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浴室出來後,項玉潔迫不及待就想離開,顧不得簡尚齊已經叫了早餐,更婉拒他要送她回去的提議,一個人急著離開度假村。
回去的路上她不住地懊惱著。自己到底是怎麼搞的,一覺醒來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莫名其妙挨了記巴掌已經夠倒楣,居然還喝醉酒讓他幫她月兌衣服?
都怪自己沒事干麼要喝那麼多酒,還——
項玉潔倏地怞了口氣,腦海里冷不防想起昨晚喝醉酒後,斷斷續續對他說出的那些話。
不可能!她一定是在作夢,她怎麼可能把那些話都告訴他?
嘴上雖然這麼否認,但心里越是回想,就越無法否認自己是真的把那些話都說出來了。
怎麼會這樣?該死的!
簡直恨不得捅自己一刀。
因此當她回到家時,一張臉幾乎垮了下來。
最先注意到她的,是在田邊裝箱的阿偉。
「總算是知道要回來了。」他語帶調侃地停下手邊的工作。
施肥到一半的阿勝也回過頭來,「還說不是男朋友?都已經睡在一起了沒有回來。」
「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她都已經快煩死了!
「還想跟我們裝蒜?」
「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懊悔昨晚根本不應該答應跟簡尚齊出去,否則也不會把心里的話全說出來。
「不然是什麼?可別告訴我們,你們只是蓋著棉被純聊天。」
曖昧的暗示沒有讓項玉潔臉紅,只是徒增心煩。「我跟他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系。」
「是喔……」明顯懷疑的語氣。
「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這麼說是不想他們再胡亂揣測,卻換來兩人作戲似的驚呼——
「外遇?」
「劈腿?」
看出他們存心鬧她.項玉潔也索性懶得再多作解釋。「對,是睡在一起,還被他女朋友當場捉奸在床甩了記巴掌,這樣夠刺激了吧!」氣惱地轉身走回屋里,不想再搭理他們。
留下阿勝和阿偉對看了一眼,「她吃錯藥啦?」接著,不死心地朝著她的背影追問︰「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于他們的拼命追問,卻又不肯相信她說的事實,項玉潔只想翻白眼。
不過她也沒有多余的心力去理會他們,這會她只想躲進自己的房里再也不用出來,至少不需要再面對他。
喜歡的男人床上躺著別的女人,尤其又是在自家經營的度假村里,也難怪林若筠會失了理智。
只是冷靜下來後,回到台北的她也意識到自己確實太過沖動,雖然撞見那樣的情景讓她份外難堪沒錯,但是冷靜一想就會發現,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會將女人帶到可能被抓包的地方幽會。
這樣的想法讓她多少恢復了理智,只是心里對于簡尚齊跟那女人之間仍存在著疑點,因此等著他來向她解釋。
從宜蘭回到台北後,簡尚齊並沒有立即跟林若筠聯絡,而是直接進公司,預期她應該也需要點時間冷靜。
到下班前,他才打了電話約她在餐廳見面,電話那頭的林若筠並沒有拒絕,說明了她的理性。
只不過他沒有料到的是,坐下來後的她第一句話會是——「對不起,我太沖動了。」
雖然這樣的表現正符合他對她認知中的得體,但仍多少感到意外,尤其是經過她今早的行為之後.
「我應該要听你解釋的。」林若筠先為自己月兌序的行為表示歉意,心里則等著听他如何解釋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我跟她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關系。」雖然今兒個一天,他不時地會想起項玉潔說的那些話。
林若筠沒有答腔。理智雖然相信,但情感上仍無法釋懷,她等著听他把事情解釋清楚。
「她喝醉了才會在那里睡一晚,衣服是因為弄髒的關系.」
「是認識的人?」
「對,她爸曾經幫助過我。」基于對項玉潔的承諾,他略過項振升的身份。
盡管交往的時間不長,但是林若筠也清楚簡尚齊的個性,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只是仍無法完全放心。
「一直有在聯絡嗎?」
「不久前遇到。」
不久前?
