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周末假日,畢愷葳仍會回「都會男女」當紅娘。
前幾天在邱董宴會上的宣傳效果非常顯著,已經有十幾個人報名人會,其中還有幾名「精英分子」,所以這幾天「都會男女」特別忙碌,希望能多牽些紅線。
畢愷葳才踏進辦公室,就听見頭號崇拜者小美的贊美聲,「葳葳姐,你越來越漂亮了耶!」
「謝謝,你的嘴也越來越甜了!」對于善意的贊美,她一向樂于接受。長得美又不是壞事,有什麼好不敢承認的!
「是真的,要不然你可以問問其他人。」她急著尋找認同者,證明自己所言屬實,「淑芬姐,你說對不對?」
淑芬贊同地點頭,「我也這麼覺得。葳葳,你是不是淡戀愛了?最近看起來特別有女人味。」
畢愷葳不解地嘟囔,「為什麼每個人都說我在談戀愛?」
羅莛歡耳尖地听到她的咕噥,連忙追問︰「還有誰說過?」
「當然是關昭勛嘍。」
羅莛歡直覺事有蹊蹺,「他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他說我有‘戀愛癥候群’的癥狀。」
眾人一頭霧水,「‘戀愛癥候群’?那會有什麼癥狀?」
「哎呀,就是……」畢愷葳將那天與關昭勛的對話一五一十地陳述,她希望能听听其他人的意見。
這幾天因為關昭勛那番話,害她都不敢正眼瞧他,
真是尷尬得要命。
羅莛歡一臉詭笑地重復,「只要一跟他靠近就會臉紅、心跳加速?」
「對呀!」哇,歡歡好神!
歡歡「神算師」說出總結。「恭喜你,你真的喜歡上關昭勛了。」
「怎麼可能?!」畢愷葳不願相信。
「日久生情啊,為什麼不可能?!」
她整張臉都皺成一團,「我才不要喜歡他呢!」
「恐怕由不得你!」
「可是我們兩個一見面就吵嘴,我每次都差點被他氣死耶!」
眾人齊聲道︰「打是情,罵是愛嘛!」
「可是……」畢愷葳還想說些什麼,卻硬是被羅莛歡打斷。
「別可是了,依本大醫師的斷定,你確實得了‘戀愛病’,此病惟一的解藥就是……」她還故意吊人胃口。
「是什麼?」畢愷葳立刻上鉤。
羅莛歡好笑地瞟著她猴急的模樣,涼涼地說出藥方,「關昭勛。」
畢愷葳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沒好氣地說︰「你這不是在耍我嗎?」
「我哪有耍你,我說的句句屬實。」
路清妍首次開口,「喜歡他不好嗎?」
這一個多月來,葳葳成天將「關昭勛」這三個字掛在嘴邊,而且只要講到他,她就眉飛色舞、神采飛揚。
不管葳葳口頭上願不願意承認,她的心早就拴在關昭勛身上卻是不爭的事實。
只是葳葳並非忸怩作態的人,為何惟獨對這件事這-麼不干脆?
難道她真的對自己的感情茫然不知?還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才不好哩!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喜歡他,甚至還追到辦公室來?光是我這邊,每天至少就得替他擋下一個女人。那些女人凶悍無禮得要命!如果我也喜歡上他,不就表示得和那些女人拼個你死我活來爭奪他,我才不想被生吞活剝呢!」雖是滿嘴抱怨,但話中的酸醋味十足。
路清妍中肯地評論,「關先生的條件不錯,自然是眾淑女追求的目標嘛!」
「對呀,喜歡他就努力把他追到手啊!還是說你對自己沒信心?」羅莛歡的至理名言就是「愛要勇敢追」,她最討厭扭扭捏捏的人。
受了幾次教訓,畢愷葳總算學乖,不再逞口舌之勇,
「感情又不是有信心就能得到的。」
羅莛歡受不了地大叫︰「你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好不好?又還沒試怎會知道行不行?」
路清妍問出關鍵︰「他對你是否也有情?」她很清楚一廂情願的感情絕對無法長久,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畢愷葳沮喪地回道︰「我也不知道。」
說到情愛,她還是道道地地的生手,女敕得很!哪能模清關昭勛這情場老手的心思?
