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里說豐年,听取蛙聲一片。
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宋辛棄疾《西江月》
夜深人靜,由曲折的河流中涌出的琵琶泉,淙淙有聲,恰似琵琶低按,令人遐想,饒富情趣。
寄宿附近農莊的王之鐵和郭清清,用過晚膳後,信步走向琵琶泉,靜坐在那里,夏天花木扶疏,伴隨著蛙鳴泉吟,真個忘情物外,在暑熱中涼沁肺腑,神清氣爽。
郭清清在小橋、亭台之間縱躍著,她最喜歡輕功了,雖然練武的資歷不長,但在王之鐵──一個名師兼表哥兼未婚夫的教下,已能擠上二、三流的小高手之列。
王之鐵看她一副靜不住,我行我素的樣子,不禁有點頭疼。
他在三個月前已接下「天龍幫」的幫主之位,卻為了逗留在江南樂不思蜀的小表妹,他放下一切趕去逮住她,準備帶她回「天龍幫」總舵。
他初掌幫主之位,年紀又輕,人心尚未完全信服,本來不該擅離職守,但這個幫主名號簡直是被義父寒不英硬栽上去的,他逃了三年仍逃不過,只有勉為其難接下。但他天性是個極為護短之人──只護血親,而郭清清既是姑母臨終托孤,又許婚給他,他就一味護到底了,當上幫主不重要,把表妹接回身邊比較重要。
「天龍幫」在寒不英生前即威名遠播,不僅立足江湖,並且擁有龐大的生財系統,王之鐵雖然是寒不英的義子,若沒有過人的能耐,這幫主之位只怕也坐不穩。
寒不英老謀深算,他看中王之鐵做得到以「冷酷如鐵的紀律,冷漠如沙的心腸」統帥群豪,必可在他死後重新整頓「天龍幫」,成為新一代的霸主!
總舵內的三巨頭──大堂主陳真言,左護法夏居正,右護法雷恆一──無論提攜哪一個升任幫主,都無法收服另外兩個,勢必引發內訌。反而英俊瀟灑,望之宛若白面書生的王之鐵可以擺平他們三個,寒不英如此深信著。
王之鐵認了,當幫主就當幫主,他不以為能難得倒他,反倒是郭清清──他的好動小徒弟兼親親小表妹兼寶貝未婚妻──一個什麼都兼的十九歲俏姑娘,天真爽朗、脾氣不佳、我行我素、心直口快,最要命的是,她一心想行俠仗義,當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俠女!一點自覺心也沒有,真是傷腦筋。
「鐵哥!」郭清清終于有些疲倦了,飛越到他面前,一跺足道︰「我以為你會來追我,考我輕功。」
她不滿的眼神使他想笑,臉上卻是再正經不過的表情。
「我在想事情。」
「想、想、想,你簡直無時無刻不在想事情,怎麼你的腦袋瓜子都不會向你抗議啊?像我,只要多想一下,就一個頭兩個大,干脆什麼都不想,只專心想一件事──我要打響『紅衣女俠』的名號!」郭清清很得意自己曾逃月兌鐵哥的視線,在江南游蕩一年多,每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時,都剛好身著紅衣,得了個「紅衣女俠」的封號,呵呵呵,好神勇哦!
王之鐵忍住一聲嘆息,決定以後不準裁縫幫她做一身紅衣,成親那天例外。紅衣女俠,從此絕跡江湖!
「清清,-坐下來,我有話跟-說。」
「你要訓話?」她站在他面前,一臉防衛的表情。
他伸手一拉,讓她坐在他左腿上,雙臂如鐵,牢牢地圈住她。
「鐵哥!」她臉紅,身子僵直。他還不曾如此。
「別動。」只要他願意,他有著讓女孩子面紅耳赤、身子虛軟的男性魅力,而他正打算用在郭清清身上。
「為了防止我說話說到一半,-不愛听又落跑,我只有這麼做。」他微笑地望著她,正好與她傻呆了的眼神相遇,少女的羞怯令她緊張慌亂地垂下了眼瞼,听他低嗓的聲音說︰「清清,-乖乖的待在我身邊,不要一聲不響的又跑得不見蹤影,這會讓我很擔心,眼下我實在沒有精力分心保護。」
她像著了魔似地坐在他腿上,呼吸他溫熱的氣息,抬起頭來重新望著他。「你怎麼了?鐵哥,突然說這些怪話。」
他定定地看住她。「不明白嗎?那我這樣說好了,清清,如果我不是『天龍幫』的幫主,我可以帶著-雲游四海;-想行俠仗義,我也可以在背後挺。可是,如今情勢已不允許我們這麼做,-是我的未婚妻,很快將成為我的妻子,我在總舵坐陣,-自然必須隨侍左右。」
「我們會……很快成親嗎?」她以為短時間內不會有時間履行婚約,正樂得打算闖蕩江北哩!
