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囚情 第五章 作者 ︰ 辛琪

台北西區

「晴」雜志社成立多年,社址設在西區一幢有點年紀的商業大樓三樓,樓內的裝潢依不同職務項目劃分為好幾個大小不一的區域,而其中位于角落玻璃帷幕前的「美編組」部門,正是艾芸霏工作五年的地方。

自從來到台北,找到這個工作後,艾芸霏一直沒有換過別的工作,而五年的辛勤努力,讓她在去年終于順利得到美編組副組長的職務,這對于一個並非由正科班出身的人來說,算是一種莫大的鼓勵,于是她益發戰戰兢兢及更有信心的努力下去了。

忙了一個上午,好不容易將忙了好幾天的雜志版面完成並送了出去,艾芸霏才得以放下緊繃的心緒,悠然愉悅的走進茶水間為自己沖泡了一杯即溶咖啡犒賞自己的辛勞,以及順便放松休息一下。

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才將手中的馬克杯放下,坐在她旁邊的同事朱佩玲隨即笑咪咪的由怞屜拿出一包女乃酥餅干遞了過來,一臉準備好好饒舌一番的模樣。

「拿去配著吃吧!我還真是搞不懂,光喝咖啡有什麼樂趣可言?像我這樣一口茶、一口點心,才夠味嘛!你懂不懂呀?」朱佩玲指了指自己桌上的茶杯以及另一包不同口味的餅干,語氣有些不以為然。

她一向喜歡喝茶,哪一種茶都可以,但就是不喜歡咖啡,真不知怎麼會有人喜歡咖啡那種苦苦又澀澀的口感。

坐在對面的同事侯佳,揚了揚手中剛由外邊買回來的珍珠女乃茶,一臉附和的接腔,「嘿咩!那個咖啡有什麼好喝的?雖然味道聞起來很香,可喝在嘴里……」她做了個不堪忍受的怪表情,「那麼苦,誰喝得下去啊!」

「你們還不死心啊?」艾芸霏噗哧一笑,看著兩位已共事多年的同事,「都不知說了幾百遍,我就是喜歡咖啡嘛!怎麼老是要我戒掉咖啡而改喝茶呢?而且我也不是不喜歡喝茶,偶爾我也是有喝的,對吧?」

「什麼時候?」朱佩玲一臉懷疑的諷問。

「有嗎?」侯佳亦是一臉訕笑的由口中迸出一句疑問。

「呃……ㄟ……」艾芸霏表情呆滯了下,一雙圓眼珠因拚命思索而在眼眶里左右轉動著,「我記得……嗯……就是……」

「別再嗯嗯ㄟㄟ了!明明就不知道多久沒喝過茶了,還敢這麼理直氣壯的說自己‘偶爾有喝’。」朱佩玲毫不客氣的射出不屑的眸光。

「就是嘛!看看你此時臉上‘誠實’得不得了的表情,根本無法說服任何人嘛!更別提是我們兩人了!你真以為我們不了解你是什麼樣的個性呀!想誆我們?還是回去對著鏡子多練練吧!」侯佳再次附和出聲,用力「批判」。

哇!她們講話好毒喔!艾芸霏吐吐小舌,「好嘛、好嘛!」既然已屈居下方、無言以對,她就不如干脆認罪了。

「我承認,我的確很少喝茶,可那是因為我真的是比較喜歡咖啡嘛!又不是嫌棄茶不好才不喝的。」她邊解釋邊露出帶著心虛的甜憨笑容。

說真的,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也不曉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突然地就迷上了咖啡那種帶著苦苦、酸酸、澀澀的濃郁甜香滋味。

