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只是安眠藥?」
「是的,根據檢驗結果,莫小姐體內除了安眠藥,並沒有其他藥物反應。」
「那她為什麼睡了一天一夜還沒醒?」溫允斌朝女醫生投去一眼。
「呃,那是因為藥量下得頗重——」
話還沒說完,女醫生就感覺一陣殺氣騰騰,連忙又說︰「只是會睡久一點,不至于危及性命,應該就快醒了,請放心。」
「那就好。」溫允斌朝女醫生露出溫雅淺笑。「不好意思,百忙之中還麻煩您來好幾趟,辛苦了。」
「不客氣,這是我該做的。」
女醫生微笑退出病房,想不透剛剛她感覺到的懾人殺氣,究竟是打哪兒來的?
VIP病床上的俊秀男子明明從頭到尾客客氣氣、笑臉迎人,為何她會覺得病房內的女子要是真的一睡不醒,不只她的小命堪憂,世界也將被那男人徹底毀滅……
房內,一見醫生離開,躺在病床上的溫允斌不再安分,忍著痛楚下床,走到另一張小床,凝望著因為他的堅持而被安置在這里,一直昏睡不醒的莫雨霏。
還好,她毫發無傷。
「……該死!」
他想彎身吻醒他的睡美人,不小心扯動傷處,痛得他低咒一聲。
昨晚,他一接到簡訊便心神不寧,想想李明美的爸媽三天兩頭出國,以往也沒听說她害怕獨處,這回卻要雨霏「陪睡」,實在詭異,他便請好友開車載他到李家看看。
幸好他跑了這一趟。
當他下車,發現雨霏背對著他,搖搖欲墜地站在三樓窗口的那一幕,終此一生恐怕都無法從他腦海中抹去。
當時他的心仿佛停止跳動,四肢像自有意識似的,跳上友人車頂、翻過圍牆,神速趕到窗下,在千鈞一發之際接住她。
當然,他也付出了代價,右手骨折,胸口挫傷,此刻連呼吸都隱隱作痛。
不過,能讓他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的人兒安全無恙,這點傷根本算不了什麼。
「你的復原力還真驚人。」
驀然傳來的一句話,讓溫允斌收回輕撫在莫雨霏溫潤唇瓣上的指月復,警戒地回身。
「原來是你。」
來人是昨晚載他去李家的好友周御丞,溫允斌唇角微挑,瞬間卸下眉宇間的警戒。
周御丞大了他幾歲,開了一間「永盛工程公司」,大三那年他暑假回國,剛好踫上周御丞來家里找父親談一筆利益糾葛復雜的土地重劃問題,座上還有一位看似已金盆洗手,實則仍大權在握的幫派大哥。
當時周御丞憑借著初生之犢不畏虎的自信與膽識,在席間和黑白兩道大老侃侃而談,敢言、敢拚的沖勁讓他相當贊賞,進而主動攀談,就此結為好友。
「雨霏還沒清醒?」周御丞放下水果,剛毅有型的臉孔帶著擔憂。「醫生怎麼說?」
「她體內有安眠藥的反應,分量稍重,不過確定不會危及性命,睡醒就沒事了。」
「那就好。」
「一點也不好!」一溫允斌雙眸噴火,手指關節扳得喀喀晌。「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雨霏不死也會殘廢,李明美既然有膽把人逼到寧死不活的地步,最好已經做好被我「報答」的心理準備!」
周御丞雙眉微蹙。「你可別做犯法的事,賠上自己前途。別忘了,你身上還背負著雨霏的幸福。」
「我像是會笨到跟一個瘋女人正面對決嗎?」
上一秒,溫允斌還笑得像是毫無心機的男孩,下一秒,他笑容盡斂,目光陰沉,令人不寒而粟。
「蒙面人的身分查出來了嗎?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沒忘記自己接住雨霏之後便「廢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名蒙面男子奪門而逃。
還好,當時守在門外的周御丞二話不說便賞了蒙面男子一記右勾拳,還在他的指示下將昏倒的蒙面人拖回屋內,問明事情來龍去脈,再決定如何處置。
