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你為什麼不看百達公司送來的規劃書?」
沒想到齊揚鋒會這樣問他,林德里有點意外。
「齊先生不是跟那位文副理有過節嗎?」所以他才不想浪費時間去看文若依送來的規劃書,因為沒必要為了百達公司而得罪齊揚鋒。
齊揚鋒攢起眉峰,馬上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想必是那天林德里見到他和文若依針鋒相對的情景,所以就片面認定他們之間有嫌隙,于是擅自揣摩他的意思,不看她送來的文件,算是間接拒絕了百達。
他斂眉,臉色嚴肅的開口,「我跟文副理沒有過節,就算我跟她之間真的有什麼不愉快,我也不認為你應該為這種私人的事而拒看百達公司送來的規劃書。」林德里這麼做,無疑是想討好他,他並不欣賞這樣的做事態度。
一愣之後,林德里連忙應聲道︰「是、是,齊先生說得是,我待會就看百達送來的規劃書。」
「德里,我覺得身在采購部門,應該站在對公司最有利的立場,訂購公司所需的用品,價格和品質的良窳才是優先考慮的重點,而不是私人恩怨,請你記住這一點。」
他這番話令林德里暗暗心驚,連連頷首稱是。
「是、是,我會將齊先生的話謹記在心。」身為采購部門的經理,他比外界的人都清楚,齊揚鋒在千威公司擁有什麼樣的地位。
千威公司是由齊揚鋒、唐可洛與另外三個好友,五人集資創立的。
四年前,除了唐可洛外,其他三人皆因故退出,他們手里的股份被齊揚鋒的姊夫買下,由他姊姊齊亞梅掛名董事長,唐可洛擔任執行長,齊揚鋒不喜受拘束,所以只擔任顧問。
與夫婿旅居美國的董事長齊亞梅是完全不管事的,千威公司的經營全交由唐可洛與齊揚鋒負責。
齊揚鋒雖然只是顧問,但只要遇有重大決策,唐可洛一定找他一起商量決定,所以當唐可洛因病請辭執行長時,才會要他出面接替執行長的職務。
林德里離開後,齊揚鋒托著下顎,想起昨天的事。
封麟昨晚回來後,面對他的責問,氣憤難平地咒罵,「不是我弄壞那尊玉觀音的,是那女人,媽的,那該死的女人居然把自己干的好事嫁禍給我!」
「真的不是你摔壞的?」
「揚鋒,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還不了解我嗎?是我做的我會認,不是我做的你要我怎麼認?」
文若依昨天並沒有親口說那尊玉觀音是封麟弄壞的,是他先人為主的以為是封麟做的,但她居然不敢承認,還給他腳底抹油逃之天天。
他是個公私分明的人,所以……「文若依,這次你死定了,看你要怎麼賠我那尊玉觀音。」
另一頭,在百達公司辦公室里的文若依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
「奇怪,我怎麼突然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不會是……齊揚鋒發現那件事了吧?」想起此事,她連忙按下內線。
「秀貞,你知道哪里可以買到用玉雕刻而成的觀音像嗎?」
「很多地方都有賣呀,你想買呀?要我陪你去看看嗎?」
「好,那今天下班可以嗎?」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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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若依隱約還記得那尊玉觀音的色澤和模樣,但腿都快走斷了,還找不到類似的玉觀音。
她心知要找到一模一樣的玉觀音是不太可能的事,但至少也要有幾分相像才可以,可這三個多小時里,她看過的上百尊玉觀音,不是色澤不像,要不然就是雕工和模樣不像。
「欸,若依,不好意思,小馬Call我,我要先走了。」收起手機,常秀貞輕攏一頭秀發說道。
「噢,好,謝謝你陪我這麼久。」
「都已經十點了,你還要再找下去嗎?」她臨走前問。
「嗯,我再找找看,希望能找到不會相差太多的。」
「那好吧,你慢慢看,掰。」揚揚手,常秀貞走到馬路上,招來一輛計程車離開。
送走常秀貞,文若依拖著有些疲憊的腳步,繼續在這條玉器街上一家家尋找。
「慘了,只剩下這家店了。」來到街尾的玉器店,她不抱希望的走進店里,隨意地張望,驀然間眼楮一亮,指著擺在架上的雕像。
「老板,那尊玉觀音麻煩你拿給我看。」
接過老板從架上拿下來的白玉觀音像,約莫三十公分高,不管是玉的質地、大小,還是雕工和模樣,都有七分相像,就是它了。
用信用卡付完貨款,她小心翼翼地抱著提袋里的玉觀音走出玉店。
媽呀,為了買這尊玉觀音,她的二十萬就這樣飛了,這還是她殺了好久才殺下來的價格,嗚……心痛哪!
