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情武曲 第五章 作者 ︰ 葉霓

自從知道花花即將被送走之後,陸小紡幾乎天天往羊圈跑。

可今兒一早,卻不見花花在里面,她心下一驚,快步跑到外頭問著它的下落,這才明白它還沒被送走,而是關進牛欄內。

「為什麼要把它和小羊分開?」她不解地問。

「怕小羊太依賴它,所以大人要我們將它們隔開。」清理羊圈的手下恭敬地回答,畢竟在這些人眼中,她已是當家主母了。

「原來如此。」她閉上眼,忍著不舍與離情又問︰「那它何時會被送走呢?」

「後天一早。」

「我知道了。」朝他點點頭後,她便往牛欄走去,只見花花心浮氣躁的來回踱步,她知道它一定思念著小羊。

午膳時間,她坐在桌前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食量明顯比以往減少許多。

「怎麼吃得這麼少?」嚴武曲半眯著眸,關切地問。

「吃不下。」她知道他近來好忙,經常得在牧場與礦場來去穿梭,很多事她已經不想再煩他了。

「可在京都時我見你倒挺能吃的,只是不長肉。」他哪會不知道她在鬧什麼別扭。

「挺能吃?」她听得一怔,「哪有!」

「往往一頓兩大碗飯,只是你自己沒察覺。」嚴武曲揚起笑容。

「兩大碗!」有這麼多嗎?現在回想起來好象真是這樣,但她也不能任由他這麼笑話她,「那是因為我要干活,不吃飽點可會全身沒力氣,沒力氣就做不了事了。」

瞧這小兩口邊吃飯邊抬杠,听在其它下人耳里可就像極了打情罵俏。

昝大娘掩嘴一笑!「大人,你們這麼恩愛,還真是羨煞咱們了。」

陸小紡的小臉瞬間轉紅,「你和昝大叔不也很恩愛,別開我們玩笑了。」這句話似乎表達出她已將自己視為嚴武曲的妻子了。

嚴武曲撇嘴一笑,沒有加入他們的話題,吃過飯後便說︰「最近礦場又有了豐富的收獲,我得去看看。」

昝天立刻笑說︰「那太好了,我敬大人一杯。」

陸小紡卻趁他們敬酒之際,迅速站起身,「你們慢用,我有事先離開了。」

眼看她跑出去後,昝大娘才說︰「主母真的很可愛呢。」

「雖可愛,但也煩人哪!」話雖這麼說,但嚴武曲語氣中的寵昵卻是濃烈的。拭了拭唇,他便站了起來,直接朝馬廄走去。

躍上馬背,狂風卻扭動了下,他發現有異,敏銳地轉身看向覆蓋的馬袋。

倏地,他掀開它,卻見到一個小人兒將自己蜷在里頭,當行蹤被發現後,只是轉著骨碌碌的可憐大眼,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一把將她拎到馬背上,嚴武曲口氣不佳地問︰「你這是做什麼?我現在沒時間跟你玩游戲。」

