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一間殘破的廢棄鐵皮屋里,沁儀只覺全身顫栗,冷意從背脊向四肢蔓延。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成為用來威脅爾冬的誘餌?
透過電話,她把爾冬和多麗娜的對話全都听進耳內,雖然她不懂義大利語,但經過路修法的翻譯,她都知道大概的內容了。
沒想到原來她的存在,最終住他腳步的最大阻礙。
老天,她不要這樣!她寧願爾冬變回從前那無拘無束、不受任何人擺布和威脅的自由人,也不要他為了顧及她而綁手綁腳的過日子。
現在的她全身被繩索捆綁,嘴里更被塞了布塊。她想說話,想大喊他的名字,卻只能發出一些咿咿呀呀的聲音,眼中更不爭氣地流下淚珠來,覺得內疚、心痛,和無助。
「是听到朱利安諾的聲音,就忍不住哭了?」坐在門口處的路修法不屑地譏刺道︰「真孬種,這麼懦弱的女人,怎麼配得上他?怎麼陪他一起稱霸世界?」
她雖流著淚,卻用陰狠的眼神瞪著地。
「光瞪著我沒有用,要罵的話便大聲說出來。」接著地用眼神,示意手下拿掉她嘴里的布塊。
布塊一拿開,沁儀便忿然地道︰「你明明說過會耐心等爾冬的答復,現在卻出爾反爾,利用我來威脅他。你不是黑手黨的頭目嗎?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卑鄙、無恥,下流、無賴!」
她痛罵著,從來沒有這樣罵過一個人。她真的好恨好恨路修法,他居然用這樣的方法去威脅爾冬,讓他為難。
「我卑鄙、無賴?比起一個只會為了自己的私利,而拖延別人時間的爾冬•朱利安諾,我做的又算得了什麼?」他懶懶地瞄著眼楮瞪得大大的沁儀,冷笑︰「我知道,上次他為了救你,就隨口說出他可能考慮會回來的承諾,讓人充滿了希望,欺騙我們對他的信任!這次我不會再被他騙了!」
「你們不要再逼他了好不好?」她大喊著。
「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只不過被你阻礙罷了。」假如沒有這個女人,爾冬的心還會如此堅定嗎?
「即使不是為了我,他也不會向你們屈服的!」她知道爾冬真正的想法,不管有沒有她,他都不會再回黑手黨!
路修法冷睇她一眼。「沁儀啊沁儀,說話太直接的女人是不討人喜歡的,我真想讓你多吃一點苦頭,學乖一點,可是又舍不得……」
「想要折磨我的話,就干脆殺了我吧!」
「傻女孩,我才不會這麼狠毒……」他揮了揮手,身旁一個手下提了桶冷水,住她身上潑去。
「哇——」冰冷的水如同冰箭一樣,刺穿了她的神經,讓她不停顫抖。
「這樣就夠了。」男人冷笑完,便走出屋子,不再理會她。
他真正的目標並不是這個沒用的女人,而是那個似乎會因為她,而失去平日冷漠和理智的男人。
「路修法!路修法!」沁儀不死心地大嚷。
「你給我閉嘴!」一些手下不勝其煩,出聲罵人。「假如不是約翰先生叫我們別動你,我們早就動手教訓你這不知好歹的丫頭了!」
「好呀,那就干脆殺了我!你們黑手黨不是個個都心狠手鏈嗎?怎麼現在變得像個軟腳蝦一樣?」
「啪啪——」其中一個白人大漢,給她兩個耳光。「死丫頭,你以為我們真的不敢動你?」
沁儀冷不防被打了兩個耳光,嘴角咬破,滲出血絲,但是仍用毫不畏懼的眼神剩向他。
「有種就殺了我!」
「吵死了!」另一個手下再度用布塊塞住她的嘴。
白種大漢開始露出瀅穢的竊笑,慢慢走近沁儀,伸手抓住她身上的襯衫,用力一扯。
沁儀驚駭得瞪大眼,他們究竟想對她做什麼?
「小女孩,你說得沒有錯,死其實沒什麼好怕的,而且,我想到一個更好的方法了!」男人用手背輕輕滑過她雪白的香肩。「我們就讓你嘗嘗,什麼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知道,這些人並不是想羞辱她而已,而是想利用她來打擊爾冬,逼他屈服在他們的瀅威之下。
天啊,她不要這樣!她寧願死了還比較干脆。
她好想看到他,可是現在只能在心里呼喚她最愛的人——
怒不可遏約爾冬,狂飆到對方位于陽明山的別墅。
他想也沒想,大腳一伸就踢開那扇看起來堅固的雕花大門,接著便拉開嗓門大吼著︰「路修法,你給我滾出來!」
一直坐在客廳等候的路修法,听見熟悉的怒斥聲後,便帶笑站了起來,轉頭看向他。
「爾冬,你終于來了,大駕光臨,不知有什麼事?」
爾冬凶狠的目光停在路修法的笑臉上打轉,怒氣騰騰的臉上掛著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
「你做了什麼事,自己心里有數!」
「我們之間,除了黨內的事之外,還有其他話題可談嗎?」
「你還想跟我裝蒜?你是不是把沁儀囚禁起來了?快放了她!」爾冬逐步逼近路修法。
「你已經決定回來接任了嗎?」
「放了她!」他怒不可遏地砸爛牆角的一個古董花瓶。
現在他什麼也听不進去,只希望趕快見到沁儀!
