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家豪宅
全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餐,本是相當幸福和樂的時刻,但除了偶爾發出的細微碗筷踫觸聲外,沒人開口說話。
凝重的氣氛,著實令人難以下咽,唯獨辜允朕依然大口吃飯,絲毫不受影響的大快朵頤著。
「小梅,多吃點。」辜夫人挾了一塊香郁肥美的東坡肉,到鄔梅的碗里,溫柔道。
秉著來者是客的心態,辜家兩老對她總是禮貌周到。
她捧著碗,有些尷尬。「我……我還是先回去好了。」垂下眼,她輕聲道出決定。
「怎麼了?是不是菜不合胃口?」辜允朕凝睇著心愛女人姣美的側臉,無心問道。
瞋視他一眼,鄔梅急忙否認。「不是……」
真不曉得他是真的神經大條,沒察覺到現下的凝重氛圍,抑或根本存心忽略。
不禁以眼神暗示他,坐在對面辜允玥緊繃的神情。
辜允朕揚了揚眉梢,緩緩開口道︰「允玥,哪里不舒服嗎?」明知故問。
他的關切,令她感到可笑。搖搖頭,牽動僵硬的嘴角,擠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我吃飽了,你們慢用。」進而微笑從容離席。
很好!她做到了--他們盡管忽視她的存在。她不再需要任何人虛偽的關心,包括那對偏心的父母。
說不定,她才是領養來的,才會備受冷落、排擠,連一個外人都比不上。
她悲哀的想著,加快腳步離開宅邸。
「允玥--」愛女心切的辜夫人蹙著眉,無奈又心疼的嘆著氣。「這孩子,老是一讓人擔心……」
「對不起,都是我的關系。」鄔梅心里相當過意不去。
「不關妳的事。」辜允朕沉聲反駁。
身為一家之主的辜震遠一臉沉重,喃喃道︰「只盼她能早日開竅,明白感情無法勉強,從痛苦的桎梏中解月兌。」
是安慰,也是為人父母對子女的衷心期待。
除了她自己,沒有人可以幫她……
「別說了,吃飯。」辜允朕斂眸,拉回眾人的思緒。
接下來,沒有人再說話,一路沉默著。
甫從公司離開,正準備前往酒吧小酌一番、解放緊繃的神經,譚耀輪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夾著煙,狀似瀟灑,實則思緒遠揚,心不在焉。
總裁提名的日期一天天接近,听說兄長們的婚期已經緊鑼密鼓籌備中,而他征求合約妻子的計劃非但停滯不前,甚至還遭八卦雜志披露,文字內容和遺失的廣告文案一模一樣、一字不漏。
盡管透過關系一再向雜志社施壓,社方表示對方以傳真的方式提供情報,並不清楚其長相及性別。
經過徹查,確認傳真發自于北市一家連鎖便利商店。
透過傳真上顯示的發訊時間詢問該時段的店員,卻無所斬獲。
畢竟,經過一星期,商店顧客來來去去,要記得客人長相及特征,的確強人所難。
他太大意了,竟讓有心者有機可乘,更不可原諒的是他連文件何時失竊都一無所知!皺起眉,沉溺在懊惱與自責中。
事發之後,兩位兄長表面上深表遺憾,還大言不慚的宣稱他們當選總裁後,絕不會吝于提拔他。
那些無聊的冷嘲熱諷,他可以當作耳邊風。但最不能忍受的,是他的母親因為這個風波,當眾被大媽羞辱一番。
母親沒有動怒,甚至還私底下溫柔的安撫他的脾氣,鼓勵他別氣餒。
這非得揪出走漏消息,害他計劃曝光的罪魁禍首,絕不善罷罷休,要那個人付出代價!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節,因過度使力而泛白,顯示他正處于憤怒狀態。
「叭--叭--叭--叭--」
一串急促的喇叭聲,在車流量鮮少的路段顯得分外刺耳。
他原本郁郁寡歡的眉頭,攏得更緊,不禁在心里犯嘀咕。
忽而,一輛彷佛著火箭矢的火紅跑車,以破百的速度自他的愛車旁呼嘯而過,再靠近個三十公分,兩台車就要發生擦撞。
而他置于窗外、夾煙的左手,很有可能一並被撞斷!
