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江海別,幾度隔山川。乍見翻翻疑夢,相悲各問年。
瞿玉碩王府今兒個大擺酒宴,下人們忙里忙外,丫環,小廝無一人得閑,全在總管的指揮下張羅著大小內務;而灶舍里的廚娘們更是忙得人仰馬翻、趕著遵照澧磊貝勒的命令,在短短半天內辦出最豐盛的筵席。
「瞧,那屋角還有蛛網,你們趕緊去清一清。」貝總管吆喝著。他的壓力可重了,身為總負責人,倘若有一丁點不對,貝勒爺炮口一對上,他想不變成炮灰都難。
頓時,三四個男僕似疊羅漢般層層相疊,為的就是清理那一截該死的蛛網。
「快`快,待會兒十一阿哥就要來了,你們還蘑菇啥?氣死我了。」貝總管雖年已半百,但吼起來可還是威武有力。
十一阿哥富雲與澧磊貝勒乃是莫逆之交。兩年前十一阿哥遠赴江南雲游,順勢探訪民情;相隔遙遠的這段日子里,兩人並未斷了連系,而是時時以雲鶴抒懷。
他們曾經立約,每隔兩年便于離淮山比試武功,一決勝一籌;今日富雲返回京畿,可想而知是為了第三次的經比試而來。
好友闊別重逢,君子之爭可先放一邊,洗塵之禮卻不可廢,所以澧磊貝勒特地于今日擺宴為富雲接風,暢飲敘舊。
「貝總管,一切準備得如何了?」不知何時,澧磊順長挺拔`瀟灑出眾的身影已出現在貝總管身後。
他微眯狹長的雙眼,打量起四周的環境,優雅姿態下蘊著讓人模不透的心思。
貝總管立即轉身,戰戰兢兢地回答︰「差不多都妥當了,就等著十一阿哥到來,宴會便可開始。」
澧磊輕搖玉扇,閉上眼點點頭。他反身徐步走向門際,一邊開代︰「倘若十一阿哥來到,請他來書房見我。」
幽林歸獨臥,滯處洗孤清,持此謝高鳥,因之偉遠情。
「澧磊,你還是沒變嘛!我千里迢迢趕來見你,你不到門外恭迎我,反要我進屋見你,真是霸道至極啊!」富雲一進書房便調侃澧磊,絲毫沒有兩年未見的生疏。
澧磊抬首,納入眼度的依然是個一身白衣,朗目疏眉的傅粉何郎。富雲那過分文弱的外表,正是他不必分擔國事,得以雲游各地的本錢。
「等你待會兒嘗到我特地命人為你準備的菜色,你就會覺得走這幾步路絕對值得。」澧磊唇際劃出一道笑弧,潛藏在銳斂眸底的是一股相知相惜之情。
打兩人出娘胎起,便造就了這段金石般的友誼。相識二十來年,澧磊深知富雲向來口欲極挑,這兩年吃盡了江南的山珍野味,只怕御膳房中的名肴佳餅已看不在他眼中。
因此為了今天的酒宴,他特地請了各地的廚藝名師前來府邸,菜單里珍品野菜一應俱全,上至東北叉燒,下至兩廣香肉,應有盡有,全都展現在富雲面前。
但願富雲回去後不會因為腸胃負荷不了,而來個上吐下瀉,那樣不但糟蹋了這堆美食,也辜負了他的一番美意。
「當真?還好我是空月復前來,待會兒絕對滿載而歸。」富雲淺笑回應,流露出被誘惑的貪啖模樣。
澧磊揚眉探問︰「听你的口氣,你尚未進宮見皇上?」
「當然還沒。進了宮,依皇阿瑪急躁的個性,定會拖著我問東問西的,我哪還有機會溜出來啊!」富雲灑月兌一笑,增添了一分文人雅士的魅力。
「皇上倘知此事,必會大嘆養子不孝。」澧磊搖頭輕嘆。