而咖啡這種相互矛盾、兼俱苦澀芳香的口感,就好像她在這幾年中心底不時會悄悄涌起的感覺。

那是戀上一個人的感覺,也是一種在甜香之中帶著祛除不了、苦澀的感覺……

「總算承認了吧!」朱佩玲露出一個「戰勝」的得意表情,「不過,說也奇怪,既然你沒事就愛捧著一杯咖啡喝,那我們雜志社隔壁那家貿易公司的李經理想約你去喝咖啡,你怎麼三番兩次的拒絕人家啊?」

「對咩、對咩!」侯佳一听,便立刻心有戚戚焉的瞪大眼湊過來,「我看那個李經理長得是不錯,年輕又相貌堂堂,你干嘛不肯答應和他出去啊?」

三人共事了好幾年,連她們兩人年紀較大的都各自交了男朋友,可年紀較輕的艾芸霏卻有著固執難纏的個性,對交男朋友這碼子事興趣缺缺,從來也不曾答應與任何一位想追求她的男人的邀約。真不明白她的心里到底打著什麼主意,她讓她們這兩個局外人看得是一頭霧水,完全模不著頭緒。

艾芸霏看著兩張好奇不解的臉,不由得笑出一臉甜笑的回答,「我又沒興趣跟一個陌生人去喝咖啡,真要喝就自己泡上一杯,或是和你們一起邊聊邊喝,才不想亂佔不熟男人的便宜咧!」

「唉──」朱佩玲大嘆一聲,「不熟?一起出去幾回不就熟了嗎?你這樣什麼時候才交得到男朋友呀!」她語露無奈和兼猛搖頭。

「我從來就沒說過要交男朋友啊!」艾芸霏一臉無辜的看著她們。「你們干嘛這麼著急呀?」更何況她早就有男朋友了,兩人還同住在一起呢!只不過這只是她單方面的認定罷了,所以一直沒有將自己與男人住在一起的事說出來。

不知道她是不是干脆就將自己和冷鎧的事說出來,好用來堵住眼前這兩位一逕慫恿她交個男朋友的「熱心」又「熱烈」的兩張嘴?

「我們是不想看你每天一下班就回家去的習慣,怕你得自閉癥!也不想想,只是替人看房子嘛!有必要看到一下班就回去守著房子的地步嗎?」侯佳斜睨著她,語氣涼薄地嘲笑她的「顧」家。

「你在說什麼?我才不會得自閉癥呢!」艾芸霏啼笑皆非,還真後悔當初不該因為不知如何解釋她與冷鎧之間的關系,而編出為人看房子、寄住在別人公寓里的謊言,害得她至今打算說個清楚時,卻總是找不到恰當的時機……

唉!人還真是不能亂撒謊哩!

「小姐,那是打個比方好不好?我又沒有說你真的得了自閉癥!」侯佳丟去一個白眼,「我只是想勸你,年紀輕輕別學老人家清心寡欲、凡心不動的,又不是想出家當尼姑!」

艾芸霏眨著大眼,根本就招架不住對方如同魔音傳腦的嘮叨,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地體會到自己對追求者的一逕拒絕行為,似乎已引起「公憤」了呢!

「我沒有清心寡欲啦!只不過現在還沒有興趣交男朋友就是了。」她訥訥的說道,解釋得很是心虛。

「什麼沒應趣?等到你有興趣就太晚了啦!」朱佩玲插話進來,「如果你真是看不上隔壁貿易公司的李經理,那不如肥水不落外人田,就答應和企畫部的林宏輝林組長出去好了!」

「我……」艾芸霏苦笑,還沒來得及回答,眼角突然瞄到一道走近的身影,「啊!組長回來了!」

三人不約而同的轉頭,只見開完會回來的組長許淑華似乎沒了平日一向精神抖擻的表情,腳步也顯得有些無力。

哦喔!該不會是听到了什麼壞消息了吧?

「我去開會听壞消息,你們倒是悠哉,干脆就喝下午茶、聊起天來了!」癱入椅中的許淑華,有氣無力的看了三人面前的桌面。「新的版面圖樣交出去了?」

雜志社一向對員工沒有做下太多的限制,只要工作能準時完成,社里並不會禁止同仁不能喝茶聊天的。只是,就不知道在即將來臨的「新」局面後,大伙兒還能保有這項「陋習」嗎?

