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回不去,河神也故意避不見面,不知何去何從的楊楨就這麼呆坐在河邊的石頭上,望著湍急的河水由日落到月出。
天色暗了,幸好皎潔的月亮映在烏黑如鏡的河面上,照出些許的光芒,否則她就會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了。
「唉!」楊楨大嘆了口氣。「以後該怎麼辦呢?」
咕嚕咕嚕!肚子里突然傳出聲音。
一天沒吃東西,也難怪會餓。
撫著肚子,她由石頭上起身,打算去找些吃的東西來充饑。
昏暗的夜色令她不敢走入樹林里,她沿著溪畔來回地找。
當她走在不平的溪畔時,她的腳下一絆,身子一個不穩,就跌到布滿大小不一的石子地上。
「喔!」她疼得皺著眉頭。
今天她的腳最倒楣了,一下是燙傷、一下又跌傷,真是不幸的一天。
倒楣全是她自己找的,她也只好認了。
反正什麼也看不到、找不到,她索性就坐在地上,省得一不小心又跌倒。
坐在石地上抬頭,原本只是想要看著天邊的明月,可她這一抬頭,她竟然看見有顆柿子樹混在林子里,而且很幸運地,樹上還結滿了匯暴的果實。
咦?這里什麼時候多了一棵柿子樹,她剛剛怎麼一點也沒有發現呢?
雖然非常地困惑,但是饑腸輾轆的她無法再多加細想,她現在只想要填飽早已唱空城計的五髒廟。
找了根長長的枯枝,她踮起腳尖、子伸得直直的,用樹枝去撥弄柿子樹結有成熟柿子的樹枝。
幾下的工夫,就有幾顆的柿子掉在地上。
饑餓的肚子現在終于有東西可以填飽它,這令楊楨非常地開心,她笑開臉,露出河神丟下她逃跑後的第一個笑容。
楊楨趕緊彎下腰,撿起了柿子。
雖然軟軟的柿子從樹上掉下來時摔爛了,可是她一點也不在乎,因為在這荒郊野外,有得吃算是不錯了。
她一跛一跛地走回大石頭旁,小心翼翼地坐下,她將柿子皮剝開,慢慢地享用著里頭的果肉。
唉--以後該怎麼辦呢?
看來,也只有定一步算一步了……-
究竟在做什麼?光坐在石頭上發呆就能想到好辦法嗎?看著黃昏逼近,河神越來越心急。
已經要天黑了,-快離開啊!
晚上一到,林子里會有猛獸出現,她一個女子在樹林里過夜總是不妥,而且太陽一西下,她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躲在暗處的河神一直期盼她能起身離開,可不管他如何地心急,她依然是不動如山地坐在大石頭上。
「以後該怎麼辦呢?」
河神听見她的嘆氣及茫茫不知所措的自言自語。
「笨蛋!」河神在心里責罵她的愚蠢。「就算不能回村子里,天下之大,還怕會沒有-的容身之處嗎?」
隨便一個落腳處,也比待在這種荒郊野外好。
若是遇到了土匪,她一來沒有錢財;二來沒有美色。
土匪如果劫不成財又劫不成色,恐怕會直接給她一刀,讓她魂歸西天、一命嗚呼。
若是遇到野獸,她就成了野獸充饑的食物,被啃咬得血肉模糊的死狀,鐵定是慘不忍睹。
河神很想趕她走,但是他又不好現身,怕他只要一現身,她又會纏著他不肯走。
突地,他听見咕嚕咕嚕的聲音。
呵!這下可好了,還沒有遇到土匪及野獸,她就自己先餓死了。
冷眼看著她像是無頭蒼蠅般地四下尋找,他知道她在找吃的東西,可是方圓二里內根本就沒有什麼吃的,除非她要喝河水、啃樹皮、吃野草。
看她在河畔找了許久,卻什麼也沒找著,他一時心生憐憫,隨手指了林子最外面的那棵柳樹,以移花接木的方式,將五里外的一棵柿子樹和林子外的柳樹調換。
他一直目不轉楮的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過了許久,她還沒有發現那棵被他變來的柿子樹。
該怎麼樣才能讓她發現這棵柿子樹呢?河神在心里盤算著。
他又伸手一指,一顆如柚子大的石頭立即出現在她的腳邊。
不知腳下多了個大石頭,她一個旋身,絆到了石頭,就在她跌坐在石地上時,那顆柚子般大的石頭立即消失不見。
見她跌倒,河神的胸口感到悶悶的。
他不該變出石頭將她絆倒的……她是否摔傷了呢?
