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尹鐘鐘拍拍那人的肩,回過頭來的果然是蒲雷德,「你怎麼這麼晚才放學?不對,今天是周六,怎麼你還要—上學嗎?」
「唉,別提了,國家規定雙休日,學校就變著法子加課,美其名曰補習班。」蒲雷德一臉沮喪,背著書包慢吞吞地走著,邊走還邊踢腳下的一個易拉罐。
「可憐的小學生。」尹鐘鐘萬分同情。
蒲雷德一腳把易拉罐踩扁,再狠狠踢了出去,動作里有股泄憤的味道。尹鐘鐘打量著他,這小家伙今天有點兒不對勁,「你怎麼了?有什麼事不開心嗎?」
「總之一個字——煩!」
「哈,少年維特之煩惱?不過你才十歲,應該還沒到青春期吧?」
「人生何時無煩惱。」
「啊哈,沒想到我們家還有個高智商兒童,說得出這麼精彩的哲理。」
蒲雷德忽然抬起頭,眼楮晶晶亮,他看著尹鐘鐘,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把她打量了一番。
「大嫂!」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有什麼歪主意可別打到我身上來。」
蒲雷德噘起嘴巴,「算了,不指望你。」
「那也不一定,也許你說出來,我還樂意幫忙呢?」尹鐘鐘沖他擠擠眼楮,「你不試試就放棄嗎?」
「你們大人都一個樣,就會哄小孩,等我真的把事情說給你們听了,就又會罵我。我才不上當。」
「哇,你還真的很了解大人。既然這樣我幫不了你了,你自生自滅吧。」
蒲雷德垂著頭罵了句髒話,顯得很苦惱。
尹鐘鐘嘆了口氣說︰「真是個別扭的小孩。好吧,如果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幫你想辦法解決,而且不告訴婆婆她們好不好?」
「真的?」蒲雷德欣喜地抬起頭。
「嗯!」
「那好,大嫂你借我點兒錢吧。我要去買書。」
尹鐘鐘很好奇地問︰「買什麼書?」
「這個你別管了,總之一句話,借不借?」
「給你錢沒問題,但是我可不要當傻瓜,你最好老老實實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蒲雷德拗不過她,只好坦白交代︰「是這樣的,我在補習課上看課外書,被老師發現給沒收了,那書是同學的,所以得賠人家。」
「什麼書?」
「《倚天屠龍記》。」
尹鐘鐘一听,笑了,「十歲就能看倚天屠龍記,比我可聰明多啦!」
蒲雷德又驚又喜地說︰「大嫂,你不罵我?」
「這有什麼好罵的。不過,為什麼你沒想過去向老師把書要回來,反而要去另買套新的還同學呢?」
「哎呀你不知道,問我們老師要書等于自動送上門去給他罵,而且他也不會還的,我才不去!」
「這是你的書,他憑什麼不還啊?將他人私有財產據為已有是犯法的。」尹鐘鐘拍了拍蒲雷德的肩,說︰「這樣吧,我看你也不用去買書了,你帶我去找你老師,我幫你去把書要回來怎麼樣?」
「真的可以嗎?」
「我說行就行。你知道老師家在哪嗎?我們現在就要書去。」
「老師這時還在學校辦公室里批試卷呢,我帶你去。」蒲雷德拉著尹鐘鐘的手往回走,小跑著去學校。
學校倒不遠,穿過兩個十字路口便到了,這時天已慢慢黑了下來,教學樓里亮起了燈,蒲雷德指著二樓一個窗口說︰「瞧見沒有?我班主任就在那。」
兩人一起上樓,辦公室的門開著,一個四旬開外的瘦小男人坐在里面批試卷,听到腳步聲便轉過頭來。
蒲雷德扭捏地走到他面前,「陳老師,這是我大嫂。」
尹鐘鐘笑著走過去與他握手,「陳老師您好,我姓尹。」
陳老師站了起來,看看她又看看蒲雷德,說︰「尹小姐您來得正好,我正想與蒲雷德的家長談談他最近的學習表現。他的成績下降了很多,上課注意力不集中,還偷偷看那些沒營養毒害青少年的垃圾小說,這樣下去可不得了……」
「等等,老師,你所說的沒營養毒害青少年的垃圾小說是什麼?」尹鐘鐘睜大了眼楮。