那該死的家伙不要命,也沒必要找他陪葬--
他怒火中燒,徹底被激怒,踩下油門不顧一切的追了上去。
他在國外念書時,可是代表所屬的業余車隊,奪得好幾屆冠軍的車手。回台灣後,也玩了好一陣子,直到這一、兩年工作量暴增,加上母親的反對,才放棄這項刺激性百分百的興趣。
兩輛名貴的跑車就在公路上相互追逐,互有領先,但也險象環生。
「倒有兩把刷子。」譚耀輪撇唇,眸光轉為凌厲,斗志高昂。
許久,未曾如此放縱馳騁,享受飄速塊感。起初遭挑釁的不悅,轉化成棋逢敵手的暢快淋灕。
他略勝一籌的駕駛功力,將對方甩在身後,得意于勝利的喜悅之余,那恍如惡鬼纏身的煩惱,也彷佛被遠遠拋在遠處。
目的地也在不遠處,他于是減速前行。
一個轉彎後,譚耀輪赫然發現那台紅色跑車又突地出現,並一舉超前,在「東方極品俱樂部」前停了下來。
駕駛座的門被推開,走出來的是一名蓄著長鬈發、身材縴細修長的女子。
他瞇起眼,盯視女人的一舉一動,越覺似曾相識。直到看見對方的側臉,才確定自己沒看走眼。
這女人飆起車來,簡直不要命!還為了感情事想不開?!
一思及她不愛惜生命的做法,一股莫名的氣憤油然而生。
他迅速下車,甩上門的剎那突然覺醒--她要死要活,與他何干?
听到聲響,辜允玥很自然的回頭,一張俊宇非凡卻比茅坑石頭還臭的臉孔映入眼簾。
她的訝異程度不亞于他,也對這樣的巧合感到不可思議。傲然別開臉,並不打算理會對方。
在激烈的追逐戰敗陣下來已夠令她嘔氣,偏偏又是輸給這個狂妄的自大男,讓她益加無法接受。
允玥第一個念頭,就是馬上調頭走開,一點都不想見到他。
「怎麼,想逃?手下敗將。」譚耀輪睨著她,冷聲戲謔道,挑起的唇角,是一抹勝利的驕傲。
她顰起精致的眉,昂起下顎瞪視他。「下次,我絕對會贏過你。」挺起胸膛,信誓旦旦道。
兩人目光交錯,寒冷的空氣彷佛冒出一股煙硝味,連一旁的泊車小弟都明顯感受到雙方的敵意。
譚耀輪撇唇嗤哼。「下次?我不希望還有下次,倒霉再遇上妳。」語氣充滿輕藐,故意激怒她。
他察覺自己每每在她面前,不若平常穩重、寡言,反而顯得暴躁、無禮。
不可諱言的,她很「特別」--特別礙他的眼。
「你……」她瞠大的美眸蓄著火焰,冷漠的艷容因憤怒而生動許多。
若在這節骨眼一走了之,他會誤以為她認輸而更加猖狂,說什麼也不讓他稱心如意。
可惡的臭男人!這是她對他唯一的感覺。
他揚眉,以優越的姿態越過她。
當他經過身邊,允玥突然想伸腳絆倒他、讓他當眾出糗,以泄心頭之恨。
雖然明白太過幼稚,可她就是不甘屈居弱勢,習慣性的想反擊。
還來不及付諸行動,他已邁開長腿走進俱樂部,走離她的視線。
望著他挺拔的背影,猶豫片刻,她仍踩著堅定的步伐入內。
來到酒吧,她下意識環顧昏黃的空間,出乎意料的,並未看到預期中的身影。
不在最好,免得看到他讓自己心情更加惡劣。
她坐在吧台最熟悉的角落,也等于與世界隔離,拒絕干擾。
苦嗆的酒液入喉,她又將自己推進反復的悲苦情緒中,難以跳月兌。不斷灌下琥珀色液體,藉由大量酒精麻痹疼痛。
酒已像空氣一樣,成為她的生活支柱,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從病床上醒來後,她想了很多,決意要展開嶄新的生活,打算獨自四處旅行,從此不再踏上台灣這片令她傷心欲絕的土地。
「永別了……」
她漾開酸楚的笑,對著空氣舉杯呢喃。
然而,高舉的酒杯卻冷不防地被奪走,伴隨一道似曾相識的低沉男聲。
「辜允玥,妳就只會糟蹋自己?」
允玥擰起細眉,猛然抬頭,對上一雙炯利深邃的黑眸,如同闇夜的星子,心口驀地一震。
他的口氣陰沉且嚴厲,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以為他是因為關心她而生氣。
隨後,她黯然失笑。飛快否定掉。
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自大狂,取笑她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關心她?
