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智慧雖然心里難受，逃避她的趙晟時也好不到哪去。
不再跟她接觸後的趙晟時，這才意識到，要將她從自己的生活里徹底移除，竟是這麼艱難的事。
心中的掙扎因為見不到她而益發激烈，終于在下雨的夜，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又來到熟悉的巷弄。
同樣的雨景，撐著那把相同的黃色傘，在等待她歸來的時間里，他才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內心的渴望，想要見到她的心，讓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萬分煎熬。
之前的自己，因為認定她跟女友是多麼不同類型的兩個人，一個浪漫一個實際，才會壓根沒有想過自己的心早在不知不覺中遺落在她身上。
如果說，過世女友的純真浪漫讓他心動，那麼智慧的堅強樂觀則是讓他心疼，完全不同性格的兩個人，卻同樣牽動了他的心。
另一頭同樣撐著黃色傘走來的王智慧，多麼渴望能再見到他的身影出現。
正想著的當口，瞥見一抹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身影，一瞬間，她還以為是自己看走了眼，腳步因而停滯不前，像是害怕只要稍加靠近，那抹身影就會如同泡沫般消失不見。
終于等到佳人歸來的趙晟時，灼灼地瞅著她，彷佛只要眨個眼，她就會被雨水給帶走。
兩人隔著幾步的距離凝視著彼此，手上都撐著黃色傘，但也沒敢先靠近一步。
最後是趙晟時先開的口，「過得……好嗎？」
直到听到他的聲音，這一刻，王智慧才真切地相信他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而不只是雨中的幻影。
感覺到有股熱氣涌上心頭，高興的情緒直要將酸楚逼出眼眶，尤其是看到傘下的他，不過短短幾天竟顯得如此頹廢，甚至要比起自己第一次在雨中見到他時還要更糟。
顯然這幾天她並不是唯一受到煎熬的人，想到他同樣受到折騰，她有說不出的心疼。
原想問他好不好，卻擔心自己一開口，眼淚會忍不住奪眶而出，她只能堅強地點頭回應他的關心。
趙晟時瞅著她，卻說︰「我……過得很不好。」
就算他不說，王智慧也看得出來，心里因為他的話而更加泛疼。
「原以為自己像你說的已經振作起來。」
這幾天他照常上下班，但是心里比起女友離開的那段時間並沒有好到哪去，這點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
原以為只是不再跟她見面罷了，他卻沒有想到她早已在自己心底扎了根，要將她移除竟是那樣深痛的事。
听出他話里的含意，王智慧想要安慰他。
「我現在才明白，那是因為有你在身邊。」
一句話讓王智慧倏地哭出聲來，連忙伸手摀住自己的嘴。
他全看在眼里，明白這些天自己讓她受了不少的苦。
他好想上前抱住她，但不能！他必須先跟她把心里的話說完。
也許，等到她听完自己要說的話，便會對他的擁抱不屑一顧，甚至氣憤地轉身離開，不再理他。
「我……」
智慧摀著哭聲，靜心等待他說下去，只要他願意說給她听，她都願意傾听。
「沒有把握你能完全取代天晴的位置。」
他的話令她怔忡，一時無法回應。
他當然注意到她的反應，雖然想就此打住，但是在讓她忍受了連日來的煎熬後，他無法再欺騙她。
「更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但是，我還是想將你留在我身邊。」
他屏住呼吸看著她，緊張她是否會立刻掉頭就走。
見她仍站在原地，他把想說的話說完，「我知道我這麼說很自私，也知道對你並不公平，但是——」
王智慧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拋下手中的傘，沖上前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吻住他未能說完的話語。
趙晟時因為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而受到震懾，不過更直接的反應是，緊緊地抱住她，擔心稍一松手她就會從自己手中溜走。
「只要能待在你身邊，我只想待在你身邊。」
王智慧連日來的煎熬，全在這一刻獲得了補償，她只想要能夠待在他身邊的這份幸福。
听到這話，趙晟時不知道該說她傻，還是要感激她的這份傻。