「他老人家底下總共有十八個阿哥,個個比我懂得晨昏定省,問安視膳,根本不差我一人,我還不如利用機會早日達成游歷千山的目標。」富雲無所謂地一笑。只要事關名利,他一向表現得無動于衷,心如止水。
澧磊搖頭興嘆,此時扣門聲響起,貝總管的聲音自門外傳入。
「晚膳已準備好了,請十阿哥和貝勒爺前往用膳。」他恭謹地隔門稟告。
「你先下去,我們隨後到。」澧磊優美的嗓音自門縫逸出。
貝總管退下後,他二人也連袂前往王府後的設宴外。此地位于高陵之上,可盡觀四面的風景,系在樹頭的兩排大紅燈籠將薄暮的景致抹上一絲喜氣,也點亮了周遭山水。
此刻嵐影浮蕩,夕陽殘照,遠山近林都覆上一層淡淡的霞光;紅雲纏卷山頭,霧嵐幽幽,無邊風光盡入二人眼簾。
「請。」澧磊撩起長衫,灑然入座,富雲也跟著在他對面坐定。
「這是廣西盛產的山貓肉,嘗嘗吧!」澧磊惡作劇似地夾了一塊形狀惡心的肉塊放在富雲碗中。
富雲盯著碗中肉,緊蹙雙眉,「這東西沒毒吧?」
「放心,要是毒死了你,我找誰比你武啊?」澧磊徐漾淺笑。
「若非為了與你之約,我還不想回來,江南美女多情又溫柔可人,要離開她們還真令人不舍。」富雲露出心醉神迷的陶醉表情。
「見色忘友。」澧磊冷哼,斜睨他一眼。
「你沒親眼所見,當然這麼以為了。我猜性喜美女又一表人材的你倘若到了江南,必然會被那些美人壓榨得一滴不剩。」富雲仰頭大笑。
澧磊怒目而視,想一拳打掉富雲臉上曖昧的笑容。他不甘示弱地反詰︰「照這麼說來,我們的十一阿哥在江南混了兩年,若是月兌掉一身華服,豈不只剩下干皮瘦骨羅?」
「好家伙,幾年不見,你變得更加伶牙俐齒了,不知有多少姑娘又毀在你手上?」富雲的笑容漾得更深。
他哪會不清楚澧磊的男性魅力,兩年前澧磊獨特危險的氣質和邪魅狂佞的作為,便已形成一股令眾多姑娘們又愛又怕的致命吸引力,在京里造成陣陣旋風。如今兩年過去了,眼前的他在成熟內斂中夾帶著倨傲不羈的風格,想必吸引了更多女子自願跪倒在他的長衫玉褂下。
當然,澧磊的這些優勢絕不是白面書生模樣的他比得上的。
「彼此彼此。」澧磊並聯否認。
富雲輕笑,切入重點說︰「咱們何時比試?」
「你剛回來,總得讓你休息一陣子,況且月底有場狩獵大賽,等比賽結束後再說吧!」這場狩獵賽是由皇上主持,所以澧磊非常重視。
「狩獵大賽?」富雲似乎也有了興趣。
澧磊在富雲眼底瞧見一絲光芒輕閃,開口詢問︰「你去嗎?」
「足足兩年未曾馭馬奔騰,是挺懷念的,有機會我確實想一試。」富雲坦言不諱,並不忘調侃澧磊一句︰「事後你可有和我下江南看看?」
「你想可能嗎?」澧磊反問。
他絕無法像富雲這般甘于平淡地周游各地。他不僅一次為富雲抱屈感慨,學識武功都不弱的他只因外表羸弱,加上擁有一張美如冠玉的臉蛋,便被人誤以為是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書生。
但唯有澧磊心知肚明,皇上膝下的十來位阿哥中,絕無一人比得上富雲,然而他卻甘心被人擱置在一旁不聞不問,一個探尋各地的名山勝水。
唉,明珠暗投啊!