林若筠想起上回一塊到度假村時發生的插曲,是那時候?接著想起那天早上那個冒失的女人……
是她?
只是,如果真像他所說的那樣,那女人有什麼理由要倉惶跑走?
問題是,簡尚齊眼下坦承不諱的態度也讓她無法再質疑他,畢竟兩人才剛解開誤會,再追問,便顯得對他不信任。
最後林若筠保留了心里的質疑,轉而說起,「我以為你會更早來找我。」心里多少介意他沒在第一時間追出來向她解釋。
「抱歉。」簡尚齊直接道歉,帶過當時的情況。
這听在林若筠耳里其實沒有受到安撫,因為她要的並不是他的道歉,雖然她也清楚依他理智的個性,是不會細心的哄她,讓她安心。
「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很討厭你這樣的個性。」像是沒有什麼事情能擾亂他似的。
「什麼?」
林若筠搖搖頭,當是玩笑話的笑了。
簡尚齊也沒有再追問,他不會知道,在林若筠心里,其實希望他能夠關心的追問她。
一早進到辦公室,簡尚齊率先撥了通電話給征信社的人,對方在電話那頭表示這星期內,就會把俞伯鴻的調查報告準備好。
預計最快下個星期就能將離婚的事處理好,他應該要感到輕松才對,心里卻一直無法釋懷項玉潔喝醉酒時說的那些話。
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所做的那些傻事,包括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最後又為了結束那段婚姻關系不得已離開家。
尤其是這一年里,她在離開家後所過的生活,讓他最感到不忍。
再想到自己竟還差點就吻了她,他不禁懷疑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就算是受到她那席話的動搖,也不至于那樣失去理智。
甚至是在今早醒來,依然無法輕易將她從腦海里揮開,才讓他在進到辦公室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先關切征信社的調查進度。
想到她一臉滿足地貼靠在他的胸膛,報以無聲的信任,簡尚齊又拉開左邊的怞屜,拿出之前準備的那張離婚協議書。
一開始拿著這張離婚協議書找上俞伯鴻,只是基于一份責任,如今他是真心想要替她結束那段婚姻關系。
預計再過不久上頭便會簽上項玉潔三個字,簡尚齊發現,這似乎是他這幾年來替她善後的事情里,最具意義的一件。
過去他只當她是任胡鬧,如今回想起來才明白,她每回坐在他面前,那希望引起他注意的心情。
要不是因為她喝醉酒說出來,或許他會一直當她是個任性驕縱的千金小姐吧!
這樣一想,簡尚齊更覺得應該要積極為她做點什麼,就像是手上拿著的離婚協議書。
盡管隔了一天,項玉潔還是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她居然把不該說的話全說出來了,而且還要求他吻她?用力扯著他的耳朵不準他離開?
瘋了,瘋了,她真的是瘋了!
想到以後要怎麼面對簡尚齊,她就覺得一顆頭都快要爆炸,更別提還要應付阿勝和阿偉不斷的好奇探究。
最後為了回避兩人的追問,她索性騎著機車出門放風。
心煩意亂的她並沒有注意到一輛車從彎道繞出來,她看到時心頭一驚,本能的將龍頭右轉,接著連人帶車失去平衡的摔倒在路上。
簡尚齊連忙踩下煞車,雖然確定沒有撞到對方,還是急忙下車查看。
「你沒事吧?」
他上前關切才發現倒在地上的人居然是項玉潔,而她也已看到他,只是因為摔車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先替你把機車牽起來。」
看著他牽起倒下的機車時,項玉潔覺得膝蓋像是有股刺痛傳來。
簡尚齊接著回頭要將她從地上扶起時,問︰「怎麼樣?有沒有哪里受傷?」
「啊!」試著站起來的她痛呼了聲。
「傷到哪了?」
她皺臉低頭看向刺痛的右腳,他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看去,發現她膝蓋上的牛仔褲滲出血來。
「我現在帶你去看醫生。」
「不用了。」
項玉潔剛開口拒絕,他突然一把攔腰將她抱起。
「等等!」她本能的制止他,「我的車——」
「車晚點再說。」
「可是要是被牽走……」
「牽走我會賠給他們。」都什麼時候還在擔心機車?簡尚齊有些沒好氣的想,逕自抱著她走回車上。
她雖然還是不放心機車,但因為制止不了他,加上膝蓋上的痛楚,也讓她無法再堅持。
