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太最終沒能奪得冠軍,只進入了前十名,但這個成績已經足夠讓她睡不著覺,興奮了三天三夜。
回到台北,一見到兒子,她就奇怪的問︰「咦,芷萱怎麼沒來接我?」
「你們現在的關系很好嗎?」蕭慕人望著態度奇怪的母親。
「我們在澳門的時候關系就不錯了!」她笑,「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
「生日禮物沒有收到?」蕭太太沒有直接回答,卻忽然問了另一個問題。
「生日禮物?」
「就是那個什麼動畫啊!」
「媽,你也知道那部動畫?」蕭慕人驟然側眸。
「一個月前我就知道了!當時芷萱還拿了幾張人物設計來問我哪一張比較好,媽媽我慧眼獨具,挑了一組很可愛的,果然在網路上大受歡迎呢!」
「那些……果真是她親手做的……」
「芷萱這孩子很用功,每天只睡兩個小時,雖然沒什麼天賦,不過終究把片子搞定了。」蕭太太得意揚揚的自夸,「全靠媽媽我在一旁做藝術指導!」
他沉默,憶起那晚她的眼淚,雖然從前她也常常流淚,但神情從來沒有那樣深邃的絕望。
「喂,兒子,你跟芷萱不會真的要離婚吧?」蕭太太很八卦地打听。
他低啞地答,「我們像是在開玩笑吧?」
「真的要離婚,為什麼還在一起鬼混?」她曖昧地笑,「芷萱都跟我坦白了,據說有一天晚上,在車里,你們……哈哈!」
「她跟你講這個干麼!」俊顏不由得泛起紅色,不好意思起來。
「哦,因為她有點擔心。」
「擔心?」
「我們在澳門的時候,恰巧是她的生理期,不過月事卻遲遲沒來。」蕭太太挑眉暗示,「兒子,你說,有沒有可能你們那次‘中獎’了?」
「不會吧!」他不禁一駭。
「難道你們那晚有用什麼安全措施?」
他不禁啞口無言。
的確,完全可能中獎,那晚他們做了好多次,無所顧忌,瘋狂至極……
「兒子,現在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為什麼我會跟芷萱關系改善。」她換了正經的顏色,輕嘆一口氣,「因為,我覺得她是真心愛你的。」
他的手一松,方向盤猛然打滑。
「她談起你的時候,那神情像極了當年媽媽我熱戀時候的模樣。」蕭太太斷言道︰「兒子,相信我,老人家的經驗比你多,我敢認定,芷萱現在心里只有你一個人,就像我對你爸爸一樣……」
他的腦子頓時一片嗡亂。
車子猛然一停,蕭慕人說了一句連自己都沒想到會說的話,「媽,你自己搭計程車回家吧,我忽然想到有事要辦!」
「你這個不孝子,居然敢趕媽媽下車?」蕭太太笑了,因為她馬上明白兒子要辦的是什麼事。
***
好困啊……
不知為什麼,最近剛剛睡醒又想上床躺,東西也越吃越多,越來越像豬過的日子。
怎麼會這樣?
不過是失婚了一次,不至于連美麗的外表也要頹然放棄吧?
坐在靠窗的位置,望著一片深沉的夜色,林芷萱的影子在玻璃的反射之中,清晰可見愁容滿面。
舒展了一下肢體,她打一個哈欠,腦中的俊顏再次浮現,擾亂她一池平靜的心水。
叮鈴鈴──
忽然,一陣手機的響聲震動了她,現在每一次的來電,都會讓她幻想是那個絕情的男人,可是每一次,都將她的驚喜打回絕望。
「芷萱……」果然沒錯,這一次,又是失望,只听手機里傳出方子承的聲音,「沒打擾你吧?」
「嗄?沒有,沒有!」她連忙道,「子承哥,什麼事?」
「我現在在機場。」
她不由得吃了一驚。「機場?」
「我要走了,跟我妹妹回美國。」
妹妹?方悅欣嗎?發生了什麼事?子承哥要走,難纏的情敵也突然要走?
