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軒一抵達中正機場,就迫不及待前往尋找喬菲菲。根據沈紫的調查,喬菲菲與好友在台北經營了一間咖啡店。依照資料上的地址,唐軒很容易便找到「忘情咖啡店」。他在門外站立了一會兒,就立刻被一個苗條縴細的背影吸引住——當唐軒出現在咖啡店時,喬菲菲瞠大黑白分明的眼楮看著他,她的表情由錯懼轉為憤怒,最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唐軒的心不禁涼了半截。從他們回然不同的表情來看,林嘉儀很輕易便猜出這個美男子的來歷,所以她在一旁保持緘默,準備看這場好戲。喬菲菲仍然緊抿紅唇不發一語,唐軒唯有硬著頭皮再度發言。「你好嗎?」「我不想見到你。」喬菲菲態度冶硬,語氣尖酸。突然出現的唐軒令她措手不及,她沒有心理準備面對他。唐軒雙眸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菲菲,我……」「這里不歡迎你。」喬菲菲不客氣地掃他出門。「你別這樣。」林嘉儀拉扯喬菲菲的衣袖,企圖緩和氣氛。「先坐下來,再慢慢談吧!」「我與他根本沒什麼好談。」喬菲菲瞪林嘉儀一眼,驀地月兌下圍裙,沖出咖啡店。「菲菲——」「等一等,你先不要追。」林嘉儀出聲阻止原本想跟上喬菲菲的唐軒。「你就是唐軒?」唐軒回首打量眼前這個清秀的女子,她有種平易近人的自然美。「我叫林嘉儀,是喬菲菲的室友。」林嘉儀大方地自我介紹。「請隨便坐。」唐軒坐了下來,看得出她應該是個不錯的人。「你好,我是唐軒,平日有勞你照顧菲菲了。」「唐先生,久仰大名,果然百聞不如一見。」林嘉儀忍不住揶揄。「菲菲常提起我嗎?她一定說了我不少的壞話吧!」唐軒苦笑自嘲。「並沒有「常常」,唐先生應該很清楚自己做過了什麼「好事」,不用我多說什麼。」林嘉儀答得很有技巧。唐軒莞爾一笑——林嘉儀回答得非常高明,既暗示喬菲菲並沒有很掛念他,還對他曾做過的事情非常生氣,亦清楚表明她是個置身事外的旁人。「菲菲對我可能有點誤會。」唐軒不明白喬菲菲為何如此氣他,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事令她如此氣憤,即使喬菲菲仍不肯接受他,也不至于把他當成仇人看待呀!「我也這麼認為。」林嘉儀覺得唐軒不是壞人。「我想你們需要好好談談。」「你知道菲菲會去哪里嗎?」唐軒想盡快弄個明白。「以剛才的情形來看,你們還是在家里談比較方便。」林嘉儀寫下一個地址,並取出一串鑰匙交給唐軒。「這是我家的地址及鑰匙,你去找她吧!」「謝謝。」唐軒誠心地向這位新盟友道謝。「你不用謝我,我這麼做全是為了菲菲好,如果你又把她弄哭了,我第一個不放過你。」林嘉儀一臉嚴肅,還對他晃動了拳頭。「我不會。」唐軒向她保證。到底他們的問題出在哪里?相信很快便能真相大白。喬菲菲漫無目的的閑晃,她現在心亂如麻。乍見唐軒的剎那,令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出于自然反應,她迅速武裝自己,然後拔腿就逃。過了整整一年,他才來找她,無論他出現的理由是什麼,不管他想干什麼?她都不會再被他迷惑。喬菲菲拖著疲憊的步伐,意興闌珊地回家。然而想不到的是,她最不願意面對的男人,早已在家中恭候她多時。「為什麼你會在這里?」林嘉儀竟然出賣她。喬菲菲指著唐軒怒問,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唐軒迅速抓住她的手臂。「菲菲,這里是你的家,你還要去哪里?」「對,這里是我家,該走的人是你。」喬菲菲甩開他的鉗制,指著大門趕他出去。「你可不可以冷靜一點。」唐軒無奈地嘆氣。「我已經算冷靜了,起碼沒有報警,告你擅闖民宅。」喬菲菲冷哼一聲。「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可不可以好好談一下?」