雨中，趙晟時撐著自己的那把傘，手緊緊地抱住她，願意這輩子為她遮擋外頭的雨。
他何其有幸能遇見她。
因為遇見她，他才能走出這個嚴峻的寒冬。
兩人的身影在雨中緊緊相依，一點都不覺得寒冷。
跟趙晟時的關系，撥雲見日後，王智慧終于一掃之前的陰霾，整個人又活了起來。
余佳鈴知道後，雖然感到意外，卻也樂見兩人之間能有好的發展。
戀情順利，王智慧這天跟著趙晟時一塊來到他的住處，走出電梯的兩人，卻意外看到等在他住處門口的魏天昀。
以為成功擊退情敵的魏天昀，是想等些時間，在趙晟時的心情稍加平復後再來接近他。
不料，這會竟看到王智慧跟著他一道回來，剎那間，她有種受欺騙的感覺。
趙晟時沒有想到會在住處門前見到魏天昀，但也沒打算要逃避。
就算被指控，他也決定要面對自己的感情。
同樣感到意外的王智慧，因為魏天昀的突然出現，臉上的笑容染上一抹不安。
像是感受到她的情緒，趙晟時轉頭對她報以一抹安撫的眼神，隨即趕出她的不安。
兩人的眼神交流激怒了魏天昀。
「你說過不會背叛姊姊的！」她一開口，就對趙晟時扣下大帽子。
已經想清楚的趙晟時，這回沒有再被她的指控所蒙蔽，語氣平靜地反駁，「我沒有。」
如果不是女友的猝然離世，他絕不會跟智慧開始！因為確認了這一點，他不再對跟智慧在一起而感到罪惡，自然也沒有所謂的背叛。
他太過平靜，反而讓魏天昀暗自吃驚，不由得開始擔心。「那晟時哥現在又為什麼跟她在一塊？」
「如果不是天晴離開，我會繼續守在天晴身邊。」這點趙晟時有絕對的自信。
魏天昀被他這麼一堵，想要扣他背叛姊姊的帽子已無法成立。
但是看到王智慧佔據了他身旁的位置，尤其他的手還護著她時，嫉妒蒙蔽了魏天昀的眼。
「你說過不會愛上她的！」她仍緊咬著這一點。
趙晟時不否認自己確實說過，手臂因為擔心智慧受到影響而下意識地收緊，像是在安撫她。
他沉穩地表示，「我很抱歉。」之前沒能認清自己的心，才害智慧受苦。
只是道歉，魏天昀不能接受。
這樣的回答並不是她想要的！為什麼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急于否認？
「你抱歉什麼？你為什麼要跟我抱歉？」她希望他抱歉的對象是他身旁的女人，而不是自己。
趙晟時雖然明白她對自己的心情，但感情的事是兩個人的事，他真的不愛她。
一旁的王智慧原本對她還有所顧慮，見她為情痴狂，站在同樣是深愛著趙晟時的女人立場上，不由得同情起她。
「該要感到抱歉的人是她！」魏天昀倏地將矛頭指向王智慧，「如果不是因為你，晟時哥會跟我在一起，該跟他在一起的人是我才對！」
面對魏天昀的指責，王智慧選擇沉默地任她發泄。
不願智慧受責難，趙晟時開口，「就算不是智慧，那個人也不會是你。」
魏天昀拒絕相信，「為什麼？如果不是她，你早晚會愛上我的！」
「對我來說，你永遠都只會是天晴的妹妹。」
「不可能！」魏天昀拒絕接受這麼殘忍的話。
趙晟時望著她的表情如此懇切，證實他說的是事實。
「你騙我！為什麼你要說出這麼殘忍的話來騙我？」
也許他的話太殘忍，但是他知道，唯有這樣，才能讓她認清事實。
「是不是欺騙，你心里明白。」為了不讓她再自欺欺人，唯有逼她面對事實，才能讓她過她該過的生活。他相信，終有一天她會找到她愛他、他也愛她的人。
激動的魏天昀仍不願面對事實，倏地又將矛頭指向王智慧，「都是你！一切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晟時哥不會這樣對我！」
說著，怒火中燒的她激動地沖上前揚起手想打王智慧。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王智慧一時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高舉的巴掌落下——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走廊上響起，同時震撼了在場的三個人。
「晟時——」預期要落在自己臉上的巴掌，卻打在趙晟時臉上，王智慧掩不住詫異的表情。
一個箭步上前，趙晟時為她擋去了這一巴掌，頰上留下了清晰的紅色烙印。
三人中沖擊最大的還是賞他巴掌的魏天昀，怔愣的臉上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我不是……」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她的歉意。
趙晟時只說了一句，「夠了吧？」平靜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
