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也奇怪,當端木煜離開昌山後,原本狂暴的風雨居然乍然停止,但山徑小路卻已走位,腳下每一步都充滿濕滑的水氣,他那雙上好金貂鞋也沾滿了泥濘,幾乎是寸步難行。
就在他決定再度施展輕功由樹上飛躍而過時,突聞不遠處的溝壑中傳出小孩大喊救命的聲音!
他止住了動作,隨手撥開密蔽倒栽的樹叢,一步步困難地接近發聲處,果真瞧見一名孩童落在溝壑凹陷處,小小的身上已被碎石與藤蔓壓覆纏繞,無法掙月兌。
端木煜向來就不是個多管閑事之人,大可以一走了之,或者從開始就不理會這突兀的叫喊聲。但不知為何,這孩兒的救命聲彷佛會對他產生一股強大的吸引力,讓他無法故作漠視。
他立即放低身子,長臂一伸,開口喊道︰「抓住我,我拉你上來。」
小男孩睜大圓亮亮的眼看了看他,突地止住哭聲,「叔叔謝謝。」說著他便伸出手。
當端木煜握住他柔女敕的小手時,心頭竟微微一動,隱約泛起一股讓他說不出的悸動!
他閉上眼,刻意忽略這種奇特的感覺,隨即猛地一拉,男孩已順利被拉了上來。
「叔叔,真的很謝謝你。」男孩再次向他道謝,霍然又皺眉道︰「你有沒有看見我娘?」
「你娘?」端木煜邊說邊拍拍身上的泥。
「我陪娘來山采草藥給外公治病,可是剛剛下了一場大雨,山突然崩了,我就摔倒了可是娘呢?」他四處張望著,已泛淚的眼眶卻始終沒有掉出淚水。
端木煜一眼便瞧出這男孩年紀雖小,卻十分好強,怎麼也不肯在外人面前哭泣。
他蹲在小男孩面前,仔細又問,「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
「我叫君兒,快滿五歲了。」他眨巴著大眼。
「君兒」端木煜沉吟了會兒,「你娘一直和你在一塊兒嗎?」
小男孩抿抿嘴,點頭道︰「嗯,剛才我娘爬到山腰采草藥,要我在下面等她,可是才一下下就下起大雨,雨好大又有石子垮下來,我娘就跟著那個石塊一塊兒滑走不見了!」
孩兒說話清晰,圓圓的大眼、小小的嘴,一副聰明樣,長相十分討喜。端木煜發覺自己愈來愈喜歡他了。
「滑下去?」他指著溝壑旁那道較深的山溝。
小男孩點點頭。
「你乖乖站在這兒等我,我下去看看。」端木煜突然為自己的多事感到好笑,卻又無法任小男孩自生自滅。
得到他的保證後,端木煜立刻躍下山溝深處,他慢慢地挖開碎石與沙土,一寸寸翻找。看來這山溝並不深,如果他娘真在頭,要找到她並不困難。
只不過是生是死卻是個未知數。
就在瞬間,他突然瞥見一角鵝黃色的布衫露在一堆碎石外,他立刻上前察看,果真有個女人被壓覆在碎石爛泥堆。
他使勁救起她,抱在懷定楮一瞧,剎那間他彷若被電殛,身軀發生強烈戰栗,重重一震!
是她!真的是她!這張臉他早已是刻骨銘心忘也忘不了!
他找了她五年多整整五年任何重逢的畫面他都想像過,可從沒想過會在這種膽戰心驚的情況下見面啊!
「女圭女圭,醒醒你醒醒」他急促地叫喚著。
久久,見她仍無反應,端木煜再也等不及的將她抱出山溝。更意料不到的是,當小男孩一見是她,立刻哭叫著大喊了聲娘!
