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餐廳外,湛佑坦正打算離開,卻听到有人叫住自己。
「你是佑坦嗎?」
他回頭發現是名中年婦人,穿著還算貴氣。
「我認識你嗎?」
婦人一確定他的身分,立刻激動的喊道︰「我是媽媽呀!」
「什麼?」他一時還以為是自己听錯了。
「佑坦,我是你媽。」
他神情一凜。她到底在說什麼?
「你到底是誰?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听出他語氣里的疑慮,婦人連忙解釋,「媽本來想去找你,因為看到你正好要出門,所以就跟著你一塊來這里。」
听到婦人居然是一路尾隨自己,他心生警覺,立刻拉開一步距離,「你到底想干什麼?」
即便個性溫順,但在爺爺跟哥哥的教下,湛佑坦依然保有湛家人的警覺性。
「媽沒有惡意,媽只是想見你。」
婦人口口聲聲自稱是他母親的行為讓他不快,「你胡說些什麼?」
「是真的,你真的是我兒子。」
無意再與婦人糾纏下去,他決定轉身離開,婦人見狀急忙伸手拉住他。
「是真的,佑坦,你的生日是八月一號,今年十五歲對吧?」
湛佑坦驚訝地回頭看她。
「你真的是我兒子。」
「你調查我到底有什麼目的?」生日這種事只要有心就能查到。
「我沒有調查你,我會知道是因為我真的是你媽。」婦人急切地表明自己的身分。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他無法相信,悍然揮開她的手。
「佑坦!」
他看了婦人一眼,在她出手要拉住自己之前,頭也不回地轉身跑開,留下她在他身後呼喊。
同一時間,跟湛馭坡一塊坐在車里的元瑛琦,當然得搞清楚他干麼架走她。
「你到底要干什麼?」居然當著那麼多客人的面把她從餐廳里拉出來,好丟臉喔。
湛馭坡驀地將車停到路旁。
這舉動讓她感到意外,「你干麼?」
「你以為你在干什麼?」
她一怔,這話該是由她來問才對吧。
「你就這麼想結婚?」他不夠好嗎?她竟一聲不響跑去相親。
輕侮的語氣讓她忍不住回嘴,「誰想結婚了!」她也不願意好嗎?別亂扣她帽子。
「你喜歡他?」湛馭坡沒忘記剛才她向對方說跟自己只是朋友關系。
「關你什麼事?」她怎麼可能喜歡那個她連長相都不太記得的人!她不喜歡他質問她的口氣,好像他們關系匪淺,而她搞劈腿。但問題是,他們連好朋友都不算吧。
湛馭坡因為她的回答而沉下臉來。
「你今天又吃錯什麼藥,到底跑來干什麼?」每回一出現就找她麻煩。
「你覺得我不應該來?」他的臉色更臭了。
「呃……跟你又沒有關系。」畢竟她沒行情到必須和人相親,這種事他真的不需要知道。
「你是這麼想的?」盡管這話是事實,但親耳听她這麼說,仍讓他感到不快。
她說錯什麼了,他為什麼一副快氣炸的樣子?
湛馭坡突然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在元瑛琦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之前,他已經吻住了她。
她大吃一驚,瞪大眼,忘了該做出什麼反應,湛馭坡見她沒有反對,直接加深這個吻。
一直到許久之後,她因為喘不過氣來才動手拍他。
他一放開她,她立即大口大口地喘氣,「你干什麼?」
「你看不出來?」
湛馭坡直視著她,教她失速的心跳無法恢復平靜。
像是要讓她再次確認,湛馭坡作勢要再靠上前,她嚇得一把將他推開,想也沒想的推開車門沖下車。
湛馭坡並沒有追她,明白她被自己突然的舉動給嚇到了,是該給她時間消化一下。
事實上,他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做,但吻了她,更讓他確定,就是她了,這輩子他只認定她,而她除了他之外,再也找不到更適合她的人了。
湛馭坡無預警的舉動,讓元瑛琦整夜輾轉難眠,翻來覆去,想的都是他在車上對自己的那一吻。
他為什麼那麼做?他根本就沒有理由那麼做,除非……他喜歡她。
不可能!他根本就不可能會喜歡她。
每次相處,他都擺著一張撲克臉或臭臉給她看,他怎麼可能喜歡她。
既然不是喜歡,他干麼吻她?