坐上車後,項玉潔先告訴他醫院的地點,旋即拿起手機撥打。
簡尚齊听到她在電話接通後說︰「阿偉,是我,我剛才不小心摔車,現在要去醫院……我沒事,機車還停在路邊,你和阿勝趕快去牽。」
掛上電話後,她又指示了醫院的方向,簡尚齊直接將車開到急診室門口。
進到急診室里,醫生在了解情況後,用剪刀將她右腳的牛仔褲剪開,發現膝蓋在倒地後擦撞到地面流出血來。
為了保險起見,醫生替她照了x光,確認沒有大礙,才開始處理她膝蓋上的傷口,以及手臂上的一些擦傷。
結束後,兩人打算從急診室離開,擔心她腳不方便的簡尚齊開口道,「如果不方便,我可以——」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知道他想說什麼,項玉潔連忙拒絕,剛才他堅持抱她下車,就已經讓她很不自在了。「不知道機車有沒有被牽走?」她有意轉移話題。
「都這樣了,你還在擔心車?」他懷疑她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這樣已經算是幸運了,阿偉那時比我還嚴重。」
再次听到她提起這個名字,簡尚齊問起,「阿偉?」
「一年前,我剛到宜蘭的時候不小心發生車禍——」
「你發生車禍?」
「也不算是啦,只是車子撞壞報銷,比較嚴重的是要去送菜的阿偉,拄了快一個月的拐杖。」
听她這麼說,他也猜到前因後果,「所以你才留下來替他們工作?」
「本來是要賠他們錢,結果才發現卡片全被停了。」
這話又提醒了簡尚齊,雖然他是照項振升的指示辦理,卻沒有想到會讓她因此過這樣的生活。
「車子就別管了,連同賠償的部份我會一次付清。」之前他沒有想到,她是因為欠錢才必須過這樣辛苦的生活。
「這怎麼行?」
「錢的事我會負責。」他不打算讓她繼續過這樣的生活了。
項玉潔直覺皺眉,「你不需要這樣,我說過,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她不喜歡他因為父親的關系把她當成責任。
「我是想幫你。」他不自覺地對她表現關心。
「那就請你不要再干涉我,我留在這里,是因為我自己喜歡,並不是因為阿偉他們勉強我。」
簡尚齊沒料到會听到她這麼回答,一時竟無法再接下去。
項玉潔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口氣過于強硬,尷尬的想轉移話題,「呃,那個……跟你女朋友的誤會解釋清楚了嗎?」
他意外會听到她這麼問。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擔心。」
知道她不自在,簡尚齊接著道︰「已經沒事了。」
「是嗎?那就好。」項玉潔心里掠過一抹失落,旋即又強自擠出笑容。
簡尚齊不自覺地留意起她的表情,想知道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追問。
見他仍看著自己,她試著再轉移話題,「對了,你是來找我的嗎?是有什麼事嗎?」
這話提醒了簡尚齊的來意,雖然他其實沒有必要過來的理由。「我帶了離婚協議書過來。」
沒有預計會這麼快,項玉潔臉上染上一抹驚喜的表情。
直到坐進車里,接過他遞來的離婚協議書,她臉上欣喜的表情頓時怔住。
「他還沒有簽字?」以為他是拿了簽好的離婚協議書來找她。
也難怪她誤會,事實上,簡尚齊自己也清楚,他根本沒必要特地過來這一趟,只是覺得想為她做點什麼,才以離婚協議書為由過來找她。
「等你簽好後,我會拿給他。」
這話讓項玉潔想起上回見面時,兩人就討論過的事。「你說會需要點時間,是有什麼問題嗎?他不願意離婚?」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他會離婚的。」簡尚齊承諾道。
「他想要什麼?」
想起之前找上俞伯鴻時,他說的那些話。簡尚齊不打算將他的貪婪告訴她,尤其是在明白她以什麼樣的心情結那個婚後,他更有責任保護她不受到傷害,因此也不準備讓她直接去面對那種人。
「不需要在意他的想法。」
「他想要什麼?」她還是想知道,不以為俞伯鴻是因為愛她才不願意離婚。
見她執意追問,簡尚齊只得道︰「他要求跟你當面談。」
「什麼?」項玉潔意外。
「那只是他拖延的伎倆,最快下個星期就會讓他簽字,你不需要理會。」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他既然有心拖延,又怎麼肯輕易簽字離婚?