「或者,-要跟我解除婚約,我放-自由?」他深幽如海的眼楮仰望星空,聲音也變得遙遠而飄忽。「也許放-自由才是正確的,只要-完全與我月兌離關系,應該就沒有安全上的顧慮。」
「你想丟下我不管啊?」
「我怕-跟著我,將踫上不可預測的危險。」他的手撫上她的長發,像在安慰她。「我只求-平安無事,懂嗎?」
他的聲音里有著一絲哀愁,深深地震撼了她。「鐵哥,難道你做幫主是不安全的,有人想傷害你和我?」
「我不能下斷言,那會顯得我在猜忌下屬,但有人不服我倒是真的。」王之鐵無奈道︰「凡名利之地,必有傾軋、紛爭,嚴重一點就會發生流血事件。『天龍幫』跨足黑白兩道,江湖上的詭詐、商場中的譎秘,那就不必提了,光是總舵內部的名利相爭就夠嗆的!義父是將我擺到一個危險的地位上去了,跟隨他多年的老將,哪一個不是摩拳擦掌,暗中培養自己的心月復,等著接位?結果個個落空,這好處教我一人獨佔,能不恨嗎?」
好象有點太言過其實了,不過,管他的!
郭清清果然憂形于色,——道︰「我一直以為鐵哥是最厲害的人,心里有點兒怕你呢,心想你來當幫主最適合不過了,很神氣的,不是嗎?沒想到,有人想除掉你。」
「那是因為-只接觸過我一個男子,其實,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可不要她怕他,這樣做夫妻有什麼意思?
沒錯,他打算在回總舵之前先與她成親,造成事實,逐一擊破野心份子的詭計。但郭清清一心只想到外頭野,他只有以退為進地攻破她的心防。
咳,對自己的老婆采用哀兵政策,不算太丟臉吧!
「清清,我很需要-留在我身邊幫助我。」他軟語輕求。
果然男人一示弱,女人的母性便一發不可收拾。
清清抱住他的脖子,溫柔而嬌痴的說︰「我當然會幫你,可是,我不知道我能為你做什麼?」
「-只須陪著我,將-行俠仗義的那一腔熱情用在我身上就行了。」
「只要這樣就行了?」
「這樣已經很不容易做到。」王之鐵擺出一臉對她沒啥信心的表情。
「我一定可以做到。」偉──大的俠女豈能被瞧扁?
「好吧!我姑且相信。」還嘆息哩!
「我說我會做到就一定做到,如果做不到的話,任憑你處置!」她沖口而出,捍衛自己的名譽。「要不然,我對天發誓……嗚……」
他猛然將嘴唇貼在她毫無防備的唇上,兩人都感到那股奇襲似的震顫。
「我相信。」終于他開口說話了,深沉的聲音帶有催眠的魔力。「不要發誓,清清,永遠不要沖動的對任何人發誓。」
「我听你的,鐵哥。」她近乎耳語般的說。
「好乖。」他一會兒將她當作具有母性的成熟女子,一會兒又視她如小女孩般的安撫。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如此才抓得住郭清清那顆不安定的心,那抹慣于游蕩的靈魂。
「我們馬上成親,就這兩天。」他打鐵趁熱。
「什麼啊?太快了吧!」就算急著成親,也該等回到總舵後,待她適應了新生活再說吧!
