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洋,聖德島
少年背靠著牆而立,拿了支筆在頭頂的牆上做了個記號後,轉過身來,瞅視著剛才做下的記號,對照一旁的刻度,一百三十二公分。
他微微眯起眼,半年只長高了一公分,如此緩慢的增高速度令他很不滿意。
「看來還是需要那樣東西不可。」他低語,耳邊驀然飄來一聲嗤笑。
「你再怎麼量,也不可能突然長高,還是接受自己矮冬瓜的事實,會比較好過一些。」
很好,他正愁找不到遷怒的對象,有人自動送上門來讓他泄怒了。
少年旋過身,看著走進他辦公室的兩男一女,訕笑道。
「我還以為是誰來了,原來是沒有通過口試的三個笨蛋,你們自己說吧,想接受什麼樣的處罰,嗯?」他醇美的嗓音仿佛從音質絕佳的小提琴里所發出來的旋律,悠揚動人。
那張俊美無儔的小臉蕩起的無邪笑靨,則仿佛耀目的驕陽,令室內頓時為之一亮。
「我們為什麼要接受處罰?」胡萊俊朗的臉龐一臉不馴的瞪著眼前這個惑愛學院自創校以來最年輕,同時也是最嬌小的校長。
對于他的無禮,少年絲毫不以為忤,仍是滿臉惑人的粲笑提醒他。
「因為你們沒有把那顆救命丹藥的藥名記起來,我之前說過,沒有背起藥名的人,就要接受處罰。」
胡萊雙臂環胸,撇唇冷嘲。
「我才不想浪費腦力,去記那種愚蠢的藥名。」那麼長一串藥名,不用想也知道,絕對是他故意想出來,惡整他們這些學生的。
少年沒有被他的態度惹怒,臉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燦爛。
「胡萊,我知道以你那小得可憐的腦容量要你把藥名背起來是有點困難,不過,這顆天上地下獨一無二起死回生九九陰陽神奇靈藥救命大還丹,能在你危急之際救你一條小命,當然值得佔用你大部份的腦容量把它記起來。」
「你說誰的腦容量小得可憐?」仗著身高比眼前的小人兒足足高出四十幾公分的優勢,胡萊居高臨下的睥睨他,存心要他為自己矮不隆冬的身高自卑。
明明已經二十四歲了,卻有著一副十歲孩童的形貌,這大概是上蒼給這個老是為所欲為的混蛋的天譴吧,活該他長不高。
四年前,當他接任惑愛學院校長時,由于年輕加上體形嬌小,有一些族人因此沒把他看在眼里,對他處處挑釁輕蔑,為此,他一度出面替他抱不平。
但不久,他那超級惡劣的本性便顯露出來了,那些得罪他的學生,個個被他給整得夜夜作惡夢。
直到那時,大家這才恍然明白,前任校長胡純臨走之時,留下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如果你們小看了,將來必會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少年——正是這座聖德島的島主,同時也是島上惑愛學院的校長,兼胡氏一族的族長——胡,他摩娑著皓白的下巴,斜眸瞅睨胡萊,笑咪咪出聲。
「不就是正在對我吠的這只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類人猿。」
「誰是類人猿?矮冬瓜,你不要仗著自己是校長,就恣意妄為,我偏不背那個蠢斃的藥名,看你能拿我怎樣?」怒氣被他撩撥出來,胡萊打定主意跟他杠到底。
站在他左右兩旁的同伴,瞥見胡那張俊美的小臉蛋上扯起的邪肆一笑,心里不禁發毛,依照過往的經驗,恐怕會有大難臨頭,兩人連忙拉住胡萊,安撫他。
「胡萊,別這樣,跟校長作對沒好處。」
「就是咩,你別再說了。」一點也不想得罪校長的胡妮,趕緊堆滿笑容,諂媚的說︰「校長,對不起,沒把那顆藥名背起來,是我們的錯,請校長大人大量,從輕發落。」
胡贊許的夸獎,「既然你們肯認錯,我就不重罰你們了,這樣吧,只罰你們三個人掃全校的廁所一個月就好了。」
三人聞言,臉色全都驟變,不約而同的月兌口驚呼。
「什麼?掃全校的廁所一個月?」
「這項處罰很輕吧?」他不禁為自己的善良覺得感動。
胡萊怒目嗔他。「輕個鬼,你休想我會去掃!」