猜不透他的想法,元瑛琦幾乎是天剛亮就起床,讓元母感到意外。
明白母親還不知道昨晚相親的事,她先隨口敷衍過去。
不過她沒忘記這一切全是湛佑坦搞的鬼,因而趕在他來上課前到屋外等他。
一見到他上門,她插腰質問,「你這家伙居然還敢來?」
「瑛琦姊。」
「是你叫他去的對吧?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所以你才會自告奮勇跟我媽說要去監視我。」這是她唯一想通的事,但仍猜不透湛馭坡為什麼吻她。
「對不起瑛琦姊。」
元瑛琦意外他竟爽快認錯,「你以為道歉就沒事了?」居然敢出賣她,簡直是不想活了。
湛佑坦沒有答腔,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說不出話來了?」
「對不起瑛琦姊。」
「你吃錯藥啦?」這陣子經過她的燻陶,他沒有這麼輕易就認錯才對啊。
她注意到他的神情怪怪的。
「你這什麼表情?以為裝成這樣我就會放過你嗎?」
「對不起瑛琦姊。」
「好了,別再說對不起了。」他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會說這一句。「就算是擔心我罵你,也不需要裝成這小可憐樣。」
湛佑坦依然沒有辯駁。
「發生什麼事了?」明明是她整夜輾轉難眠,他的臉色卻看起來比她還差。
「沒什麼。」
「沒什麼你會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到底怎麼回事?」把自己的煩惱拋開,她關心的問。
「沒事。」
「你還想騙我?」她突然想起,「難道是湛爺爺身體怎麼了?」
「沒有,爺爺沒事。」
「不然呢?你給我說清楚,如果沒事,干麼這副德行?」
湛佑坦欲言又止,她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是什麼事情讓他這麼反常,昨晚在餐廳外明明還很正常。
「餐廳外頭那個女人是誰?」她想起臨去前捕捉到的那抹身影,她好像看見有個女人走向他。
湛佑坦表情一變,她注意到了。
「跟那個女人有關系對吧?」雖然不明白那個中年女人到底是什麼身分。
湛佑坦沒有否認。
「她找你做什麼?你認識她?」
他看了她一眼,支支吾吾的說︰「她說……她是我媽。」
「什麼?你媽」
「對。」
「她真的是你媽?」
「我不知道。」
元瑛琦詫異,「你不知道?」
「我沒有見過我媽。」
「你真的沒有見過她?」
湛佑坦點頭。
「那湛爺爺怎麼說?」總不可能連湛永豐也不知道媳婦的身分吧。
「我沒有告訴他們。」
「為什麼?」他應該在第一時間追問才對,畢竟未曾謀面的母親突然出現,任誰都會想確定她的身分。
他頓時沉默。
元瑛琦等得心急,「說話啊!」
湛佑坦看著她一臉猶豫,最後終于吐露,「我媽是我爸外頭的女人。」
「嗄?」她一愣。
「我是我爸的私生子。」就因為這層身分,他不知道該如何向爺爺問起自己母親的事。
他擔心地看著她,不確定她會有什麼反應。
「所以呢?」
見她臉上沒有任何異樣,湛佑坦才放下心來解釋,「爺爺他們從來沒有說過她的事,他們應該是不想提起她。」
對于父親不斷的拈花惹草,以及爺爺跟哥哥處理父親外頭女人的態度,湛佑坦全都看在眼里,他們如果知道他母親出現會有什麼想法,他完全沒有把握。
他可以不在乎父親,也可以不在意那個未曾謀面的母親,但是他無法不在乎爺爺跟哥哥的想法。
因為在意他們,他反而無法對他們說出這件事。
元瑛琦忽然明白他的心結,顯然母親的身分讓他立場尷尬,才會造成他之前那副逆來順受的軟弱個性。
湛永豐顯然也明白這點,所以他才會因為湛佑坦個性上的轉變而感謝她。
不過眼下該了解的是,「她找你做什麼?」兒子都已經十五歲了才突然出現,一定有理由。
「她說想見我。」
元瑛琦看得出來他復雜的心情。「然後呢?」
「我就跑掉了。」
那不是跟她一樣?兩人都是逃跑一族。
看出湛佑坦後悔不應該倉促離去,她安慰說︰「如果她真是你媽,也真的像她說的是想見你,她就應該會再出現。」
「我沒說要見她。」
「反正現在想這些也不會有答案,你今天就先專心練琴。」這種事,只有當事人想通才有用,她這個旁人也幫不上忙。
「我知道。」
「別光只是知道,要做到才行。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媽不喜歡人家練琴的時候不專心,你最好機靈點。」
湛佑坦鄭重的點頭,「我知道。」
「打起精神,我整晚沒睡都沒說什麼了,你裝這什麼臉?」
湛佑坦總算回復了點精神,擔心的問︰「瑛琦姊為什麼沒睡?」
「我……關你什麼事!反正你今天什麼都別想,專心練琴就對了,听到沒有?」
湛佑坦微笑點頭答應。雖然瑛琦姊看起來很凶,但他知道她是真心關心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若真有事,她會站在自己這邊,讓他煩亂的心終于平靜下來。
