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曝曬著這炎炎發燙的城市街頭。灼熱,彷佛焚風襲來,就要將這都市叢林焚燒殆盡。
他,揮汗如雨,耗盡生命一般狂奔在這烈陽灼燒的無人街道。
體內奔騰的血液像爆發的岩漿,飆汗似雨布滿他驚恐失色的蒼白臉頰。
身後……彷佛千軍萬馬,轟隆混亂的腳步聲沖擊著他驚駭失措的腳步,讓他跑得更急、更慌。
猛地撲落于地,披肩長發散貼在他惶惶驚色的俊逸容顏。
恐懼、無助,霎時如刺眼陽光竄入他四肢,他動彈不得,睜大驚惶的眼瞪視著前方洶涌而來的人潮!
環肥燕瘦、形形色色、高矮不一的……女人!充斥著尖銳震天的叫喊聲,狂濤巨浪般的瞬間就要將他吞噬……
「啊!」
「砰!」
「先生,你……你沒事吧?」
汗水布滿光滑的額頭,驚魂未定地抬起黑亮雙眼,四周……全部的乘客都站了起來,將好奇的眼光投注在惡夢初醒的他身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
「先生,飛機快降落了,麻煩您坐好,系上安全帶。」掛著溫柔笑意的空姐用著甜美的笑容望著他,那眼神是令他熟悉又惶恐的驚艷愛慕之色。
他一楞!夢!原來是夢!惡夢啊!
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窘澀的紅雲染上俊逸雙頰,似乎還清晰地听見由四面八方傳來的細細竊笑聲。他尷尬地朝親切的空姐點了點頭,乖乖地回到座椅上扣好安全帶。
揮去滿頭大汗,按下胸口尚未平息的躁動,他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將呼吸歸于正常的軌道。捧著雜志掩飾他方才的窘境,也急于遮掩總是無端招惹而來的驚艷目光。
好糗……糗得他真想干脆跳出窗外,墜落三萬英尺之下算了!
他,郝優──哦,這真的是他的名字,也正是他的悲哀!」個人帥得太徹底、美得太過火、身材太有看頭、氣質太過優雅、個性又太溫柔,這豈是一個「優」字了得?!簡直就是惹人垂涎、引人犯罪!活月兌月兌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現代絕種超級無敵霹靂美形夢幻美少年!
天知道他的絕色容貌帶給他多麼痛苦的煎熬!如果美麗真的是一種罪,那他真的是罪無可赦啊!
不談傷心事,郝優扎起馬尾,戴上墨鏡,那是他面對人群的招牌裝扮,不為別的,只為了多少可以遮掩一些惱人的桃花劫,他總是避之不及的桃花啊!
龐大的飛機體緩緩降落在中正機場,入境大廳熙攘往來的人潮在暑假期間更是絡繹不絕,但今天……莫非是有遠道而來的偶像明星?為何機場出現了不尋常的蚤動?
郝優!郝優!
無語問蒼天的郝優快馬加鞭,幾乎是「逃」出眾人驚為天人的愛慕贊嘆聲中,殊不知惡夢彷佛成真,他飛快地領回自己的行李,一心只想突破重圍,包圍的人群幾乎形成人海般團團將他淹沒。
神啊!我只是個無名小卒!沒必要受到如此愛戴吧?!郝優在心里悲嚎。
他一路視若無睹,強裝鎮定的沒命向前急奔,身後跟隨的人潮一波接著一波,直到他的身影沖入一輛黃色車身之內,入境處圍堵的人潮頓時發出惋惜與沉醉的贊嘆。
「呼……」終于可以松了一口氣。
「先生,上哪兒去啊?」
嗯?莫名的雞皮疙瘩又一次狠狠攻擊郝優。深黑墨鏡下那雙驚愕瞳眸頓時一瞪。他可真是「好運」到不行哪!連躲上出租車都會遇到猛向他-媚眼的歐巴桑運將。
他的頭,垂的很低、很低。
「天母,謝謝。」
他想,回國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個心理醫生看看,他絕對是得了罕見的……恐女癥!
