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小芽的眼里盛滿了恐懼與不安,她悄悄把縴手伸出,飛快抓起地上的布女圭女圭後,就把嬌小的身子整個縮進床床下,瑟瑟發抖。
名義上,她是伯爵的千金,但事實上,伯爵在社會上,一點身分地位也沒有,根本沒人肯來探望他們。所以一見到有個陌生人忽然闖進來,還是個一身名牌的稀世美男子,她不由得大吃一驚,嚇得跌下床去。
在這之前,從來沒人會踏進他們簡陋的屋子,就連醫生都不願走進來。
那日,她和爺爺在房子里練拳,爺爺突然發病倒下,還是她背著爺爺,艱難的一步步走到醫院門口,跪下來懇求醫生,醫生才肯診治爺爺。
然而,看了診又如何?他們根本沒錢支付醫藥費,最後她還是背著爺爺回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爺爺的身體狀況一天不如一天,他甚至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對小芽交代著遺言。
為了完成爺爺的心願,小芽不惜一切代價,混進有錢人家里盜用電話,因為如果她不這麼做,根本沒辦法聯絡到爺爺所要見的人。
此刻,她雖然害怕見到陌生人,可是,她幾乎一眼,就被東方玄武那特殊的氣質所深深吸引。
她知道爺爺即將撒手人寰,她不該存有任何的遐想,可是他是那樣的器宇非凡,有著足以傲視頂尖模特兒般頎長偉岸的體格,以及奪人心魂的帝王氣勢,他是那樣的出色,叫人不多看他一眼是在很難。
英俊得男人來到床邊,她像只刺蝟般,全身毛發全豎立了起來,惶恐地往後一縮。
「怎麼躲到床底下了?女孩。」東方玄武蹲下高大挺拔的身子,側著俊龐,用無限溫柔的眼神,凝望著趴在床底下,瑟瑟發抖的小小可人兒。
這一眼卻讓他的心整個揪了起來,少女眼波柔似水,好像隨時都蘊著淚,令人自然心生憐惜。
而令他不敢相信的是,在這世上,還有人會窮到沒一件像樣的衣服可穿!
她薄薄的衣服不僅髒,而且破舊不堪,幾乎無法遮掩她縴弱的小小軀體,在這四季分明的輪敦,她是如何挨過一年又一年飄雪的冬季?
東方玄武實在不敢往下想。
視線又回到她充滿驚恐的小臉上,那快被她掐爛的布女圭女圭,讓人輕易探出她心中的不安。
破舊的衣衫、凌亂的長發、瘦弱的小小身子,和那一對驚慌且哭紅的美麗眸子,絲毫藏不住少女的天生麗質。她或許稱不上艷麗,卻有著精致的五宮。
眼前的這個小小人兒,他敢打賭,若讓她豐腴起來,絕對是個驚艷四座的大美人。
「女孩,別怕,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他敢發誓,這輩子從沒像現在這麼溫柔過。
「小芽……」少女眨了眨濕潤的眼睫,怕透了和陌生人攀談,但他的神色沉穩,撫平了她的慌張。
「你就是小芽?」東方玄武難以置信的蹙起劍眉。
小腦袋點頭如搗蒜,差點兒把腦袋撞上床板。
「是……我……我是小芽啊!」
可憐的小東西,竟緊張到口吃。東方玄武愛憐的看著她,並把厚實的大手伸向她,「小芽,來,出來。」
「不……」小芽駭怕的輕輕搖頭,無措而慌張的扭絞起自己的十根縴指。
「你懼怕陌生人嗎?」東方玄武用深沉的眸子注視著她,仿佛要望進她的心靈深處。
小芽也悄悄地回視著他,悄悄地顫抖著,像被發現了心事般,只想挖個地洞,將自己藏起來。
「你的吉他彈得很好。」他想撫平她的不安,遂轉移了她的注意,取起摔落在地上的舊吉他,用指尖撥弄了幾下,試了試音。
「嗯。」小芽怯怯的瞄著他,「撿來的。」
「什麼?」他撥弄了一下,調了調音。
「這把吉他是我撿來的。」小芽用細若蚊蚋的聲音解釋著。
「喔,你真幸運。」他溫和一笑,沒露出半點嫌棄,「可以借我彈嗎?,’
小芽愣了片刻,點了點頭。
他長指撥著琴弦,即響起一段美妙的旋律,那迷人的樂音,輕快地從他指端流泄,有著說不出的悅耳動听。
小芽听得如痴如醉,心中的懼意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崇拜與慕情。
音樂頓時停了,他露出迷人的微笑,「喜歡這首曲子嗎?」
