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墓仔埔。路的兩旁都是墳墓和雜草,而她那輛拋錨的紅車是附近最亮眼的顏色,看得丁茤萸腿都軟了。想到她昨晚可能就坐在某一座墳墓上看夜景,她全身開始起雞皮疙瘩。
「天啊……」若不是雙手牢牢撐著車頂,她一定會癱軟在地上。她昨晚竟然在這里賞夜景!而且還覺得這里的夜景很美!她一定是中邪了!昨晚首次嘗到失眠的滋味,躺在床上滾過來、翻過去,就是睡不著,想的都是那個借她腳踏車的男人到底是人還是鬼?她的個性雖然懶散,卻有個要不得的缺點——心里容不下問號。只要是讓她在意的事,她都要弄個清楚明白不可,否則她會一直想、一直想,想到失眠。為了讓自己今後能睡個好覺,一大早八點不到,打電話給拖車公司後,她便再度搭出租車來到拋錨的地方一探究竟,結果卻更讓她頭昏腦脹。
老板娘說得沒錯,這里真的只有墳墓,而且是一大片墓仔埔!
雖然是大白天,還是給人陰森森的感覺,看得她全身發毛。
被一大片墳墓包圍耶!
我的老天啊……
「……丁小姐,你還要看多久?」出租車司機的頭忍不住探出車窗催人。他只想趕快走人,這里好嚇人哪,雖然有美女相陪,還是很可怕。
一大片墓仔埔耶!
「我……」她也想趕快走人,可是心中最大的疑惑還沒解開,她可不想再失眠。「咦?前面有人來了!」
她遠遠看到一個黑影慢慢接近,等到黑影進入視力範圍之內,她發現竟又是一個騎腳踏車的人!
「怎麼這里的人都騎腳踏車啊?」她忍不住納悶地嘟嚷。「昨晚那個‘人’,還有今天這個也是……咦?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呢?」
隨著腳踏車越來越接近,她越看騎士越覺得有可能是昨晚那個借她車子的人。
「喂!」她再度站到路中央揮著雙手,管他是不是昨晚那個人,先攔了再說。
唧……
熟悉的場景再度上演,只是背景由夜晚換到白天。
丁茤萸的雙眼一直瞪著眼前戴著眼鏡的陌生男人,卻看不出個所以然。
這個男人臉蛋白皙,長相算是斯文,但是戴了一副土土的黑框眼鏡,完全比她高滿多的,除此之外,她只記得他的聲音。
昨晚的光線太暗,沒看清那個借她車的男人的長相,只記得他有雙長腿,而且比她高滿多的,除此之外,她只記得他的聲音。
「你是不是昨晚借我腳踏車的那個人?」她單刀直入地問。
「原來是你。」紀可法納悶的表情轉為了然,難怪會有熟悉的感覺,原來剛才的橋段在昨夜就上演過了。
「果然是你!」一听到熟悉的聲音,她立即興奮地跳到他的車旁,完全不見平常的慢條斯理。
他的音質低沉,說起話來不疾不徐,讓人听了心也跟著平靜,也讓她一听就記在心里。
他是人,不是鬼!
她昨晚沒有撞鬼,喔……耶!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紀可法冷眼看著眼前這個又叫又跳,只差沒翻跟斗的怪女人,再看看停在一旁的車輛,除了昨晚那輛拋錨的紅車之外,又多了一輛出租車。
「你又要借車?」這輛出租車也拋錨了?
「你昨晚將車牽走,為什麼沒跟我說一聲?」她當作沒听到他的烏鴉嘴,嬌聲嬌氣地抱怨。害她以為自己撞鬼哩!
「我騎走自己的車,為什麼還要跟你說一聲?」他一臉莫名其妙。
「你沒跟我說一聲,害我以為你的車子被偷了,擔心了一整晚呢!」她反應很快,聰明地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說辭,絕不說出誤以為自己撞鬼的丟臉事。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會去雜貨店騎走嗎?既然車子不見,就有可能是我騎走的,你根本不需要擔心。」他很認真地反駁她的說辭。
「你牽車的時候應該有看到我在雜貨店里頭吧?你可以‘順道’跟我打聲招呼啊!」他說的是沒錯,但一般人不是都會打聲招呼嗎?這是人之常情啊!