「然後呢?」風流倜儻的白袍醫生強忍著笑問道。
「然後?她從我的名字,三圍、身高,體重、血型、星座、祖宗十八代反復問了好幾遍,桃園開車到天母,居然花了兩個小時……」郝優簡直欲哭無淚。
「哦?那干脆直接把你送到台中去算了。」豪邁俊朗的醫生呂威失笑道,語氣中帶著戲謔的味道。
郝優哭喪著臉。
「你怎麼知道?她把她台中老家的電話地址都給我了。」
他終于忍不住放聲大笑。
「這種事你應該很習慣了才對啊!」
郝優紅著臉猛搖頭。
「你不知道,那很恐怖耶!」
「什麼我不知道?別看不起人,我可是這家醫院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搶著跟我約會的護士加上病人可以繞醫院好幾圈了。」他頗自豪的說。
郝優好生崇拜地看著他。
「為什麼你可以這麼自在呢?」
一抹促狹的笑意染上唇角,呂威只手托腮看著他。
「郝優,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他微怔,不解其意。
「想想看,女人是多麼可愛的動物,多少男人羨慕你啊!你應該以你的姿色,不……以你的帥氣為傲,怎麼會覺得困擾呢?」
郝優搖搖頭,他從不覺得自己帥,他只希望平凡,不要有那麼多麻煩跟著自己。
「莫非……」
呂威匆地貼近他的臉,嚇得他往椅背一靠,瞪大了眼。
「你、喜、歡、的、是、男、人!」
嚇!這下郝優是連人帶椅的退到門邊發抖,他驚惶地大叫︰
「不!我我我……我不是……我沒有……我我我……」
口吃、臉紅,郝優的模樣教呂威忍不住笑彎了腰。
「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戀,但你也沒必要嚇成這副德性吧?」呂威存心戲弄他似的。
郝優脹紅了臉沖到他面前。
「威哥,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來找你的,你……你一定要這樣取笑我嗎?」
「我不笑,我不笑。」呂威忍著笑意朝他搖手,示意他坐下。
「我說郝優,你這不是病,是你太大驚小怪了,我建議你盡量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別人的眼光上,多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
郝優輕蹙眉宇。他也想啊!不是他願意把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而是別人總是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想躲都躲不掉。
「你媽媽還好嗎?」呂威轉移了話題。對付天生少根筋似的郝優,這招是屢試不爽,每次都見效。
打從郝優還是個青春期美少年時,呂威就認識他們母子了。正確來說,呂威是先認識郝優的媽媽郝愛,那名當年讓還是實習醫生的他驚為天人的夢幻女子,沒想到她居然有個這麼大的兒子?他到今天還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于是,他傾注畢生功力追求這名人間仙子,當然,憑他這位情場常勝軍,豈有失敗的道理,夢幻美女欣然接受。
但,所謂夢幻,就是超乎現實,不切實際!現在看到郝優彷佛還可見他美麗的母親那飄幻不實的模樣,太夢幻的結果就是不能以常人的邏輯去判斷與思考。
呂威遇到了畢生最大的挫折!他的情場第一敗,敗給那名夢幻美人兒郝愛。他深刻的領悟到……白雪公主真的是存在于童話中的,而他……只是個凡人。在他們這對童話般虛幻的美麗母子面前,任何人都是平凡的俗人啊!
從那時至今,呂威就成了他們的好大哥。
「她還是老樣子,我這次回來,只看到她留了一張紙條給我,說她人在法國尋找靈感。」郝優沒有察覺到呂威變得有點灰暗的神情。
好一個尋找靈感啊!連她的職業都那麼夢幻,她是個暢銷愛情小說家,當然,愛情是她的全部,而郝優是她愛情唯一最美麗的果實。
「她開心就好。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郝優笑的十分天真。那種無邪純淨的微笑,恐怕連男人看了都會心猿意馬。
「我習慣了。」
「那就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別客氣。」呂威這麼一說,又讓郝優想起他來找他的目的。
「威哥,你還沒幫我想辦法啊!」
呂威斜睨著他。
「我跟你說了,你沒問題。你要是有什麼嚴重癥狀再來吧!」
「我……」女人一靠近他他就渾身不自在,一緊張他就口吃,這還叫沒問題嗎?