「這樣呀,你不滿意這個處罰嗎?」胡笑容可掬的接著說︰「那就改成剃光全身毛發,連一根寒毛都不留,如何?嘖,我真想看看你變成一只光毛雞的模樣,那一定很有趣。」他笑彎了眉眼,一副很期待的模樣。
「你敢!」胡萊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去狠揍他一頓。
「你說我敢不敢?」胡那張帶著稚氣卻俊美得驚人的小臉,勾出邪魅惑人的粲笑。
敢。在場的三人毫不懷疑他絕對敢這麼做,而且他看起來似乎還一副很樂意親自躁刀的模樣。
目光在三人的臉上來回打量一遍,胡又笑吟吟開口。
「別說我不給你們選擇的機會,這樣吧,還有另外一個選項,我最近研制出一種藥丸,名字叫做九九八十一天痛斷肝腸死去活來絕情大毒藥,這種藥吃了之後不會致死,不過會讓人整整痛上八十一天,之後就沒事了,你們若是不願意掃廁所,又不想變成光毛雞的話,也可以選擇吃下這顆藥。」
胡妮和胡攘互覷一眼,異口同聲的開口。
「校長,我們選擇掃一個月的廁所。」胡精研中醫,尤擅煉制各種丹藥,他們一點也不懷疑他說的那顆藥丸真的能讓人痛上八十一天,卻死不了。
「那你呢,胡萊?你想變成光毛雞,還是服下這顆藥?」胡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顆墨綠色的藥丸,一臉興味的盯著他。
瞪著他手里的藥丸,胡萊惱怒的磨牙,恨恨的詛咒。這個任性妄為的渾球遲早一定會有報應的!
身旁的兩名同伴怕他不知死活的再惹火校長,連帶波及到他們,兩人聯手將他的頭給硬生生按下去,替他做下選擇。
「校長,胡萊也跟我們一樣選擇掃廁所。」
「我……唔噢嗯……」胡萊才開口想說什麼,嘴巴立刻被兩名同伴伸來的手用力搗住,無法出聲,他氣得橫眉豎目,惱怒得用眼神射殺這兩個該死的同伴。
胡滿意的頷首。「很好,那就從今天開始吧。還有,明天以前如果你們再記不起來那顆藥的名稱,就再加罰一個月,以此類推,每多一天就增加一個月,直到你們背起來為止。」
「……是。」恭敬的應道,兩人硬拖走胡萊。
目送三人離開,剛才便進來,一直沒有出聲的胡悅兒,這才啟口。
「校長,我查到那樣東西的下落了。」
「喔,在哪里?」聞言,胡眸心一亮。
胡悅兒拿著一本雜志走過來,指著上面的一張照片。
「在這里。」
接過雜志,胡垂眸望著上面的一張照片,凝目細看,才看清楚位于照片左下角的那枚東西。
「需要派人去取回來嗎?」身為他的秘書,胡悅兒心知他有多想得到這樣東西。
因為只要得到它,他就能徹底的「月兌胎換骨」,擺月兌這身童稚之身。
「不用,剛好我也打算過去尋找幾味煉丹的藥草,我親自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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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這里好黑,我好怕!嗚嗚嗚嗚嗚……」小女孩哭得聲嘶力竭,恐懼的用力敲打著那扇阻隔著她腳步的門板,不斷哭求,「放我出去,爺爺,求求你,放我出去……」
但沒有人來放她出去,回應她的是滿室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她不停的捶打著門扉,不停的哀求著,直到嗓子都叫啞了,手都敲腫了,仍是沒有人來幫她打開困鎖著她的厚重門扉。
她不知叫了多久、敲了多久,她乏了啞了,蜷縮在地上,餓得沒有力氣再出聲,只能無聲的祈求,「六姑姑,救我……」
猛然從惡夢里驚醒,時允茴惶然的張開眼,入眼所見的昏暗,令她面露驚悸,她不由自主的抓緊身上蓋著的被子,輕喘了一聲。
「……原來是在作夢。」
但,為什麼房間里會這麼暗?自那件事後,她一向習慣開燈而眠。
須臾,她才想起來,下午出去為人治療回來後,她就倦得睡著了,現在該是晚上了吧?