陳老師從怞屜里取出一套厚厚的書來,「喏,就是這個《倚天屠龍記》。」
尹鐘鐘伸手翻了翻,贊嘆地說︰「不愧是金庸先生的名著啊,印刷得太精美了,看來出版社是花了好一番心思設計的……好了,雷德,把書拿回去吧。」
陳老師頓時一愣,蒲雷德連忙手腳麻利地把書裝回了自己書包里。
「尹小姐,你——」
尹鐘鐘有意無意地擋在蒲雷德身前,滿臉笑容地說道︰「老師,我認為您說金庸先生的書是垃圾,這是不對的。事實上,金先生的文學造詣之深是世人公認的,而武俠小說歷史悠久,早從唐朝時就已開始萌芽,經過這麼幾千年的發展沉澱,已經成為中國文學中的一朵奇葩。它的地位是不可動搖和不可取代的。將這樣一種文學,甚至是該題材作品中佼佼者的《倚天屠龍記》貶作垃圾,是不是太帶個人主觀色彩了?而且我絲毫不認為此書會荼毒青少年,書是死的,人是活的,孩子成長的方向是由周遭環境的所有因素交織決定的,每一種變化就產生一種可能,並不是絕對的,您說是嗎?」
陳老師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張著嘴巴不知該說什麼好。
尹鐘鐘又說︰「所謂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老師的苦心我明白,在課堂上浪費時間的確是很讓人痛心的事情,關于這個回家後我會好好教育雷德的,謝謝您一直以來對他的關心和照顧。您好像很忙,我們就不打攪了,雷德,跟老師說再見,我們走吧。」
「老師再見!」蒲雷德「啪」地敬了個禮,趁陳老師還沉浸在一頭霧水中叔嫂倆手拉手飛快地奔下樓去。
剛跑出學校門口,蒲雷德就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彎下了腰,「天啊大嫂,你太能說了,我們孝師都被你給說暈了!什麼唐朝起的歷史,什麼一朵奇葩,什麼授業解惑,你太強了!」
尹鐘鐘眨眨眼楮說︰「其實沒什麼啦。那些話你听起來好像很有道理,但回頭仔細想想就會發現根本全是廢話,一點兒實質性的東西都沒有。」
「對對。」
「喂,」尹鐘鐘板起臉說,「我幫你把書拿回來,不代表我認為你在課堂上看《倚天屠龍記》是對的。」
蒲雷德的笑容僵住了,嘴巴又噘了起來,「我就知道!先禮後兵,肯定又要拿我說教一通了。」
「你知道自己錯在哪兒嗎?」
蒲雷德懶洋洋地回答說︰「知道,我不該上課開小差嘛。」
「你也知道哪?像這種書是應該挑個安靜的房間坐下來慢慢讀的,才能完全領略到武俠故事所帶來的震撼感。你帶到課堂上看,一邊得遮遮掩掩的不被老師發覺,一邊得囫圇吞棗地把劇情看下去,兩邊都分心,讀書的樂趣全都被破壞啦。下次怞個時間出來我們一起去書房看吧。」
蒲雷德張大了嘴巴,「天啊大嫂!你……你真是太可愛了!好棒耶,我愛死你了!」說著撲上前一把抱住了尹鐘鐘的腰。
「小鬼,這會開心了吧?」尹鐘鐘順勢抱起他轉了個圈,問道,「肚子餓不餓?陪大嫂一起吃晚飯怎麼樣?喜歡吃披薩還是KFC?」
「我們不回家吃嗎?」
尹鐘鐘扁扁嘴說︰「我也想啊,可是剛才雷音緊張兮兮地打電話給我,交代我千萬別回家,最好過了晚上12點後再回去.也不知道她搞什麼鬼。」
蒲雷德認真地思索了一下,驚覺道︰「呀,我知道了!我昨天晚上听老媽跟三姑媽聊電話說過來玩什麼的,肯定是她們來我家了,所以老姐才叫你別回去。」
「你三姑媽到你家玩關我什麼事?難道我見不得親戚?」
「大嫂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大哥都沒跟你提過玉新表姐的事嗎?」
尹鐘鐘一怔,「玉新?是她?原來如此……」
「玉新表姐喜歡我大哥好多年啦,死皮賴臉地想當我大嫂,可我大哥就是不睬她。老姐說得對,你還是別回去了,我們去吃吉野家吧。」蒲雷德說著拉住她的手,但尹鐘鐘卻不動。
「怎麼了,大嫂?」