瞄一眼腕表,都十一點多了,文若依站在路邊,準備招計程車回家,猛然間,有人奪走她懷里的提袋。
她霎時駭住了,驚慌地扯嗓大叫,「搶劫!」接著想也沒想,她拔腿拚命追趕那個搶匪,想奪回被搶走的提袋。
提袋里除了有她的皮包,最重要的是那尊她花了二十萬,找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玉觀音,無論如何也不能弄丟。
「該死的強盜,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她沒命似的追著搶匪,同時一邊大聲呼救,「拜托,前面哪個人幫我攔下那個強盜!」
深夜的街頭,只剩下寥寥無幾的行人,縱使听到她的呼救聲,也佯裝沒有听見,或是連忙閃得遠遠地,以免徒惹麻煩上身,沒有人願意挺身幫忙。
眼見搶匪愈跑愈遠,又沒有人肯出手幫她,文若依氣急敗壞地月兌下腳上的鞋子,用力地朝跑在前方的搶匪扔過去。
以前學校每年運動會時,擲鉛球這個項目,她可是年年都拿冠軍的。
鞋子拋出去沒擊中,她不死心,再月兌下另一只鞋子,狠狠擲過去,這次打到他的背部,但搶匪似無所覺的繼續往前跑。
眼見兩人的距離愈拉愈大,她氣急敗壞之際,突然瞄到附近的水果攤,她快步走過去,順手撈起一顆水果,奮力朝搶匪扔過去。
只見一顆榴蓮在空中劃下一道漂亮的弧度後,不偏不倚地砸在搶匪的腦袋上,他被尖銳的榴撻給砸得哇哇叫,同時腳步踉蹌的跌了個狗吃屎,趴倒在地。
他痛得噴出淚來,眉眼鼻唇全都皺在一起,嘴里飆出一串國罵。
文若依見狀,赤著腳飛奔過來,一把奪回提袋,接著憤怒地對他暴打一頓。
「你這壞東西,沒長眼敢搶到我身上,看我劈死你、踹死你、打死你!」她氣憤地對他拳打腳踢。
「不要再打了。」被她一陣亂打,他痛得忍不住抱頭聲吟。
這時她才看清搶匪是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氣得又重重踹了他兩腳,「你年紀輕輕不學好,居然學人家搶劫!」
少年苦苦哀求,「最多我東西還你,你放了我吧。」
「哼,還我?東西是我自己搶回來的,可不是你乖乖還我的,你呀,給我到警察局去好好反省反省。」她一手拽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連忙取出口袋里的行動電話報警。
少年大驚失色,猛地低頭朝她手臂狠咬一口。
「啊!你這小鬼敢咬我!」文若依痛得松開拽住他的手。
沒等她罵完,少年飛也似地逃命去也。
她氣惱地要再追過去逮回他,忽聞一旁有人爆笑出聲。
「哈哈哈哈……」
「是誰在笑?」她循聲望過去,看到路邊停了一輛白色的車子。
「你真強悍,連強盜都怕了你。」降下車窗,齊揚鋒笑得露出一口白亮亮的牙齒。
「你……」她愣了一下,「你剛才都看到了?」
「嗯。」適才他停車準備下去買東西,就看見她追著一個少年跑來,露了一手扔榴蓮的絕技,把搶匪K得抱頭哀嚎。
嘖,被那顆榴蓮砸到又挨了那頓揍,他光是在一旁看就覺得疼了,那少年一定痛死了。
文若依神色驀然一冷,朝他走過去。
「也就是說,你一直坐在車里冷眼旁觀?」
听出她話里的指責意味,齊揚鋒連忙解釋。
「不是我不想幫你,是你太強了,簡直就是無敵女超人,我看不出來有什麼需要我出手幫忙的地方,剛才那搶匪不就被你打得夾著尾巴逃之夭夭了?」
她一點也不覺得他的話像是在稱贊她能干,反而像是在嘲笑她。
「沒種就說一聲,不需要找這種可笑的借口。」沒好氣地說著,她將提袋里自己的皮包先取出來,接著將提袋塞進車窗里給他,「拿去。」