她瞬向床頭的那只鬧鐘,發現果然已是深夜十一點多了。瞥見窗外的月光,她宛如一只趨光的飛蛾,被吸引了過去。
推開窗子,看見窗外一片融融的清輝,她不遐細想的爬出窗外,想甩月兌掉房間里那令人沉滯的黑暗。
「噫,茴小姐出去了,趙管家,要去追她回來嗎?」大屋內,某處監視器前,傳來一道男嗓。
被稱為趙管家的男人一臉氣定神閑的吩咐。
「用不著,這是她的習慣,她有時候半夜睡醒,會到附近散步,只要派兩個人暗中跟著保護她就行了。」
「是。」
時允茴走向後門,打開那道雕花的鐵鑄大門,離開時家這座位于市郊的別墅。
在月華的照映下,她走向附近的一條小路,路的兩端,矗立著幾支昏黃的路燈,照亮了路面。
如往常一樣,她總愛踩著地上掉落的枯葉,喜歡傾听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因為這樣一來,寂靜的深夜才不至于太安靜。
徐徐漫步著,她真想就這樣走出時家,走到天涯海角。
心里卻又比誰都還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她所有的行蹤都被密切的掌握著,就如此刻,她的身後恐怕跟著好幾個保鑣,牢牢的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能偶爾在這附近散步,已經是她最大的自由了,她也一直很珍惜這樣僅有的自由。
「六姑姑,是我沒用……」她神思幽幽的仰起臉,凝望著夜幕上的那輪皎亮明月,喃喃低語,眸光不經意一瞥,發現到不遠處的地上有一團黑影。
她遲疑了下,緩緩靠近,看清是名小孩後,她連忙彎,關切的問。
「你怎麼了?」
他沒有回答,只是睜著一雙眼眸靜靜的注視著她。
「你受傷了?還是生病了?怎麼會一個人躺在這里?」她再問。
他仍是沒有答腔,小臉上一雙秀致的眉毛微微擰起,像是在忍受著什麼痛楚似的。
見狀,時允茴伸手擱在他胸口,須臾,她低呼一聲。
「啊,你的氣息好弱!」他快死了!她無法知道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她若不救他,他恐怕熬不過一個小時。「你是不是很難過?」
「……」他仍是不言不語,因為那不只是難過,而是整個人猶如置身在烈焰中被灼燒的感覺。
「我幫你治療好不好?」她帶著善意詢問他。
少年沉默的凝覷著眼前這張清婉的臉孔,微微牽動唇角。
「你不相信我治得好你?」時允茴讀出了他眸里的質疑,臉上綻露出一抹輕淺的微笑,「如果是一般的人當然救不了你,可是我能做到哦,只要你想活下去,我就能幫你,你想嗎?告訴我。」
他仍是無法置信她擁有這樣的能力,但她恬靜的笑容,猶如一道甘涼的清泉,令他飽受劇痛折磨的軀體得到了些許的舒緩,他情不自禁的月兌口,「我當然想……活下去……」
「很好。」听見他微弱的嗓音,她淺笑,將左手輕輕放在他的額上。
登時,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送進他體內,他頓時覺得整個人宛如在剎那間重新活了過來,難以忍受的劇痛一點一滴自他的身體怞離。
他忍不住闔起了眼眸,身體輕得好似沒有重量,他甚至有種錯覺,覺得自己飄浮了起來,他的意識迷離,分不清此刻是在夢中抑或是真實的,只覺得通體舒暢無比。
不要停,繼續下去……昏睡前,這是他唯一的念頭。
半晌,時允茴收回手,輕輕抱起他,這才看清他的長相,眸中閃過一絲驚艷。好美的孩子!
但他怎麼會一個人倒臥在此?