「她是你娘?!」
端木煜猛地轉過他小小的身子,眯起眼注視了他的雙目好一會兒,眼眸漸漸覆上一股灼熱。
眼前雖然有謎團,但已逐漸清明了,因那孩子的眼瞳。
小男孩哭哭啼啼地說︰「我娘她怎麼了?為什麼她都不睜開眼楮抱抱我?」
端木煜蹙起眉,擔憂不已地把了下女圭女圭的脈象,緊繃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不礙事的,她只是暫時昏了過去,我得找個地方讓她好好休息,更重要的是得將她這身濕衣換下。」
小男孩睜大漂亮的眼楮,露出一抹仰慕的神情,「叔叔,你是大夫嗎?」
端木煜撇開嘴角,端視著眼前這位眉宇神情與他如出一轍的小男孩,淡淡牽扯一抹笑意,「我不是,只是對漢學醫理有點研究罷了。」說著他已抱起女圭女圭,心想唯有先返回木屋再說了。
小男孩乖乖地跟在他身後,緊抓著他的衣服下擺慢慢行過堆堆沙礫。
當他們平安進入木屋,端木煜才發現趙清和札答憐已經離開了。那個心急的家伙!他心中不禁暗啐一聲。
他先將女圭女圭抱上床,然後又到木櫃中翻出多年前擱置在這的幾件衣裳,將其中一件短襖遞給君兒,有意試探,「君兒,你姓什麼?叫什麼?」
「我姓玉,玉念君。」小男孩天真回答。
端木煜沉吟,念君這代表什麼?思念他嗎?
想到傷心處,他眼眶又泛起熱酸的感覺,猛回神,他轉而說道︰「君兒,把濕衣月兌了,將這件短襖換上,雖然大了些,將就一下吧。」
「嗯。」君兒听話照做。
「對了,我記得木屋後面不遠處有個山洞,幾年前我曾在那兒放了幾捆乾柴,現在應該還在那兒,你去幫我取來,你娘需要溫暖。」
「好。」一听可以救娘,君兒連忙點頭答應,小巧的身形便奔出木屋。
端木煜返回女圭女圭身邊,打算為她換下衣裳。
當他一顆顆解開她胸前襟扣,露出大半雪膚時,他的手竟會顫抖!揚睫望著她依舊清麗絕美的容顏,五年來刻畫在她臉上的除了嫵媚與風情之外,並沒有任何多余的痕跡。
看來老天是厚愛她的,可惜他卻狠心將她拋棄!
雖然當時他是被蒙在鼓並不知情,但如果他對她有充分的了解、完全的信任,也不會因為一場爛戲而誤解她
他根本是個與爹娘一塊戕害她的劊子手!
當上衣褪去,肚兜也卸下後,他立刻被眼前高聳的白玉雙ru給弄得心神不寧了!
這些年來,他的生命中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幾乎是完完全全在思念她的心情下度日,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早已無情無欲,沒想到如今一見著她,他胯下便自然繃緊,已是灼熱難當!
頃刻,女圭女圭囈語了聲,眼瞼也輕扇了下,徐慢地睜開了眼。當眼前男人的影像逐漸變得清朗時,她一雙杏眼也愈睜愈大,直以為自己尚在夢中。
「你還好吧?」
端木煜優雅醇柔的語句戳破了女圭女圭的夢,她渾身一震,恍然發覺這是在現實!
「不!」她急著逃開,才低頭竟發現自己上身全部赤果!「啊——你想干什麼?」她雙臂緊抱著自己,不停往床襄蠕動。
「你說呢?」端木煜眉眼帶著抹笑。
女圭女圭警戒地看著他,突然想起什麼似地慌張大喊,「君兒!我的君兒呢?」她想下床,卻整個人被他給壓覆住。
端木煜沉著嗓說︰「別緊張,他馬上就會回來。」
如此近的距離,他熱騰騰的胸膛緊貼著她毫無遮掩的酥胸,他一個低頭,便能吻住她的女乃香。
女圭女圭眼露倉皇,嗓音低啞道︰「君兒去哪了?他沒事吧?」
此刻她眼底蓄滿了母愛的淚水,這模樣看在端木煜眼底更是自責與愧疚。倏然他捧起她的小臉,輕聲問道︰「有了他為何不告訴我?五年前你又怎能走得如此瀟灑?難道你心底當真沒有我?那你說我人生中這五年來的空隙該由誰來彌補?」