「劉俊樹,李明美的表哥,一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听說他早就看上雨霏,只是雨霏向來戒心重,讓他一直苦無機會接近,所以李明美一說要幫他,還保證雨霏懦弱怕事又沒人撐腰,吃了虧也不敢報警,就色膽包天想迷奸雨霏,雨霏才會在情急之下——」
「夠了!雨霏沒人撐腰?他們當我死了不成?!」溫允斌氣得咬牙切齒,事情果然和他料想的相差不遠。「很好,竟敢妄想動我的女人,我要他活著比死了還痛苦!」
「你打算怎麼處置那對表兄妹?」周御丞提醒他。「你第一時間沒讓我報警,李家又和你爸媽口徑一致,對外說你是為了救酒後意外失足的「妹妹」才受傷,現場跡證早已破壞,現在才決定報案——」
「要報案我早就報了。」溫允斌否決好友的猜測。「我沒有報警將李明美送進牢里,不是為了賣給她父母和我媽一個面子,而是我知道李家一定會威脅利誘劉俊樹扛起所有罪責,讓李明美無罪釋放,誰曉得她還會不會想出更惡毒的主意整死雨霏?」
「所以你想怎麼做?」周御丞在空蕩的病床邊坐下,听听他的說法。
「挖個萬劫不復的陷阱,讓那兩人心甘情願往下跳。」溫允斌笑睇好友,眸光閃動幾分邪惡。「落在我這個記仇又護短的惡人手上,他們是倒大楣了——」
雖然他沒明說是什麼陷阱,不過周御丞感覺得到那張笑臉背後的怒濤。看來李明美後台再硬,也難逃溫允斌布下的天羅地網。
這麼一個八面玲瓏、身段柔軟,看似無害的豪門少爺,其實城府極深,好惡分明卻不顯露于外,笑容背後全是精明算計,是個聰明內斂的厲害角色。
他不得不慶幸,自己和溫允斌是友非敵。
「需要幫忙就說一聲。」周御丞豪氣地說︰「除了殺人埋尸的勾當不干,其余都行。」
溫允斌微笑。「放心,在你找到心愛的呂大小姐,破了處男之身‘轉大人’前,我就算找死,也絕不忍心拉你墊背。」
下一秒,面對黑幫大老談判都能面不改色的周御丞,臉色忽然變得比煮熟的蝦子還紅,第N次後悔不該喝酒誤事,把深埋心中的多年痴戀一五一十說出口,成了三不五時被好友拿來調侃的好話題。
「就算找到杏杏,她也不一定會回應我的愛。」
周御丞看了眼床上的莫雨霏,再將眼光移向好友。
「你最愛的女人正好也最愛你,沒什麼比這更幸運的事,要懂得惜福。」
「是,師兄,感恩您的教誨。」
溫允斌促狹地朝他雙手合十。周御丞白他一眼,卻又忍不住揚唇一笑。
「看樣子,我用不著再替你擔心了。不過外頭一堆記者守著要听你和雨霏的說法,那件陳年綁架案又被好事者掀出來炒作,你家人的態度也好像有意把過失推到雨霏身上,讓李明美置身事外,你最好趁出院前想好說詞,才能把對雨霏的傷害降到最低。」
「放心,我的女人由我守護,任何人想傷害她就等同傷害我。」
溫允斌在莫雨霏身旁坐下,凝睇她的眼光無限溫柔。
「像昨晚那樣的事,我絕不允許它再發生,既然我和雨霏多年來努力順從、討好我爸媽,最終他們還是選擇傷害我最重視的人來保護一個外人,我自然也有我的做法。」
他抬頭,眼光朝門口一瞥,又迅速移回周御丞身上。
「門外是不是有警衛守著?」
周御丞點點頭。「你爸請了保全二十四小時輪班守著,畢竟記者神通廣大,混進VIP病房也不是沒有過的事。」
溫允斌冷笑接口。「哼,還能預防我沒經過他的同意,私自會見記者,說出不該說的話。」
周御丞聳聳肩,表示他也有同樣的看法。
「嗯……」
莫雨霏像是作了惡夢,發出短促的囈語,打斷兩個男人的對談。
溫允斌愛憐地伸手輕撫她的右頰,莫雨霏像是感受到他的疼借,糾結的眉心緩緩松開,繼續沉沉睡著。
「能不能在明天早上十點幫我調離保全,再‘偷渡’幾位和SNG車連線的媒體記者到病房外?」溫允斌突然向好友提出要求。
「沒問題。」這對周御丞而言不過小事一樁。
「你不好奇我想做什麼?」
「既然找來SNG車,最遲明天中午我就能從電視上知道答案了,又何必多問?」
「的確。」他就愛好友的聰明。「總之,謝了!」
「客氣什麼。」周御丞起身,輕拍他肩膀。「保重,我先去安排,明天再來看你。」
溫允斌點點頭,目送好友離去後,也躺回床上休息。
明日得演出重頭好戲,當然得先好好儲備體力!