「我不是在玩,而是有話想說,可又找不到機會,心想跟你一塊去礦場,就可以和你多聊幾句。」她嘿嘿笑著,眼底卻堆滿了心事。

「想說什麼?現在說吧。」他繼續策馬,但速度要比一個人時慢些。

「我……我……我想求你留下花花。」她揚眉瞅了他一眼,卻發現他的眼眸瞬間變冷。唉,看來希望渺茫了。

「我不是要你少接近它?」感情是接觸的累積,一旦拉遠了、隔離了,不消數日,就會忘了它。

「我辦不到。」瞧他那沉斂嚴厲的態度,陸小紡本該害怕,可又忍不住對他說︰「如果真能因為這樣而忘了一件事,這世上就沒有這麼多可愛的人、事、物了。」

他陰鷙的眼盯著她,發現她的光芒並不亞于她的美麗、可愛,還有這股別的女人不敢在他面前揮灑的脾氣。

「固執!」然而,他卻丟給她這兩個字。

「就算我固執,能不能求你行行好,留下花花?其它的羊兒我不會去接近,省得你賣哪只我都不舍。」她眨著大眼,懇求的說。

「我說了,我已經賣了,主權不在我。」他沒好氣地說。

「但你不是說花花這年紀已不能再生了,怎麼會有人買呢?該不會是……啊!對方想宰了它吃它的肉?!」陸小紡愈想愈心驚。

她猛一抬頭,山風正好卷起枯葉,刮向她的臉,但她卻忘了什麼是疼痛,心中糾葛的只是這問題。

他伸手輕輕拂過她被葉子劃得微紅的臉頰,半眯起眸,「這沒什麼好驚訝的。」

「沒什麼好驚訝,不就表示是這樣沒錯了?」陸小紡垂下腦袋,喃喃的說︰「你真的不肯救它一命?」

「不是不肯,而是不能,我不想再听你說這些,記住。」說著,他便猛揮馬鞭加快速度,直朝礦場而去。

陸小紡噤聲,吸吸鼻子,把難受和眼淚往肚里吞,她知道他有時看來很好,但絕大多數都是這般無情霸氣,讓人搞不清楚哪時候找他溝通才適宜。

到了礦場,嚴武曲開始忙碌,完全沒有架子地與那些礦工在坑內穿梭,無所事事的陸小紡也只好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等著,直到再度見他出來,這才暗暗吐了口氣。

「小紡,能不能麻煩你去寮子里幫我們提壺茶來?」嚴武曲對著陸小紡喊道。

「好,我去。可……寮子在哪兒?」附近瞧瞧,連個影子都沒有。

「我看我去吧。」工頭不敢勞駕主母。

「沒關系,我去就行,你只要告訴我寮子在哪兒。」

見陸小紡這麼說,工頭只好道︰「從這條小徑下去,會看到一條山溪,往左一拐就看了。」

「那我馬上去。」陸小紡立即如他所言,沿著小徑走,果具見到一條清澈小溪,再往左邊的小路一拐,果真瞧見在綠林蓊郁間,有一間樣式簡單的小草寮。

走進里頭,她發現茶壺幾乎空了,趕緊生火煮水,直到水滾後,放入高山茶葉,再撈起茶渣,之後就提著一壺重達十多斤的熱茶前往礦場。

一路上她小心翼翼,深怕被熱茶燙著。

好不容易到達礦場,當嚴武曲一見,立即沖上前接過她手中的茶壺。

「天,你重新煮了熱茶?」

「我看壺里的茶已剩下不多,這里有這麼多人,所以……」

「你就不在乎剛燒開的水多燙手,山路崎嶇,你一個人提過來,不危險嗎?」

听他口氣暴躁,惡劣得讓她的雙腳定在原地,動也動不了。

「我……我會小心的嘛,」小手交握著,小臉微微皺起。

附近的工人雖然同樣被大人的火爆脾氣給駭住,可也不難听出他話語里的柔情與關懷。

見她那副受驚的模樣,嚴武曲也不想再說什麼了,于是拎著茶壺走向那些工人,「喝茶吧,不過很燙,小心點。」

「謝謝大人。」工人們停下手邊的工作,喝茶順便小聊一番。

而陸小紡這才慢吞吞地走過去,坐在一旁,听著他們的言談,好象挖掘到不少有價值的礦物,個個笑開懷。

「我看是主母帶來的福氣,我們在這兒開挖半年沒有任何消息,可她一來,喜事就跟著來了。」工頭說。

「我……我哪這麼行,你們別開我玩笑了。」陸小紡不好意思極了。

「就是你帶來的福氣,別客氣了。」嚴武曲伸手攬住她的腰,讓她的小臉突然間變得更緋紅。

「至于通知買家的事就交給你了,這次收獲利潤一定不少。」嚴武曲對工頭說,站起身,看看天色,「時間不早了,今兒個大伙就早點歇息吧。」

「謝大人。」工頭說,恭送嚴武曲和陸小紡離開。

這時,大家不禁開起玩笑。

「雖然大人還是那副冷硬姿態,可一面對主母就完全撐不住了。」

「說得也是。」工頭也笑了,「像主母這麼可愛的姑娘,我想再霸氣的男人遇上她,也會化為繞指柔。」

「哈……說得好,說得真好。」眾人笑著附和。

騎馬回別苑的路上,嚴武曲突然攤開陸小紡擱在大腿上的小手,輕輕撫柔著。

陸小紡微愕,感受他粗糙的指尖在她的掌心滑動著,抬頭望向他,發現他眼楮直視著前方,嘴里卻說著︰「提那麼滾燙的水,又爬這麼遠的山路,累壞了?」

「不累。」她以往在家也是得經常打水。

「下次別再做這些事,我讓你幫忙只是怕你無聊,沒叫你自己找更多的事來扛。」他的語氣放柔,少了嚴厲。

陸小紡听在耳里,心里喜孜孜地,「大人,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小紡只是想為你分憂解勞。」