尹鐘鐘的眼楮在這——刻顯得格外璀璨,她笑嘻嘻地說道︰「本來我不知道什麼原因,不回家也就罷了。現在既然知道是這個原因,那我就非回去見見她不可了。」
「不要啊大嫂,玉新表姐今天肯定是來找你晦氣的,而且我媽九成九站她那邊,你現在回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小鬼頭,年紀小小倒是挺通曉人情世故的嘛。」尹鐘鐘擰了擰蒲雷德的小臉,說道,「但是你要記住一點,逃避是永遠解決不了問題的,只有弱者才會逃避。」
蒲雷德的眼楮發亮,「我知道了!大嫂這麼聰明,玉新表姐肯定玩不過你,她想整你,到頭來反而被你給整了。好啊好啊,我們快回家,我等不及要看好戲了。」
尹鐘鐘又擰了他的臉蛋一把,啐道︰「呸,我又不是巫婆,哪有那麼可怕。人家畢竟是你大哥的親戚,這臉皮是萬萬不能撕破的。你再記住一點︰要想別人尊敬你,你得先尊敬別人;要想別人瞧得起你,你得自己先瞧得起自己。听懂了嗎?」
「听懂了。」蒲雷德用力點丁點頭。
「好。」尹鐘鐘牽起他的手,「那我們回家嘍——」
路燈明亮。將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蒲雷德覺得心中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充實過,尹鐘鐘和老師、老媽他們完全不一樣,她不會板起臉教訓他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她並不看重考試成績和學習表現,她也和他一樣覺得武俠小說好看,她那麼懂他,還那麼幫他,有這樣一個嫂嫂,真的是好開心的事情。
大哥真是有眼光呢!
興高采烈的蒲雷德並不知道,其實在尹鐘鐘笑嘻嘻的話語和她離經叛道的行為里,在默默地教他一些遠比課本里的知識更重要的東西。
那就是做每件事都要專心,要以友善的心去對待周圍的人,以及尊重自己。
燈火通明的蒲家客廳里,傳出熱鬧的說笑聲,隔著門都能听得很清楚。
蒲雷德掏出掛在脖子上的鑰匙開了門,尹鐘鐘先他一步飛快地走進去,大聲喊道︰「我回來啦,各位親愛的。」
原本喧雜的客廳一下子靜了下來,四五雙眼楮齊齊地轉過來盯在了她身上,帶著好奇、探究、偏見、鄙視、驚訝等各種表情將她細細打量。
蒲雷音連忙起身走到尹鐘鐘面前,背著眾人低聲說︰「大嫂,不是叫你別回來嗎,你……」
尹鐘鐘沖她擠了擠眼楮,推開她朝眾人走了過去。
坐在沙發左手邊那個戴著金絲邊眼鏡一副知識分子模樣的人應該就是雷寶跟她提過的三姑媽,那麼挨著她坐的那個長發女郎肯定就是羅玉新了。
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母女倆正想擺出一副冷然之態給她來個下馬威時,就見尹鐘鐘忽然跳過去親熱地拉起了三姑媽的手,甜甜地說︰「你們不用介紹,我認得的,這位就是雷寶跟我說過的,說是親戚里學歷最高風度最好也最疼他的三姑姑。三姑姑,雷寶一直把你和他的合照帶在身邊哦,還經常拿出來指給我看,說我要是有您一半的氣質和嫻靜就好了。今天一見,沒想到您看起來竟然比照片上的你還年輕,偶像姑姑,我好崇拜你的。」三下兩下將冷面美婦臉上的矜貴化解于無形,一張臉騰地熱起來,有些坐不住了。
羅玉新見還沒開始母親就已有往那邊倒的趨勢,咬牙瞪了尹鐘鐘一眼,這個女人臉皮還真厚,說得出這麼肉麻的話。心里正在琢磨該怎麼扳回局勢,沒想到下一個就輪到了她。
尹鐘鐘轉身叫道︰「啊,玉新表妹!」說著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差點兒讓她窒息。蒲雷音在一旁看著自己曾經受過的待遇此刻在表姐身上重演,「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雷大媽狠狠地瞪她一眼,她自知失態,連忙說道︰「我想大家都餓了,開飯吧。有什麼事邊吃邊聊。雷德,去叫二哥下來吃飯。」