「就這樣,我要下班了,晚上我還有約會,你可以走了。」呂威的逐客令下的可直接了。
就這樣,郝優胡里胡涂的離開了他的診療室,渾身不自在地躲過白衣天使們-來的媚眼,倉皇地逃離醫院。
「砰!叭!叭!叭!」
壅塞的下班時間、醫院的門口,郝優一踏出大門就目睹了一場車禍。
砰然一聲,車尾被撞凹了一個大窟窿的紅色車主怒火沖天的甩上車門下車,快步走向緊黏在她愛車上的白色大奔馳前,一腳踹上對方車門就是一吼︰
「給我下車!」河東獅吼,驚天動地。嚇壞的不僅是錯愕的路人和堵在車陣後的成排車主們,目擊者郝優更是當場傻眼。
夕陽余暉還帶著白晝的暑氣,澄橘艷彩灑落在那名怒火高張的縴瘦女子身上,竟形成一股魅人視線的刺眼光芒。
這光……刺得郝優一陣天旋地轉。
這名無畏奔馳車內可能存在的大角頭而公然炮轟的女中豪杰,吸引了無數好奇民眾觀望。
「聾子嗎?給我下車!」吼完,又是一踹。
果然,一名身穿花襯衫、白布鞋、寬松西裝褲,一眼就是標準台客、田僑仔、爆發戶的臃腫中年人現身,皺著粗眉盯著他的豪華奔馳一看,然後歇斯底里的發出一聲尖叫︰
「啊!我的車燈破了!」
豈有此理!頭頂快冒煙的女孩沖到他面前,指著他的蒜頭鼻大吼︰
「你瞎了嗎?我的車被你撞爛了!我要你賠!」
「嗯?」中年歐吉桑撫著肥潤的下巴盯著這名面紅耳赤的年輕女孩瞧。嗯,長的可俏呢!脾氣也很恰。
「呵呵呵,不過是台爛車,壞了也不可惜。」
什麼?!女孩的怒火幾乎要燒盡天幕。這個臭老頭大概沒嘗過被過肩摔的滋味吧!正當她摩拳擦掌之際,財大氣粗的歐吉桑已經拿出一本支票簿,悠哉游哉地啟口︰
「-要多少盡量開口,這種爛車開上街頭撞爛是應該的,我金董家里開車行的,隨便-要哪一種車款都有啦!」
女孩氣急敗壞的抓下他的支票簿,震耳欲聾的怒吼幾乎貫穿他的耳膜。
「本小姐就愛我這台爛車!我要你還我原來的樣子!」
火爆場面眼看就要一觸即發,所幸交通警察聞聲前來阻止了現場混亂。
郝優呆立在原地看傻了眼,他第一次看見這麼豪氣的女子,居然一點也不害怕的對對方咆哮,萬一對方是個無賴怎麼辦?萬一對方翻臉不認帳怎麼辦?
好一個奇女子啊!
他這才仔細地觀望著她的模樣。她看起來十分年輕,高高瘦瘦的,讓身上只罩著短T恤和牛仔褲的她顯得有些單薄。她不算漂亮,卻亮眼,亮得似她染了一頭俏麗的褐黃色短發,還有她耳骨上成排的銀環,都那般令人眩目。
這可是郝優第一次這麼直接的觀察一個女人,雖然……她實在不太像個女人!
就在警方為兩人做完筆錄,雙方還在爭執不休之時,郝優突地一楞,隨即睜大了眼立刻跑向前,想也沒想就抓住那女孩的手往回沖。
眾人錯愕,女孩更是莫名其妙地甩開他的手大叫︰
「喂!你是誰啊?」
「呃……」話不輪轉,是他在女人面前的致命傷。郝優張口結舌,墨鏡下的眼楮卻愈睜愈大,連指著她的手都顫抖起來。
「-……-……」
「我什麼啊?莫名其……」妙字還來不及說完,她忽然嘗到一絲腥甜的血腥味,從額上滑下的血絲已經順著她的臉頰滲入她的唇角。
「啊!」驚聲一叫。
郝優-住雙耳,她的嗓門一向都這麼大嗎?事不宜遲!他立刻抓起她的手臂沖回醫院,留下眾人個個瞠目結舌。
倪——長這麼大就屬今天最倒霉了!車被撞爛了不說,額上還多了個小籠包,好在那個大老粗還算有良心,願意幫她修理她的寶貝愛車,但是想到他剛才對她愛車「不敬」的言詞羞辱,她絕對不輕易原諒他!