「我又不認識你,為什麼要跟你打招呼?」他的表情是完全的不解和莫名其妙。
哇哩咧!這個人沒上過小學的生活與輪理嗎?
跟人打招呼是基本禮貌,他不懂嗎?
「我以為是別人偷走你的車,當然會擔心啊!」她靈活的眼珠子翻了翻,語氣更加柔媚,還添加幾許委屈。
這是必殺絕招,沒有一個男人不手到擒來。
「我借你車子的時候又沒有要你負保管之責,就算被偷,也不是你的責任。」他心中自有一把尺,是非對錯區分得很清楚。
這個男人很不一樣喔!她不禁上下打量他好幾眼。
他個子高高瘦瘦的,很有模特兒的體格,斯文端正的臉上戴著土土的黑框眼鏡,透過厚厚的鏡片,依然可以看出他的眼楮黑亮有神。中規中矩的發型,看起來非常古板。身上穿著米色休閑外套和牛仔褲,很有學生氣息。
雖說人不可貌相,但以她「閱人無數」的犀利眼光,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個耿直的人,一臉正氣,只差沒寫個「正」字在臉上。
這種人不是道貌岸然的老學究,就是個假正經,經過她昨晚的小小測試,他應該是個正經人士。
而且,是個腦筋呈一直線的呆頭鵝,讓她好氣又好笑。
在她所處的環境,雖然談不上爾虞我詐,但也不可能跟人掏心掏肺地說實話,否則隔天可能就會上報。
她從沒見過像他這樣耿直的人,雖然說話直得讓人听了很刺耳,可是跟他說話卻完全沒有壓力,不需要花腦筋去想他話里是否有其它的涵義。
他讓她覺得很自在。
「喂,你要去哪里?」她還沒說再見,他就要跨上腳踏車走人,太不給面子了吧?
「上班。」斯文的俊臉看起來有些困擾,但仍然有問必答。
「你……」只見他一腳踩著踏板,一副隨時準備落跑的模樣,看得丁茤萸眼楮開始冒火,但她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咬著牙說道︰「昨晚謝謝你的幫忙,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說過那只是舉手之勞,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語氣有淡淡的無奈,听得她火氣又往上冒。
他的反應總會讓自己有種錯覺——她不是花容月貌,而是長滿天花!
偏他越想逃,她竟越不想放手。
她早就對那些阿諛奉承的人煩了、膩了,而他,則是唯一不受她吸引的人,無形中激起了她的征服。
她第一次想要征服男人!
「我有恩必報,不想欠人情。」她的理由冠冕堂皇,光明正大得很。
「那你想怎麼樣?」語氣是完全的無奈和容忍。
「我請你吃一頓飯,就算償還你的借車之恩。」他不讓她請,她偏要請。事到如今,這已經是顏面之爭。
紀可法端正的臉看了看她一臉勢在必得的表情,最後終于點頭。
「……好吧。」
跟她吃頓飯像要他的命一樣,她有這麼讓人「難以下咽」嗎?
