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曙光一照進房里,紀穎就醒了。事實上,一整夜她都十分淺眠。
甫睜開眼楮對上衛青槐熟睡的臉龐,她便記起昨夜回到龍幫的事。
昨晚一送走兄長,她未經思考便倉卒趕了回來,直到這會一覺醒來,她才有空檔思考自己的行徑。
盡管心里不願承認,但事實擺在眼前,她是真的擔心他,听到他可能發生危險,她甚至等不及仔細思考便趕了回來。
毫無疑問的,她是喜歡上他了,在她來不及發現以前便喜歡上了。
明知道他比自己年輕許多,又是黑社會大哥,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淪陷了,連她自己也始料未及。
為什麼她會喜歡上他?這樣一個蠻橫不講理卻又對她體貼入微的男人。
雖然他從來沒有表示過什麼,對她的所作所為卻在在顯示出他的用心。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即使當初他命人將她綁來又強迫她,她還是沒有辦法恨他。
看著他的睡臉,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他醒著時的雙眼,深沉卻讓她感到莫名的安全感,且內心深處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她也說不上來。
突然,閉著的眼簾張了開來。
冷不防跟衛青槐對上,紀穎想別開也已經來不及了。
倒是他,睜開眼楮瞧見她的反應相當滿意。
「在看什麼?」
盡管是個三十歲的成熟女人,冷不防被逮個正著還是讓她覺得很糗。
「沒什麼,我才剛醒。」
她清醒的眼眸讓衛青槐看穿了她的謊言,「在我面前-該學著坦率。」雖說他也喜歡她別扭的模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拒絕承認。
「-知道。」他直視著她。
明白他已看穿,紀穎雖然想反駁也知道他不會相信。
下意識的,她想要逃避,他卻先一步翻身壓住了她。
「你做什麼?」
「早晚-得正視自己的心。」就算她逃避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
她當然也明白,但絕對下是現在,「你放開我。」
他的回答是低頭含住她的耳垂。
紀穎一陣心慌,「你保證過的。」不會對她亂來。
「那是昨晚,記得嗎?」
她當然記得,問題是……
「不可以!」她想動手推他,卻又擔心傷到他的手臂。
「給我一個理由。」
不想承認掛心他手臂的槍傷,她月兌口道︰「我不方便。」
衛青槐一時沒能會意,懷疑這算什麼理由。「不方便?」
對上他疑惑的表情,她盡管困窘仍是硬著頭皮胡謅道︰「我那個來了。」
慢了半拍反應過來的他露出失望的表情,不情願的翻身離開她。「我去沖個澡。」
聞言,紀穎直覺關心道︰「你的手……」
「只是點小傷。」
看著他走進浴室,她的視線才拉了回來。
紀穎一到事務所,公文包才剛放下,立即撥了通電話給柳若晴,要她馬上趕過來一趟。
除了要她瞞著兄長外,她還特別囑咐,要她將車子開進大樓地下室的停車場。
電話那頭的好友還覺納悶,紀穎便已經掛上電話。
不多久,柳若晴將車子開進事務所地下室停車場,她已經等在那兒了。
紀穎拉開駕駛座旁的車門坐了進去,並且盡可能將身子壓低。
原本就覺得納悶的柳若晴,這會見到她的動作更是感到費解,「-做什麼?」
「先離開這里再說。」她交代道︰「還有,待會出去的時候,別讓衛青槐的手下瞧見了。」
柳若晴听到這話,疑惑不已,「-該不是想落跑吧!」要真是這樣,這忙她可不幫。
「-別瞎猜,事情不是-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
「反正先走就是了。」
面對好友的堅持,她只得重新發動車子。
直到離開事務所有一段距離,紀穎才從座位上挺起身來。
柳若晴隨即追問︰「-到底在做什麼?」
「現在還不能確定。」
「什麼叫不能確定,要是連-都不能確定,那還有誰能確定?」柳若晴當她在搪塞自己。
「得等醫生檢查過後才知道。」
因為今早對衛青槐撒的謊,紀穎才猛然想起她的月事晚了,這讓經期一向準的她不禁感到憂心。
為了不想叫衛青槐發現,她一直等進了事務所才急忙聯絡柳若晴,要她陪自己一塊到醫院檢查。
柳若晴一听,想了起來,「-身體怎麼了?」
「-別急,我沒事。」
「沒事為什麼要看醫生?」柳若晴拒絕接受她的說詞。
「現在還不知道。」
兩人于是一路懷著憂心前往醫院。
醫院里,接受一連串的檢查,醫生確認後道︰「恭喜紀小姐,-懷孕了。」
「懷孕?!」原以為好友生了什麼病的柳若晴猛一听到這話,反應比紀穎還要激烈。
醫生叮囑過一些懷孕應該注意的事項後,紀穎和好友相偕走出診療室。
「我真不敢相信,-居然懷孕了!」柳若晴還處在驚喜狀態。