一來到她身邊,听見她蕭然的訣別,譚耀輪胸口不禁燃起一把無名火。
他冷凝著俊臉,猶若一名教官訓斥道︰「除了傷害自己、灌醉自己之外,沒其它事可做了?」
他嚴肅得近乎指責的語氣,竟狠狠揪痛她的心。
頓了下,她沒好氣吼道︰「不要你管。」微顫的聲調,是掩不住的哽咽。
譚耀輪望進她濕潤的瞳眸,譏誚的言語全卡在喉間,僅是淡淡宣示道︰「妳的命是我救的,我就有權管妳。」
一時的情緒使然,他不假思索道出違背心意的言詞。後悔,為時已晚,亦無心改口。
傷心人的神經本來就格外敏感、脆弱,他堅決霸道的口氣和莫名的話語,奇異的牽動她的心弦,心頭拂過一陣暖流。
趁他不注意,允玥奪回酒杯,旋身背對他,語氣緊繃。「我才沒有想不開。」
她會受傷、暈倒,還不都是他害的!
這男人還真狂妄!口口聲聲咬定她想不開,簡直莫名其妙。
沉吟了下,譚耀輪在她身畔坐下來。
允玥斜覷著他,理智上想趕人,情感上卻希望有個人陪伴左右。
今晚,她不想跟孤單作伴。
他嗤哼了聲。「是嗎?」擺明不相信她的說詞。
「信不信由你。」她瞟他一眼,賭氣道。
他點了一杯丹麥威士忌,不發一語的啜飲,順便整理紊亂的思緒。
接下來,兩人未再交談,就像未曾相識的陌生人,但允玥的心情卻平靜許多。不再幾杯黃湯下肚就開始歇斯底里。
眼角余光偷偷瞥向身旁的男人,昏暗的燈光下,優雅好看的側臉、微抿的唇,透露著寂寞與失落。
她怔忡失神,忘了收回視線,卻被逮個正著。
譚耀輪睇著她泛紅的絕麗臉龐,揶揄道︰「看什麼?突然發現我很帥?」
允玥這才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太近了。對方濃烈的酒氣強烈侵蝕著她的嗅覺,呼吸為之一窒。
皺著眉、別開臉,她驀地雙頰發燙。「你喝太多了。」
「妳在關心我?」落寞的表情很快的隱沒,他撇唇訕笑。「這句話從妳口中說出來,一點都不具說服力。」
他懷疑,這女人根本有嚴重酗酒的惡習。
回應他的,是她的一聲冷哼。
沉默片刻,他若有所思的開口。「像個沒長大的小孩……」
她有著成熟嬌艷的外表,內心卻住著一名倔強任性的小女孩,遇到不如意、不順遂就只想到逃避,沒有面對問題的勇氣。
她沒听清楚,反射性的偎向他,不期然地觸及他深不見底的黑眸,向來只為哥哥跳動的心,此刻居然感到短暫暈眩、心跳加速。
為什麼會這樣?她不懂。
譚耀輪瞬也不瞬的瞅住她--姣美而困惑的面容、憂郁的眉眼、微噘的紅唇,男性的原始頓時蠢蠢欲動。
他一定是醉了,才會對一個死心眼的笨女人有「性趣」。
不可否認,男人確實偶爾會喪失理智,成為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尤其,在借酒澆愁的失意之際,面對一個美麗女人,更容易失控。
她不喜歡他侵略性的眼神,太令人無措……
她當然了解他眼中濃烈的欲念,通常,面對色瞇瞇的男人,她會毫不客氣調頭走人。
可是,腳彷佛生了根,怎麼也移動不了。
既然決定自我放逐、遺忘一切,就徹底點吧!