「也是,你不僅身為御林軍大統領,更是八旗軍都統元帥,你這一走就等于讓皇阿瑪失去左右手。」富雲笑說。
「這些原可全屬于你。」
「別提了。」在富雲眼中不難看出一抹黯色,他不是不想為大清王朝盡心,而是皇上心底容得下的只有文韜武略都是上上之選的澧磊,他……也罷。
澧磊不再多言,舉杯道︰「喝酒吧!」
紫禁城東側的茸山,是舉辦狩獵競技的最佳地點。
一年一度的皇室狩獵大賽將于今日舉行,到場比賽的人選除了阿哥,貝勒,貝子外,尚有各家的格格與顯貴千金,她們明著是來湊熱鬧,暗地里無不是在挑選如意郎君。
光北京城內,貝勒就不下數十位,貝子少說也有上百,由于彼此大多不熟悉。所以乘此機會睜大眼瞧瞧對方的容貌與身手,向來為大家閨秀們所熱衷。
當然,她們最重要的目的便是瞧瞧連續四年拔得頭彩的澧磊貝勒了。
澧磊——名門淑女眼中的最佳夫婿人選,他不僅儀表出眾,英氣逼人,而且淡漠的外表充斥著神秘感,渾身上下更是充滿了令人折服的尊貴氣質。
無論北國胭脂,江南金粉,無一不為他著迷神往。
「蘭融,瞧見沒,那白駒上的狂妄男人就是有名的澧磊貝勒。」沐霞格格指著遠方一個似風飛掠的灰白身影。
蘭融乃是大清皇族中一個小小的旁系格格,長年居于南方;由于父母于年前意外喪生,她才被父親生前的摯友儀祿五爺接來京里。而沐霞則是儀祿王府的小格格,她性情耿直,與蘭融的感情忒佳。
蘭融早已由沐霞口中得知澧磊貝勒的豐功偉績,也滿好奇地想見見這位傳奇人物,除此之外,她絲毫不敢作一般女子的美夢——因為因她自知有張平凡不過的臉蛋,乍看不驚艷,久看也不厭,屬于那種很普通的容貌。
「太遠了……」蘭融輕喃。隱約中,除了能瞧見澧磊颯爽的馬上英姿外,根本看不起見臉蛋,更甭提五官了。
「說得也是。誰要他是眾多姑娘眼中的愛慕對象,前頭擠了那麼多人,我們哪看得清啊?」沐霞口口聲聲抱怨著,還不時得對抗一兩個企圖擠上前的女人。
「我看我們還是回府吧!狩獵是男人家的事,我們就別湊熱鬧了。」
才剛來京城不久的蘭融原以為參觀狩獵是件刺激又有趣的事,想不到卻是這般人擠人的,只為了看一個死命瞧都瞧不清楚長相的男人。
阿瑪,額娘在地府若得知自己的女兒竟做出這麼瘋狂的事,鐵定會氣得跳出墳來,嚴聲斥訓她沒有姑娘家該有的矜持。
「我不回去,蘭融,你若沒興趣,就當是做好事陪陪我嘛!」
沐霞是儀祿王府中唯一的格格,其上全是兄長,難得蘭融寄居府中,她好不容易才有個伴兒,怎能不緊抓著她四處閑玩呢?
無奈地,蘭融只好點頭答應。
「咦,那位穿著藏青色獵裝的人是誰啊?「一道飛影飄過蘭融眼前,她頓覺眼熟地問道。
沐霞格格定眼一瞧,「你說他啊!他是十一阿哥富雲,也是阿哥中最柔弱漂亮的一位,他很少待在京里,前兩天才回來。「
「富雲……」蘭融沉吟了會兒,突然道︰「他是不是性喜四海為家,武功也不弱?」
「他是喜歡游山玩水,武藝多少也有練過,但是強是弱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大伙兒都傳言他身子骨差,所以應該好不到哪兒去吧!」
在京畿,除了澧磊之外,幾乎無人知道富雲有一身好武藝。在富雲的堅持下,他與澧磊之間的比試也都是在暗中進行。
「是嗎?」蘭融對這個答案存疑。
記得她尚是孩童時,富雲便因身體不適被送來南方靜養,在蘭王府山上的別苑中一住就是整整三年。那時她不過五歲,而富雲則是個十三歲的大孩子,兩人經常玩在一塊兒,感情頗為融洽。
後來在一年多前,她父母尚在世時,富雲又來江南雲游,並在蘭王府中借住數日。有幾個晚上她親眼見到富雲時而揮劍時而耍扇,動作如行雲流水舳氣呵成。雖她不懂功夫,但仍可看出他的武術根基挺扎實的。
「怎麼,你認識他?」沐霞好奇地問道。
「嗯,我們小時候認識,去年他到江南時還曾借住在我們府中。」蘭融據實以告,唯獨隱瞞了他練武的那段。
「原來你們還是青梅竹馬啊!那太好了。」沐霞突然興高采烈地握緊她的手。提高的音調里淨是喜悅的期待。
「怎麼了?」蘭融遲疑地問。
「你有所不知,澧磊貝勒和十一阿哥的感情甚篤,如果借由你和十一阿哥的關系,我們想接觸澧磊就絕不是難事。」
澧磊向來獨來獨往,神秘無測,除了富雲之外極少與王族貴冑來往,因此想接近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不太好吧?」蘭融躊躇著。
「有什麼關系,彼此認識認識嘛!」沐霞倒是剃頭擔子一頭熱。
「這麼做好像我們別有居心似的,很容易讓人誤解。」光看看身前身後那些垂涎著澧磊貝勒的女人們,蘭融心時太惶惶不安。如果真照沐霞的意思做,改明兒個她會不會被這些人堵殺啊?
