道剛才的情景有多凶險?如果不是突然來了個人,說不定他早已一命嗚呼,他竟然還有心情對她做這種事!
看著她惱怒的神色,甘爾旋再輕吻了下她的掌心,這才依依不舍的放開她。
手一得回自由,屈嵐初忿忿的揪住他的衣領,怒嗔道︰「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你居然還有閑情輕薄我,你是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危險不是過去了。」就是見危機解除了,他才把握機會調戲他親愛的嵐嵐嘛。「你也不要這麼緊張,神經繃太緊會有礙身體健康唷。」他親匿的拍拍她的面頰,「看樣子應該沒事了,你想繼續待在廁所里,還是出去透透氣?」
橫他一眼,她推開廁所門,走出女廁前,不忘警戒的朝外探了探。
沒人,看樣子嵐錚哥似乎離開了,不知道剛才叫走他的那個人是誰,那聲音很模糊,她沒能听得仔細。
但似乎是嵐錚哥認識的人,所以當時他才會那麼吃驚吧。
兩人步走出女廁後,屈嵐初霜冷著臉,警告的出聲,「甘爾旋,從明天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隨意離開辦公室。」待在學校里的話,嵐錚哥應該就不敢明目張膽的行凶吧?
他柔了柔她的發絲,笑道︰「你不要擔心,我一向福大命大,沒有人能傷得了我。」
她凝起臉冷斥,「你還敢說,如果不是剛才突然有人過來,你恐怕早就成為一具尸體了。」今天下午都叫他不要出來了,他還是非要跑到百貨公司來閑逛不可,這才會經歷適才那驚險的一刻。
她真的不敢想像,如果不是突然有人叫走了嵐錚哥,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所以我不是說了,我這個人運氣向來比別人好。」甘爾旋握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掌心有點冷,索性將她的雙手都包進自己雙掌里搓熱,同時柔聲道︰「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你……」面對他的樂觀豁達,屈嵐初不知該怎麼說他才好。垂目望著被他包進雙掌里的手,她抿唇,心弦微微震了下,感覺他掌心的溫暖瞬間傳到她四肢百骸,連心口都跟著熱了起來。
「咦,爾旋,你怎麼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