小芽彷若剛由夢里驚醒過來,睜大圓圓的眼兒,愣愣的望著他。
「不要怕,出來。」東方玄武試探似的再度將大手探向她。
她怯怯地看著他,挪動的小嘴欲言又止。
「我是東方玄武,是你撥電話給我的不是嗎?我千里迢迢的趕來,就是為了你們,相信我,天大的事,都有我幫你頂著。來,出來,別躲在床底下,床底下有蜘蛛和老鼠喔!它們特別喜歡咬人家的腳趾頭。」
小芽的小臉怞動了下,圓圓的眼兒,不由自主的往自己的腳底瞄了一眼,這才把小手覆上他的大掌心。
他一把握住她的小手。
當攫住她瘦弱如柴的小手,他的心再度無來由地泛起一陣痛楚。
她的掌心是如此的冰冷而單薄,而且好小、好瘦。
「對,這就乖了,小心頭……」他溫柔且小心的將她由床底下抱出來。
然後,那種止不住的心痛,令他有了下一個動作。
在完全不經考慮下,東方玄武月兌下西裝外套,整個裹住她瘦小的身子,愛憐的將她納入自己的護翼中。
他並不想花時間去思考這樣的舉動該作何解釋,只是當他看見她破爛的衣服,完全掩蓋不住她小小的身子時,他的心便糾成了一團,繼而就反射性的做了這動作。
他一直知道伯爵收養了一個女孩,卻只在伯爵千金十歲那一年,見過她一面,當時她只是個稚氣十足的小女孩。
才幾年光景,她眉心之間……居然有種說不出口的女人韻味,有些動人;但她的個子卻嬌小瘦削,他懷疑她根本不足三十五公斤,她縴細得好離譜,好像風一來,她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似的。
小芽瑟縮在男人健壯的懷里,一雙小手無助地環住他的腰,仰起小腦袋凝視著俊美無鑄的他。
自小到大所受的委屈,讓這份突如其來的關愛,完全驅散了。
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愛上他了。
心兒一暖,她的眼里蒙上了一片霧氣,一股沒來由的熱浪沖進了小芽的眼眶里。
「可憐的小東西,怎麼哭了?乖,不哭、不哭。」東方玄武對她的疼惜與憐愛,一再的由內心深處涌上來,捧起她小臉兒,他輕聲安慰著。
她的淚揪痛了他的心。
伸手掏出西服里的手巾,他厚大的掌心熨貼在她臉上,溫柔的拭去她的淚痕。
一股甜蜜暖流襲上少女心扉,小芽羞怯的取過充滿男性味道的手巾,把鼻涕全擤在上面。
她不好意思的柔成一團,拿在手中,紅了小臉兒道︰
「手巾髒了,我洗好再還給你,好嗎?」
「不用了。」他萬般疼惜的輕撫著懷中那顆小小的頭顱。
小芽好寶貝似的,將他的手巾緊緊握在小小的掌心里。
「對了。小芽,你爺爺呢?」東方玄武猛然憶起伯爵,他到現在都還沒有看見伯爵,也許屋子里還有另外一問小房問。
他這麼一問,小芽眼兒一紅,兩顆豆大的淚珠,忽然又沿面滑落。
「怎麼了?」看見她的淚,他揪心。
小芽將小臉埋進東方玄武的懷里,緊環著他的腰,不能自已的啜泣。
她深深懺悔著她惹出來的禍,她緩緩地把心中的罪惡感告訴他。
「是我……是我害爺爺病倒的,我無法原諒自己……那日我們在打拳,為了取勝,我要了點小詐,我在自己膝上裝上鐵片,最後被爺爺發現,他才昏倒的,我覺得爺爺是被我氣昏的……」她哭得怞怞噎噎的。
「我認為事情不是這樣的,你別把罪往自己的身上攬。」她愈哭愈傷心,弄得東方玄武心亂如麻。
小女生就是小女生,說哭就哭,傷心得如此惹人憐。
「不,這全是我的錯,爺爺為了讓我嘗到冰棒的滋味,好不容易才賺到買冰棒的錢,他對我這麼好,我居然還氣他,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
「好了,別自責了,你爺爺會病倒,我相信絕對不是你的錯,也沒人會怪你,懂嗎?現在帶我去見你爺爺,好不好?」
東方玄武全然不知自己溫柔的慰藉,已深深觸動了小芽內心深處,最甜蜜的少女情懷了。
小芽仰起小淚臉,可憐兮兮的望著他,然後攤開顫抖的小手,又舊又髒的布女圭女圭,安靜地躺在她小小的掌心上。
「我把最心愛的布女圭女圭送給你。」她哽咽道,「布女圭女圭對我意義非凡,是我從台灣唯一帶過來的東西,其價值是無法用金錢去衡量的。」