魏天昀怔怔的看著他——
沒有動怒的情緒，也沒有多余的表情，有的只是平靜的回想，就如同長久以來他對自己的感覺。
原來，自始至終真的就如同他所說的，在他心里，根本沒有她。
如果不是因為姊姊的關系，自己之于他，只會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這一刻，魏天昀終于完完全全的清醒了，知道在他心里永遠也不可能有自己的位置……
一旁的王智慧緊張地要查看他的傷勢，「你的臉——」
「我沒事。」他拉下她的手安撫她。
「可是——」
「我很好。」趙晟時情願自己挨這巴掌。
將兩人的親密互動看在眼里，魏天昀知道那之間再也沒有自己能插進去的位置，終于徹底的死心，轉身離開。
注意到她離開的王智慧感到詫異，直覺想開口叫她，卻被趙晟時給阻止。
「讓她去吧！」
一直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里，王智慧才回過頭來，「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多少有些擔心她想不開。
「放心吧，她應該已經想通了。」這也是趙晟時之所以挨她這記巴掌的用意。
看他一臉篤定的表情，她由衷希望。
看了眼趙晟時挨打的臉，她心疼的說︰「以後讓我自己來。」
听到她說的，他差點笑出來，彷佛挨巴掌是三天兩頭就能遇到的事。
不過看她認真的神情，知道她是因為心疼他，他鄭重地表示，「再也沒有以後。」他不會再讓她遇到這種事。
王智慧知道這是他對自己的承諾，感動之余，嘴上也佯裝嗔怒道︰「這張臉也只有我能打。」
趙晟時愣了下，也跟著笑開。
走廊上，兩人終于能夠享受這份難得的平靜。
就在魏天昀認清事實的隔天，她便向公司提出了辭呈離開，余佳鈴乍听到消息時，還替她開心了一陣子。
王智慧自己倒是沒有太大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前一晚親眼目睹了整個事情的經過。
跟趙晟時的感情明朗之後，她也益發感覺到幸福。
即使是這會兩人一塊站在第一次相遇的路旁，共撐著他那把黃色的傘。
「那時候我還在想，怎麼會有人站在雨中淋雨。」
攬著她的趙晟時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下雨的夜晚遇到救贖的天使。
「因為你臨走前的那句提醒，我才在頹廢了三個多月後又重新回到公司。」
「真的？」
「只不過再見面的時候，我沒能夠認出你。」
王智慧對此倒是不感意外，「那時候你一直盯著天上看，哪可能認得出我來？害我還跟著好奇地往上看。」當時的畫面一定很蠢。
「要是再次見面的時候我能夠認出你……」也許他就不會任由自己的情緒去遷怒她。
「那我只能說你也未免太神了。」沒有責怪他的意思，畢竟連她自己也沒能認出他來。
「幸好，你留下的傘又將你帶到我身邊。」彌補了他可能就此錯過她的遺憾。
「你才知道。」王智慧皺鼻，得意的說。
一提到傘，她又忍不住想起那晚在自己住處樓下，她激動拋下手中的傘跟他相擁，之後便跟著他一塊上樓。
等到隔天早上記起雨傘的事，她再下樓要找時，已不見傘的蹤影。
察覺到她的沉默，趙晟時問︰「怎麼了？」
「結果因為你，把我的傘給弄丟了。」多少有些遺憾跟可惜。
趙晟時看著她，「無所謂。」
「什麼？」
她才要抗議，就听到他接著道︰「你以後不會再需要了。」
「為什麼？」瞧他說得這麼有把握。
「我就是你的傘。」
一句話讓本想跟他抬杠的王智慧倏地靜下聲，心里感動萬分。
半晌，「傘……我不會收回來。」這樣他才能一直為她撐傘。
明白她的心思，趙晟時表示，「我也沒想過要歸還。」
兩個人深情地凝視著彼此，在這樣一個下雨的夜里，擁抱著屬于彼此的幸福。
尾聲
人的心就像是鈴姊所說的不能滿足，趁著趙晟時尚未蘇醒的早晨，王智慧偷偷將自己的照片塞進他的皮夾，蓋在原本的照片上。
「在干什麼？」
听到聲音，她倏地回頭，「沒什麼。」表情因為見到轉醒的趙晟時而閃過一抹心虛，其中還夾雜著些許得意。
早在她剛醒來時，他就醒了。
其實想告訴她沒有必要這麼做，因為自己的心早在不知不覺中被她佔滿，曾經擁有的過去，只是回憶。
不過看著她暗自欣喜的模樣，他決定暫時不告訴她，等她自己去發掘，等她發現自己對于皮夾里的轉變沒有任何意見。
雖然他不確定，個性大剌剌的她要等到多久時間才會發現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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