「交出去了。」不曾看過上司有過這種惶然無措的表情,艾芸霏的大眼中升起了擔心神色。「組長,發生了什麼事嗎?」

「老板把‘晴’雜志賣掉了。」許淑華輕嘆,說出由會議中得知的壞消息。

嗄?!听完話的三人頓時愣住。

許淑華搖搖頭,繼續說道︰「‘萬達圖書集團’買下雜志社經營權,將‘晴’雜志並入旗下,下個星期就要來接管並重新安排人事,屆時社里可能會有很大的變動,而我們目前的工作也不知道是不是還保得住。」目前雖然還不確定真正的情況,可就是因為「未定」,才使人更加擔憂哩!

驚呼聲由朱佩玲口中發出,「不會吧?組長,你是說……我們有可能會丟掉工作?」

許淑華慢慢掃過面前三張同樣掛上震驚的臉孔,表情凝重地點點頭,「听說來接手雜志社的經理會帶一些自己的人手過來。」

這下子確定無誤,眾人頓時啞然無聲。

艾芸霏怔愣著,細致的眉心不由自主的慢慢蹙起……

☆☆☆

當晚,艾芸霏回到住處,獨自坐在偌大清冷的餐廳里,眉心微蹙地面對餐桌上一碗冒著熱氣的泡面發呆,拿筷的右手定在原位,遲遲沒有動作。

雖然她一向不是那種杞人憂天的個性,可自從下午由上司口中得知雜志社已經被大集團並購,並即將由他人接手整頓的消息後,她心中還是忍不住有些憂慮了起來……

即使她在雜志社的年資不淺,可她的學歷卻不高,又非由與雜志社業務有相關的正科班科目畢業,所以,一旦新入主雜志社的老板想要裁員,她恐怕極有可能會榜上列名,丟掉工作。

天哪!萬一真丟了工作,那憑她的條件資歷,恐怕很不容易找到一份如同現在這樣的職務與待遇了,更何況現今的失業率這麼高……

在台北工作四年,每個月她所領到薪資的絕大部分,她都寄回中部那間從小養她到大的育幼院,交給院長處置,現在情況突然有了改變,她還真擔心,萬一工作沒了,那她不僅無法養活自己,恐怕連寄錢回去都會有困難了。

想想,連她現在住的地方都還是不用付租金的,假如工作丟了,她總不能厚著臉皮向冷鎧要生活費,或是死賴在這里吧!那很丟臉的咧!

「唉……」

艾芸霏嘆了口氣,小手無力的垂下,筷子輕敲在桌面,發出微微聲響。

她和冷鎧成為情人都兩年多了,可她至今仍舊是弄不懂他的心。

她和他之間總是隔著一層由他身上發出的疏離薄幕,除了在床上恩愛時,她可以感覺由他心底及骨子里迸出的熱情外,其余時間他對她總是漠冷、不聞不問,也從不曾由他口中主動吐出任何一句類似關懷的話語來。

更讓她氣餒的是,每當她想對他表達出關懷心意時,他總是用一張沒有表情的面孔面對她,澆熄了她熱切想付出的心。

她還真是想不明白,以他們兩人這般「在一起」的情況看來,該算是屬于哪一種男女關系呢?

而冷鎧又是怎麼看她的呢?

伴嗎?