羅莛歡翻翻白眼,「我看你呀,就等著被關昭勛那老狐狸吃干抹淨吧!」
誰教她愛上那個眾人眼中的金龜婿呢!
「歡歡!」路清妍指責地看她一眼,暗示她別再嚇畢愷葳。
路清妍懇切地建議,「若真喜歡他,就給自己一個機會,不管結果如何,起碼曾經努力,總好過將來後悔。」說出這些話的同時,常年纏繞她眼底的淡淡哀愁,似乎也跟著轉濃。
畢愷葳好為難,「這……」
「戀愛」真的是「亂愛」,還沒嘗到甜頭,就已傷透腦筋!
「你不是常常跟他獨處一室?這就是最好的機會,近水樓台先得月,先下手為強嘍!」羅莛歡又出主意。
「對!葳葳姐,我絕對挺你到底!」一旁的小美義薄雲天地宣誓。
其他人也煞有介事地跟著起哄,「葳葳,我們支持你!」
「拜托,我又不是去打仗。」況且她尚未決定是否加入「搶人」的行列哩!?
羅莛歡又說出一句名言,「情場如戰場。」
「對,葳葳姐,加油!」
「葳葳,加油!」
畢愷葳哭笑不得地听著眾人的加油吶喊聲。
天啊!現在又是什麼情形?
怎麼她這個當事人還霧煞煞,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關昭勛才靠近畢愷葳,還沒開口說話,她就彈到數尺外。
他好笑地看著一臉戒慎恐懼、如臨大敵的畢愷葳。
最近只要他稍一靠近,她就立即閃得遠遠的。
「我又不是老虎,不會吃了你的,干嗎離我那麼遠?」他又不是野獸,用不著這麼防備吧!
「你比老虎還恐怖!」她小小聲地說著,沒膽讓他听見。
她看到老虎只會手腳發軟,還不至于臉紅心跳;可她現在一見到他就開始渾身不對勁,而且腦筋還會一片空白。
雖然前天已經借由「都會男女」眾好友的診斷,確認了自己對他的心情,但她還是做不來主動出擊的角色
誰教她只被男人追過,沒追過男人!
況且她以前從未接受過男人的邀約,當然也就沒有跟他們單獨相處的經驗,什麼都不知道,教她如何下手?
難道這就是她拒絕太多男人的報應?!
現在她不但不知該如何擄獲心上人,更可悲的是還不敢靠他太近!
他挑起右眉問著︰「你說什麼?我沒听清楚。」
「我說,你為什麼每次說話時,都要靠我那麼近,這樣子不是也可以說嗎?」她所謂的「這樣子」是指兩公尺遠的距離。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葳葳,我不想在辦公室里訓練肺活量,也不想每天含著喉糖上班。」
畢愷葳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前跨近五十公分,「什麼事啦?」
關昭勛忍不住再嘆一口氣,感慨自己的男性魅力無用武之地!
先前他還很不得自己變成隱形人,以隔絕眾女子的蚤擾。如今真有人當他是毒蛇猛獸,他才知道滋味不好受!因為這個對他退避三舍的人正是他感興趣的女人。
這幾天他從畢愷葳的反應發現,她對他也是有感覺的,只是她似乎天生感情神經比較遲鈍。雖然經由他的提點後,好像已有些覺醒,但速度仍然太慢,跟不上他感情投入的程度。
看來他只好直接出招了。
「今天是我爸媽的結婚紀念日,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回家。」
畢愷葳納悶地問︰「你爸媽的結婚紀念日?那應該只是你們自己的家庭聚會,我不需要參加吧?」
「話是沒錯,但你也知道我父母逼我結婚,逼得有多緊,我總得帶個人回去,好讓他們放心吧?」他的字里行間已透露出某些訊息,只是對感情稍嫌粗線條的畢愷葳沒能意會。
听完他的話後,濃濃的酸澀感立即滿溢,「又要我去當你的擋箭牌,我不去!」
先前不明了自己的心意,她還可以若無其事地當個「冒牌貨」,可現在的她已經做不來了。
「葳葳,你忍心讓兩位老人家失望?」關昭勛善于利用她心軟的弱點,「而且他們心里一直惦記著你,希望能多見你幾次。」
「這……」這句話的確破了畢愷葳的罩門。
他們是很可愛的老人家,只不過那天吃飯的時候,他們將她當作準兒媳婦看待,不時為她夾菜,還頻頻暗示關昭勛早日將她娶進門,害她那頓飯吃得尷尬極了。
看到她的態度有些松軟,他再祭出絕招,「你還記得在邱董的宴會上所做的承諾吧?」
畢愷葳心知躲不過,干脆大方一點,「我知道了。」
一听到她的應允,關昭勛轉身開始收拾桌上的文件,「東西收一收,我們現在就走吧!」
「這麼早?」還不到三點耶!