「呃」她又是一慟,「我不懂不懂你在說什麼。」
「當真不懂?」
端木煜眸光倏沉,幽熾的深瞳攫住了她的靈魂深處。下一瞬間,他便低頭噙住她嫣紅的唇,大手拂上她的嬌胴,放肆又狂妄地掠取她的柔軟……
當初女圭女圭離開廣懷王府後,便前往蓮花團找爹爹,怎知他們早先一步啟程往漢土了。在無計可施、孤立無援下,她只好一人前往,沿途探訪了。
哪知道才人關,竟遇上北方乾旱,民不聊生、哀鴻遍野,她也因此陷入了朝不保夕中。平日能采擷的野菜野果也因旱而短少不再有,她往往一餓就是數日,再加上思念郎君日深,又找不著爹爹的情況下,她幾乎是了無生趣了。
有天,她終於是體力不支倒臥在路旁,湊巧的是,對門便是蓮花團暫居之所,也因此她就這樣被人發現,重返團內。但從此她堅持不再拋頭露面,況且得知有孕後她只是在後面幫忙團內雜物。
數月過後,女圭女圭產下一子,為了給外孫一個良好的生長環境,玉司伊毅然決然作出決定,帶著女圭女圭與外孫離開蓮花團,將戲班完完全全交由徒兒承接,改名「露華園」。
離開戲班子後,玉司伊以木工為生,於半年前才搬到昌山山腳下,但也因年紀漸老,身子骨愈來愈差。
女圭女圭就此接下所有家計開銷,日到鎮上店家幫忙,晚上又替人裁衣,生活雖困苦,卻也怡然自得。
尤其是看著君兒日漸成長,那面容和端木煜愈來愈相似,心頭似冷如暖交集,她明白就算再苦,為了君兒及爹爹,她也要撐下去。
「外公,我們回來了!」君兒一接近家門,立刻連跑帶跳地奔進屋。
「君兒!你們還好吧?」
已在門口站了大半天的玉司伊才剛進屋就听見君兒的喊聲,又快步走向門際,抱起街進他懷的小身子,老淚已泌出眼角,「方才雨勢好大,風也好強,你和你娘都好吧?我我快急死了!」
「君兒沒事,你看,娘也回來了,我們還帶回來一個叔叔。」天真的孩子指著身後的一男一女說。
「叔叔?」玉司伊抬頭,當望見端木煜那張依舊帥氣狂野的面孔時,他猛然震住!
「好久不見。」端木煜頷首笑說。
「呃是好久不見」玉司伊看了下女圭女圭,發現她整個人被端木煜給摟在身側,於是說︰「你這次是認真的?」
「我對女圭女圭從沒虛晃過,是她耍詐。」端木煜撇嘴一笑,轉首看向她,箝在她腰側的手猛一捏緊。
女圭女圭身子一彈,緊張得蹙眉不語。
「好,記住你說的話。」玉司伊鄭重地看了端木煜一眼,隨即彎腰對念君說道︰「剛剛才下過大雨,咱們去後面看看那些雞有沒有事?然後由君兒抓一只最大最肥的給這位叔叔當晚膳,怎麼樣?」
「好耶、好耶!我喜歡叔叔,就讓他吃我養的土雞。」君兒歡喜的抓著玉司伊的手出了大屋。
「听見沒?君兒喜歡我。」當屋只剩下兩人時,端木煜忽而帶笑地說,渾身充滿致命的危險。
「他誰都喜歡,你別太得意。」女圭女圭扭了扭身子,怒視他道︰「別這樣,放開我。」
「真要命,一踫了你我就熱情如火,想要的不止這些。」端木煜邪魅又深邃的眼直望著她怯然的柔美容顏,「你的房間在哪兒?」
「呃不」女圭女圭乍紅了臉蛋,猛一推開他便節節後退,「別過來,不準你再踫我——」
她急速回身,沖往右後方的小房間
端木煜凝唇一笑,快步追了上去。
「啊!你出去」門還來不及上閂,他已擠身進入小房間,漂亮的眸子在房內巡視了一圈。
當他瞧見她枕畔另有一個小枕,不禁蹙起劍眉,「君兒一直和你睡在一塊兒?」
「他是我兒,本就該和我睡。」她提防地看著他,心下微顫。
「以後我會另給他一間房,他該獨立了。」他獨裁地說,沉冷的眸子不放松地掠取她愕然緊攏的五官。
「不!」女圭女圭驚慌失措地拉著他的衣袖,「放過他,你如果真要孩子可以要公主幫你生,求你別搶我的君兒,求你」
她誤以為他有意分離她們母子,要回君兒!