「既然它這麼有紀念價值,我更不能接受。」東方玄武不能理解她的動作,為什麼她突然要送他東西?還是這麼有紀念價值的東西。
「給你,求求你收下。」小芽堅持著。
「小芽……」她的堅持令東方玄武產生遲疑。
「我給你布女圭女圭,你給我希望……」
「給你希望?」他從不知原來希望是可以用給的。
她不停的點頭,豆大的淚珠由她眼眶里不停滾落。
「是啊,求求你給我希望,我要爺爺活下來,他的臉色好蒼白,嗚嗚……我不要爺爺死,你能不能別讓爺爺死啊?你能不能救救爺爺啊?小芽不要爺爺死,小芽好怕失去爺爺……」
小芽不想失去僅存的親人,想起就好怕,哇的一聲,像孩子似的放聲哭了起來。
東方玄武心如刀剮的望著她,半晌,才收下女孩的布女圭女圭,忍不住更抱緊了懷中的小小人兒。
「孩子啊,原諒我,因為我可能無法達成你心中的希望,但是我向你保證,我會給你另一個不同的希望,所以,不要怕,如果你爺爺不幸走了,至少還有我在,我會幫你,一切有我。」
這一刻,小芽感動得哭了。
或許他對她除了同情,不存任何的感情成分,可是,她發現,自己卻情不自禁的愛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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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有人來看您了,爺爺,您快睜開眼楮看看他……」
小芽來到爺爺的床邊,喚了爺爺老半天,卻是沒半點反應。
她愣了一下,再用力一搖,急得險些兒嚎啕大哭。
終于,爺爺睜開了眼。
小芽像松了一口氣似的,幾乎喜極而泣,她瘦小的身子匆忙地爬上床,跪伏在爺爺的身邊,縴細十指緊揪著裙子,聲音抖得好厲害。
「啊,小芽,你又長大一些了。」這是伯爵開口的第一句話,慈愛的笑容里,有他濃濃的愛憐。
「如果長大,爺爺就會離開我,那小芽寧願都不要長大。」
小芽用縴細的指頭抹去眼角中的淚水,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很勇敢,可是,事實上,她已哀傷得不能自已了,「爺爺,有人來看您了。」
見伯爵病成這樣子,東方玄武心揪痛著,心情沉重無比。
東方玄武緩緩地踱到伯爵的病床邊,見伯爵惡疾纏身,不禁難過不已。
「玄武,真高興見到你……世上只有你,只有你才肯來見我最後一面……」伯爵有預感,自己即將撒手人寰,能在臨終前,見到自己的莫逆之交,一時控制不住情緒,喜極而泣的把手伸向他。
「我來日不多了,玄武……」
東方玄武在床沿坐下,一把握住伯爵蒼白的手,「伯爵,別胡思亂想了,你會康復的。」
「是呀,爺爺,您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嗚……」小芽哭著附和,這些日子下來,她都快要哭碎肝腸了。
「威廉伯爵,你安心養病,別想太多,別說太多話,好好休息。」
東方玄武千里迢迢來到英國,就是為了見伯爵的最後一面,可他沒想到,這一見,後面還有更多的意外與責任等著他來扛。
「我留住最後一口氣,就是為了見你啊,你怎能不讓我說下去……」伯爵痛苦的咳嗽著,「當年,我用盡心機在累積我的財富,努力想成為全英國最富有的男人。可惜,就在我最為風光之時,卻得知我患有不孕之癥……」
「我明白,小芽只是你收養的女孩……」東方玄武頷首望著跪在床邊哭泣的小芽。
「是,小芽是我的養女,可是長久以來,我一直視她為親生,你可記得發生在十年前的事?我因為思念你這個莫逆之交,獨自前往台灣,除了拜訪你,也想認識台灣那塊土地,因緣際會,我在台灣某個鄉村的孤兒院里,無意間看到一個在台灣土生土長的可憐孤女。這孤女當時才五歲大,我見她無父無母,而我也無親無戚,膝下也無子,當時我同情心大發,決定收養她,那孤女就是小芽。」
「原來小芽有這一段身世。」東方玄武豁然了悟,若有所思的凝視著一旁只顧著悲傷的小芽。
伯爵心疼的撫著小芽的腦袋。
「是,小芽是台灣人,今年剛滿十五歲,我最放心不下的人除了她,還是她,如果我走了,我希望你能替我照顧她……」