看出她的擔心,簡尚齊安撫道︰「不需要想太多,只要交給我處理。」然後遞出支筆給她,「在上頭簽好名字,其他的交給我。」
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他,項玉潔接過筆,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下名字。
他則注意到她簽名時手臂上的擦傷,「記得不要讓手臂踫到水。」
突然听到他關心的叮嚀,她受寵若驚,「呃,謝謝。」以前的他從來不曾表現過對她的關心。
簡尚齊卻注意到她的疏離,「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以前的她雖然驕縱任性,但沒有距離。
項玉潔臉上掠過一抹尷尬,以為他這是在調侃她。「以前是我太任性了。」不好承認自己那麼做,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是任性,但也因此沒有距離。「就像以前那樣。」
「什麼?」
簡尚齊也沒料到自己會這麼說,「沒什麼。」帶過一時月兌口而出的話。
項玉潔不知道他是怎麼了,突然對她表現出關心,尤其他特地過來,居然就只是要讓她先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
接著,她又想起喝醉酒時發生的那些事。剛才因為機車和受傷的事故讓她暫時忘記,這下不禁擔心他該不是為此專程過來……要是他突然問起該怎麼辦?
慌亂的她忙不迭將簽好的離婚協議書遞回給他,「簽好了。」然後趕在他再開口說話前說道︰「還是去看看吧,萬一機車被牽走,搞不好阿勝又要念個沒完。」
听到她又提起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他想起跟她住在一塊的兩個男人,不知道她跟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
「上回我看你跟個男人一起在田里。」當時那男人還指使她做粗重的工作,態度也不是很好。
「他就是阿勝,每次總是愛嘮叨,好像我欠他似的。」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在那里工作?」他都已經答應要幫她忙了。
「反正他本來就是那樣,習慣就好,像阿偉就不會。」
听她提到另一個男人的語氣,簡尚齊不確定是否是因為對方,她才堅持要留下來。
見他突然轉為沉默,擔心他該不是要開口追問了,項玉潔又緊張起來,而手機突然在這時響起解救了她。
「電話響了!」
簡尚齊懷疑她需要這麼興奮,直到听她接起來喊,「阿偉喔!」才明白是因為打來的人。
項玉潔從來沒有一刻這麼迫不及待接起電話,「機車還在吧?幸好,你們來醫院了?沒有,我也還在這里,在門口附近,啊!我看到你們了。」
簡尚齊看她突然掛上電話,跟著朝車窗外喊,「阿偉!在這里。」看到是那兩個男人過來找她。
阿偉和阿勝听到她的聲音分別騎著機車過來,看到她坐在車里,都有意外。
「怎麼回事?怎麼會摔車?」
「沒什麼,只是不小心。」礙于簡尚齊在場,她並不想多談。
兩人這才注意到另一個人的存在,「你們怎麼會——」
知道他們想問什麼,項玉潔匆忙打斷道︰「有什麼事回去我再跟你們說。」她又回頭轉向簡尚齊,「那我回去了。」想趕緊離開他的視線,免得被追問。
他直覺反應,「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慌忙拒絕,「我坐阿偉的車就可以了,你還得回去台北,還是先走吧!」
听在簡尚齊耳里,不禁看了眼她和車外的男人,以及她熱切的態度,心里突然有種說不上來的失落。
最後只能看著她匆忙推開車門,迫不及待的坐上那個男人的機車後座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