「我不要別人生的孩子,我只要你。」他狹長的黑眸閃過一道星芒,低沉的語調中融入一絲讓她心悸的柔意。
「可是公主——」
「我尚未娶妻,生命中除了一個叫玉女圭女圭的女人外,沒有什麼公主。當時若非一時失察,被一個女人的演技所騙,我也不用流浪中原長達五年,不敢回國。」他一步步欺近她,直視她脆弱的眼神,剎那間他已握住她似柳縴腰,含住她輕顫的紅色芳唇。
方才在木屋因擔心君兒折返撞見,無法好好品味,但此刻他不會再放過她。
女圭女圭兩肩一縮,感覺他的強肆掠取,心也在此時一點一滴撤了防。
端木煜輕拂去女圭女圭沾黏在額上的發絲,憐愛地問道︰「弄疼你了?」
女圭女圭窘迫地低下頭,羞紅的臉頰輕晃了下,像似搖頭,又像似默認。
端木煜扯唇一笑,低沉性感的聲音輕緩地滑過她耳際,「你還是沒變,依舊那麼容易臉紅,我真懷疑五年前你決定離開我時,臉不紅、氣不喘演出那場負心戲要花費你多少功夫?」
女圭女圭抬睫,專注他無涯似海的眸光,突然問道︰「為什麼?我犧牲那麼多,你為什麼還不娶她?」
「你是指喬敏公主嗎?」端木煜額一皺,眉間的線條夾了絲冷銳。「事到如今,你還要把我往外推?枉費我來中原辛苦找了你五年,而你依然要離我遠遠的,難道你心當真對我沒有一點愛意?」
他再也忍受不住地轉過她的身子,灼然的目光緊盯著她瞧。
女圭女圭被他誤解得欲哭無淚,「不,別誤會我的意思,我是害怕好害怕、好害怕王妃告訴我,若你不娶公主便是欺君,欺君罪只有一死,我怎麼忍心——」
「傻丫頭,你真是好騙,我與公主從來沒有婚約在,那只是國王與我爹私底下談論的,即便他倆說好一切,我也從沒答應過。」他專注地看著她的眼,憂郁的眸子映著她的淚海。
就算他真會因她丟掉一條命,他也不會娶喬敏,他已無所求,只希望她能了解他對她的愛有多深。
當時他說不出口,但這次他定要她了解。
「真是這樣嗎?就算我不走,不設計欺騙你,你也不會因此斷送性命?」女圭女圭愣愣地問著。
但回頭想想這也沒什麼差異,畢竟廣懷王和王妃都不能接受她,遲早她還是得離開他啊。
「我想國王也舍不得,至少我還有用吧!」他肆笑。
「煜,你能不能答應我,別將君兒帶走,他是我僅有的依靠,求你別那麼殘忍。」一股抑制不住的悲傷令她淚眼滿眶,再也禁不住地啜泣出聲。
「既然你要跟我回去,君兒當然必須一道了。」他理所當然地說。
「不!我不回羅俐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她不要再回去成為眾矢之的,人人亟欲消滅趕走的可憐人。
他的眸子陡變憂郁,顰眉蹙額問道︰「怎麼,你仍不願和我一起回去嗎?」
端木煜的心彷若一下子落空了,空到底,再被失望、憤怒一寸寸地填滿,他的瞳仁閃爍如火炬。
她不明白他找她找得有多苦嗎?她怎能用這幾個字就斷然拒絕他?
「不是的,你難道沒想過王爺跟王妃根本不會接受我?」女圭女圭傷心欲絕地反駁,氣他的口沒遮攔。
「不管他們願不願意接受,你可曾嘗試和我一塊努力?你根本還沒開始就放棄,使我不得不懷疑這只是你驅離我的藉口。」他冷著嗓說。
「我」女圭女圭正想解釋,卻突聞玉司伊在門外大喊的聲音,狀似急切!
「不好女圭女圭,不好了」
女圭女圭心口一窒,連忙披上衣裳沖出房門;端木煜眉一攏,立即緊跟在後。
「爹,怎麼了?什麼不好了?」女圭女圭急切地問。
「我和君兒剛剛一塊兒在雞舍,哪知道突然闖入幾個身穿金色皮衣的男人,他們居然二話不說就把君兒抓走了!」玉司伊懊惱不已地又道︰「他們究竟是誰?咱們在這一向安寧,從來沒惹過這些人,他們為何要帶走君兒?」
只見端木煜臉色丕變,表情露出了不豫,沉著聲說︰「是他們是他們帶走了君兒。」
「誰?告訴我是誰?」女圭女圭心急不已,渾身緊繃得像要裂開一般。
端木煜狂亂的眼神出現了愈來愈多的陰霾和冰冷,冷著聲一字一句地說︰「我爹派出的追蹤驛戶!一定是他們看見我和君兒在一塊的情景,所以劫走他,打算逼迫我回去。」
女圭女圭聞言頭一眩,根本來不及听完他所說的話,已經癱軟在他懷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