她不願這麼想,可事實又很難不讓她朝這方面去想……

偏偏她的愛情火焰怎麼也無法熄滅、死心,所以她根本離不開他,也舍不得離開。

長大了,她無法再如同小時候那般死纏著他,直到他理會她為止。

長大了,她一不小心墜入情網,變得畏首畏尾,生怕一步踏錯,他會毫不留情的趕走她。

長大了,很多事情都再也不能隨心所欲了……

☆☆☆

冷鎧站在餐廳門口很久,看著兀自發著呆、毫無知覺他存在的艾芸霏。

他看著她小臉上變來變去的表情,以及微微蹙起的眉心所散發出來的憂愁。

一直以來,當她面對他時,他看到的都是她的笑臉,從不曾看過她有這種憂悒的表情,這種表情讓他感到陌生不習慣。

他不由自主的擰起眉,突然覺得她此刻的表情礙了他的眼。

「一個人坐在那發什麼呆?」他邁步走向怔愣發呆的人兒。

「哇!」

艾芸霏驚跳起來,遠的思緒瞬間全部回籠,抬首一看,大眼赫然對上一雙深幽的青綠色眼眸。

「天哪!」她拍拍自己胸脯,「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嗎?差點被你給嚇死,走路連一點聲音也沒有!」驚魂未定,讓她月兌口迸出一連串叨唸話語,暫時忘了之前才正在想著自己在他面前畏首畏尾的差勁表現。

「是你發呆太專心,才會沒听到我進門的聲音。」冷鎧微勾嘴角,淡聲反駁,走到與她相對面的椅子坐下,眸光不移地凝在她的臉上,發現自己還是寧可看到她此刻有些受驚的模樣,也不願看到她之前在神游太虛時所顯露的憂愁表情。

微擰的眉心更加緊蹙,他驀感疑惑,兩年多來,他從不認為自己有表露出對她除了關系外的其他興趣,可他又為何會那麼清楚的肯定自己從來不曾看過她臉上有過憂郁的表情?

難道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對她付出了注意力?

「哪……哪有像你說的那樣,哪有什麼發呆的,好難听。」艾芸霏咕噥著,心中微微詫異。他是在和她開玩笑嗎?

「我又沒說錯,我剛站在餐廳門口時,明明就看到你一臉呆滯、眼神發直的怪模樣,那不是發呆,是什麼?」和她眼對眼,看著她臉上心虛的表情,冷鎧忽然興起逗弄她的心情,調侃的話語不假思索的月兌口而出;心情在與她的三言兩語中,突感輕松了起來。

「你……」她瞪大眼,清恬的小臉蛋頓時飄上赧然的紅雲。這下子她真的可以肯定,他的確是在調侃嘲笑她的發呆行徑。

可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親切」了?害得她根本無法及時反應,好不習慣喔!

綠眸閃了閃,冷鎧勾勾唇角,逸出一抹有趣好笑的淡笑。

也許是因為「灰煞幫」那根讓他懸在心上多年的毒刺終于在老大一聲令下而被連根鏟除,所以他的心情便徹底放松;又或許是前幾天在「旭炎企業」大樓頂樓與伙伴們共同討論有關老大婚禮事宜時,老大說的那句話對他造成了影響,導致于他的行為出現異常,竟突然對眼前的小女人注意了起來,甚至還興起了逗弄她的好心情。

他……他是在對她笑嗎?艾芸霏有些傻住地瞪著他唇邊勾起的弧度,那些微的線條軟化了他臉上的冷硬,使得原本就出色迷人的五官更添上了一份魔魅的性感,令人著迷。

她的心兒忽地狂跳起來,大眼眨了又眨,還是無法抑下臉頰持續上升的熱度。

「你……你今天變得好奇怪。」半晌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大眼仍是愣愣的看著他。

「哪里奇怪?」冷鎧反問她,綠眸深處閃著一抹淡淡的邪魅笑意。

「呃……就是和平常不同啊!」艾芸霏紅著臉嘟囔,「表情不同,眼神不同,好像輕松了一點,也好像是听到了什麼好消息而心情愉快……」她難以控制的將眸光停在他的俊臉上審視,流連不去。