「-想出爾反爾?也難怪啦,女人總是心性不定,反復無常。」他冷哼。
「什麼嘛,瞧不起女人啊?原來鐵哥也是這般淺見的。」
「難道我誤會了?」
「本來就是。」她低低的埋怨道︰「我不過覺得你太急了些,畢竟我對『天龍幫』的內幕全不了解,胡里胡涂嫁過去,不更心慌?」
王之鐵雙眉一軒,好笑道︰「郭大姑娘,-是嫁給我這個人,又不是嫁給整個『天龍幫』;何況,-的膽子又不小,怕什麼?」
郭清清鳳目微揚,不依道︰「你是幫主哪,叫我一下子就當上幫主夫人,我一個小門小戶小女子,不知從何做起?」
「就怕-全盤了解『天龍幫』的內幕後,-將只剩兩種反應。」
「哪兩種?」她回頭瞪視他,順勢站起身來。
王之鐵隨之起身,走到琵琶泉畔,面對著泉水,聲音清冷的說︰「一種是逃之夭夭,遠離我所身處的暴風圈;另一種則跟我今晚提議的一樣,馬上成親。」
「我不明白。」
「-總知道『美人計』吧!我之所以要馬上娶-進門,固然是不想讓-離開我,也是為了要破解『美人計』。」他轉身看她一臉驚疑不定的表情,柔聲道︰「左護法夏居正有個女兒叫夏銀秋,一名甥女叫施佛娃,都長得十分嬌艷,一而再的暗示要與我結親,所以,我才決定讓-以幫主夫人的身分隨我回總舵,叫他死了這條心。」
「你沒說你已經名草有主?」清清的眼楮開始冒火。
「說了。」
「可是人家根本不當一回事,還打算兩女共事一夫?」
「我沒答應。」
「鐵哥真好福氣!」酸溜溜的,貓爪子都快伸出來了。
「我已經拒絕了。」
「難不成貴幫的左護法是個低能兒,听不懂你的拒絕?哦,我懂了,你一定沒有很堅決的叫他別痴心妄想,拐彎抹角的講究什麼說話的藝術,所以人家才會依然抱著希望。你這不是自找麻煩?」
真是愈想愈氣,人家她可是找好了長期飯票,所以才能心無旁鶩的去當轟動武林的大俠女,萬一未來的老公給人搶走了,她怎麼辦?原以為鐵哥這型的「冷面秀士」應該很安全才是,竟有人搶著要,全是「幫主」這身分惹的禍!
「那麼-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對?」王之鐵很清楚她根本不了解江湖,更不了解當幫主的難處。
「很簡單啊!如果有人想搶我的東西,我就直接給他一巴掌了事。」搶老公更是深仇大恨,她向來恩怨分明,沒判他死刑算他賺到了。
「-不是在開玩笑吧?!」叫他賞左護法一巴掌?
「太輕了是不是?沒法子,我這個人就是心腸軟。」
軟-個頭啦!王之鐵深吸一口氣,強忍住脾氣,好險,差一點就毀了修煉多年的好教養,以忍耐的聲音道︰「清清,-好歹也曾在江湖上行走一陣子,怎會不知道『打人不打臉』的規矩?況且左護法是『天龍幫』的功臣之一,論輩分也比我大,又是個成名人物,-想想,如果我為了拒絕聯姻而給他一巴掌打醒他,會有什麼後果?」
「你怕他退幫嗎?」
「會有這麼便宜的事嗎?」他悶聲道︰「可預見的後果是幫內的重要角色全都會站到他那邊去,聯合對抗我這位『暴君』幫主。」他不再相信她有本事行俠仗義,分明是在胡搞嘛!
「不當幫主就不當幫主嘛!早知道當幫主這麼麻煩,不如別當了,就憑我們兩人的本事還怕闖不出一番名號嗎?我可不信。鐵哥,不如咱們自立門戶,自創一門幫派,跟『天龍幫』一別苗頭!」咦,這個主意帥呆了,保證日子過得多姿多采,郭清清好期待哦!
「我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嗎?跟義父所創下的幫會一別苗頭,虧-也想得出來。」王之鐵斥道,真是不能對她太放縱,馬上就言行月兌軌。「我干脆問-一句,-要跟我成親,還是與我月兌離關系?」
清清瞪大眼楮听著,有些拿不定主意。
「馬上成親嗎?」
「就是這兩天。」他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
她再度思索了一會兒。拯救未來的夫婿免于被「賣女求榮」的父親和狐狸精女兒陰謀算計,算不算是行俠仗義?當然算啦!清清用力的給他承認下來。何況她又沒有委曲求全的肚量,先霸住鐵哥再說。
「成親吧!」她的神態透出幾分機伶。
王之鐵放下一顆心,也不管她改變主意的速度有多快。
成親,他要忙的事情可多著哩!