唐軒試圖安撫她。「我與你之間沒什麼事好談。」喬菲菲頑固得很。「我不明白你為何如此生氣?我到底做了什麼該死的事情惹怒你?」唐軒耐著性子問。「你應該很清楚自己曾做過什麼。」「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即使你要判我的刑,起碼得讓我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唐軒不要死得不明不白。「你需要罪證?好!」喬菲菲轉身沖入房間,出來後把一樣東西拋給了他。唐軒瞧瞧手中的東西,不由得驚訝萬分。「永恆星?」「手工不錯,幾可亂真。」喬菲菲冶嘲。唐軒聞言,再仔細瞧清楚,果然——「是個贗品。」「我當日偷的就是這個贗品。」喬菲菲氣憤地指出。「不可能。」唐軒蹙緊眉頭沉思。明明有報導永恆星失竊的消息,可是並沒有提及被偷的是贗品啊!「難怪你會突然決定出手幫我,其實你早就知道展出的是贗品,對不對?」喬菲菲質問他。最令她氣憤的是,唐軒一直在旁邊看她這個傻瓜為了一個贗品去冒險。「我真的不知道。」唐軒知道自己現在很難說服她了。「你是負責防盜系統的總監督,怎會不知道?」喬菲菲氣他竟然不肯說實話。「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全不知情。」唐軒百口莫辯。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當時根本沒有人發現展出的是個贗品,物主甚至將錯就錯,藉此謀取巨額的保險賠償。「利益可以令人蒙蔽心智,你說你究竟得到了多少報酬?」喬菲菲冒出這句指控,言下之意就是,唐軒蓄意隱瞞真相,並從中獲得豐厚的報酬。她的指責令唐軒痛徹心扉。「我的人格在你心中竟是如此不堪?!」「你不能怪我有這種想法。」喬菲菲也不想誣賴他。「起初我也不相信,所以我跑去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向我解釋清楚,可是我在碼頭找不到你,趕去你家也見不到你……後來我甚至在你家門前等了一整天,直至深夜都不見你的蹤影,這不就證明你是存心欺騙我,故意躲起來不讓我找到你?」喬菲菲清楚記得自己當初站了多久,盡管雙腳麻痹、身心疲憊,她都沒放棄,可惜她越等越失望,最後終于心灰意冷的離去。「我一直在碼頭等你!」為什麼他們會錯過彼此?明明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卻陰錯陽差地見不到對方。「那天我在碼頭等到天亮,你都沒有出現,于是我跑去你家找你,並在你家等了一整天。我以為這就是你給我的答覆,一聲不響地走掉、不想再見到我。所以我一個人跑去買醉……」唐軒覺得好心痛、好遺憾,他們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誤解對方,平白分開了一年,這真是造化弄人。喬菲菲瞪著唐軒說不出半句話,腦里混亂成一片,所有事情來得太突然、太震撼,這個誤會也未免太過于巧合——「你編的故事很動听。」一時間喬菲菲還是無法接受。「如果你在一年前對我說這些話,或許我會相信。」喬菲菲平靜地盯著唐軒,受傷的美眸透出冰寒。「回台灣之後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來跟我解釋一切,如果這全是誤會,你為什麼不追過來?」「我根本不知道你誤會我,我只當作是你尚未接受我,還需要時間調適,況且我說過絕不會糾纏你,會等你來找我。」唐軒想不到自己對她作出的承諾,會變成他們之間的阻礙。「既然這樣,為什麼你現在又來找我?」喬菲菲挑高柳眉問。「全靠小紫點醒我,鼓勵我來找你,不然我們恐怕會繼續誤會下去,白白蹉跎歲月。」唐軒光想到就膽顫心驚。「是嗎?」喬菲菲仍覺得他在自圓其說。唐軒上前握住她的雙肩,決計不再讓任何事情分開他們。