包扎過後的倪——心有不甘的直在心里詛咒著,走出診療室時,才發現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直往她身上凝聚過來。
怎麼全部的人都往這兒看?她利眼一掃,那是什麼眼光?不像是在嘲笑她額頭上包著一塊大紗布的蠢樣,難道……
一別過頭,她猛然一震,倏地瞪大了眼。這家伙哪冒出來的?
「-……-沒事吧?」郝優非常有禮貌的說。
見鬼!她居然遲鈍到身邊有個超級大帥哥都不知道,而且剛才似乎就是他把她拉進來看醫生的,她肯定是被剛才的車禍氣昏頭了。
郝優見她神色有異,眉頭緊了緊。
「倪小姐?」
倪——重重一嚇,幾乎往後跳了一步。
「你你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郝優一笑,瞬間讓原本莊肅凝重的醫院乍現一道璀璨的柔光。
「-剛剛的病歷表寫的啊。」
恐怖!這個人,簡直太恐怖了!倪——莫名一陣臉紅心跳,她向來就對自己說︰長得太帥的男人不要招惹,尤其面前這位已經超乎常人對帥的定義的夢幻美形男更是萬萬招惹不得!
她很清楚自己有幾兩重,長得不夠美、身材不夠好、嗓門大、脾氣大、拳頭也大的男人婆一個。白馬王子?那是天真無邪的美少女作夢的權利,她?門兒都沒有!
「倪——小姐?」郝優幾乎要歪著頭看她了。
倪——一顫,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
「別扭死了,叫我——或阿-我自在些。」
郝優微怔,傻傻一笑。她的確是個很特別的女孩。
他再這麼天真無邪的笑下去,她大概沒命走出這里了。瞧!那接踵而來的愛慕眼神活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似的,她還是跟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謝謝你,我先走一步。」倪——干笑了聲,隨即轉身就跑。捧著自己快爆炸的腦袋在心里哀號︰真的是見鬼!我居然會臉紅?!
沖出醫院,倏地頓下腳步一楞。糟!我居然忘了……我的車被吊走了!
「。」
他輕聲的一喚,嚇得倪——整個人往後一跳,一腳踩空階梯,她驚叫了聲,整個人失衡地往旁一倒。
「小心啊!」郝優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臂往前一拉,倪——就這麼不偏不倚的直接撞進他的胸膛-
那間……她的臉,就像她額頭上那塊紗布暈開的血,紅的十分驚人!
「-沒事吧?啊……-……-又流血了……」郝優緊張地抓住她僵硬的雙肩叫道。
「我……我沒事……」她其實想說的是︰你離我遠一點我可能就沒事了。
「真的沒事嗎?要不要再給醫生看一下?」郝優十分擔憂地看著她。她看起來好象很虛弱耶?!
「你叫住我干嘛?」倪——皺起眉來。她開始懷疑這個人真的活生生存在嗎?可是剛剛那一撞,卻扎實的感受到他溫熱厚實的胸膛,害她到現在都還心律不整。可是……他簡直就像個虛擬的漫畫人物一樣,不但漂亮,還單純、善良的不可思議!
「-的藥包忘了拿。」郝優將手上的藥包遞給她。
不要又露出那種無懈可擊的微笑好嗎!倪——都快懷疑自己要腦充血了。飛快的抓回藥包,她只好把頭垂得低低的,告訴自己︰不要看他的臉就好!可惡!他的腿還真長,線條真美,他一定常常運動……哇啊!我在想什麼啊?!
「對了,-的車不是被拖去修理了?」
對喔!倪——抬起頭睜大了眼,一喊︰
「完了!現在幾點了?」
郝優看了一下手表。
「六點了。」
「慘!我遲到了!」說完她又要跑開。
「-別跑那麼快啊!萬一昏倒了怎麼辦!」郝優追了過去。
昏倒?她可不是那種風吹就倒的弱女子。
「我遲到了啦!」倪——跑下階梯,伸手準備攔出租車。
「我送-!」郝優月兌口而出,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倪——回過頭怔怔地望著他。這是什麼樣的際遇啊?狼狽的她居然也有讓男人搭訕的一天,而且是個人人傾慕的大帥哥?!
而郝優更是震驚于自己的反應。他……居然可以在一個女孩子面前這麼自然,而且沒有任何雞皮疙瘩的攻擊?!
難道……倪——心跳如雷。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所謂的……一見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