莫雨霏萬萬想不到,自己失去知覺前看到的不是幻影,真的是溫允斌奮不顧身救了她。
她一醒來,發現自己身上沒有任何傷痕,看見病床上躺著的溫允斌,立刻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眼淚馬上像關不住的水龍頭,止都止不住。
「好了,不要哭,我真的沒事,不過就是骨折,休養幾個月就會痊愈。倒是你再哭個不停,整間病房都快被你的淚水淹沒了。」
溫允斌在好友離開後,原本只是想閉眼休息一下,結果大概是心神俱疲,累得一覺到天亮,醒來才發現莫雨霏在他床邊哭成了淚人兒,一雙泡泡眼又紅又腫。
「對不——」
「第十五遍了!」溫允斌捂住她的嘴,啼笑皆非地說︰「從我睡醒你就不斷跟我道歉,難道除了這三個字,你就沒別的話好說?」
他從床邊矮櫃上怞來面紙幫她拭淚。瞧她哭得慘兮兮的,怎麼看怎麼心疼,這筆帳他絕對會記在李明美那女人身上!
「都怪我不小心讓自己陷入危險,結果還連累你為我受了重傷……」莫雨霏自責又懊悔,比傷在自己身上更覺得心痛千倍。
「不關你的事,只怪我明明一開始就覺得李明美突然想和你當朋友很詭異,可是看她那麼多年來都沒什麼不良舉動,就漸漸疏于防備。你放心,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事發生,我不會讓李明美和她表哥再靠近你半步。」
「她表哥?」她微愣,繼而想起一件事。「是那個蒙面人?」
他點頭,握住她的手,目光溫柔凝注。
「我沒報警。因為報了案,爸媽和李家一樣有能耐幫李明美月兌罪,我也不想讓你忙于應付警方訊問、出庭指證和媒體蚤擾。不過你放心,你受的罪我會百倍還給傷害你的人,絕不寬貸!」
莫雨霏慌忙搖頭。「我沒關系,你千萬別為了我去做犯法的事。」
「為了那種人犯法?我又不是腦子壞掉!」他唇角微勾,扯出一抹賊笑。「我只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什麼意思?」
「讓他們自食惡果,又不會傷害到你我半分。」溫允斌哄孩子似地柔柔她發項。「我可是為你遮風蔽雨的城堡,怎麼也不能被當成違章建築拆毀。我只會在法律許可的範圍內為所欲為,不會笨到犯法被關,留你在外頭受罪,我保證。」
「嗯。」她的目光充滿信任,卻也帶著淡淡憂愁。「爸媽和女乃女乃來過了吧?看見你為我受了重傷,大概會更討厭我了。」
「那又如何?」溫允斌話中有著火氣。
想到當年家人不願意正式領養她,嫌棄她不夠格成為溫家人,養她比養小貓、小狗還不用心,見了面也難得打聲招呼,在外卻允許雨霏喊他們「爸媽」,裝成以德報怨的慈悲者,還獲得模範寄養家庭的美名,也騙得不少婆婆媽媽的選票。
相較于那些偽善的家人,雨霏是真心想和他們成為家人,對他們簡直到了唯命是從的地步,這樣還討不了他們歡心,他也不想繼續讓她委曲求全了。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討厭你,我喜歡、我愛就行了,不是嗎?」
瞧他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口氣更是猖狂得很,說出來的話卻讓莫雨霏甜進心坎里,渾身發熱。
「是。」一直愁眉深鎖的她,終于露出羞澀的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親的親人、最愛的男人,就算全世界都討厭我也無所謂,只要你愛我,比全世界的人都愛我更棒。」
「這才是我想听的話。」他贊許地點點頭。「比起說上千遍‘對不起’、‘謝謝你’,還不如早點說這些話來哄我,听起來多舒坦,再多說幾遍——」
「才不要。」莫雨霏的臉都紅了。
「那換我來說。」溫允斌抬起她的小臉,深情低語︰「雨霏,你願不願意嫁給我,讓我成為你最忠實的丈夫,永遠彼此扶助、相伴,再也不讓對方孤單無助,讓我一輩子擁著你不放手,一起白頭到老?」