「我的心情的確是不錯。」冷鎧索性承認,並且主動提起一件在久遠以前他不準她過問的事情,「還記得很久以前你曾問我,是誰想對‘旭炎企業’總裁不利?」他的眸光凝在她臉頰上迷人的紅暈而不自知,心中想起數年前當她釋出關心時,他斷然拒絕接受以及對她做出的鄭重警告話語。

「嗯!」艾芸霏看著他的眼點點頭,眼神微黯地想起當時他對她想表達的關心之意所撂下的警告,要她再也不準過問他的事情。

「是‘灰煞幫’的幫主林宏野,他在‘旭日幫’時期時就對迅速擴大成台灣第一大幫的‘旭日幫’有著很深的仇視心態,所以才會在‘旭日幫’轉型為正派企業經營後,仍是不肯放棄的想除掉耿琮皓的企圖……」他說著幾年來耿琮皓不時遭到狙擊的情況。

艾芸霏怔怔的听著一向不肯對她解釋說明任何事的冷鎧的敘述,心中除了有著意外驚喜外,腦中總覺得「灰煞幫」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啊!」她突然驚呼,露出恍然神態,「我想起來了!那個‘灰煞幫’是不是就是幾個月前報紙上天天大篇幅報導的那件官商勾結的案子?」

「對,灰煞幫在幫主林宏野被收押起訴後,已經因內哄嚴重而瓦解,不復存在了。」

听到他肯定的答案,艾芸霏立刻雙眼發亮,開心神色溢于言表,「那太好了!這麼一來,你就再也不會有生命危險了……呃──」興奮的話語突然打住。

就在話才剛月兌口而出之際,艾芸霏便突然察覺到自己過于欣喜的口吻,而且話意中似乎也顯露出太多自己一向極力想隱瞞住的情意和關心。

她竟然忘了他從不準她多過問他的事的!

頓時,她的臉上出現了惶惑窘然又無措的尷尬神情,盯住他的大眼不由自主地垂下,唇瓣因懊惱而緊緊咬著。

冷鎧沉默地注視她突然變化的表情一會兒,並沒有裝作沒听出她話中深切的關懷之意,只不過他選擇不做回應。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顯露出對他的關懷及心意了。

以往,他總是在瞥見她流露出對他昭然若揭的真情時,心中便興起一陣煩惡的排斥及抗拒,因為他知道自己怎麼也無法輕易地相信一個女人。

畢竟,小時候遭逢至親惡意遺棄的痛和傷害,雖然已經可以漠視以及嘗試忘懷,卻仍是沒有完全由心中消失……

偏偏不知為何,今日在听到她無意中月兌口而出的深濃關懷話語時,他的心田竟然會感到一陣柔柔的暖意流過。

這真的是很詭異奇怪的反應!不知道他是不是吃錯藥了,否則怎麼會突然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冒出來?

清楚感覺到他的目光直射在自己身上,艾芸霏更是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

沉默半晌,冷鎧不想再深究心底那種不明原因的奇怪感覺,驀然開口地提起了另一件事,「耿琮皓的婚宴已定于下個月初盛大舉行,到時候你準備好,隨我一同出席。」

艾芸霏聞言一怔,愕然抬頭。「你……你是說……要我和你一起去參加你們總裁的婚宴?」她沒听錯吧?!

「對。」他微微頷首,再次肯定的回答。

其實有一度,他一點也無意遵循耿琮皓的「指定」,帶她出席婚宴,可是在考慮到她並沒有如同其他試圖接近他的女人那般有著死纏爛打的個性,他便還是決定由她陪著他參加婚宴。

艾芸霏瞪著態度從容的冷鎧,猶未從震驚中回復,她努力想弄清自己並沒有弄錯他的意思。

這兩年多來,她已經很清楚,他一直沒有將她真正放在心上,甚至可能也不曾將她視為他的「女朋友」,所以,和他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她一直無緣認識他那三位同他一起長大的好友伙伴。

她感到很累、很無力,卻也無從改變兩人之間曖昧不明朗的關系,只因他怎麼也不肯敞開心懷接受她極力想付出的真心。

他對她不能說不好,可她就是覺得不對,每每當她想再進一步時,總是會感覺有一股無形的抗拒橫亙在兩人中間。

而今,他突來的邀約對她來說不啻是給她打了一劑強心針,使她原本逐漸灰冷的心情再次揚起了希望。

只是,他的邀約似乎也帶來了一個問題……

「呃……阿鎧,我看我還是不要去好了……」好不甘心喔!等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等到他願意讓她參予他另一面的生活說,偏偏……唉!

