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羿青目光陰沉夾帶怒火地將梅衣漪一路「扛」回裴府。
而他如此明顯外張的情緒,讓裴府下人無人敢問安打招呼地任由他直趨所居的院落而去,生怕一個不慎,主子這些日子來從未止熄的怒火又再次爆了開來,而即使此時有人看清那被「扛」在主子肩上的人是誰時,恐怕還是沒有人敢多問一句!
於是裴羿青一路「暢行無阻」的直奔自己的寢居,並不太溫柔的將肩上的梅衣漪丟上床,然後自己再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先是被倒栽蔥的姿勢一路被晃得頭昏眼花而叫不出來的梅衣漪,在被粗魯的丟在床上後,一肚子的火氣也終於爆發。
「我是人不是物品,你憑什麼高興就把我扛來丟去的為所欲為?!」
就算讓她猜想個千萬次,她也絕不會想到兩人再次見面竟會是這種情形。
「你還敢指責我?!」裴羿青不客氣的瞪著她充滿怒氣的小臉,心中充滿著一直沒有消除的怒火。
「你故意忽視我的命令和警告,擅自離開裴府的帳,我都還沒找你算,你又在我去找你時,讓我親眼目睹你不顧自身安危,自找死路的行徑,現在你還敢振振有詞的指責我?」
「我哪有自找死路?你說的……呃!」氣得高聲駁斥的嗓音驀地哽住,梅衣漪轉動震驚的眼珠,定定的凝在他的臉上。
他來找她?!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剛剛听到的話。
「你……你來……找我?」她結結巴巴地想再次確認自己並未听錯。
裴羿青僵了下,盯著她震驚小臉的俊目眼底,倏地閃過一絲赧然不自在的神色,可隨即又被怒火給掩蓋。
「沒錯,我是去找你,」他粗聲坦承,「可看看你在做什麼?!沒幾兩重也敢學人家打抱不平,枉顧自己的小命!」一想起之前的景況,他忍不住又冒出火氣。
早在一個多月前,他就由常彥「特意」的自言自語中得知她的落腳處。可是當時他的心中猶是對她的擅自離開感到憤怨,故而置之不理。
後來,他終究按捺不住想見她的念頭而偷偷跑去看了她一次,卻發現再次扮起男裝工作的她,如魚得水的模樣,就彷若離開他的身邊對她來說是一件輕松自如且快樂的事,她一點也沒有因與他分開而憔悴半分……
當時他氣得立時拂袖離去,內心暗自下著決心,絕不再心軟……反正女人俯拾皆是,她梅衣漪並沒有比別人強多少……
可隨著時日過去,他愈來愈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心中總是覺得有股火氣,並不時莫名的發著脾氣,而除此之外,他還發現一件更可怕的事,那就是他再也對其他的女人提不起興致來了。尤其是當他面對一向最受他喜愛的「飄紅坊」的花魁艷雪時,他卻一點也提不起「性」致來時,他終於向自己內心的堅持投降了。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
於是他迫不及待地前去找她,卻不料在抵達「記勝茶坊」前就讓他看見了漫不經心走在大街上的她,以及她接下來「愚蠢」至極的行為——
他無法忘記當他看到她身陷危險時,他心中生起的驚懼感覺,當時他赫然明白她到底有多深入他的心中,佔據了多少的位置……
梅衣漪心中突生起了欣喜,欣喜於他坦承找她的言詞,可他接下來的話可就不怎麼中听了。
「就……就算是我有些有勇無謀好了,可你也不用說得那麼難听嘛!」又喜又怒的情緒,讓她抗議的話語顯得有些無力。
「有勇無謀?」裴羿青將眉梢挑得高高的,語氣中火氣不減的斥道︰「你也知道你有勇無謀、不知死活的拿自己的小命去玩,你到底有沒有想過,萬一出了什麼事,那我怎麼辦?!我……」他驀地噤口不語,眼神暴戾地盯著地看。
梅衣漪被他眼中突生且明顯顯現的暴力神色給嚇住了,連身子也跟著僵硬起來。
可下一刻,裴羿青卻突然伸手,將她由床上拉起摟進懷里,那緊攬的力道讓梅衣漪一時之間幾乎喘不過氣來。
可一股又酸澀又滿足的感動在瞬間充塞在她布滿思念的心中。她從他未竟的話語與微微顫抖的霸道手臂中,听出並感覺到那隱於其間的心慌與……摯情。
那是她從來也不敢奢望得到的東西,而他此時的表態竟給了她一種如置身夢幻之中的感受。
「你……你會怎樣?」她低聲的問道,「如果我真的出了事……」她眨著眼,感覺胸口那股滿足的溫馨感整個爆了開來。
裴羿青一顫,猛地拉開她的身子,灼灼的目光俯視她的眼,臉上驀地泛起一股可疑的紅暈。
「你是真不懂我在說什麼,還是只是在裝蒜?!」他粗嗄地低吼。
一切莫名的、被招惹起的怒焰盡皆熄滅——
「那你何不跟我把話說清楚呢?羿青。」她柔柔的喚出他的名,淡色棕瞳眸泛著水光,散發出強烈無遮掩的情意波光。
她知道要一個如他般強勢驕傲又霸道矜貴的男人坦白說出心中情意,本就是一件很難的事,但是就這麼一次,就這麼一次,她希望能由他口中听到幾句安撫她心中旁徨思緒的話語,那她就再無所求了。
裴羿青盯著她散發出深摯情感的美麗瞳眸,才發現自己之前似乎從來不曾認真看清她眼底一直存在的東西,也或許是自己之前並不想看清吧!