紀穎也不敢相信,而她臉上並沒有相同的喜悅。
「虧-剛才還神神秘秘的,害我以為-生了什麼病。」她埋怨道。
紀穎沒有答腔,眼下的她根本沒心情。
柳若晴這才注意到她的不對勁,「這麼啦!瞧-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開心?她哭都來不及了,哪里還有開心的心情。
「我該開心嗎?」紀穎懷疑。
「為什麼不?懷孕是好事啊!」
是好事沒錯,問題是一想到跟衛青槐間種種仍待解決的問題,她就怎麼樣也開心不起來。
「-該不是在擔心-哥吧?」柳若晴突然想到。
經好友一提,她想起還有兄長那關,頭更疼了。
「哥那邊……」
「沒事的,我已經說服他了。」
「-說服他了?」紀穎意外。
「雖然他還是不能接受衛青槐的身分,但是對于他倒也不再反對。」
畢竟,一個男人肯舍命從槍口下救回素昧平生的人,還對她念念不忘十年之久,單憑這份心,紀威就無法再反對兩人在一起。
「這怎麼可能?」她可沒忘記昨晚兄長信誓旦旦的模樣。
「如假包換。」
見好友說的肯定,紀穎也不禁好奇,「-是怎麼說服我哥的?」
「-到現在還不知道!」柳若晴感到意外。衛青槐居然到現在還沒有對她提起。
「知道什麼?」
「知道……」她決定賣個關子,「這-得自個去發掘。」既然衛青槐還不打算告訴小穎,她也無意多嘴。
這算什麼回答?
「發掘什麼?」紀穎全無頭緒。
「這-該去問衛青槐。」
問衛青槐?她一臉狐疑。
「所以說啦,-盡管開開心心等著做媽媽吧!-哥那邊不會有問題的。」
紀穎卻無法像好友那麼樂觀,「我擔心的不是我哥。」
「那是什麼?別告訴我,-不想要小孩。」
她當然想,問題是……他呢?
「-倒是說話呀!-到底在擔心什麼?」柳若晴催促道。
「萬一他根本不想要小孩。」畢竟他才多大年紀,也許根本就沒想過要當爸爸,再說她連他到底為什麼喜歡她都還弄下清楚。
柳若晴這才恍然大悟,「搞了半天,-擔心的是這個。」
紀穎沒有否認。
「放心吧!衛青槐要是知道-懷孕了,肯定要比誰都還來得開心。」畢竟他可是愛了她整整十年,怎麼可能不要兩人的愛情結晶。
「-怎麼能肯定?」她對好友的信心滿滿存疑。
「因為……」差點說溜嘴的柳若晴急踩煞車,「這樣吧,-要是不相信,親自去問他不就得了。」
問他?她該嗎?紀穎拿捏不定主意。
「相信我,沒問題的。」
將好友的自信看在眼里,紀穎實在不明白她的樂觀到底是打哪來的。
紀穎左思右想了一整個白天,還是拿捏不定是否該將懷孕的事告訴衛青槐。
她知道,身為孩子的父親他有權利知道,卻又忍不住對後續的結果感到憂心。
在房里來回踱步了許久,她終于還是決定去找他。
敲了隔壁房門,等不到人應聲,她推門進去卻不見衛青槐的蹤影。
一個手上還帶著槍傷的人,她不明白他不好好休息究竟在忙些什麼,轉身走出房門準備去找人。
直覺的,紀穎往議事廳找去。
議事廳里,衛青槐正在詢問土狼的下落,話到一半突然打住,裴宇昂隨即會意的往門口走去。
門外頭,紀穎才要敲門,門突然被人一把拉開。
不同的是,這回不再有槍抵著她的腦門,想來,對她不請自來的行徑他們已是司空見慣。
她雖然愣了下,倒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明白在她面前,任何與幫務有關的事情都要暫時打住,楊魁三人自動自發的退出議事廳。
她看著三人離去才走進,「他們怎麼走了?」她不確定自己是來得太巧還是別有原因。
衛青槐不答反問︰「怎麼想到要過來?」
紀穎直覺回道︰「我以為你該在房里休息。」語氣里透露出對他的不苟同。
「-到房里找我。」
「只是正好經過。」
任何人听到這話都可以感覺到,她的借口說的有多麼蹩腳。
「包括來這里?」他可不以為順路。
眼見拗不下去,她轉移話題道︰「你們剛才在說些什麼?」
「沒什麼。」
她才不相信,畢竟這樣的時間不但四個人聚在一塊,還神神秘秘的,「你有事瞞我?」她忘了自己根本沒有權利干涉。
「-在意?」
「我……」她是在意,而且更擔心,「你受傷了。」她希望他能有所警惕,別再以身涉險。
「我知道。」
見衛青槐仍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態度,她忍不住著惱,「既然知道就應該要收斂。」光是知道有什麼用。
看出她的不放心,衛青槐安撫道︰「這次是意外。」
紀穎無法接受,「那下次呢?以後呢?」
「不會再有下次。」
「你拿什麼保證?只要你的身分一天沒有改變,誰能保證同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她並未忘記他隱藏在衣服底下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疤。
衛青槐盡管欣喜她對他的關心,卻也注意到,「-介意我的身分?」
介意?她該死的介意極了!