「如果你真會這麼想就好。」他撇嘴一笑。

「這是什麼意思?」她再次仰起小臉偷瞄著他。

「如果要為我分憂解勞,就不要老在我耳朵旁說著花花的事,它的事已成定局了,懂嗎?」他微蹙起眉心,看樣子是當真被她煩透了。

陸小紡知道他日日為家業忙碌,即便面對人生中最大的關卡,他也只是在狠狠的醉過一次後就打起了精神,她又怎麼能再給他壓力?

「嗯,我知道。」她乖順的點點頭。

「雖然我不反對你天天和它在一塊,可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分,你該學的還很多。」他輕聲的說。

「我懂。」她依在他的胸膛上,對他點點頭。

「這才乖。」嚴武曲緊緊摟住她的腰,大手輕巧地鑽進她的衣襟內。

「大人……」這感覺讓她渾身發麻又害怕,就怕自己一個不注意會栽下馬。

瞧她的小手緊抓著他的衣衫,嚴武曲不禁咧開嘴笑說︰「抓得這麼緊,怕我會把你丟下去嗎?」

「不是,是小紡怕自己笨,坐不住馬兒。」狂風愈跑愈快,害她都快掉下去了。

「放心吧,我有圈著你。」他鎖住她的腰。

這樣的緊束,才讓陸小紡稍稍松了口氣。

「我打算下個月……也就是皇上規定的期限前一天完成大婚。」他突然換了個話題。

「什麼?這麼快?!」她一臉驚訝。

「我也覺得快,但這已是逼不得已的事。」他眯起眸,望著她低垂的小腦袋,「雖然你家人待你不好,但畢竟是你的終身大事,可打算回去通知他們?」

「啊!」陸小紡猛地一楞,「通知什麼?」

「通知他們你要成親了,不論他們參不參加,也算盡了一份心。」他突然抬起她的小臉,「還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什……什麼事?」

「待我一死,整個嚴家產業與岩風右護的榮耀將都歸于你,我也明白你善良,可別被人利用了。」

他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可陸小紡卻弄不太清楚,「利用我什麼?」

「我的意思是你可別被騙了,哪個親人來跟你哭窮,你就當散財童子,不消多時,嚴家產業也會被敗光的。」他只好說得明白些。

「你放心,我不會這麼容易被騙的,再說這些產業都是你的,而我又怎麼能……」相心起他老掛在嘴上死不死的話,她的心都酸了,最後撲到他懷里痛哭,「不要……我不要你死,你不會死的。」

「傻瓜!」他哼笑一聲。

她用力抹去臉上的淚,強迫自己笑說︰「是呀,我真傻,我不該哭,一定沒事……一定會沒事,說不定你該娶的就是我呢。」

「是呀,那就該豁達些才是。」看天色將暗,有她在身邊,他不敢騎得太快,可能延誤了些時間。

「嗯,你會永遠好好的。」陸小紡頭一次覺得有個男人可以倚靠是這麼幸福,她絕不能讓它輕易消失。

「所以我希望你能得到家人的祝福,最重要的是讓她們知道你嫁的人是我,以後就不會再讓他們看不起了。」他的表情一如他原本的冷峻嚴肅,但話語听在陸小紡耳中,卻是異常溫暖。

「我……我再看看情況好了。」

她不知道該不該向他坦白自己的身分,當初離開家門時大姊的殷殷告誡不時在她耳畔響起,如果她真說了,就不能夠救他了嗎?她也知道,如果有一天讓他得知她欺瞞他,一定會氣她,或者是恨她,可為了救他,她不惜賭一賭了。

別開臉,迎向晚風,她向來單純的腦袋塞不下太多復雜的心思,如今只求他安全渡過難關,更期望自己真是他的命定佳偶。

一陣紛亂雜杳的腳步聲在陸府響起。

自從三小姐離府後,陸府的下人們可忙碌了,如今他們才明白三小姐過去到底做了多少事,更訝異的是她竟然可以一個人輕輕松松做完,而且還每天做得這麼開心

哪像他們每做一樣就讓大小姐嫌一樣,數落聲不斷,還真是嘮叨呀!