王之鐵拿出一筆錢,請農莊的主人幫忙籌辦婚禮,將附近的人家全都請來喝喜酒,著實熱鬧了一番。
洞房內喜燭高照,匆促之間也布置得喜氣洋洋。
新郎挑起新娘的紅蓋頭巾,在這一刻微妙的氣氛中,平日再膽大妄為的姑娘都會成為羞人答答的小婦人,星眸半垂,坐立難安,臉上一陣灼熱,逃也沒處逃地嗅著屬于男人的氣息,听見他和她一樣加快的心跳。
「清清,-會怪我不能給-一個隆重盛大的婚禮嗎?」王之鐵溫柔而又深沉地直視她的眼楮,也使她看清今天的鐵哥是那麼器宇非凡,即使不是幫主,也會有許多姑娘家搶著要,所以她趕緊搖頭,心知自己是勝在與他關系密切,由娘親作主訂下婚約的。
「只要鐵哥真心待我,勝過千百人來錦上添花。」
「謝謝-的體諒。」王之鐵仍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的新娘,他的眼楮烏黑而深邃,好象深不可測的潭水一般。
好長好長一段時間,清清覺得自己被他冷凝又灼熱的眼光吸引住,好象這世上除了他凝眸般的注視,再沒有其它東西存在了。
她覺得迷惘,覺得驚喜,覺得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鐵哥……」
「清清,我發誓我的愛只給-一個人。」他用很輕但很堅定的聲音說︰「這一生,-是我唯一的愛人,我的妻子,我的人生伴侶。」
「鐵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她明知他是肯負責任的,但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掏心掏肺的話來,不禁害羞道︰「我好感動哦!」
「不用感動,只要-也同等對待我即可。」幽黑的眸子閃出精明的光彩。「我說到做到,希望-也拿出『俠女』的精神,說一不二。」
「啊?」
「-答應要留在我身邊,就不能一聲不響的偷溜出去,否則,我會對外散播-『遺棄親夫』的罪名,千萬要記得才好。」
她張口結舌,末了翻個白眼。「你不可以讓我感動得久一點嗎?」就知道咧,像他這樣「實在」的男人,浪漫細胞沒幾顆,拜托,可別一次用完了。
「沒問題。」他目不轉楮地望著她,輕輕地笑了笑。「從現在開始,我會讓-感動到不行。」取下她的鳳冠,解開她的衣裳。
「你……你……」她的雙頰倏地飄上兩朵紅雲。
放下床幔,衣衫褪盡,他擁吻住她,軀體親密地貼合著,他感受到她的無助,急于讓她明白他迫切的。
「鐵哥……」不只是聲音,連她的心都在顫抖。
他抬頭看見她含情的眼,微噘的紅唇,流轉在肢體語言的嬌媚,令他呼吸急促,所有的理智瞬間瓦解。他擁緊了她,任的沖擊如細雨灑落在她的臉上、身上……
滿室春色,最理智的人往往最熱情。
濟南分舵。
自己一個人在後院閑逛的郭清清,有種「上當了」的感覺。
「你和高島在討論幫內公務的時候,我正好可以一個人出去遛達,絕對不會打擾你工作。」她好賢慧的,是不是?
丈夫卻擺出一張超級臭臉給她看。
「-別想。」
「可是,你在工作的時候,我又幫不上忙,杵在一旁也挺礙眼的,不如……」
「不如乘機逍遙去,萬一逛得太遠了來不及回來,反正老公有人伺候,餓也餓不死,也就不必良心不安,繼續給它玩下去?」王之鐵一口氣替她說完,冷哼道︰「我還不夠了解-嗎?」
清清想一笑帶過,想想不對,偶爾也該聲張一下婦權。
「你想悶死我?還是要我當怨婦?」
「都不是。」他有霸道的一面,也會表現柔情的一面。「我會很快把事情處理好,然後帶著-一路游山玩水,逛回總舵。」
總之,就是要她遵守諾言,不遠離他身旁。
所以,她只能在不大的花園里逛來逛去,有種被騙的感覺,她在想,鐵哥夠奸詐了,愈是溫柔的時候,愈有可能哄騙她答應「不可能的任務」。
可是他的熱情也絕對不假,除了表現在床上……咳咳,他在分舵多留兩日,為的就是找高島的碴,替她出一口氣。
「真是的,我長得有那麼令人『不屑一顧』嗎?好歹也眉清目秀,骨肉亭勻。」清清自覺比起高島的尊容可是美多了。
那個夏銀秋當真美得超凡絕俗?美得賽過她遠嫁江南的妹妹郭甜甜嗎?
美女人人愛看,郭清清也很好奇呢!