她坐在地上不動,更增加了他心中的擔憂。
正當河神想要現身扶她起來時,他看見她站起身,而且還拾起地上的枯枝。
見她似乎是發現了柿子樹,他心中的窒悶及擔憂立即消失,並松了口氣。
她不必餓肚子,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當楊楨露出笑容,河神不知不覺也跟著笑了,可當他看到她走路一跛一跛的,他的笑容立即隱去,蹙緊雙眉。
她方才鐵定是摔傷了,走起路來才會像是跛腳一樣。
他氣怒地望著她吃得津津有味的神情,完全沒有感染她的喜悅。
看著她吃完了所有的爛柿子,直到她躺平在大石上呼呼大睡,他才現身。
「哼!」他不悅地輕哼著。
「這樣-也睡得著,真是服了-了。」
手一點,他讓她陷入昏迷,短時問之內,就算狂風暴雨、打雷閃電,她也不會清醒過來。
他彎蹲在她的腳邊,小心翼翼地掀開她的裙。
他並不是登徒子,也懂得何謂男女授受不親,他這麼做只是關心她的傷勢而已,並沒有任何的意圖。
他是河神,是個光明磊落的神,他絕對不會做出什麼禽獸不如、偷雞模狗的事來。
河神如此說服自己、堅信自己把持得住,他完全不覺得自己現下的行為有何不妥,更加不覺得自己壞了女人的名節。
他將裙-掀開至膝上,心無旁騖,視線只盯在她受傷的地方,果然沒有不規矩地偷看不該看的地方。
當他發現她的膝蓋紅腫,而且還滲出了血絲,他的雙眉再度蹙緊。
「天啊!-是怎麼摔的?」他的語氣沒有嘲諷,有的只是不舍。
他將自己的手覆蓋在她膝上的傷口,不多時,從他的手里開始散發出一股冷冷的氣息及煙霧。
當他的手從她的膝上移開時,那傷口已消失不見,她的膝蓋完好無缺,回復到跌傷之前的光滑。
他滿意的拉下裙-,遮住她的雙腿。
「想不到河神竟然這麼君子啊!」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河神有種被人當場逮到的窘態。
「奇了,東海龍王不在東海享受著醇酒、美人、佳肴,來到我這貧乏的青汾河做什麼?」
河神的聲音一落,東海龍王立即由雲端躍下。
「幸好我來了,我才有幸看到河神如此不同的一面。」東海龍王意有所指地說。
據他所知,河神一向不受所誘,就連信徒所獻祭的美人,河神也能原封不動地將她們送走。
不過,今日見他對一名女人如此的關心,恐怕不動如山的河神也同他一般落入愛情的泥沼。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找我做什麼?」河神轉移話題地問龍王。
還沒探得這名女子和河神的關系,東海龍王才不願就這麼輕易的被河神打混過去。
「她是誰?」
河神沉默不語,拒絕回答龍王的問題。
「長得還真是丑啊!」龍王故意批評,想要藉此惹火河神,試探這名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听了龍王對楊楨的評論,河神臉上露出怒容,可才一瞬間,他的神情又回復正常。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龍王在心里冷笑,哼!這樣就想要騙過他,河神未免也太瞧不起他了。
「她該不會是你今年的祭品吧?」龍王猜測地問。