若不是對自己的美貌深具信心,光看他的反應,她一定會以為自己丑到不行。
這個人哪,絕對有殺人于無形的能耐。
「你什麼時候有空?」聲音是從牙縫中迸出來的。
通常她才是那個說出氣死人不償命的話的人,對于旁人甚至是老頭的冷言閑語,她都能在笑談間回以致命的反擊,能夠三言兩語就讓她氣到差點咬斷牙的,這個呆頭鵝算是第一人。
「我今天很忙,那就明天晚上吧。」早「吃」早超生。
他很忙,她難道就不忙嗎?牙齒差點咬斷。「你叫什麼名字?」
「紀可法。紀律的紀,可以的可,法律的法。」
「電話呢?」
「09XX……」
她拿出手機輸入他的姓名和聯絡電話。「明天晚上上點在‘四季’,可以嗎?」
「四季」是一家非常有名的超級豪華法式餐廳,一餐下來幾萬塊錢跑不掉。
「……好吧。」紀可法想了幾秒後,點頭答應,然後立刻頭也不回地騎上單車,快速離去,活像在逃命。
見狀,丁茤萸的嘴角不住地怞搐。她雖然討厭男人勾勾纏,但被人當瘟疫的感覺更不好受。
「好你個紀可法,我不把你迷得忘了爹娘,我就跟你姓!」
細肩帶黑色空內襯銀紗的合身短洋裝,勾勒出丁茤萸凹凸有致的好身材,低胸V領微微露出的白女敕豐腴,讓人看了兩眼發直。
將紅色大衣交給門房,踩著三吵高跟鞋,丁茤萸搖曳生姿地隨著領班走向桌位,留下一陣香風並帶走所有人的目光。她不否認,今天特別妝扮一番,目的就是要迷倒那只呆頭鵝。
緩步來到預定的桌位,這才發現桌位空無一人,那個叫紀可法的男人竟然還沒到?!
可惡!她已經故意遲到十五分鐘了,沒想到他居然比她更大牌!
暗咬著牙謝過替她拉開椅子的領班,臉上的表情依舊嬌媚迷人,沒讓人看出她心中的火正在悶燒。
那個紀可法最好別放她鴿子,否則,她絕對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他迅速成為墓仔埔的最新住戶。
不想理會別人的眼神,索性拿出IPHONE上網打發時間,直到入口處的蚤動勾起她的注意力,美眸一掃,正好瞧見那只呆頭鵝。
他又怎麼啦?
才正在想著要不要去前頭了解狀況時,領班已快步來到她身旁,低頭附在她耳旁輕聲報告。
「丁小姐,紀先生不願意系上我們準備的領帶,我們依照規定不能讓他進來,他要我們轉達您一聲,他來過了。」
「四季」是一家超高級的法國餐廳,裝潢豪華,提供的食物也是一流,當然價格也不便宜,除此之外,這家餐廳還規定進來用餐的客人都得穿著正式服裝,女士得穿著裙子,男士則須打領帶。
沒想到這種超龜毛的規定,反倒讓有錢人趨之若騖,就算經濟不景氣,餐廳還是座無虛席。
丁茤萸唰地一責站起夾,余氣騰騰地邁向門口,瞪著引起蚤動的男主角,向來柔媚的美發出殺人的凶光。
「你想落跑?」一口白牙差點咬碎。
「我依約前來了,是他們不讓我進去。」他義正辭嚴地替自己辯護。
「這里規定要系領帶,你為什麼不系?」
「透不過氣。」他嫌惡地瞪著服務生手上的領帶。「吃飯就吃飯,為什麼還要勒脖子?根本是在折磨客人。」
以前每次跟家人出入這類餐廳,他心里總是充滿疑惑,為什麼來吃頓飯還要綁手綁腳?限制那麼多,簡直是莫名其妙。
「你如果不系上領帶,我一樣會讓你透不過氣來。」她會親手掐上他的脖子。
「你……沒事吧?」她的嘴角嚴重扭曲,臉都變形了,看起來好嚇人。
「只要你不氣我,我就沒事。」見面沒幾分鐘,就能讓她火氣上揚,這個男人絕對是生來氣死她的。
「我哪有氣你?」他一臉茫然。
「請你吃頓飯跟要你的命一樣,跟我吃飯有這麼痛苦嗎?」能跟她同桌共食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心願,只有他,避之唯恐不及。
她除了惱怒,還隱隱有受傷的感覺,他的拒絕仿佛跟父親的排斥重迭,累積多年的傷隱隱浮現。
明明跟他還談不上認識,心情卻因他而起伏,這絕對不是好現象。
「既然你非要請我吃飯不可,那我們換個地方,我知道有一家店的食物不錯。」他不喜歡這家餐廳的浮華氣味,就連服務生的眼楮都長在頭頂上,讓人渾身不自在。
什麼叫做「既然你非要請我吃飯不可」?!把她說成一副饑渴難耐的,听得丁茤萸差點腦充血。
這個人……
見面沒幾次,她已模清這個叫紀可法的男人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呆頭鵝,若要一字一字細究他的話,絕對會被氣到吐血。
「你不喜歡這家餐廳?」她露出嬌媚的笑,好故意地當著一票「四季」的服務人員面前問,看他怎麼回答。
「不喜歡。」他的回答簡潔有力到完全不給顏面的地步,看著穿著黑白制服的服務人員臉上那說不出的憤慨表情,丁茤萸的心情突然大好。
看來,不是只有她會被氣得蹦蹦跳啊!