「這是為什麼?」
「你丈夫拒絕了悅欣,她現在很傷心,想回美國。」
什麼?慕人他……
「而你姊姊……不會再回到我身邊,所以我也要走了。」
「怎麼會?姊姊是愛你的!」
方子承的聲音很悶,「現在已經不愛了……她大概是看上別的男人了。」
「別的男人?」
「對,我親眼看到,她跟別的男人約會……」
林芷萱不由得瞪大眼楮。「呵呵,子承哥,你不要誤會,那可能是出版社的編輯!」
他像是沒在听,逕自說下去,「我的梭子也找不到了……」
「什麼梭子?」
「放風箏用的,纏線的飛梭。」
「那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嗎?」林芷萱一怔。
「對我來說很重要……」方子承哽咽,「你知道我和你姊姊是怎麼認識的嗎?就是在放風箏的時候認識的,我悄悄留下她那只風箏的梭子。因為我想,就算風箏飛走了,只要線還拉在我手里,就永遠不會割斷與她的聯系……可是現在,梭子找不到了,我跟她之間的緣份也就盡了……」
她翻了個白眼,「子承哥,你不要這麼迷信啦!」
「這不是迷信,是信心。」他嘆息,「現在,我徹底沒信心了。」
電話里傳來一陣機場播報員的聲音,似乎是在催促沒有登機的旅客抓緊時間。
「我要走了,芷萱,麻煩代我向你姊姊告別一聲,不過,她可能也不在乎。」
男人一陣苦笑後,通話就結束了,只剩嘟嘟鳴響。
「子承哥……」林芷萱不由得一陣悵然。
信物沒有了,緣份也就斷了嗎?
她不自覺地沖到桌前翻箱倒櫃,尋找首飾盒。那里,藏著屬于她和慕人的一件信物──缺了一只的鑽石耳環。
現在,她終于明白他當初強行奪去另外一只的用意,就是讓她不會忘記他。
「天啊,怎麼找不到了?」
將首飾盒里的東西全部倒在桌上,記憶中所有的珠寶一應俱全,惟獨缺了那只耳環。
她是什麼時候弄丟的?居然沒有半點察覺。
難道……是在他生日那天?沒錯,那天她特地戴了那只耳環去討他的歡心,暗示兩人之間剪不斷的關系,沒想到因為生氣而憤然離去,也忘了回家以後有沒有把耳環放好。
心中紛亂,她拔腿奔出家門,沿著樓下的路仔細尋找。
丟在哪兒了呢?家里?餐廳?還是某段不明的路上?
已經那麼多天了,如果被人撿到,早就無影無蹤了……
她心急如焚,含著淚花,有一種想死的感覺。
原來,失去了慕人,就是這種感覺。
為什麼她沒有早一點察覺?沒有早一點珍惜他們之間的緣份?
腳下奔波不停,卻忽然感到一陣暈眩,下一秒,她記得自己最後看到的東西,是旋轉的路燈。
***
「我的耳環……我的耳環……」
林芷萱在夢中低喃著,醒來時滿頭大汗。
有人坐在她的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
她仔細一看,看到了恍如隔世的俊顏,淚水不禁潸潸而下。
「慕人──」輕喚著,她伸手去模他的臉。
「你醒了。」他微微地笑,眼眸中充滿辛酸,「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我……怎麼了?」之前的一切,她都不記得了。
「你暈倒在街上。」
若不是他開車到她家,在路上與昏厥的她巧遇,他真的會失去他的寶貝……
「我……」林芷萱怔怔回憶,半晌,猛然大叫,「對了,我的耳環!」差點兒又哭出來,「慕人,我把耳環弄丟了──把你弄丟了。」
「我不是好端端在這兒嗎?」他莞爾。
「可是我那只耳環沒有了,我們的緣份要盡了……」她也變得迷信起來。
「耳環也好端端在這兒。」他手一伸,讓她看在掌心上的小玩意兒。
「咦?你從哪里找到的?」太厲害了吧?
「根本不用找──這是剛才醫生從你耳朵上拿下來的。」
林芷萱呆了。「從我耳朵上?」
原來,這小東西一直戴在她耳朵上,幾天幾夜都沒摘下來,她簡直上演了一出鬧劇!