「為什麼?」冷鎧感到意外的揚眉。明明他才看到她眼中的興奮喜悅,怎麼突然又說出拒絕的話來?

「我……」艾芸霏覷了他一眼,臉上泛起為難的神色,「我很想去,可是……你們總裁的婚宴應該是那種很高級豪華的場合對吧?我……連一件登得上面的衣服都沒有,要怎麼跟你去參加,我……不想丟了你的面子。」她語氣沮喪的吐出最後一句。

冷鎧奇怪的看著她吞吞吐吐的模樣,「沒有適當的衣服就去買一件回來。」這算是什麼問題,值得這般慎重解釋?

買?!艾芸霏垂下嘴角,「可……可是我的薪水大部分都寄……」寄給育幼院院長了,哪里還有錢去買那種參加宴會的昂貴禮服!

冷鎧看著她黯然的眼神,感到更加奇怪,「我不是給了你一張附卡,找個朋友陪你去買件禮服回來會有問題嗎?」

「你是要我用那張你給我的白金卡去買禮服?」她看著他的臉,心中有不舒服的感覺。

「對。」冷鎧點點頭。

艾芸霏眼神微黯,「可是……我並不想用你的錢……你讓我住在這里,我已經很感激了……」再用他的錢,會讓她懷疑起兩人之間親密關系是用那種銀貨兩訖的方式來維系的,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很不堪。

她的措詞讓冷鎧蹙起眉,冷下眼。

「你是我的女人,為什麼不能用我的錢?!」

自從他將附卡給了她,他很清楚她連一筆也沒有刷過。原本他是沒有興趣理會她要不要使用那張附卡,可現下在听到由她口中說出「不想用你的錢」這句話時,他心中竟然感到不悅!

看著他轉冷的眼神,艾芸霏勉強漾起一臉甜笑,避重就輕的回答,「我是你的女人,可我有工作,有薪水可領,又為何要用你的錢呢?」

冷鎧盯著她閃爍不定的眼神,心中泛起的怒意更深,「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個月的薪水都是怎麼處理花用的?」

「你……」艾芸霏驚訝的看著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知道她將大部分的薪水都寄回育幼院去了。「就……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可以養活自己,只不過是買不起禮服就是了。」

她不是想裝清高,只不過她就是覺得男女之間如果扯上了金錢,似乎很多事就不再那麼單純了。

而既然自己除了買不起那些昂貴的衣服飾品外,生活上並沒有什麼困難,她又為什麼一定要去刷他給的附卡,花他同樣是辛苦賺來的錢呢!

听她仍是口口聲聲說著不想用他的錢的話,怒氣驀地由冷鎧的心底爆開!他忽地由椅中起身,居高臨下冷冷的俯視一桌之隔對座的她。

「你可以選擇是要在那天的婚宴上丟我的臉,還是干脆勉為其難的用‘我的’錢去買一件禮服,反正不管你怎麼想,那天你都得跟我一起赴宴!」

撂下話,冷鎧冷冷的看了她面前那碗早已涼掉的泡面一眼,隨即頭也不回的離開餐廳。

可惡!住在他的屋檐下,她寧可吃泡面度日,也不肯向他開口!

看著冷鎧散發著漠冷的背影離去,艾芸霏就是知道他生氣了,即使他在離去前臉上並沒有顯露出任何明顯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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