「不關你的事!」河神不再保持沉默。「有事快說、有屁快放,沒事的話請回,不要來煩我。」他板著臉下逐客令。
「老朋友專程來看你,還沒請我喝杯酒,就要趕人了啊!」
「龍宮多的是佳釀,你不會那麼有空,專程來我這兒討一杯濁酒喝。」他知道龍王鐵定是找他有事。
「我心煩!」龍王簡短地說。
他心煩意亂又無處可去,才會來找河神解悶。
「既然如此,那我非得好好地陪你喝一杯。」會令龍王心煩的原因,想必非常地不單純。
河神想借著和龍王喝酒時,由他的口中探出一點蛛絲馬跡。
「走吧!」
「那她怎麼辦?」龍王指著昏睡的楊楨問。
「不管她!」河神率先轉身走入河中。
不管她!他真的狠得下心將她丟在荒郊野外嗎?龍王非常不以為然。
反正岸上有任何的風吹草動,河神在第一時間就會知曉,放她一個人在這兒,倒還不會有什麼危險。
龍王一想到河神的心思,也隨著他走入河里。
二人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河面上,僅留下一輪皎潔的明月伴隨著昏睡的人兒。
「來人啊!把酒全都給我搬出來。」龍王一進入河宮就立即出聲下令。
河里的蝦兵听見了,立即將河宮窖藏的酒全給搬出來。
龍王可是河神的好朋友,他們哪敢怠慢這位貴客,所以對他唯命是從。
「我只說要陪你喝一杯,可沒有同意你將我的酒全搬出來。」河神雙手抱胸,無奈地看著龍王。
看來,他今天又損失大了。
「你廢話那麼多做什麼?」
當蝦兵們將一壇一壇的酒搬到龍王的跟前時,他迫不及待的掀開封酒壇的紅布,就著壇口喝起酒來。
「喂!你喝慢一點。」看了龍王這種喝法,河神連忙阻止他。
雖然他們是神,怎麼也喝不死,但若是喝得過量也是會傷了元神。
「別吵我!」龍王才不想理會他。
「你這麼喝酒會出事的。」河神急得想要搶過酒壇子。
龍王護住酒,不讓河神奪走。
「怎麼?心疼你的酒啊?我改天還你一倍。」若不是不想待在龍宮之中,他才不會大老遠跑到青汾河宮里來藉酒澆愁。
越想越悶,龍王索性一口氣將整壇的酒給喝個精光。
「對!我不但心疼酒,我還怕你喝醉了賴在我這兒不走。」河神故意用話激龍王,希望他能在一怒之下拋下酒壇。
河神的心里打什麼如意算盤,龍王可清楚得很。
「我不會醉的!」話一說完,龍王又喝了一大口的酒。
他這個樣子,根本就不是他所認識的龍王。
「喝酒容易誤事,還是節制點好。」河神不死心地勸他。
龍王才不想理會河神,淨顧著埋頭喝酒。
他今天是來喝酒解悶,可不是來听他說教的。
「你不要吵我……」龍王邊說邊喝。
河神不再勸說,立在一旁冷眼看著龍王,他想看看龍王的本事有多大,能喝下多少酒。
時間慢慢地過去,龍王不但沒有停止的跡象,反而還越喝越猛。
不多時,河神儲存多年的酒就快被龍王喝光了。
「喂,你還要喝多少才夠啊?」河神不悅地瞪著喝得酩酊大醉的東海龍王。
東海龍王一來,二話不說就要他拿出酒來,他還以為龍王是專程來找他一起把酒言歡的,怎知酒才一端上來,龍王就自己拼命地喝了起來,將他這個主人晾在一旁毫不理會。
龍王不理他這個小河神,他不會也不敢有何異議,可龍王喝光他河宮里的酒,這一點他可就有點微辭了。
什麼找他喝酒,根本就是來他這兒買醉的。
「酒……酒再拿來……」語畢,醉眼迷蒙的龍王打了個酒嗝。
「酒?全被你喝光了,沒有了啦!」河神沒好氣的說。
龍王把他的酒全喝光了,他好心疼啊!