正當她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听到有奇怪的聲音,一抬頭,瞧見樹上有猴子……不對,是人,飛身掠到黑瓦屋頂上。
「哈,有小偷!」
清清閑得發慌,馬上自告奮勇幫濟南分舵捉小偷,旋身也飛掠上屋頂,追著小偷的身影在屋頂上跑,那小偷一見有人追來,反倒不跑了,面對著清清,還上下打量她,那眼神好詭異。
「-是『天龍幫』的人?」非常清俊秀氣的小伙子,當小偷可惜了。
「你不跑給我追,反而對我問東問西的,當小偷太失職了。」快跑啊!她等著活動筋骨呢!
「-看過這麼帥的小偷嗎?有小偷肯自報姓名嗎?我叫宋遲。」美形少年很-的說。「我問-,-曉得拜金嗎?」
「拜金?」清清一臉的清高,唾棄道︰「我怎麼可能拜金?我可是濟弱扶傾,輕財重義的一代俠女,我全身上下有哪一個地方像拜金?」
「秀逗俠女,我說的是沈拜金姑娘,她姓沈名拜金,-認識嗎?」
「你……你敢說我秀逗……」
「-到底認不認得拜金?」宋遲連不耐煩的表情也迷死女人,清清正要罵他「死小孩」,居然罵不出來。
「我為什麼要認得她?听都沒听過。」
「-真是『天龍幫』的人嗎?連沈公平的女兒,大名鼎鼎的沈拜金都不認得,她一出生就很有名耶!而且她明明說要回來『天龍幫』的啊!」宋遲-眼看她,很藐視人的那一種。
「真是奇怪,她再有名也比不上我堂堂……」
「幫主夫人……」一個丫頭恰好經過,尖聲道︰「-在上面做什麼?小心別摔著了!來人哪──」
清清來不及縫住她的嘴,正想說她在捉小偷,可是,人呢?那死小孩閃得還真快,連個鬼影都沒留下。
王之鐵一派瀟灑的在下面凝視她,風暴欲起。
「這上面風景挺好的。」清清笑道︰「鐵哥,要不要上來一起看風景?」她笑得坦然,因為她絕對沒有偷溜出門的意圖。
宋遲是誰?而他口中的沈拜金姑娘又是何等知名人物?听宋遲的口氣,好象「天龍幫」的人都該認得她。
清清不想問鐵哥,她要自己去查。
如今她最在意的,是那死小孩看來年紀比她小,輕功卻比她好。
「鐵哥!你是不是把絕活偷藏起來,沒教給我?」
王之鐵不禁啞然失笑。
落盡殘紅始吐芳,佳名喚作百花王;競夸天下無雙艷,獨佔人間第一香——
佚名,題牡丹圖
折下一朵盛放中的嬌艷牡丹,夏銀秋的臉上露出一抹相當自滿的微笑,對著她慷慨賜予「第二美人」雅號的表妹施佛娃說道︰「如何?是牡丹勝我,抑是我勝牡丹?」
「當然是你勝過牡丹多多。」個子嬌小,姿態優雅的施佛娃,說話總不月兌一股懶洋洋的味道。
「難得呀!你今天總算說了真心話。」
「因為牡丹易謝,而你這位大美女最起碼可以美到四十歲吧!所以說,你勝過牡丹多多。」
「你可以不用做多余的解釋!」夏銀秋愈听愈不是滋味,輕聲尖叫道︰「我知道,你就是不甘心贊美我艷過牡丹!」
施佛娃雙手合十,以敬畏的表情說︰「親愛的表姊,你的美豈是牡丹花所能比擬的,你美得令人喘不過氣來呢!」雖然她不明白好好一個人干麼要跟一朵快凋謝的花朵相比,不過,表姊就喜歡這種沒道理的事,所以她也不太意外啦!