灼灼目光中的焰火慢慢平息,這段日子來心中不曾消失的風暴也消失無蹤。
裴羿青唇角一句,唇畔畫出一絲自嘲的笑痕。
何必硬撐呢?他不是早就承認自己這輩子已栽在面前這個可人兒的手里了嗎!
霸氣的瞳眸瞬間柔化,「回到我身邊吧!這段日子沒有你,我才深深體會到你對我的重要性……我或許遲鈍、笨的不知自己的心,但是當我明白時,我就知道今生今世我是再也不會放開你了。」他的嗓音低嗄,卻是包含著深濃的情感。
「羿青……」梅衣漪感覺喉間哽塞,眼底波光更盛。
再沒有什麼比他這一番話更讓她感到滿足了,她……別無所求了。
「羿青,我也愛你……」她低語喃喃,原以為這句話她這輩子是沒有機會說出來了。因為她唯一想說這句話的對象根本就不希罕她的感情,誰知峰回路轉,事情竟然有了這麼大的改變。
溫柔的俊目眼底倏地綻放出狂喜的光芒。
「嫁給我吧!」裴羿青伸出大手,誠摯地執起她的小手。
「我……」她頓時怔住,小臉雙顛倏地泛起了紅暈。
見她沒有立刻答應,裴羿青心中一緊,馬上以非常霸道的口吻開口。
「不準說不要,既已承認愛上我,我絕不容許你再離開我!」
梅衣漪心中一噱,忍不住因他語氣中心慌的憤慨而感到有些好笑,沒想到這麼一個自信的男人也有心慌的時候。
「我又沒說不答應。」她的眉眼泛出笑意,眸光晶亮更顯迷人。
「真的?!」裴羿青听到她帶著笑意的話語立刻咧開嘴,可隨即他又斂下笑意,「好啊!你竟敢這般戲弄我!」他灼烈的目光逼近她,更伸手將她柔軟馨香的身子攬進懷中。
「我……我哪有?」她不服的扭動身子。
「還敢狡辯!」他冷嗤一聲,眼中閃過一道邪光,「看我如何治你……」
話未竟,他已將她往床榻上壓倒,為自己渴望已久,欲火高張的男望,找到一個名正言順佔有她的理由。
「啊——你……」她嚇得大叫一聲後,隨即明白他突來動作的用意,她雙頰更加火紅,只因那活生生的「證據」正緊緊又火熱的抵在她的大腿內側,且一副蠢蠢欲動的急切樣。
裴羿青不想讓她說出拒絕話語的俯首堵上她的紅唇,並挪出一手地反手拉上床邊紗幔,然後他開始剝除身下人兒身上的衣物……
濃烈的在久別重逢、情意相通的情況下猛烈爆了開來。
此刻,情濃意長、無限繾綣……
☆☆☆
裴羿青在帶回梅衣漪,且兩人也互吐情意後的隔天,馬上就下令開始籌備婚事,並派人快馬遠赴遼東,將梅衣漪的親人——升平樓掌櫃于庭以及北雲觀靜悟師太,護送來京參加他們兩人的婚禮。
頓時間,裴府如燒滾的開水般沸騰了起來——
不過兩天後,就在全員開始忙碌之際,與裴府不太有往來的工部侍郎楊思亭帶著兒子楊衍一同登門拜訪,並為梅衣漪帶回一件遺失之物,也順便讓她解開了一件她誤會很久的事。
原來那日在那條巷子,裴羿青帶走梅衣漪後,楊衍無意中拾得梅衣漪遺落的一只麒麟玉佩,而其形制模樣與玉質皆與自己父親身上另一只玉佩相仿,而他早就听說父親身上那只玉佩原為一對,可惜另一只早已不知失蹤多久了。
於是楊衍就將玉佩帶回家並詢問父親,沒想到這一問竟問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答案來了。
原來楊衍撿到的那只玉佩果然與父親楊思亭身上的玉佩同屬一對,且他手上這只玉佩還是屬於他那位已過世很久的伯父所有。
於是父子倆在不明答案之下,才決定前往裴府找梅衣漪問個清楚。
梅衣漪在裴羿青的陪伴下,與楊思亭父子有了一番長談。最後很多彼此皆不甚清楚的事也逐漸在談話中明了,存在梅衣漪心底的疑惑也終於有了答案。
「還有疑問想不通?」
裴羿青將梅衣漪由椅上抱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兩人同坐上軟榻。
自從中午送走了楊思亭父子,她就待在房里發呆,至今都近掌燈時分了,她似乎仍未清醒。
「不是。」梅衣漪喟嘆一聲地偎近他,「事實與我這十幾年來的認知有著那麼大的差異……」教她一時之間,實在很難接受。
原來她一直以為的薄幸父親根本就不是負心之人,父親的確是打算迎娶母親的,父親甚至在返京前就去信要自已的家人先行準備一切事宜好節省時間,誰知父親卻在返抵京城前意外身亡……所以父親的家人並不清楚父親想娶的是什麼人,當然也就不會知道有她的存在了。
父親不是薄幸人,他只是……而母親的早逝是否是因她在潛意識中早已有所覺父親已然身亡所致呢?