他原本是想要存著慢慢喝的,誰知龍王一來,就將他這個窮河神的濁酒、水酒給喝得一乾二淨,連那僅有的二瓶珍露也逃不過他的龍口。
嗚……心疼啊!
「沒了?」醉得快要失去思考能力的龍王只想要喝酒而已,既然沒酒了,那他留下來也沒有意義了。「沒有酒,我要回去了。」
「喂!你不要太過分了!」河神抗議地大呼。
沒有酒就想要打道回府,龍王究竟將他這兒當成什麼了?酒樓嗎?
啐!早知龍王會這樣,他就不該留下他。
「我要回……」話還沒說完,龍王就癱軟倒在地上。
「龍王!」河神眼明手快地扶住他,沒有讓他的龍頭有一丁點的損傷。
「真是的!沒事喝得這麼醉做什麼?」河神知道龍王心情不好,可他不贊成心情不好就喝酒,而且還是喝他的酒。
說來說去,河神就是心疼他的酒。
還是快將他送回龍宮好了,省得他清醒後又要他找酒給他喝。
他的酒已經被他喝光,根本找不出酒來了。
為免夜長夢多,河神決定偷偷地先送龍王回去。
撐起龍王的身子,河神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喔!沒事吃得這麼肥作啥?」
東海龍王常常有珍饉可以享用,他這個窮河神的身子骨卻瘦得干巴巴的,要吃得像龍王如此強壯,一萬年也不可能。
河神吃力地抬起龍王,施展騰雲駕霧之術,朝著東海直飛而去。
一進龍宮,河神就看見龍王身邊的小跟班--小蝦正在大門口候著。
「小蝦,你怎麼在大門口當差呢?不做總管了啊?」一見到小蝦,河神開口揶揄他。
「知道河神大駕光臨,小蝦特來迎接。」小蝦恭敬地說。
「我的面子什麼時候這麼大啊?」河神可承受不起。「我看你是出來迎接你們龍王的吧?」
龍王在東海里布的眼線還真是不少,他才一進入東海,就馬上有人通報給小蝦知曉。
他回去後也要學一學,省得每次青汾河中發生了什麼事,不管問誰都一問三不知。
「河神是咱們龍宮的貴客,小蝦理所當然要來迎接。」小蝦說著,將醉到不省人事的龍王給扶了過去。
肩上的負荷一空,河神輕松地轉轉脖子、抬抬肩膀。
「你家龍王今天不知發什麼瘋,把我的酒全都喝光了不打緊,還在我那兒大發酒瘋,實在是太反常了。」
河神和龍王也相識好幾干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龍王如此地失態。
「有勞河神了,小蝦這就派人取幾壇美酒送至河宮,補償河神的損失。」
小蝦心里直嘆氣,龍王為了一個段水荷而如此失常,可見她在龍王的心底有多麼重要,幸好他有先見之明,趁著龍王不在時將她送回望海村。
他希望龍王陷得還不深,還來得及挽回他不該動的凡心。
「不必了,才幾壇酒而已,我還出得起。」河神婉拒小蝦的好意。
「既然這樣,小蝦就代龍王謝過了。」
河神點點頭,「把你家龍王看好,別讓他再醉倒了,否則天庭若是突然傳來旨意,龍王醉得不克接旨或無法行雲布雨,那可會誤了大事的。」
雖然心疼那些酒,但河神也不願看到龍王因為失職而上了誅仙台。
「多謝河神關心,小蝦會牢記在心,不讓龍王再踫一滴酒的。」小蝦立下了承諾。
送走了段水荷,相信這樣的情形不會再發生。
「那就好,我先回去了。」河神立即告辭。
既然已將龍王送到家,他也不能再久留,因為,青汾河畔還有一個令他掛心的人。
雖然他有命令幾只小蝦米、小魚仔守著她,她不可能會出什麼事,但是沒見到她,他的心就是不安。
「恭送河神。」
「不必了!」東海龍宮他常來,不會迷路的。
河神一個旋身,立即消失不見。
他再次騰雲駕霧,朝著青汾河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