「重點不在于我是不是介意。」
「那是什麼?」
「你難道從來就不懂得替別人著想嗎?」她擔心的是他的生命安全。
他眉峰一挑。
意識到說溜嘴的她忙補充道︰「我是說萬一你出了什麼事,你的家人會有多麼傷心。」
衛青槐提醒她,「我已經沒有家人。」
「誰說的!那我……」
「-什麼?」
「我、我是說萬一將來你有了小孩……」
听到這話,他驚喜不已,「-懷孕了!」
「沒有,我沒有懷孕。」紀穎旋即否認。
他欣喜的神情頓時斂了下來。
她並末留意到,只是順勢提出,「不過如果我們繼續有那方面的行為,這種事早晚會發生,所以我希望我們能先達成共識。」
「什麼共識?」
「要不要這個小孩。」她留心著他的反應。
衛青槐立刻回道︰「當然要,難道-不想?」說著,臉色便沉下。
紀穎松了口氣,「老實說,我想。」
他蹙起的眉心這才舒展開來。
「我已經三十歲,是到了當媽媽的年紀。」她坦白自己的心境。
「那就生下來。」一個他們的結晶,這個念頭讓向來冷情的衛青槐也不禁要沸騰起來。
她看著他,「我不想困住你。」畢竟他才二十五歲。
「困住我?」
「我不希望你因為小孩……」
將她的遲疑看在眼里,他恍然大悟的堅定表示,「就算沒有小孩,我也不可能放-走。」早在一開始,他就已經說過了。
再次听他斬釘截鐵的說,她實在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麼喜歡她?
冷不防的,她想起今早好友說過的話。
為什麼若晴能說的如此肯定?還有,自己究竟不知道什麼、要發掘什麼?
若晴要她來問他,難道這其中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隱情?
「為什麼?」紀穎不解,「我們之前根本談不上認識啊!」
「對-來說或許是。」對他而言,卻已是整整認識了她十年的光景。
「你以前就認識我?」紀穎意外不已。
「這得問-自己。」
問她?問題是在他將她綁來以前,她根本不記得曾見過他。
突地,她腦海里掠過上回他在她家說過的話。
他說他認識了她十年,難道他說的是真的,這怎麼可能?
可若不是,為什麼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時,她會有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他的一雙眼楮。
「你的眼楮……我見過對不對?」她不甚確定。
衛青槐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照理說,我該覺得害怕才對,可每回看進你眼里,總能篤定你不會傷害我。」
他眼底流露出笑意,高興听到她一番告白。
「很奇怪對吧!」
衛青槐還是老話一句,「這得問-自己。」
結果一番談話下來,紀穎心中的疑惑非但沒能解開,反而更加深了。
暗夜里,一處簡陋廢公寓里,幾個男人藏匿在里面,一名看來橫眉豎目的男人正憤怒的咆哮。
「他媽的衛青槐那狗娘養的,老子要是下把他給宰了,就不叫土狼。」
一旁幾名手下全都沒敢吭聲。
半晌,土狼問道︰「阿忠呢?回來沒有?」
其中一名手下回道︰「阿忠剛打過電話回來,應該就快到了。」
話剛落不久,名叫阿忠的手下走了進來。
「老大--」
「怎麼樣,外頭現在有什麼動靜?」土狼問道。
「龍幫派人在道上四處搜索,似乎不打算放棄。」
上狼一听火氣立刻上來,「衛青槐那狗雜種,真打算將老子逼上絕路。」
「老大,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既然他不叫老子活,老子也不叫他好過。」上狼說著吩咐道︰「阿全、小廖,你們立刻去打听,我要徹底掌握衛青槐的行蹤。」必要時就是同歸于盡他也在所不惜。
「知道了老大。」兩名小弟領命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