「唉……」她再次喟嘆,心中仍是有著悵然與遺憾。
「傷心?」裴羿青眼露憐惜神色地垂眼看著懷中人兒。
「不。」梅衣漪終於振作,仰頭對他一笑,柔聲應道。「只是長久以來的認知,突然被顛覆,感覺有些不能適應罷了。」往事已矣,又何必再自尋煩惱呢?
「別多想了。」裴羿青有些粗聲道。從不曾安慰人的他實在不會應付這種事,心中忍不住有些懊惱起來。
梅衣漪凝眼看他,明白他簡短話語中的含意,心中一片暖意洋溢。
「對了,關於楊大人所提的事,你……」裴羿青忽然想起一事,眉頭不覺一蹙。
那個可惡的楊思亭在認了佷女後,竟然提議要漪兒住到楊家去待嫁,等他籌備好婚禮事宜再前往迎娶她過門。而這種想將漪兒由他身邊奪走的建議,立刻讓他對那位「楊大人」起了很大的反感,偏偏當時漪兒又沒有立刻拒絕這項提議。
「你怎麼會以為我有在考慮這件事?」梅衣漪懷疑地看著他。「我已經答應你,絕不離開你的,不是嗎?」
裴羿青心中豁然開朗,「可是他是你的伯父。」
「那又如何?我跟他又不熟。」梅衣漪眼中閃著好笑神色,「我比較想住在這里,不行嗎?還是你覺得我不該不守禮節……」
「少胡說了!」他突然變了臉色,「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的,我才不管什麼禮節不禮節,反正你給我乖乖待在裴府,等我娶你就成了!」
「喔!」梅衣漪有些不好意思地听著他如此露骨的話,「不過,我倒是想做一件事。」她轉移話題地看向他。
「什麼?」他有些提防的問。
「我想到我娘的墳上告訴她,爹並沒有負她……」她的眼神一黯。
「好,不過得等我們成婚以後,我再陪你一同去。」他慷慨答應,只不過有但書。
「為什麼要等我們成親後,反正听說籌備婚事很費時日,不如就趁這段時間,我自己先行——」
「不行。」裴羿青斷然拒絕地打斷她的話語,眼神轉為懷疑,「你該不會是想藉此機會跑回遼州,而不打算嫁我了吧?!」他的語氣不覺嚴厲起來。
梅衣漪一怔後,雙頰驀然轉紅,「你在胡扯什麼?!羿青,嫁給你是我衷心所盼,你別亂懷疑我行不行?」她有些嬌嗔地睨著他。
「真的?」滿天陰霾立即一掃而空,裴羿青揚眉再次確認地問。
「真的。」梅衣漪慎重地點頭,心中有些發噱。
自從兩人不再互相隱瞞情感,她才發覺裴羿青孩子氣的一面,成天疑神疑鬼,懷疑她又會偷偷離開的稚氣提防心態,真是令她感到好笑,可心中又有著備受重視的感動。
看見她眼中的笑意,裴羿青心知肚明原因何在,不過在明白她對自己的重要性之後,他才不在意她是怎麼想他的行為呢!反正她休想再離開他!
只是她這種不尊重「丈夫」的行徑仍是該受到一些教訓的……
他的眸底謔意一閃,雙手已開始在她身上「動」了起來。「證明你的誠意給我看,漪兒。」
「證……證明?」她猛眨著眼,臉兒臊紅,渾身開始發熱起來。
「對,證明你想嫁給我的誠意羅!」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邪惡的笑意,緩緩將她壓倒在軟榻之上,強健的身軀強勢的疊上她的。
梅衣漪瞠大眼,「哪……哪有人這樣的……」她訝異地叫道,抗議如此不公平的「建議」。
裴羿青嘿嘿一笑,眼神邪惡,「乖漪兒,難道你還不明白你的『相公』對想做的事所把持的堅決態度嗎?」他不由分說地堵上她微張的小嘴。
「唔……不……」
模糊的抗議聲慢慢轉為低沉的輕吟……
一陣微風由未闔攏的窗隙拂入室內,輕緩的襲上軟榻上相糾纏的恩愛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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