就像現在,陸小春一手叉腰,一手拿著手絹指著正在擦牆的下人,「那里的角落都是蜘蛛網,你瞎了眼嗎?還有這里,天呀,一層灰哦。」她搖搖頭,「小紡一不在,你們每個人都忘了活該怎麼干了嗎?」

這時陸小馨從房間走了出來,邊打呵欠,邊望著前面。唉,可想而知,精力充沛的大姊又在拿罵人當嗜好了。

「大姊,你能不能省省氣力呀?」陸小馨走進廳里就一坐在椅子上,整個人永遠是這麼懶洋洋的,以至于身材愈來愈走樣。

「你倒好,睡得可香甜!」她皺著居看著陸小馨,「不去吃早膳?」

「小紡不在,廚子做的早膳還真是難以下咽,不吃。」她揮揮手。

「那也好,你是該節制了。」

「大姊,這話很難听耶。」陸小馨不喜歡人家說她胖、說她臃腫,「人家唐玄宗可是愛死了楊貴妃,當初如果你派我去,說不定嚴武曲早就落在我的手掌心了。讓那個傻不楞登的小紡去,說不定還傻站在一旁,連怎麼接近人家都不知道。」

「你別瞧不起她,她就是那副頭腦簡單的樣子才假得真、假得像呀。」陸小春坐在太師椅上喘著氣,喝了口茶,可見是罵人罵累了。

「但已經一個多月過去了,怎麼連點消息都沒有?」陸小馨坐直身子,「該不會要我們等到他娶了別人?」

「放心吧!我昨天已經派人到嚴府查探,就等他回報了。」陸小春也是因為憂心,才等不及的派人過去。

「那就好。」陸小馨又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唉,還真餓呢。」

「呿!」陸小春睨了她一眼,正打算到銀樓看看,卻听見外頭有人通報。

「大小姐,小柳回來了。」

「還真是說到曹躁,曹躁就到呢,快讓他進來。」陸小春立即說。

這時候名叫小柳的人走了進來,一見到陸小春就拱手道︰「大小姐,你要我查的事我已經查出來了。」

「哦,快說來听听。」

「嚴武曲兩天前帶著三小姐前往克萊克穆山的礦場,據說要在那里的牧場別苑長住一陣子。」小柳將調查的結果一口氣說出來。

「他……他帶著小紡去礦場?這麼說小紡成功了?」陸小春眼楮瞬亮,「太好了,那你還听說什麼呢?」

「據說嚴武曲有意迎娶三小姐。」小柳又說。

「哈,我陸小春就等著這一天來臨。」陸小春笑望著他,「小柳,干得好,去帳房領賞。」

「謝謝大小姐。」

「呵,沒想到那寒酸丫頭真是麻雀變鳳凰了。」陸小馨語氣很酸。

「你在那兒碎念些什麼?」陸小春得意一笑,「再過不久,如果嚴武曲真的迎娶小紡的話,那嚴家產業不但都被咱們接收,想要個一官半職也不是難事。」

「大姊,你想當女官?」陸小馨疑惑地問。

「不行嗎?你這是什麼嘴臉?」

「好吧,你要當官就去當,我也懶得理會了,不過山上的牧場……听來真不錯,好想去看看哦。」陸小馨的下巴靠在桌上,露出一副花痴樣。

「我想你是想去看人吧。」陸小舂嗤之以鼻,跟著揚起眉頭想了想,「不過你這念頭倒是不錯。」

「怎麼?你有意思去嚴家牧場看看?」陸小馨笑望著她。

「去的話還可以監控小紡那丫頭,讓我安心點。」陸小春敲敲太陽袕,「但要找個像樣的理由倒不容易。」

「這個由我來想吧。」陸小馨笑咪咪地說。

「你想?」陸小春揮揮手,「我看省省吧,要你動腦不如動嘴,我是一點都不指望你。」說完,她便不再理會陸小馨,趕著前去銀樓。

「哼,大姊真是看不起我,等著吧,我一定會想出個好法子。」陸小馨不服氣地噘嘴,盡管不想吃,還是挨不住餓地往膳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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