「相信我,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面對他誠摯的俊臉,喬菲菲的心有絲動搖,可是——「短時間內我還不能接受你的解釋,你讓我好好想清楚。」他們已經白白錯過了一年,唐軒不想再重蹈覆轍。「菲菲,我對你是真心的,如果你還不肯接受我,我是不會離開的。」「你要我相信你的話,就讓我一個人靜一下,在此之前我不想見到你。」喬菲菲是真的鐵了心。「我怕你又會想不開,一個人很容易鑽牛角尖……」喬菲菲揚起手打斷唐軒的話,繼而威脅道︰「如果你還不肯離開,我們以後也沒什麼好談了。」「好,我等你。」唐軒唯有妥協,他輕撫喬菲菲緊繃的臉龐,無奈地嘆息。「別讓我等太久。」唐軒離去後,喬菲菲頓時身心俱疲,有如打了一場苦戰。沖了熱水澡後的喬菲菲,如貓咪般蜷縮在沙發里。冷靜下來的她,回憶起一年前所發生的事,以及唐軒剛才的解釋。她承認他的說辭不無道理,而且他無辜的反應不像在演戲。以唐軒心高氣傲的個性,喬菲菲也不相信他會為了錢而同流合污、出賣自己的人格。當時她急著要找唐軒對質,在人來人往的碼頭匆忙地找了一遍便離去,即使看漏了眼也不足為奇。之後他們竟然在對方的門口等候,這是誰都始料未及的情況。盜取永恆星後,喬菲菲滿心歡喜地以為已經完成了父親的遺願,決心拋開一切奔向唐軒懷抱,豈料竟發現永恆星是贗品!被自己深愛的人出賣的打擊太大,令喬菲菲剎那間心慌意亂。她抱著滿月復疑團在唐軒的家門前苦等,卻始終等不到他,所以才會一氣之下返回台灣。她以為唐軒很快便會追來解釋,只要他願意向她道歉,她會原諒他的。可是她一直等都等不到他,時間越久越證明她的猜測是對的……唐軒欺騙她,因為作賊心虛,所以才沒臉向她解釋,喬菲菲因此從憤怒轉變為痛心,誰知一晃眼過了一年。喬菲菲搖晃手中假的永恆星,她的心現在也一樣地搖擺不定……這時大門被打開了,林嘉儀回來了。喬菲菲興師問罪的聲音響起。「我還以為你不敢回來了呢!」「真是好人難做啊!我都是為了你好,才會這麼多事。」林嘉儀上下打量她,發現喬菲菲的臉色並不好。「真相大白了嗎?」「多虧你幫的「大忙」,還會不明白嗎?」喬菲菲瞟了她一眼。「唉,看來我的心機白白浪費了,瞧你一點也不像與他冰釋前嫌,你們談不攏嗎?」林嘉儀是真的關心她。不知如何是好的喬菲菲,把唐軒的解釋老老實實地告訴了林嘉儀。「你覺得我應該相信他,與他重新開始嗎?」現在的喬菲菲有如無助的小孩,需要一盞明燈指引方向。「我不會給你任何的意見。」想不到林嘉儀的回答會這麼干脆。「不管你的決定如何,只要你將來不會後悔這個選擇就對啦!」「奸詐。」喬菲菲努努嘴以示抱怨。「幸福是你自己的,可不是我的。」林嘉儀輕點一下她的額頭。「喔,忘了告訴你,剛才我回來的時候,好像有看到一座礙眼的石像在對街站崗。」聞言,喬菲菲忙不迭彈起來趴在窗台上,果然看到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唐軒單手插入褲袋,瀟灑地靠在路燈旁怞煙。哼!難怪唐軒剛才走得這麼爽快,原來他根本就不打算離開。在微弱燈光的照射下,地上投下兩個對峙的身影。「你站在這里不走是什麼意思?」喬菲菲按捺住怒氣問。「等你。」唐軒爽朗一笑,回答得簡短有力。「可是我需要一個人冷靜一下。」喬菲菲重申。「我並沒有妨礙你。」唐軒表情好不委屈。「你有,你站在這里是故意要給我壓力,讓我不得不投降嗎?」喬菲菲感到非常地生氣,他竟然又想要詭計讓她屈服。「上次就是給你太多自由的空間,才會造成今日的局面,這次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我不想再任何有失去你的危險。」唐軒一臉的認真,專注地凝睇她。喬菲菲眯起眼睨著他好一會兒,才從齒縫中擠出一句。「隨便你。」轉身離去前她又拋下一句。「氣象報告說今晚會下大雨。」看來她還是關心他的!看著喬菲菲離去的背影,一道暖流劃過唐軒的心坎,他扯出一抹窩心的笑容。氣象報告真準!不久後,果然下起傾盆大雨。想到唐軒濕淋淋地站立在雨中,喬菲菲就不由得在床上輾轉難眠。