「差點兒嚇死我了!」她破涕為笑,輕輕撫模著那晶瑩的鑽石,第一次覺得它如此貴重,簡直價值連城。
「以後不要再這樣粗心大意了。」大掌覆住她的小手,蕭慕人溫柔地道︰「這樣會教壞我們的寶寶。」
「現在又沒有寶寶可以教……」她不禁羞紅了臉。
「誰說沒有?」
「呃?」他這是什麼意思?
他拍了拍她的額。「你不知道嗎?小傻瓜,要當媽的人還這樣!」
「什麼?」林芷萱驚得跳起來,「我懷孕了?」
「剛才醫生已經確診了。」他點頭。
她覺得不可思議。「怎麼會這麼巧,只一晚……就懷孕了?」
「因為我很厲害啊。」他在她耳邊低低說著露骨的下流話。
「怎麼辦?真怕自己一個人不會照顧寶寶……」她又驚又喜的撫著肚子。
「為什麼要一個人照顧?」放他這個丈夫在旁邊干麼?
「你不是要跟我離婚嗎?」她呆呆地問。
他瞪她。「有了寶寶,我還能跟你離婚嗎?」
「原來……是為了寶寶才不跟我離婚的哦?」她頓時很失落。
「想要別的原因嗎?」他故意逗她。
她道出難以啟齒的肉麻話語,「想要你知道……我其實很愛你。」
他相信這句是真的,所以回到了她的身邊。其實,回來的真正原因,還是因為不舍吧?在听到她再次懷孕的可能時,他的一切偽裝都被擊潰了。呵,還說什麼要放她自由,原來不過是故作大方而已,費力策劃什麼分手的陰謀,也全是徒勞,他心里還是不想離開她,哪怕她還是那樣三心二意地愛他,他也認命了。
「慕人,是真的!」見他不語,她不禁著急的說︰「也許你現在感受不到我的感情,不過只要多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證明!」
「那你就要多加努力。」蕭慕人微微笑了,「或許日子長了,我真的可以感受到。」
「我會加油的!請多給我一些機會!」她很鄭重地宣誓。
「現在就給你機會──」他點點自己的唇,向她暗示。
不好意思的女人臉蛋頓時像雲霞一般染上緋色,輕輕湊上去,在那個折磨她的男人嘴上如魚一般吮吸。
「啊!」冒冒失失推門進來的林宛真大叫一聲,「對不起,打擾了!」
「姊?」林芷萱驚訝地看向她,「你怎麼還在這兒?」
「該死的丫頭,有了老公就不要姊姊了?我剛才從醫生那里為你拿來幾包安胎藥,你說我為什麼會在這兒?!」林宛真怒發沖冠的吼。
「我是說……你不去機場追子承哥嗎?」
「機場?」眉心一蹙,「那小子跑到機場去干什麼?」
「說是飛美國。」
「出差?」
「听他話里的意思,應該是永遠也不回來了……」嗯,如果沒有理解錯的話。
林宛真驚得跳起來。「什麼?!」
「他以為你跟某個他看到的男人有曖昧關系……」
「白痴啊!」她大罵出聲,「那是我的編輯,人家有老婆了,他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那姊姊你快去把他追回來啊,讓他好好了解你的人品。」
林宛真難得慌張。「他走多久了?」
「我昏倒之前就登機了。」
「天啊,還得花老娘一大筆錢飛美國了!」她凶神惡煞地嚷,「哼,耽誤我寫稿,非找他算帳不可!」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之後,羅曼史小說家消失無蹤。
「別多管閑事了。」蕭慕人托起愛妻的下巴,「好好珍惜你自己的機會吧!」
「哦,對了。」她呵呵笑著,緊緊摟住丈夫的脖子。
趁現在四下無人,正好把剛才沒完成的事情繼續……
***
「這本《失蹤》居然再版了!」
躲在書店的書架後,林芷萱忍不住興奮地小聲叫起來,待發現自己的情不自禁後,又連忙拉低帽子,吐了吐舌頭。
現在她出門要小心,因為四周都是狗仔埋伏。
自從蕭家少女乃女乃的位置坐穩以後,如今她已是大名人,翻開報紙,上面的八卦新聞已經不再拿她跟那些悲慘離婚的女星相比,反而羅列在幸福貴婦的旁邊,對比幸福指數。
她成功地度過了自己的婚姻危機,人人都說是因為她生了個兒子,惟有她自己知道,能得到幸福,關鍵在于丈夫的心。
「能夠再版,全靠你的FLASH功力大。」一旁蕭慕人微笑地說。