他疑惑地打開袋子,從里面拿出一只錦盒,掀開盒蓋,看到躺在里面的一尊白玉觀音,微愕之後,凝目盯著她。
「這是干麼?」
「賠給你的。」
「這麼說你承認是你打破我家那尊玉觀音的?」他的語調淡然地听不出情緒。
「我……」她咬了咬唇,垂目瞪著自己只穿著絲襪的腳丫,「我不是故意的,當時是你那個朋友要抓我,所以我才會不小心踫倒它.」
只手托著下顎,齊揚鋒瞅了錦盒里的觀音像一眼,再望向她。
「這尊跟我家那尊差很多。」
聞言,文若依霍地抬眸瞪住他。
「哪有差很多,已經有七分相像了,我找了一個晚上才找到的,剛才還差點被人搶走。」語畢,面對他深沉的眼神,畢竟是自己弄壞了他母親留下來的觀音像,她有點心虛,不由得轉開眼,吶吶道︰「這種東西不可能找到一模一樣的,我只能盡量找到相似的。」
眸光凝覷她片刻,他忽然下車。
她疑惑地看著他替她將兩只鞋子撿回來,擺在她面前。
「怎麼?莫非還要我親自替你穿上鞋子嗎?」他帶笑的嗓音揶揄著。
怔了下,她穿上鞋子,接著听到他說的話又愣住了。
「上車吧。」
「啊?」
「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見她還杵在那里,似乎听不懂他說的話,齊揚鋒索性拉她走到副駕駛座旁,打開車門將她塞進去。
「你……要送我回去?」文若依詫訝地問。
「嗯,你住哪?」原本是很氣她弄壞了老媽生前最愛的那尊玉觀音,不過在見到她勇擒搶匪的那一幕時,怒氣忽然間全消散了,反而對她的勇敢生起了一抹欣賞。
「這是不是表示你……不生氣了?」她試探地問。
掃她一眼,他淡淡開口,「既然你都特地買了一尊玉觀音賠我,這件事就算了。」
听見他的話,她頓時笑靨如花,這下,訂單應該沒問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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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文若依便收到林德里的通知,要求她去千威公司做簡報。
她依照約定的時間來到千威公司,沒想到會議室里,除了采購部的林德里和兩個承辦的職員外,齊揚鋒也來了。
她將投影機連接到筆記型電腦上,帶著優雅又從容的笑容,開始做簡報。
「……現在各位所看到的這張規劃圖,是整個工廠內部監控設備配置的情形,紅點特別標出來的部份,將使用隱藏式的攝影機。」
她配合著投影機秀出來的圖表資料做說明,待全部介紹完,她自信且從容地望著會議室里的幾人詢問。
「請問各位有沒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需要我再做說明?」
「文副理說明得很清楚了……」林德里還未說完,就听見齊揚鋒開口了。
「文副理,我有幾個問題。首先,線路的埋設方式你完全沒有說明,請你再補一份詳細的施工圖。其次,有關監視器材功能的部份也不夠詳細。還有第三,監視器配置太過密集,安裝這些監視設備只是為了方便主管對工作流程與安全的掌控,並不是為了要窺伺員工的隱私,你們幾公尺就裝設一具監視器,簡直讓員工的隱私暴露在監視器下無所遁形,不僅不需要,而且浪費。」
听到他的批評,文若依呆了幾秒,一股怒氣梗在胸臆之間。
其他兩點也就算了,可第三點配置太密集的問題,當初可是完全根據林德里所指定的幾個地點來裝設,並不是他們胡亂規劃,如今他居然說太密集?