這個紀可法,果然有氣死人不償命的好本事。
「好吃!」破例吃完整盤意大利面,不理會腦里持續往上攀升的卡路里數車。好久沒這麼放縱口月復之欲了,丁茤萸心滿意足地拍拍平坦結實的小月復。
離開「四季」後,兩人坐上她的車來到這家位于巷弄內的小餐館,店面很小,只放了七張小桌,每張桌子都坐滿客人。
顯然店老板跟紀可法很熟,一看到他,臉上笑容燦爛,連忙又搬來一張臨時桌,安插在店里的角落,空間雖然局促,但自成一個隔間,不受外人干擾。
「不是只有大餐廳的東西才好吃。」他放下叉子,拿起餐巾紙擦嘴,面前的盤子已空無一物。
「你又要說教了嗎?」她忍不住好氣又好笑。
他恪守用餐不語的規矩,先前她才開口想跟他閑聊,就被他一句「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給制止,這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一板一眼呢!
「我只會說實話。」他一向實話實說。
「你昨晚就說謊。」存心找他麻煩。
「我從不說謊。」俊臉緊繃,捍衛自己的清白。
「你說你家住在墓仔埔附近,可以走路回家,但那附近明明沒住家,你這不叫說謊是什麼?」她好整以暇地發難。
他聳聳肩。「我那天借你車時,原本就打算跑步到雜貨店再騎車回家,只是沒告訴你而已。」
「跑步?你是說,因為車子借給我,所以你不得不跑步到雜貨店去把車牽回來?」所以說,他根本不是住在那附近,他會那麼說,只是不想讓她過意不去的善意謊言嘍?
瞬間,她對他的好感我了好幾分。
男人在她面前只會吹噓自己為她做了多少事、花了多少心思,從來沒有人像他這麼低調地隱藏功勞。
這個人哪,就是口拙。
「一個女人半夜走在那條路上,很危險。」他頓了一下又接口。「我不希望你成為我下一個解剖的對象。」
「……」聞言,她差點跌倒。明明做出可以邀功的好事,偏偏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就是可以氣死人。「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不會說話?」
「常常。」他點頭承認。他的個性太耿直,凡事秉公處理,就連上頭來關說也嚴正拒絕,他知道上頭對他說一不二的個性頗有微詞。
「呵呵……」知道自己不是他毒舌下唯一的受害者,讓她不住失笑。
光是從她這兩天受的氣,就可以想見他的同事朋友們長期承受的苦難,確定自己不是最慘的人,心情也跟著大好。
「你笑什麼?」她的笑聲低低啞啞的,像大提琴的琴音輕拂過耳際,久久不散。
「你能平安活到現在,絕對是祖先保佑。」否則他早被亂拳打死了。就連她這個愛好和平的人,每次跟他說話時都會產生這股沖動,更別說其它人了。
除了不會說話之外,他還不懂得看人臉色。要在這個社會生存即使不需要舌粲蓮花,但起碼要懂得看人臉色,才能明哲保身。
真懷疑這個男人怎麼能活到現在?