「我們還要一起去選個禮物給他們啊!」話中的「我們」,明顯地將他和她當成一體。
畢愷葳沒听出深層的寓意,認命地將桌上文件歸檔放好,還特別將今天早上召開的年度新產品會議記錄鎖進怞屜里。
再次檢視所有物品是否都已歸位,並拉拉怞屜確定有上鎖後,她才放心地拿起皮包,走向已等在門口的關昭勛,「走吧。」
他贊許地看著她細心的舉動,並打開門讓她先走。
「賈秘書,我們先走了,有事再Call我。」走過賈依柔的坐位時,他公事化地交代幾句話後,就與畢愷葳並肩離開。
目送他們有說有笑的親密背影,賈依柔的眼底滿是怨懟,而且還在迅速累積中。
「有沒有想到要買什麼禮物送給他們?」在前往關昭勛家的途中,他詢問畢愷崴的意見。
「你爸媽有什麼嗜好或興趣嗎?」
關昭勛想了一會兒,答道︰「我爸喜歡喝茶,我媽喜歡古董。」
「那干脆送一套古董茶具組給他們,你覺得如何?」既然是結婚紀念禮物,就是要讓夫婦倆都喜歡才有意義。
「嗯,好主意。可是要上哪兒去找這種東西?」
「在XK路上有間不錯的古董店,可以去看看。」
關昭勛將車子轉往她所說的地點,「你對古董有研究?」
「談不上研究,我只是很喜歡老東西,也有收藏一些,可是它們好貴,有些根本買不起,所以只好常跑古董店過過干癮。
「我還記得有一次,我找歡歡和清妍一道去故宮,結果她們都已經累癱在椅子上,我卻還興奮地來回數次去看我喜歡的珍品,事後被她們戲稱為‘玉痴’。」
「看不出來你是個喜歡古董的人,喜歡古董的年輕女孩並不多見。」她看起來充滿現代都會感,令人無法將她和古董聯想在一起。
她不以為意地笑著說︰「我朋友也都這麼說。那你一定也不相信我喜歡剪紙和書法吧?」
看到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她才又笑著說︰「她們都說我的外表和內在就像‘後現代’和‘古中國’,完全不搭調。」
「的確是看不出來,難怪你跟我父母那麼聊得來!」他父母就是非常「中國」的人。
她佯怒地問︰「你是說我老古板嘍?」
關昭勛怕她動怒,急急解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你很有傳統美德,你別誤會了。」
畢愷葳用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瞟向他有些焦慮的臉,「你少誆我,從沒听你說過什麼好話,我才不相信你會贊美我!」盡管嘴角已揚起笑意,但口里仍不饒他,誰教他每次都將她吃得死死的。
他一邊開車,一面分神討饒地看著她,「我是說真的啦,你也知道我口拙,不會說甜言蜜語,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我計較!」
她得意地笑說︰「你終于承認自己是小人了!」
看到她過于燦爛的笑靨,關昭勛這才發現自己上當了,她根本沒生他的氣,在放下心的同時,不忘反將她一軍,「我這個‘小人’,跟你這個‘女子’,剛好是天生對。」他似假似真地說。
天生一對?她的心跳漏了好幾柏,他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在開玩笑?