深吸一口氣,她維持著禮貌的笑容,詢問他的意見,「那麼依照齊先生的意思,應該怎麼配置才適當?」
齊揚鋒拿著筆在桌前那份配置圖上,將配置點一一圈選出來。
「在這些地方架置監視器就可以了,這樣數量可以減少一半,還有,保固期限可以多增加一年嗎?」
她微蹙起眉心,考慮片刻後頷首同意,「可以。」
「你回去把規劃書重做一份,三天後再過來做簡報,我們必須趕在下個星期,決定新廠的監控系統要交給哪家廠商來做。」
語畢,齊揚鋒抬眸對上她的眼,看得出她眸里壓抑的忿忿不平,她八成以為他是存心找她麻煩,殊不知,他這可是好心在幫她。
「好。」文若依努力保持著笑容答腔,她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就算她三天後再做一次簡報,千威公司的訂單也未必會交給百達公司。
盡管對他非常不爽,但此時此刻她不能也不可以表現出來,收起筆記型電腦,她面帶微笑,一一朝會議室里的人頷首致意。
「那我先告辭了,三天後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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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著僵硬的頸子,文若依抬起腕表瞥了下時間,這才發現已經九點多了。
為了趕在三天內把規劃書重新修改好,她這三天來天天加班到深夜,直到剛才終于完成了。
垂目看著手里經過她修改過的規劃書,仔細再檢閱一遍,片刻,她很滿意地低喃,「這樣姓齊的家伙應該挑不出毛病了吧?」
信心滿滿的將東西收拾好,她起身離開早已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準備去找食物來填飽早就餓得咕咕叫的肚子。
來到位于公司附近一家她常來的面攤,她點了一桌子的食物,很快地掃光一盤蚵仔煎、三碟小菜,再端過一碗面。
吃到一半,忽然發現有一道目光投向她,她抬起眼,看清那道視線的主人是誰後,她愣了下,正夾到口邊的面條掉回碗里。
「你怎麼會來這里?」剛才她太專心于進攻食物,沒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齊揚鋒揚唇笑,「來面攤當然是來吃東西。」事實上他是剛才路過這里,不經意地瞥到她坐在面攤前用餐,還來不及細思,便停下車子,雙腿很自動的就朝這里走來了。
老板送來他點的面,他看著熱呼呼的面勾起笑容。
「剛才看你吃得津津有味,一盤接著一盤,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什麼叫一盤接著一盤?他這是在嘲笑她很能吃嗎?她是餓壞了好不好。看到他優雅地夾起面條送進嘴里,想到自己的狼吞虎咽,忍不住輕擰起秀眉,她剛才的吃相該不會全被他看光了吧?
「你胃口真好。」齊揚鋒掃了一眼她桌上的空碗盤,眸里帶著明顯的笑意。
「你想說我食量大就明說!」她沒好氣地回他,懊惱地看著面前吃到一半的面,考慮著要不要繼續吃完它。
討厭的家伙,她剛才吃得高高興興的,他干麼也跑來這家面攤破壞她的食欲呀?
「你看起來不胖,想不到胃口倒是不小。」
他的話听在她的耳里就像在取笑她似的,文若依送他一枚白眼。
「要你管,我就是能吃不行嗎?」她低下頭把面吃完,不再理他,但不像之前那樣大口大口的吃,而是小口小口的進食。
她發現自己竟然有點在乎齊揚鋒的存在,她惱得對自己翻了個白眼,粗魯就粗魯,她何必為了那家伙裝什麼淑女呢?雖然這麼想,但她就是無法不介意他對她的看法,慢吞吞地吃完剩下的半碗面。
付帳時,卻听面攤老板說︰「那位先生已經幫你付了。」
她訝異地睨向齊揚鋒,「你干麼幫我付錢?」
「一點小錢而已,走吧,我順便送你回去。」
「你要送我?不順路吧?」她家和他家是在相反的路上。
「沒關系,只是繞一下路而已,上車吧。」
「那……就麻煩你了。」遲疑了片刻,文若依坐上他的車,納悶地瞅他一眼。
她一直以為齊揚鋒看她不順眼,所以那天在簡報會上才故意找她麻煩,可現在,他對她的態度似乎還挺友善的。
不只替她付錢,還主動說要送她回去。
這男人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