呃,真是新聞,蒲雷翼這麼早就回來了。尹鐘鐘下意識地抬頭看了樓梯一眼,這一分神,羅玉新便從她懷中掙月兌了出來,一邊柔著自己的手臂一邊說︰「痛死了,抱得這麼緊,你要人命啊!哎喲……」
尹鐘鐘連忙湊過頭去看,「很痛嗎?對不起對不已,我只是太激動了,見到你太開心了嘛,我幫你柔柔吧……」
羅玉新連忙後退幾步,離她遠遠的,「不用了,我自己來好了,被你一柔還不得傷上加傷,天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蒲雷音從廚房里將湯端了出來,招呼道︰「吃飯了,大家快過來坐吧。」停了一下,看著尹鐘鐘說︰「大嫂,你坐這邊來。」
本想把她和羅氏母女隔開的,哪知尹鐘鐘搖頭說︰「難得三姑姑和表妹來吃飯,我要跟表妹一起坐。玉新表妹,你不介意吧?」說著挨著她坐下。
這時蒲雷德也拉了蒲雷翼下樓來,分別在尹鐘鐘和羅玉新對面坐下。
雷大媽倒是一改往日的包公面孔,換上笑眯眯的慈祥表情說道︰「玉新啊,你好久沒到舅媽家來吃飯了,舅媽特地燒了你最喜歡的油燜春筍,你多吃點兒。」
「謝謝舅媽。」羅玉新連忙道謝。
雷大媽覺得這還不過癮,干脆又夾了兩只雞腿給她,「舅媽知道你喜歡吃雞腿,喏,今天晚上的兩只雞腿都給你。」
蒲雷德連忙抗議︰「老媽——」
話未說完,雷大媽就瞪了他一眼,「你也想吃?你這次考試考得這麼差,我沒罰你已經不錯了,還想吃雞腿。」
蒲雷德頓時噤聲,垂下頭去。誰知一只雞翅突然出現,放到了他的碗中,抬頭一看,尹鐘鐘沖他眨了眨眼楮,笑著說︰「雞腿沒你的分了,但是翅膀還是有的,有個成語叫做失之東什麼來著?」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對三國游戲百玩不厭的蒲雷德當然知道這個成語。
「聰明!」尹鐘鐘豎起拇指大大夸獎了他一番。
一旁的蒲雷音心中暗暗好笑,—大一小,這對活寶是怎麼湊到一塊的。一扭頭看見二哥默默地盯著大嫂看,眼神很復雜,心中忽然一動,有種不安淺淺升起。
「三姑姑,今年二月的時候你是不是在美國?」尹鐘鐘扭轉話題。
羅夫人始料未及,听得一怔,「是,你怎麼知……」
「那就沒錯了,2月17號的華盛頓日報第三版上全是有關您的報道,說您是中國的居里夫人,為陶瓷蓄電池的研究工作做出了杰出的貢獻,如果這個發明成功的話,將會給我們的航空、輪船、火車等運輸事業帶來劃時代的改革。真是太了不起了。」
再怎麼冷傲的人,听到這話眉也開了,笑容也起了,羅夫人謙虛地說︰「哪有那麼夸張,這個還只是在初步模索階段,未來的路還長著呢。」
「姑姑我對你絕對有信心,想想,到時候的飛機上都安裝著以姑姑的名字命名的電池,而不再依靠天然氣等珍貴資源,對環保來說也是一個革新啊。」
選對話題了聊天的興致就來了,當下羅夫人便與尹鐘鐘開始討論有關該項蓄電池的種種,其他人反而都插不上話。
見情勢與原先預料的截然相反,雷大媽雖然心中很不高興,但也不由得對尹鐘鐘生起一股不可小覷的感慨。沒想到她還懂得挺多的,這麼枯燥的話題都能侃侃而談,再回想起她對京劇方面也有所涉及,也許這個自稱什麼都不會的兒媳,並不是真的那麼一無是處。
羅玉新見媽媽跟情敵聊得那麼歡,幾次想打斷她們把話題轉開,反而是羅夫人很不高興地瞪著她。完了完了,媽媽就是喜歡這種電子啊儀器啊什麼的,爸爸死得早,她也對此一竅不通,親朋好友里通曉這類相關的專業知識的又少之又少,以前有雷寶表哥跟媽媽聊,所以媽媽才那麼喜歡雷寶表哥,現在這個尹鐘鐘居然也懂,媽媽看來完全淪陷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此番來是替女兒出氣的……
一頓晚飯就這樣度過,眾人移駕到沙發上品嘗飯後點心。羅夫人與尹鐘鐘的談話也暫告一段落,兩人都有些累了。蒲雷音見機說︰「大嫂,你進廚房一下,幫我端盤水果怎麼樣?」