如果她今晚沒出來散步,他恐怕就死定了。
她抱著他走回她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棟佔地三百多坪,附有花園的華麗豪宅,周遭堆砌起的高牆阻隔了外界的窺探。
她原打算如來時一樣,從後門悄悄回去,不意趙管家與兩名保全人員已候在那里等她了。
「茴小姐,您手里抱著的孩子是誰?」趙管家吃驚的看著她懷抱里約莫十歲左右的少年。
她解釋,「我在後山散步時發現他的,他受了傷,所以我就把他帶回來了。」她一點也不意外趙管家會知道她的行蹤,她早就明白她的一舉一動都遭到密切的監控。
「茴小姐,請將他交給我。老爺要您出診,司機已經在等您了。」趙管家道,示意站在一旁的一名保全人員接過她懷里的孩子。
「又要出診?」她微蹙了下眉。她今天早上已出診過一次。
趙管家解釋,「萬豪企業陳董的女兒出了車禍,腦部受到重傷,有生命的危險。」
將懷中少年交給那名保全人員,時允茴吩咐。
「把他送到我房里去。」
「不行。」趙管家嚴肅的開口,「他來路不明,我擔心……」
「趙叔,他只是個孩子,沒什麼好擔心的。」她不再理會管家,逕自朝保全人員交代,「知道了嗎?把他送到我房里去。」不這麼做,趙管家恐怕會瞞著她,把他給送走。
「是。」他恭敬的應道。來到時家擔任保全的工作已有七年,他自然知曉眼前這名十九歲的少女時允茴,在時家擁有多重要的地位。
她自九歲起,就為時家所屬的巨龍集團貢獻了不少功勞,時家若還想維持如今榮顯富貴的局面,就絕少不了她。
說她是整個時家賴以維生的命脈,也絕不為過。
除了她,時家尚有另一個人,她的八叔時新鳴,也曾經是時家的支柱,但隨著他逼近三十歲,此刻就猶如風中殘燭,已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
時允茴再看了那少年一眼,這才跟著趙管家往前門走去。
深夜的涼風拂亂她的發絲,她抬起眸子瞟向天際,深墨的眼眸透著一絲自嘲。她這一生似乎只是為了維持時家的富貴,以及延續那些達官貴人的生命而活著。
「什麼時候,我才能為自己而活?」她無語的問,心中卻如明鏡般的了悟,終其一生,她都不會有這麼一天,就猶如六姑、八叔一樣,要一直為時家效命,直到油盡燈枯的那一天為止。
只因為……他們這些身懷異能的時氏後代,是受到詛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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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來,鼻翼間飄來一縷清淡的香氣,令時允茴忍不住抿唇而笑。
她轉過身面向著睡臥在她身旁的少年。
「早安,小王子。」
少年沒有任何回應,雙眸閉得緊緊的,似在沉睡中。
她目不轉楮的瞬著他的睡容片刻,坐起身,朝他伸出手,抵在他額上,將自身的能量灌注他體內。
「加油,你要努力活下去哦。」她握起他的手,柔聲鼓勵。
須臾,她微訝的垂目看著他的手,雖然很細微,她仍能清楚的感覺得到他剛才微微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
她驚喜得更加用力握緊他的手。
「你一定可以撐下去的,不要放棄哦。」他已經這樣不明原因的昏睡五天了,趙叔一直想把他送走,但她不肯,堅持要將他留在她房里。
也許是因為喜歡他身上那縷淡淡的清香,這幾天醒來後,每次嗅到這抹甜香,她的心情總會莫名的輕快起來。
「我相信你一定會活下去的,對不對?」她微笑的說,憐惜的輕輕撫模著他的小臉。
這時,房門外傳來趙管家的聲音。
「茴小姐,您起床了嗎?」
「嗯。」她應了聲,下床,過去開門。
「那孩子還是沒醒嗎?」他向房內探了探。
「嗯,不過他今天有進展了,他握了我的手。」她語氣微露一絲興奮。
看得出來她為了這件事感到欣喜,趙管家沉吟了下說。
「茴小姐,我想,還是把他送到醫院吧,那里有醫生和護士照顧他,對他會更有幫助。」
她輕擰秀眉拒絕,「不要,我們請來的醫生也查不出他一直昏迷不醒是什麼原因,送他到醫院也不會有用。」
趙管家不認同的駁道︰「如果他繼續這樣昏迷下去,難道茴小姐打算就這樣一直照顧他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瞪著腳下潔白的大理石地磚不出聲。
「這樣吧,再三天,如果這三天里他還是沒有醒來,三天後,我會派人把他送到醫院去。」
時允茴終于開口了,「我不想把他一個人丟在醫院里,現在我還有能力,我可以照顧他。」說完,她關上房門,不想再听見任何想送走他的話。
她走回床邊,在他身旁坐下,凝眸注視著他。
「快點醒來吧,愛睡覺的小王子,」她突發異想,想起了某個童話故事,「或者,你是在等公主吻醒你?」
少年依然沉睡著。
她唇瓣噙笑,緩緩的俯下臉。
「算了,我只好犧牲一點,把我的初吻送給你嘍,快快醒來吧。」她淡色的唇辦輕輕的印上他形狀姣美的唇。
那一瞬間,她白皙的面容忍不住輕染兩抹紅霞。明明對方只不過是個孩子,她竟克制不住臉紅心跳的感覺。
卜通卜通……胸腔激動的擂得好大聲。
「嘿,小王子,公主獻出珍貴的初吻,吻了你嘍,你還不醒來?」她低眸凝視著少年依然深眠的臉龐。
早知道這樣不會有用的,她忍不住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