橫豎留著她為心愛男人保留的清白,也不再有意義,背負著痛苦回憶過生活也未免太沉重。
和一個沒有感情的男人發生關系,反倒沒有壓力,可以瀟灑的揮一揮衣袖,兩不相欠。
她以為,對象是誰都不重要,純粹氣氛使然--
局促的站在門前,望著偌大的床鋪,辜允玥先前豁然的心態霎時消匿無蹤。唯一的念頭就是--逃。
「過來。」
低沉嘶啞的命令遽然響起,驚動她的神經,如遭雷擊。
抬起眼,她看見譚耀輪已月兌下西服外套、扯下領帶,正解開襯衫,露出小麥色的肌膚……
捕捉到她羞澀的回避目光,他瞇起深濃的眸子,忍不住嘲弄。「我向來不勉強女人,如果後悔,妳可以馬上離開。」
聞言,她立刻轉身。幾秒後,她猛然回身,神情倨傲。「我的字典里,從沒有後悔二字。」
「是嗎?」他走到她面前,將她困在他與門板間。「我也不會讓妳後悔的。」把她帶上床,曖昧的暗示道。
他發自胸腔的低笑,散發著危險氣息,允玥有片刻恍神。
直到感覺唇瓣傳來微涼的觸感,才猛然驚醒--
譚耀輪吻住她柔女敕的菱唇,大掌亦同時摟住她。
她呆若木雞的僵硬住,忘了反抗。
察覺她的緊繃,他的唇游栘至她的貝耳沙啞輕喃道︰「辜允玥,再給妳最後一次機會……」
警告的話未竟,輪到他的嘴被堵住。
踮著腳,她主動獻上芳唇,以行動表示決心。
沒兩下子,他就奪回主控權,靈巧的舌鑽進她的檀口中恣意妄為。
他的吻狂騖而深沉,她無力反擊,只得被動的接受。
原來和一個沒感情的男人接吻,並沒有想象中惡心……允玥昏茫的想著。
「妳就這點能耐?辜大小姐。」譚耀輪輕吻著她的耳垂,挑逗道。
她的嬌軀顫栗了下,細致的皮膚冒起小疙瘩,彷佛有一道強力電流在體內四處流竄。
睜著懂的杏眸,無知的望著他,允玥徹底迷失。
縱使她現在打算放棄,他也不允許她臨陣月兌逃。「我要妳……」不是征詢,而是昭告。
他低頭在她的頸項及鎖骨烙下無數個細碎的吻,滑膩的膚質美好得令他贊嘆。
是她太水性楊花嗎?否則怎麼一點都不討厭他的侵犯……允玥感到有一股強烈電流在身體里流竄,渾身酥麻。
在他一步步的侵略及領導下,她無力的降服。
譚耀輪則耽溺在她甜美的吻中,無法自拔。
兩顆寂寞孤單的心,彼此慰藉、相互倚賴,即便無法長久,對兩個失意人卻已足夠填補空虛的心靈。
窗外寒風寂寥,室內一片春光旖旎持續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