「願意。」
莫雨霏連多考慮一秒都沒有,但對他正經八百的態度有些不解。
「我們不是早說好了,要一起努力贏得家人認同,可能的話,等我大學一畢業就結婚,怎麼忽然又——」
「想贏得家人認同的是你,不是我。」
溫允斌低沉好听的嗓音,含著幾許寒意。
「你已經夠努力,是他們一再漠視你的乖巧孝順,對你的善意視若無睹,既然如此,我也有我的做法。」
「你的意思是……」
「我們結婚,出院後立刻去登記注冊。」他語氣中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不管有多少人反對這樁婚事,我不在乎,我的未來由我自己負責,我的伴侶由我自己決定,你是我唯一認定的另半,和你一起變老,就是我要的幸福。」
她滿心感動。「你真傻……我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認定我,一再為我付出?」
「哪里好?全身從上到下、由里到外,完美無缺。在我眼里,沒有任何女人比得上你。」
「你就會哄我。」莫雨霏笑了,眼眶卻濕了。「依你的條件,大可以跟門當戶對的名嬡千金結婚,對你將來的從政之路才有幫助。娶我,我什麼也不能幫你,說不定還會拖累你,你真的不會後悔?」
「後悔?」溫允斌彎唇一笑。「擁有你,我就是全球首富,失去你,就算當上總統我也笑不出來,不娶你我才是白痴。」
莫雨霏心頭一陣暖熱,望著他的眸光注滿柔情。
「你知道嗎?認識你,是我最大的福氣,能被你愛上,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我也是。」溫允斌深深望進她眸中。「所以,才十八歲的你,願不願意提早做我的新娘?」
「我願意。」莫雨霏的兩頰浮上紅霞。「我唯一的夢想就是做你的妻子,就算明知道配不上你,我還是想跟你結婚,這麼自私的我,只要你要,就是你的,我的答案永遠不會改變。」
「我的答案一樣永遠不會改變。」他忍著胸口疼痛,在她唇上偷得一吻。「還有,以後不許你再說配不配得上的話,我會生氣。你難過我會難受,你笑我才會開心,知道嗎?來,笑一個。」
莫雨霏點點頭,綻放如花笑靨,美如玫瑰盛開,讓他忍不住低頭又吻上那雙嫣紅唇瓣。
「喔!」
吻得渾然忘我之際,溫允斌忘了骨折和胸痛,滿腦子只想將佳人緊緊擁入懷中,結果撞上傷處,痛得他哀哀叫。
「你沒事吧?」莫雨霏看得好心疼,立刻離開病床兩步。「我看在你傷好之前,我最好跟你保持距離,免得又害你挨痛。」
他白眼一翻。「那你不如殺了我!」
「夸張!」
說歸說,莫雨霏還是乖乖牽住他伸來的左手,見他得意地笑了,她也跟著開心,忘了前晚的生死一瞬間。
「先吃藥。」她倒了杯水。「醫生來巡房時交代,你一睡醒就得吃藥。」
溫允斌沒異議,接過藥和著開水一口吞下,視線不經意掃過牆上掛鐘,發現時針剛偏離十點不久。
好險!他差點睡過頭,誤了大事。
「你——」
莫雨霏見他忽然下床,正要勸他安靜休養別妄動,他忽然以手勢制止她開口。
「待會兒不管發生任何事、看見任何人,你只要待在我身邊,什麼都不用做、不用說,更重要的是——」他伸指往她鼻尖一點。「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你要配合到底,不準退縮、不許否認,能不能做到?」
「能。」她點頭,有些緊張,又有些莫名興奮。
「那麼听話?不怕我把你拐去賣掉?」
她緊握一下他的手,抿唇一笑。「你寧願賣掉自己也不會賣掉我,我相信你。」
望著她全然信任的眸光,溫允斌斂下眸底足以將彼此燃燒殆盡的火焰,沒忘了現下有件事比狠狠吻得她天旋地轉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