自從那則FLASH動畫在網路上大紅以後,人人都到舊書市場尋找他的處女作,當年的出版社則看準時機,重新將小說包裝再版,不過,這一次,不必他再自費。
「我覺得你好笨。」憶起某樁往事,她不由得莞爾。
「笨?」他不解愛妻忽然轉折的話語。
「對啊,」林芷萱斜睨他,「听說你最初喜歡上我,居然是因為我看過你的小說?」
「呃……這樣說不太準確。」他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其實是因為你說的那兩句話。」
「哪兩句?說你寫的肯定是自己?還說你一定是個孤獨的人?」
「好像是。」他裝糊涂。
「所以才說你笨!」她伸手敲他的頭,「就這兩句廢話居然讓你愛上我?」
他一怔。「廢話?」
「那些都是我隨口說的,笨蛋!」
「隨口說的?」他有些震驚。
「對啊,那兩句話可以套在任何作者身上,你說說,哪個作者不是在寫他自己的經歷?哪個作者寫作的時候不孤獨呢?」
蕭慕人瞠目,呆若木雞。「呃……你說的好像對。」半晌他才答。
「所以那些都是我隨便說的客套話罷了。」林芷萱忍俊不禁,「你就這樣愛上我了?你這個人太好騙了!」
原以為他又會無言以對,誰知道蕭慕人居然微微搖頭,眸中換了嚴肅神色,凝望著她。
「不,芷萱,你不明白。在我意志消沉的時候,這些話讓我重拾了信心,無論它是真是假,哪怕只是一句戲言也罷,我都會愛上那個說這些話的人,而且永不後悔。」
言語中仿佛有種苦澀,暈染在她耳際,這一次,換她僵住。
原來,他竟然是這樣一個寂寞的人,外表是個風光無限、前呼後擁的家族繼承人,居然要從一句戲言里得到安慰,這讓她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輕輕握住他手,靠在他的肩頭。「你如果喜歡听這種廢話,我以後可以天天說給你听。」
俊顏微微一動,他笑了。
日光穿過書架,映在兩人的身上,投射成地上淡淡的剪影,相互依偎的形狀,有一種雋永的味道。
「假如……」林芷萱忽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問題,「假如當初說那兩句廢話的,是別的女孩子,你是不是也會愛上她?」
「嗯,那當然。」蕭慕人無賴地聳聳肩,逗她玩,「可惜遇到的是你,換不了了。」
「混蛋!」她氣得跳起來掐他的脖子,可手機的鈴聲在這一刻響起,救了蕭慕人一命。
「快看看是誰傳的簡訊。」他引她轉移注意力。
「不用看就知道是精品店的小姐。」林芷萱嘆一口氣,「這樣的簡訊,我每天會收到二十封,都是說什麼新貨到了,叫我去買東西的。」
「誰叫你是遠近馳名的購物狂呢?」他大方地說︰「我剛收到一筆版稅,既然小說再版有你的功勞,那這筆錢就歸你,快去血拼吧!」
「可惜我現在對買東西不感興趣了。」她將手機往包包里一扔。
「咦?」他很吃驚,「怎麼會?」
「我的病好了。」
「病?」
「對啊,購物狂的毛病已經徹底治好了。這一個月我除了一瓶寶寶的防曬侞,什麼也沒買。」
他更感好奇。「天啊,怎麼治好的?」
抿嘴偷笑,她故意不答。
從前,是因為得不到心愛的男人,胸中郁悶無法發泄,所以才會用購物來麻痹自己,但現在,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兩個重要的男人,一大一小,照顧他們都來不及了,每天從早忙到晚,開心得不得了,哪里還會郁悶?
「老婆?」久久等不到答案,蕭慕人疑惑地問。
「秘密。」她邁步往門口走去。
這個答案讓蕭先生很不滿。「你答應過不會再有秘密的!」他追出去。
蕭太太笑得很奸,拔腿就跑。「例外啦!例、外!」
她才不要告訴他,不然他又要得意了。
整個人又開始陷入恐慌的蕭慕人急急邁開長步。「哪有人這樣的?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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