她又驚又喜地瞅著他,希望能從他帶著笑意的臉看出點端倪,但卻毫無所獲。
唉!他應該只是說著玩的吧!她氣餒地想。
關昭勛將車停在一間頗有古味的店門口,問著身旁陷入沉思的人兒,「這里嗎?」
畢愷葳愣愣地看著他,「呃?」她沒听見他說什麼。
他莫可奈何地指著前頭的店,再問一次,「這是不是你說的地方?」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她才發現已經來到「懷古軒」。
「沒錯,就是這里。」
她先下車站在店門口,等他將車停妥後,再領他走進清幽雅致又充滿古意的店里。
一進古董店,她便如識途老馬般地走向坐在角落桌子後,正低頭忙碌的年輕女子,開心地喊人,「淨如姐。」
嚴淨如抬頭一看,立即滿臉驚喜地站起來,「葳葳!好久不見!」
她長得有如古畫中的美女,小小的鵝蛋臉、細長的丹鳳眼、柳葉眉,長發用發簪綰成一個簡單的髻,穿著藕色的復古服飾。
她跟這家店的感覺很像,清清雅雅的,讓人感覺非常舒服。
畢愷葳想了一下,「應該有一年了吧!」
「這位是……」嚴淨如看向關昭勛。
「他是我的‘臨時’老板,關昭勛。」
「‘臨時’老板?」好奇怪的說法。
畢愷葳不覺得自己的介紹詞有何不妥,「對呀,再過一個月又十七天,我就解月兌了。」
關昭勛臉色不善地賞了她一個爆栗,敢情她每天都在計算還剩幾天!跟他在一起有這麼痛苦嗎?
她不爽地撫模痛處,控訴地瞪著他。「喂!你怎麼隨便敲人,會痛耶!」原來被敲頭會這麼痛,她終于親身體驗到了,可憐的小美!
他嘲諷地說︰「會痛喔!我還以為你冷血呢!」
她的語氣還是很沖,「會不會痛跟冷血又有什麼關系?」她懷疑他的邏輯概念有問題。
嚴淨如興味十足地看著眼前這對出色的男女,他們明明就是郎有情、妹有意,但怎麼好像還沒接上線?
關昭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才徑自轉向嚴淨如說明來意,不再理會這塊朽木。
「請問你這里有沒有古董茶壺?」
嚴淨如收回玩味的眼神,「你想找什麼樣子的古董茶壺?」
他坦誠地道︰「我對古董不熟。」
嚴淨如輕柔地說︰「沒關系,我拿出幾種不同的茶壺讓你看看。」
只見她熟稔地從展示櫥窗取出一件青花瓷壺擺在桌上,「你先看看這件,我去後面再拿幾件過來。」
「哇!這個茶壺的顏色好漂亮!」畢愷葳一看到青花瓷壺,立即忘情地自動找椅子坐下來欣賞。
「這個瓷壺胎質細膩,模起來就像玉一樣,青花的花色翠藍,而且還保持完整,真是難得的精品!」她贊譽有加又愛不釋手地來回撫模賞玩。
他訝異地挑眉,「你好像懂蠻多的?」
「當然,不過之前也繳了不少冤枉錢。」
「怎麼說?」
「剛開始我雖然很喜歡古董,卻完全不懂分辨真假,沖動地花了一大筆錢買回展品。還好後來認識淨如姐,她教了我很多,並且讓我免費欣賞許多珍藏,增長我不少知識,也讓我的眼力精進很多。」
嚴淨如捧了三個錦盒走出來,將錦盒一一打開,小心地拿出里頭的物品,將它們放在鋪有黑色棉絨的托盤中。
「關先生,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關昭勛坐下來慢慢欣賞眼前不同風味的古董茶壺,有彩瓷、青花瓷和玉質。
他著迷地拿起其中一個白玉雕花茶壺欣賞,雖然他是道地的外行人,看不出它真正的價值,但他覺得這個壺在黑絨的對比襯托下,非常顯眼,而且玉質溫潤有致,仿佛會出油似的。
「就這個吧。」他迅速作出決定。
嚴淨如若有所思地打量他和畢愷葳,一語雙關地說︰「你的眼光很好,做決定時也又快又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希望你得到以後,仍能好好地愛惜她們。」
關昭勛明了她話里的另一層深意,「謝謝你的忠告,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她’。」
畢愷葳一頭露水地听著他們之間的對話,明明他只要一件東西,為什麼淨如姐會說「它們」?
關昭勛看著仍一無所知的「呆頭妹」,不禁為自己的情路感到悲哀!
連頭一回見面的人都看得出他的心意,為什麼獨獨她這麼遲鈍,一點也察覺不出來?
嚴淨如了然地望著一臉無奈的他,既安慰又同情地說︰「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