「祖先保佑?」他聳聳肩。「或許吧。」他是住在離祖先的墳墓滿近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雖然她的臉經常出現在各大媒體,甚至可以說無所不在,但她幾乎可以確定這只呆頭鵝不知道她的身分。
「你又沒說,我怎麼會知道。」那天只有他報上姓名和手機號碼,她又沒告訴他她自己的名字。
果然。「我叫做丁茤萸。」她報上本名,莫名地不想跟名聲敗壞的丁萸扯上關系。
「丁多余?好奇怪的名字。」他濃黑的眉頭微攏。怎麼會有父母將孩子取這個名字?
「我的茤萸兩個字是這麼寫的。」白女敕的手指緩緩在桌上劃寫,看起來非常誘人。
「你的名字看起來比听起來好。」
呆頭鵝專注地看她寫的字,完全沒被白女敕手指給誘惑去。
「你是做什麼的?」左手撐著香腮,嬌媚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隔著桌子跟他對看,扶命放電,就不信超強電波電不昏他的笨腦袋。
她從不自詡是男人專家,這個社會的「專家」已經太多,但她的確對男人很了解,尤其精通媚惑男人的所有方法。
只可惜截至目前為止,她施用在他身上的招數全部失效。
沒關系,她這個人有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絕不輕易認輸,而且會奮戰到底。
她沒忘記今晚的任務就是征服這只呆頭鵝。
「法醫。」
「法醫?!」媽呀!手肘突然滑動,美美的下巴差點撞到桌子。「你是說解剖……尸體的法醫?」
他的職業就不能平凡一點嗎?
「嗯。」他理所當然地點頭。「法醫不解剖尸體,要解剖什麼?」
「那你不就得經常踫尸體?不怕嗎?」尸體耶!光想就讓人起雞皮疙瘩。
「怕就不會走這條路。」當初念完醫學院取得醫師資格後,他突然宣布要當法醫,不顧家人的反對,報考X大法醫研究所,當個小法醫,而不是到父親旗下的「紀中醫院」任職,循著父兄的腳步,當上大醫院的名醫。
他的決定,曾經引起家庭革命,母親還三天兩頭到他的住處吵,直到半年過後,知道他意志堅定,母親才終于死心。
他很清楚自己玩不來爾虞我詐的游戲,過于耿直的個性無法在「白色巨塔」里存活,就算有父兄的庇蔭,他也不會快樂,倒不如安安分分地做個小法醫。
「是沒錯啦,但是……」光想到尸體,還是很嚇人,忍不住好奇他為什麼選擇這條路。「你為什麼想當法醫?」
「法醫可以聲張遲來的正義。」看到她茫然的表情,他又進一步說明。「從尸體的死因可以找出真正的凶手,還死者公道。」
明明法醫和醫生同屬一家,只差在對象有沒有生命跡象,但待遇卻是天差地別,人人搶當名利雙收的大醫生,卻沒人願意做錢少事多的小法醫。但是對他來說,小法醫的使命更加重大。
「听起來像是正義使者的化身。」從沒想過法醫的工作還有這層意義,不禁對眼前的呆頭鵝刮目相看。
「沒有啦……」
「紀法醫,不好意思,現在才來打招呼!」年輕老板抓起身上的圍裙擦手,憨厚的臉上流露著真誠的笑。
「陳先生,跟你說過好幾次,不要這麼客氣,否則我以後不敢上門了。」紀可法趕忙站起來,斯文的臉寫滿無奈。
「失禮啦……我看到你太高興了嘛!嘿嘿……」老板不好意思地抓著頭。「若不是你的幫忙,我媽就白白被醫院害死了,真的很謝謝你!」
「我只是做我分內該做的事。」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大不了的事。
一年前,陳老板的母親因為感冒去某家大醫院求診,沒想到吃完藥的隔天竟然暴斃身亡,家屬質疑是醫生開錯藥,醫院則堅持是病人隱瞞其它病情,跟醫生開的藥無關,結果鬧上法院,他則是受委任的法醫。
「你是唯一敢接下我媽那件案子的法醫。」年輕老板越說越激動,眼中還泛著感激的淚光。「那件案子在法院躺了半年,遲遲等不到法醫來驗,大家都怕得罪那家醫院,讓我媽的遺體只能一直冰在冰櫃,直到你接下案子,才讓醫院認罪,還我媽公道!」