「我就知道,你畢竟是懂我的。」夏銀秋取出隨身攜帶的小手鏡,注視著鏡中的芙蓉花貌,為自己的美麗感到心醉。
施佛娃吐吐小舌。又來了,表姊把全副心神都放在那張臉上,真是不敢想像等她年過三十之後要如何活下去。
「哎!像我這般絕世美女,合該坐在高位上接受眾人的膜拜!我是很知道自己命運的,也不打算抗拒,所以等幫主回來,我會接受他的求親,賜予他至高無上的幸福!」夏銀秋愉快地笑了,最後再攬鏡露出迷人的笑靨,才心滿意足的將小手鏡收入懷中。
「表姊,幫主已經回絕姨丈,並言明他早有未婚妻。」
「你錯了!幫主夫人之位,非我莫屬。」
「他有未婚妻了……」
「那算什麼?退婚不就得了。」
施佛娃茫然地瞪著表姊,真不明白她的腦子里都裝些什麼東西。
「絕代美嬌娘就在總舵里,幫主又何須外求?傻子也不會這麼做。」夏銀秋浮上一個笑容,眼楮明閃閃的。「等我當上幫主夫人,我會作主讓你與雷恆一成親。佛娃,你的幸福就包在我身上吧!」
「表-,你別多事行不行?」施佛娃很驚訝她會把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呵呵,我懂了,你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對不對?放心,爹爹代表你長輩,幫主夫人是大媒,夠風光了吧!」夏銀秋已以幫主夫人自居了。
施佛娃有一種想吐的感覺,當然,她不能真的吐出來。
明亮的陽光閃耀在滿園繽紛的花卉上,從荷花池畔的「詠春亭」走出一位年輕健壯的男子,眼力真好,一照眼便看見這對姊妹花,昂首闊步走了過來。
施佛娃暗嘆一聲︰太糟了!這節骨眼偏偏踫上雷恆一。
清澄的藍天照耀在雷恆一的臉上,即使是最挑剔的夏銀秋也不得不承認他與一般男子截然不同。他沒有幫主的俊雅,但那張臉別有一股吸引力,兩道濃眉之下是雙銳利的眼楮,仿佛可以一眼把人看穿。
「大姑娘,二姑娘。」他嘴巴招呼著,溫暖的眼神卻落在施佛娃臉上。「赤日炎炎,你們倒好興致來賞花。」
夏銀秋就恨他這樣子,似乎完全沒看到她這張超乎凡人美貌的臉蛋和令人銷魂蝕骨的身段!
「我們女兒家賞花是天經地義,你又來湊什麼熱鬧?」她尖聲道。
「表姊!」施佛娃奇怪她的反應太尖銳了。
雷恆一終於肯看夏銀秋了,嘻嘻笑道︰「我特地來報喜,我們『天龍幫』終於有了一位幫主夫人。」
真是超勁爆的消息!
「你說……什麼……幫主夫人?」夏銀秋花容失色,她人都還沒嫁過去呀!
「幫主夫人郭清清,正是幫主之前所提的未婚妻,兩人已洞房花燭,真是可喜可賀啊!」雷恆一很樂意滿足她。真好玩,這一次可狠狠擊中了夏大美人的要害。
施佛娃也覺得不可思議。「幫主不是還沒回來嗎?他要成親也該回總舵辦喜事,教大夥兒沾沾喜氣,突然在外地草率成親沒道理。」
「可不是,你一定弄錯了。」夏銀秋的聲音有些嚴酷。
雷恆一道︰「幫主從濟南分舵傳回消息,豈會有假?而且,幫主還捉到濟南分舵的帳冊有問題,已將帳房關了起來,分舵主高島的地位岌岌可危。」
夏銀秋屏住呼吸,不得不開始相信這聳人听聞的消息的真實性,對她而言,這真是亙古未有的悲劇啊!
不僅如此,高島還是夏居正的老朋友。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對、對,一定是這樣子的。」她如夢初醒的喊著。
雷恆一嘻嘻而笑。「什麼事一定如此?」這小妞的幻想力十足,有趣。
夏銀秋傲慢的斜視他一眼。「用得著多說嗎?幫主會草率成親一定是逼於無奈,不得不娶罷了!我深信,如今幫主的內心非常痛苦,妻非所愛,偏偏孤女無依,不能拋下她不管,又不甘心娶一個窮表妹,所以才沒有回來成親,舉行盛大的婚禮。」她眨了眨眼,熱切地說︰「噢!他這麼做全是為了顧念著我呀!他怕我受刺激。」
雷恆一不敢相信她真的敢這麼說,包括夏居正在內,大家心里有數,王之鐵會在回總舵之前與郭清清完婚,為的就是不想娶眼前這對姊妹花,尤其是夏銀秋。就這麼簡單而已。
他嘆道︰「你真是一個超幸福的人,我甘拜下風。」
夏銀秋可不傻,雷恆一臉上那股嘲弄之意較以往更甚。
「什麼意思?」她問道。
「一個女人能自我陶醉到這種程度,真不是普通的幸福。」他哈哈大笑。
「你這該死的家伙!」夏銀秋尖聲道。
「太好了,我死不了啦!通常你要一個人死,那個人偏偏命最長。」
夏銀秋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施佛娃簡直太欣賞雷恆一了,如果說她對雷恆一有特殊的好感,那也是因為雷恆一可以把儀態萬千的大美女氣得頭頂冒煙。
這一幕,真是看它千遍也不厭倦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