她忍住跑到窗邊偷看他的,心里揣測他走了沒?有沒有撐傘?懂不懂得避雨?一連串的問題不停地浮現在她的腦海里……她猝然用被子蒙著頭。不管,她才不管他的死活咧!這全是他自找的?真不公平!她還未決定是否相信他,他就在這里擾亂她的心湖,根本不讓她好好地思考。「人心是肉做的,你的心是鐵鑄的嗎?」連林嘉儀都看不過去了。如果昨天她還對唐軒抱持懷疑的態度,那麼今天的林嘉儀則完完全全地相信他了。昨晚唐軒冒著風雨站立了一整晚,今天又在咖啡店外站崗,他不眠不休的毅力令林嘉儀十分動容。反觀當事人,完全沒有任何的表示,甚至還處之泰然,因此林嘉儀才會忍不住發出不平之鳴。「你現在才知道嗎?」對唐軒的所作所為,喬菲菲仍舊不為所動。「他這種作秀似的行為,根本就是存心逼我就範。」「是有點夸張,但誠意可嘉。」林嘉儀把一份三明治及飲料遞給喬菲菲。「你是鐵造的,但別人可不是,他從昨晚到現在都還沒有吃過任何東西。」「既然你這麼關心他,不如自己拿去給他。」喬菲菲反手一推。「他想等的人又不是我,我何苦自討沒趣。」林嘉儀再度把食物塞進喬菲菲的懷里,並將她推出店門外。「昨晚餐風露宿又加上淋了一整夜的雨,現在又受到烈日曝曬,即使鐵鑄的人也會垮下來。」喬菲菲無可奈何,只好走過去,一言不發地把食物塞給唐軒。「你不要以為使苦肉計,我便會心軟。」喬菲菲咬牙切齒道。「我只是想要贖罪,並且讓你知道我的心意。」唐軒的臉色真的很憔悴,說話有氣無力,現在更像文弱書生了。「你要自殘來贖罪不要緊,但別在這里表演給路人看,讓人誤會我心腸歹毒,這分明是陷我于不義。」喬菲菲義憤填膺,故意說得很難听,要他知難而退。「抱歉,我不是存心的。」唐軒想不到會招來反效果。「好,我走。」才舉步,唐軒便感到頭暈目眩,眼前一黑,整個人就頹然倒下來了。「唐軒。」喬菲菲驚呼,連忙接住唐軒沉重的身軀,卻與他一起跌坐在地。哎呀,他整個人如火般滾燙,再探一探他的額頭,一樣燙得可以。「他沒有大礙,明天就可以出院,不過最好再休息個幾天,好好補充體力。」醫生替唐軒檢查後交代喬菲菲。由于唐軒發著高燒,再加上體力嚴重透支,因此昏迷了兩天。醫生替他打了退燒針及點滴,唐軒總算恢復了生氣。「麻煩你了,醫生。」喬菲菲向醫生道謝。一直衣不解帶、照顧唐軒的喬菲菲,望著臉色蒼白的他嘆氣。「對不起菲菲,害你擔心了。」唐軒的身體仍然很虛弱。喬菲菲真拿唐軒沒轍,不知該氣他的任性妄為,還是怨他的不愛惜身體。「出院後,你暫時到我們家住幾天,讓我們可以方便照顧你。」剛送走醫生折返回來的林嘉儀提議。「方便嗎?」唐軒目光盯著別開臉的喬菲菲。「反正還有一間空的客房。」林嘉儀算是仁至義盡了,一切就看他們的造化。由始至終都沒有答腔的喬菲菲算是默許,唐軒唇邊抿起一個淺笑,不過……銳利的黑瞳好像有點狡黠。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唐軒就這樣堂而皇之地住進喬菲菲的家。老實說,唐軒的確是要了一點苦肉計,他故意讓自己淋雨受寒,好博取喬菲菲的同情——當然他是打死也不會向她說出實情。在喬菲菲的悉心照料下,唐軒的身體很快就復原了,體力也充沛得足以把喬菲菲壓倒,不過他仍繼續賴在床上裝病。每次喬菲菲端飯菜進來,唐軒都一直喊著沒胃口,因此喬菲菲只好千方百計地哄他,甚至喂他……听見喬菲菲正準備進來,唐軒立刻閉上眼楮,假裝熟睡。喬菲菲來到床前,十分輕柔地拍撫唐軒的臉。「起來吃飯吧!」此情此景,讓唐軒滿足得就算要他永遠都不能下床,他也願意。喬菲菲扶唐軒坐起來,細心地先用小嘴把熱食吹涼,再送進他的嘴里。「來,小心燙。」在喬菲菲溫柔的喂食下,唐軒吃得非常愉快。連日來,喬菲菲對他雖然沒有笑臉迎人,但起碼沒對他不理不睬。沉醉在溫柔鄉的唐軒,可沒忘記還有正事等著他去辦。不能再這樣磨贈下去,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喬菲菲給他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