「你冷靜一點……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
爾冬眸光一寒,瞬間擒住路修法的肩膀,身體用力一扭,順勢使出過肩摔,將路修法狠狠摔倒在地。
路修法還沒從痛楚中反應過來,就被臉色陰霾的爾冬抓起。「坐下來好好談?我才不信你的鬼話。」接著,他從路修法的襟袋內掏出一把手槍。
「你想殺了我?」他從來沒見過如此失控的爾冬,更沒想到他會有這麼激烈的舉動。
「我要見她,立刻!」他厲聲道,犀利的眼光仿似兩把利刃般射向他。
「好,但你也要放開我,我才能帶你去見她。」
聞言,爾冬松開手,讓痛得直喘氣的路修法,吃力地從地上爬起身來。「別跟我玩花樣。」他警告。
「保證不會。」
爾冬跟隨路修法來到別墅後方那間破鐵屋里。甫一進門,他剛好看見他深愛的女人,竟被人潑著冷水,身上的襯衫也被撕裂,雪白的香肩暴露在一群男人面前!
他心急地大喝制止︰「別踫她!」
原來圍在沁儀身邊的手下,見有人闖入,伸手一拉,把全身被捆綁的她從地上拉起。
極度的恐懼充斥他整個心房,他聲嘶力竭的嘶喊著,朝她飛奔過去。「該死的混蛋!」然後就向抓住她手臂的白種男人開槍,射中對方的肩頭。
看見爾冬來救她,沁儀的淚早已止不住的狂流。爾冬終于來了,他終于趕來救她了……
見沁儀受到傷害,他的心痛得快碎掉,那種推心蝕骨的疼痛,好像有千萬把刀同時刺在他心上。
心越痛,燃燒的怒火也越來越強烈,他現在甚至想用手上這把槍,殺光所有傷害她的壞蛋!
其他人認清來人是爾冬後,驚惶的想退離鐵屋,可是卻一一被爾冬當槍靶般打傷在地上。
他無視地上男人淒厲的叫聲,馬上走過去拿掉她口中的布塊,然後二話不說深深抱緊她。
接觸到熟悉的懷抱,不知為何,原來暴風似的心情竟奇異的平靜下來。
他急切地問︰「沁儀,你沒事吧?」
「爾冬!」
「現在沒事了,我們走吧。」
「好!」只要在他身邊,她就覺得很有安全感,先前的懼怕都已經悄失了。
在為她松綁之際,他忽然听見她低聲痛呼,低頭一看,發現她的手臂竟然都流血了,立刻面如鐵色,深皺劍眉。
「你受傷了!」
見爾冬再次板起臉,她急急安撫道.「小傷口而已,死不了人……」
「你流血了!」黑眸盛滿怒潮的爾冬,仿若一頭威猛懾人的狂獅。「他們全都該死!」
「求你別再生氣了!」她不是為這些壞人求情,只是不想他為了她大動肝火!
他怒氣蒸騰的眼楮一眯,猛然向著屋頂連開數槍,盡情泄憤。
白煙從槍口微弱地飄散,淡淡的火藥味充斥在偌大的屋子之中。沒有人敢發出聲音,或是有所行動,時間仿佛因那幾聲槍響而停頓,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終于,有一個人打破沉默。
「原來你也會發脾氣。」路修法走進屋來,環觀四周,便笑了笑。
「你該慶幸我沒有殺掉他們!」
「我倒無所謂。」他完全不在乎地上男人們的死活。「這班人也真的該死,竟然敢擅自對沁儀動手,完全不符合黑手黨的服從要求。」
爾冬唇邊勾起一抹冷酷的殘暴。「最該被五馬分尸的人,就是你!」
他諷笑。「你剛剛的作風夠狠夠快,證明你天生就是黑手黨的人,為什麼不早點回來接管?」
「我已經說過幾千幾萬次,我和你們這班該下地獄的人完全沒關系,我也不可能加入你們!」
「你這麼堅持,莫非是為了這個女人?」
他回避問題,不想讓沁儀再卷入這場風暴。「我再說最後一次,你們別在我眼前出現,也不要再逼我,否則到時候,我可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為什麼不接受多麗娜?她這麼美麗,父母也是黑手黨中的人,只有她的義大利血統,才配得上尊貴的你,生下小孩繼承你的血脈。」
只要他們一手訓練的多麗娜能夠成功得到他的寵幸,生下他的孩子,他們就可以一腳踢開這個麻煩難纏的爾冬,無須再向他搖尾乞憐了!