元瑛琦猶豫了半天,終于還是來到湛氏企業樓下。
要不是為了佑坦的事,她這會實在不想見他,至少短時間內都不想。
偏偏老天爺像存心跟她過不去似的,讓她不得不來。
元瑛琦鼓起勇氣走進大樓向櫃台總機表明來意,對方先是意外,記起她之前曾跟湛馭坡一塊來公司,因而打了電話上去請示。
原本在辦公的湛馭坡听到秘書通報,不無意外,他以為經過昨晚的事情,她會躲得不見人影,沒想到她會親自找上門來。
元瑛琦被客氣地請上頂樓,秘書一見到她,就表示湛馭坡已經在辦公室里等她。
當下,她緊張到不想見他。
但是面對秘書的頻頻催促,她終于鼓起勇氣走進總裁室。
一進門,就看到湛馭坡從辦公桌後方走出來,她下意識就想掉頭離開,偏偏她不行。
「秘書說你找我?」
「對。」她站在門邊,不想太靠近他。
湛馭坡看她這樣,臉上難得揚起笑意,「過來坐吧。」
「好。」
人家有禮的邀請,她不得不移動步伐往沙發走去,同時不忘留心他的位置。
待他坐下後,才看到元瑛琦挑了另一張沙發,明白她有意與自己保持距離,索性把話挑明了講,「我沒想到你會過來。」
她也不想好嗎?但嘴上仍得虛應,「是嗎?」
「我還以為短時間內很難再看見你。」湛馭坡直視著她,讓她只能緊張的干笑。
正當她如坐針氈,不知該怎麼接話時,湛馭坡突然開口。
「還在想昨晚的事?」
「什麼」她一驚,「沒有!沒有……」
如果她這會的表現不是這麼慌張,她的否認也許會有說服力一些。不過依他對她的了解,有問題梗在胸口,她應該會想辦法問出個答案才是。
「沒有?」
湛馭坡的表情像是在逗弄她,但她太慌張了,根本不敢直視他。
「看來昨晚的吻沒帶給你太深刻的印象。」
他的語氣像是遺憾,但听得元瑛琦的臉像要燒起來一般。
要不是看出她已經緊張得不知所措,湛馭坡也許會再繼續逗她。
為了避免真把她嚇跑,他改變話題,「今天為什麼來找我?」沒事她不可能來找他。
元瑛琦這才松了口氣,「因為剛巧路過。」雖然上樓來,但她還沒想好怎麼開口詢問比較妥當。
「路過?」湛馭坡當然不信。是什麼理由讓她不得不來,卻又必須隱瞞?他被引起了興趣。
「呃……對。」她覺得自己的舌頭快要打結了。
「這麼說,你是專程上來看我的?」
「什麼?」她急得辯解,怕他誤會,「不是!不是這樣。」
「不是嗎?」
見到湛馭坡起身走過來,她情急說︰「是佑坦!對了,佑坦的媽呢?」
湛馭坡听出她問的是弟弟的母親,而不是他們兄弟倆的母親。
「佑坦跟你說了什麼?」習慣的防備心再度豎起。
「沒有啊,你怎麼這麼問?」她實在不擅長說謊,所以連撒個小謊也說得這麼蹩腳。
「你問的是佑坦的媽。」他故意放慢速度,讓她听清楚。
她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趕緊改口,「呃……我是說你媽,對,你媽。」
「死了。」他似乎又回復初見面的冷硬。
才慶幸圓謊過來的元瑛琦一怔,「什麼?為什麼?」她沒想到會听到這樣的回答。
「生我的時候難產。」
本意是要轉移話題的元瑛琦頓時啞口,「……對不起。」
「沒什麼好抱歉。」這反而是種幸運,否則母親得面對父親拈花惹草的行徑。
「我不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但還是忍不住為他難過。
不想見她皺著臉,湛馭坡揉揉她的頭,「不需要這樣,現在可以說為什麼會問起佑坦的媽了嗎?」
「呃……只是突然好奇。」
的確是很突然,湛馭坡看得出來她沒有說實話,也猜到她會這麼問一定是有理由。
「不能說嗎?」見他沉默,她忍不住再問。
湛馭坡並沒打算瞞她,「拿了錢走了。」
「什麼」
「收了爺爺一筆錢就把佑坦留下,然後走了。」
元瑛琦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居然有母親為了錢出賣自己的孩子。
「所以你們才從來沒跟佑坦說過?」要是佑坦知道自己的母親為了錢遺棄他,一定會很難過吧!
「佑坦跟你說的?」湛馭坡可以確定她的消息來源,只是不明白弟弟為什麼會突然對她提起這件事。
「沒有啊!」她搖頭否認。
湛馭坡知道她執意要隱瞞到底,最後只好交代一句,「別告訴他。」
「我知道,我不會說的。」
明白她不會傷害弟弟,他並不需要擔心,倒是她既然主動送上門來——
「現在該談談我們之間的事。」
她一听立刻站起來,「可是我還有事——」
「坐下。」
湛馭坡按住想要離開的元瑛琦,她這才發現兩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得這麼近。
「以後再也不許去相親!」
「為什麼?」听到他一開口又是命令的語氣,她下意識提出反駁,覺得他老是不尊重她。
「還不夠清楚嗎?」看來他昨晚給她的印象確實不夠深刻。
她正要提出抗議,湛馭坡的頭已經低了下來,吻住了她,之後耳邊傳來一句——
「做我的女朋友,以後乖乖待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