尹鐘鐘爽快地跟過去,到了廚房,蒲雷音低聲說︰「大嫂,你不會怪我吧?」
「怪你?怪你什麼?」
「我先前不讓你回家啊……其實我真是多事,你這麼聰明,根本就不用我擔心的嘛。連三姑姑你都擺得平,真有你的。」
「三姑姑人挺好的啊。」
「那是你投其所好,說的話句句嵌到她心坎里了,她能不高興、能不對你好嗎?平時除了大哥,我們兄妹幾個她瞧都不正眼瞧的。」
「哪有那麼恐怖,她可是你們的親姑姑,要想和一個人拉近距離,就得自己先邁出靠近的那一步。」
尹鐘鐘洗干淨手,說︰「要我幫忙做什麼?切橙子還是剝皮?」
「都不用,你只要待會兒幫我端出去就行了。」
蒲雷音熟練地切著香橙,雙手一翻,就做成了花的形狀,看得尹鐘鐘目瞪口呆,哇哇叫道︰「天啊,你在變魔術嗎?這是怎麼弄出來的?好漂亮!這麼漂亮的水果都不舍得吃了。」
蒲雷音靦腆地笑了笑,捧起其中一盤說︰「如果大嫂想學,我下次教你。我們把水果端出去吧。」
「好啊好啊。」尹鐘鐘剛去端盤子,手機就響了,拿起來一看,是蒲雷寶,連忙接起來。
「雷寶,出什麼事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說︰「有個壞消息。前天晚上芊雯病情惡化不得不開刀了。」
想來也只有這件事情,尹鐘鐘柔了柔額頭,問︰「醫生怎麼說?」
「手術成功了……」
「謝天謝地!」
「但是她卻昏迷不醒。」
「什麼意思?」
「醫生說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也許三五天就會醒,也許三五個月,也許三五年……」
尹鐘鐘顫著聲說︰「也有可能一輩子?」
電話那端沒了聲音。
「上帝!雷寶,你听我說,這個時候你不能放棄,你要堅持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蒲雷寶的聲音變得非常虛軟,「我很累,鐘鐘,我真的覺得很累,很累很累了……」
「我明白的,這個壓力太沉重了,換了誰都背負不起,但是不可以就這樣放棄,你堅持了這麼久,犧牲了這麼多,如果就這樣放棄,就等于什麼都沒有了,堅持下去的話,起碼還有一線希望。而且現在你不管她的話,還有誰能管她?她老公?」
「我曾經試圖聯系她丈夫,可是一直聯系不到。」
尹鐘鐘吸吸鼻子,「那種窩囊廢,就算你聯系到他也沒用。」停了一下,她放柔聲音繼續說道︰「雷寶,你要加油,我在看著你呢。我也希望有個完美的結局,別忘了我也堅持了很久啊。我們彼此鼓勵,給自己一點信心好不好?實驗在成功之前,都需要很漫長的—段時間去等待和堅持不懈,如果愛迪生在第一百次失敗時就放棄的話,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燈泡了。」
听她以自己的專業典故來鼓勵自己,蒲宙寶的聲音里不禁滲入了些許歡笑,「鐘鐘,謝謝你。」
「謝什麼啊。這邊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你現在只要專心地堅持下去就行了。」
「我就知道和你談過後會輕松很多,所以事發那天就打電話找你,可是一直找不到。」
「我給你減了壓,你是不是應該付我診費?」
「你想要多少都沒問題啊。」
「我要1925年出品的絕版泰迪熊,你買來送我啊。」
「它不是在97年的時候被一個日本人買走了嗎?日本人比較難搞,讓他轉讓的可能性很低……」電話那邊顯得很為難。
尹鐘鐘哈地笑了起來,「逗你的,傻瓜。從小到大我都不喜歡布女圭女圭的。好啦,客廳里還有你的姑姑和表妹等著我呢,我要收線了。」
「玉新?」
「是呀!」
「可以想象會很精彩。祝你好運。」
「拜拜。」尹鐘鐘收了線,端起盤子轉過身時,嚇了一跳,「雷翼,…你站在這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