「至于她——路修法瞄向他懷中的沁儀。「沒有人會承認她生的小孩,即使那是你的血脈。」
「我不需要你們的承認!」他濃眉倒豎,一字一字地說︰「我連自己的血都不想要了,又怎會再去延續這種令人痛苦的血液?」
听見他這樣說,沁儀不禁默然。
「如果再發生今天這種事,我絕不善罷甘休!」接著他打橫抱起她的身子,往外走去。
看爾冬認真堅定的神情,路修法不禁沉默。他知道爾冬是說到做到的人,再加上看到他今天的狂怒行徑,他怕假如真把他逼急了,到時他做出不可挽救的事來,那就得不償失了。
暫時就由他去吧!
他們從破鐵屋回到飯店套房,爾冬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沉默地替她的傷口消毒上藥。
整個晚上,他都在沉浸在憂郁中。他僵著的俊容,怪里怪氣的態度,讓她既不安又難過。
靜默,流竄在他們兩人之間。
她很想開口跟他說話,告訴他,他來救她,而且還為了她的事那麼擔憂,她心里其實很開心和感動。可是她不敢開口,因為她害他不能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她沒有資格再去說些什麼。
她偷偷覷著蹲在地上的他,驀然發現,他剛毅的臉龐和手臂上,有好幾道擦破皮的新傷口,但看他的樣子,似乎沒發現自己也受傷了。
沁儀眼一沉,馬上別開頭,仿佛害怕被它們灼傷。多看他的傷痕一眼,她的心就像被利刃劃了一刀,愧疚得不能自己。
她多渴望那些傷痕,全都是劃在自己身上,更痛恨自己為何總是帶給他這麼多麻煩!
或許,路修法說得沒錯,像她這種平凡、懦弱的女人,帶給他的,只有麻煩和血光之災罷了。
這時,他終于幫她沖干淨傷口並上好藥,抬起頭來,卻只見沁儀蹙著柳眉,沒有說話。
「被藥水弄得很痛?」他打破沉默,開口問。
她緊抿著唇,一聲不吭,輕輕點頭。
他深邃的眼閃過一抹憂郁。她不知道,她緊皺的雙眉,已泄漏出她的心事,根本藏不住。
沁儀是他心頭的一塊肉,他是這麼的緊張她,可是卻因為他的關系,讓她身陷險境。
「沁儀,我……」他輕嘆一聲。
「我只會為你帶來困擾,我不能害了你!」她不要爾冬再因為她,而受到任何威脅和傷害……
「是我連累了你才對吧?」她有沒有搞清楚?
「假如再有下一次,你就不要理我了好不好?」她拉住他。「我死了沒關系,因為我只有一個人,不會牽連到誰,可是你不一樣,你是朱利安諾,是世界著名的攝影師,你不可以涉險對抗他們……」
「閉嘴!」他將她拉進懷里,雙手牢牢箍著她。「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你怎可以把我完全撇清?」
一想到沁儀竟想離開自己,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甚至感到恐懼。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或許已經超出他所能想象。
「為什麼?我會帶給你災難。」
爾冬不滿地板過她,霧氣的宣示。「別想逃避我!從你知道我是黑手黨,卻選擇跟我在一起的那刻起,就注定你永遠只能跟著我、屬于我!」
「就算我死了也一樣?」沁儀定定地回望著地,認真地問。
「都一樣,可是我不準你再胡思亂想!」他使勁摟得她喘不過氣來,宣示她沒有月兌逃的余地。「留在我身邊,真的讓你這麼難受嗎?」
「不,不是這樣!」她很清楚明白自己的心,她很愛他,也舍不得離開他身旁半步。「我只是為你好……」
他捧住她的臉蛋,緊緊鎖住她的眸子。「那不是為我好,知道嗎?」
並不需要長篇大論的解釋,沁儀已經輕易感覺到他眼中的情意。「我知道,我知道的……」
「無論怎樣,我一定會糾纏你一輩子,你不會是孤獨一個人的。」他嗓音沙啞的低喃,俯下頭輕吻那紅腫的臉頰。「別再讓我擔心害怕好嗎?」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別說對不起,來,笑一下。」
原來苦著臉的她,被他逗得不禁微笑起來。
「很乖。」爾冬像安撫小孩子似地拍拍她的頭。
「別拍頭嘛,我又不是小孩。」她氣鼓鼓的睜大眼瞪著他,卻被他眼中的氤氳迷惑住。
他的雙唇溫暖而柔軟,在她的唇瓣上緩緩移動、輕拂,輕而易舉就撬開她的貝齒,她在恍惚之中感受著地的氣息。
此刻,這對戀人急需的是彼此依偎的溫暖證明。只有這樣,才能撫慰對方的靈魂,同時告訴自己,對方就在自己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