爺爺病人膏肓,醫生早宣布不治,隨時都可能撒手人寰。
當知道爺爺時日不多後,小芽的心中充滿了悚懼。如今听到爺爺像在交代遺囑,不禁驚天地、泣鬼神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爺爺!您別丟下小芽啊!爺爺不要走啊!」
伯爵滿臉愧疚的看著她,「小芽,你跟著玄武,我就可以很放心的去了,我不願讓你撿一輩子的破爛。」
「爺爺啊!撿破爛過生活沒什麼不好啊,只要讓小芽待在爺爺的身邊,永遠陪伴著您。」小芽一點都不在乎自己過著什麼樣的苦日子,只要爺爺活下來。
「可是,爺爺卻再也無法照顧你了,咳……我很想親眼看到你披上白紗,嫁為人妻,可是……咳咳……」伯爵咳出了血絲。
「伯爵,快別說話了。」東方玄武不禁憂心忡忡,忙不迭拭去伯爵嘴角的血絲。
「爺爺!嗚嗚……爺爺啊!嗚……」小芽水汪汪的大眼楮里,滾出了更多晶瑩的淚珠來。
「我可憐的小芽,你是爺爺的命啊!」
在臨走前,伯爵還是放心不下她,再一次將小芽托付給他的莫逆之交。
「玄武,我可憐的小芽一出生就遭到父母遺棄,如今我又……玄武,請你答應我收養她,替我好好的照顧她,小芽很乖巧听話的……」
「伯爵,可是我尚未娶妻生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怕是不方便,也擔心壞了伯爵千金的名聲;但我可以在英國買一棟房子給她,然後每個月都寄錢給她……」東方玄武覺得不是很妥當,畢竟小芽正值苴蔻年華,還是個剛在發育中的青春少女。
「不!我就是希望你把小芽帶去台灣!別將她一個人留在英國!我知道我快死了,再也不能照顧小芽了,但,我實在放心不下小芽。你知道我無親無戚,除了你,我無法信任別人……咳咳……我怎能把小芽丟給我無法信任的人呢?只有你能幫我照顧她,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認定的女婿……」
「女婿?伯爵,這……」東方玄武不安的看著他,這對半點都不想娶妻生子的他而言,無非是痛苦的抉擇。
「我知道你一向視女人為玩物,不曾真正動情過,而且,你向來只喜歡金錢交易的關系,厭惡感情上的累贅,而你向來也只對成熟的女子有興趣,小芽只是個少女,或許不符合你心目中的理想對象,但是,終有一天,小芽會長大……拜托,只要小芽跟著你,我就可以很放心地去了,我知道你不會讓她吃苦的。」
伯爵的大手落在小芽淚濕的小臉上。
「玄武,你快仔細瞧瞧咱們赫德森家的女孩,這女孩多標致、多漂亮啊!活月兌月兌就是個美人胚子,皇爵難道一點都不動心嗎……」
「伯爵,她才十五歲大,只是個孩子。」東方玄武以為他老糊涂了,他怎可能對一個孩子動心?
即使他對小芽有種難以理解的感覺,但他深信,那不過是一時的同情心在作祟,像他這種大男人,是絕對不可能對一個孩子動心的。
「不!」伯爵瞪大瞳孔道︰「總有一天,小芽會長大。」
「那也是她成年後的事,那時也許她有了對象,她有權選擇她自己的幸福和未來……」這麼早就定下了一個女孩未來的命運,東方玄武打從心里覺得對她實在很不公平。
「算我求你,好嗎?我跪下來求你……」說著,伯爵便要下床朝東方玄武跪了下去。
東方玄武懊惱的阻止他,「伯爵,你太為難我了——」
「玄武,難道你就不能替老朋友,完成臨終前的最後一樁心願嗎?哼、哼……咳咳……」
「爺爺!嗚……哇——爺爺啊!」小芽無法承受失去爺爺的沉痛打擊。
東方玄武擔憂的望著他,‘好,我答應你,將她帶回台灣,但是……」
他話語未罷,老伯爵趕緊搶話道︰
「太、太好了,小芽,快跪下答謝玄武,快!唔……」
老伯爵能撐到現在,完全是靠著堅強的意志力,為的就是見東方玄武一面,如今了卻心願,終于咽下最後一口氣,與世長辭了。
東方玄武高大的身子,忍不住一愣,「伯爵?伯爵!」
「不——爺爺啊!爺爺!嗚嗚……爺爺……嗚……不,求求您醒醒啊……嗚嗚……」小芽悲慟的痛哭著,用勁的猛搖晃著動也不動的爺爺,卻是怎麼也搖不醒唯一真心疼愛著她的爺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