丁茤萸靜靜坐在一旁聆听,拼拼湊湊出大概的來龍去脈,一點兒也不驚訝呆頭鵝會接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案件,因為他太有正義感了。
雖然兩人根本談不上認識,但她就是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而且從他先前提到任職法醫的原因,也能猜出個大概。
這個男人就是剛直過了頭,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只說想說的話,只做該做的事,這種個性很容易惹禍上身的,但他卻毫不退卻。
剎那間,她看他的眼神起了變化,添加了幾許尊重和敬佩。
紀可法確實是一個呆子,但絕對是碩果僅存的可敬呆子。
「證據會說話,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紀可法還是一臉平常,看不出情緒起伏。
「問題是,只有你會實話實說啊!」另一名發福的中年男子擠開兒子,握住紀可法的手猛搖,眼楮溜到對面的丁茤萸時,露出開心的笑容。「交女朋友啦?這個小姐很漂亮捏,我喜歡。」
「她不是我女朋友啦!」他連忙用力搖頭否認。
「唉呀,不要不好意思啦!這個小姐很漂亮,欸……我好像看過你耶……」老老板好奇地盯著丁茤萸瞧。這麼漂亮的小姐,看過一眼就會記住的,怎麼會忘了在哪兒看過呢?
「就跟你說她不是我女朋……」
他極力撇清的態度讓丁茤萸听了後,心頭莫名的很不是滋味,眼波一轉,一臉委屈地低訴。「你竟然不承認我的身分,我的條件有差到讓你不敢承認嗎?」
男人急著跟她拉近關系都來不及,從來沒有人像他一樣視她如蛇蠍,極力撇清,听了真讓人不舒服,悶哪!
她已經搞不清楚自己是面子作崇,還是其它什麼原因,反正他越是急于撇清,她越是不想放手了。
「你在胡說什麼啊?」紀可法傻眼,傻愣愣地瞪著一臉哀怨的女人。「我們根本沒……」
「我們如果沒有交往,你怎麼會帶我來這家店?」鬈翹的睫毛微顫,嬌艷的臉看起來好哀傷。「你明明說要帶我來認識老朋友的……」
「法醫,這就是你不對了。」年輕老板見不得美女傷心,出面相挺。
「男人不可以讓自己的女人傷心。」老老板還是沒想出在哪兒見過她,但嘴巴不忘跟著說教。
「她不是……」他慌亂地猛搖手。
「男人要敢作敢當。」老老板說出至理名言。
看到他百口莫辯的慘狀,一掃丁茤萸悶了一整天的氣。
認識他沒幾天,已經被他氣到沒力,難得有機會能整到他,開心啊!
不過,更讓她暗喜在心中的,竟然是被誤認成是他的女人!
若在以前,這絕對是她的禁忌,她非常厭惡被視為某個男人的所有物,只要有人敢這麼說,她絕對不留情面,掉頭就走。
但她今天不但主動促成這個誤會,還沾沾自喜被當成他的女人,甚至喜歡這個美麗的誤會……
看來,她的確對他另眼相看。
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她的?
「我……」紀可法第一次嘗到有理說不清的滋味,轉頭看向陷害他的罪魁禍首,但見她一臉得意,唇角勾著得逞的笑,眼中燦爛的光芒炫花了他的眼。
這才發現,她雖然也是兩個眼楮、一個鼻子、一張嘴,但是她的眼楮又大又亮,鼻子又挺又直,嘴唇紅女敕女敕的,皮膚也很粉女敕光滑。
他對美丑向來沒有什麼分辨能力,但是她的長相很順他的眼,而且每一秒鐘都有新的發現,看再久也不膩,就像「尸斑」,隨著時間會有不同的變化,讓他忍不住想要深入研究。
「你在看什麼?」墨黑的眼眸透過鏡片直直瞪著她看,璀燦的光芒讓她的心跳有些加速。
「尸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