「誤解什麼?這表示咱們有本事啊,好不好嘛!」沐霞開始展現她死皮賴臉的纏功。
蘭融笑睇著她,「好吧!我試試便是,不過可不知道十一阿哥賞不賞臉。」
「蘭融,我最愛你了!」胸無城府的沐霞在大庭廣眾之下摟住蘭融,在她頰上親了一下;這種行為登時引來周遭眾人好奇的眼神。
蘭融當下漲紅了臉蛋。她輕推著沐霞,淺鎖秀眉道︰「別再這樣了,會讓人笑話的。」
沐霞對她扮個鬼臉,「這有什麼關系?」
她之所以會唆使蘭融這麼做,純粹是基于好玩心理——澧磊貝勒可是所有女人心目中的大酷哥耶!若能和他攀談個幾句話,那有多威風啊!
陡地,前方一陣歡聲雷動,隨之傳遞而來的消息是——今年的狩獵大賽又由澧磊貝勒奪魁啦!
「我就知道非常他莫屬!蘭融,你可知道今年是他第幾度蟬連了?」沐霞又開始嚼舌根。
蘭融搖搖頭。
「第五次了!自從他二十一歲有了參賽資格開始,別人就沒有希望了。」
依沐霞所言,蘭融私下算了算。澧磊已有二十五了吧!「他當實這麼厲害?」
「何止厲害!他無論騎術,射擊,武藝都是這群阿哥貝勒里頭的佼佼者。沒人比得過他。」沐霞說話的口氣仿若已將他視為天神一般。
蘭融好奇地追問︰「如果與富雲阿哥相較呢?」
「這還用問?」沐霞嗤之以鼻。
「怎麼說?」沐霞的表情對十一阿哥而言無疑是一種嘲笑。
「兩人根本沒得比嘛!你沒瞧見十一阿哥那副瘦弱白皙的模樣,他哪會是澧磊貝勒的對手?」
沐霞拔高的音量尚未降下,就听聞背後揚起一個調笑聲音︰「沐霞格格,想不到你將在下看得這麼一文不值,真是令人傷心啊!」
蘭融與沐霞兩人猛一轉身,即見到富雲捧著心窩,一臉痛苦受傷的神色。
「十一阿哥!」沐霞驚呼了聲,頓覺無地自容,而蘭融也感染到這種場面尷尬的氛圍,杵在當中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沐霞後悔極了,心中直罵自己嘴碎。
「那就是真心的羅?」富雲故意糗她。
「不……我不是……」沐霞就快咬到舌頭了,還掰不出個好理由,她們禁轉向蘭融求助,「你也說說話啊!」
蘭融登時傻住了,這爛攤子教她如何收拾?
「你別為難人家蘭融格格,她可是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嘴巴不像你這般利害。你放了髒話。卻要人家替你擦,未免太絕了吧?」富雲調侃著她。
「好個富雲,你……」沐霞的惡話正要罵出口,大眼卻瞟見了自己寤寐思之的人影。「澧……澧磊貝勒……」
蘭融聞聲抬首望去,只瞧見佇立在十一阿哥身後的挺拔男性軀干;她將眼光慢慢往上移,終于看見了眾多姑娘心中大英雄的廬山真面目。哇,他好高啊!
他有雙狹長森冷的眸,高挺的鼻梁,以及弧形優美的薄唇。他嘴角斜揚,勾勒出一抹邪肆笑容,笑意卻不達眼底;昂藏的體魄高瘦剽悍,霸氣過人,整體的感覺瀟灑不可方物。
「兩位格格好。」澧磊的眼神定在蘭融臉上片刻後,便轉向沐霞,優雅地頷首。
蘭融慚愧地垂下螓首,為自己稱不上好看的容貌感到汗顏,特別是站在亮眼可愛的沐霞身邊,更令她手足無措。
說也奇怪,以往她不會如此自卑的。她總將外表視為一種「標識」,就如同名字一般,僅僅用于區別誰是誰罷了。但為何今天她站在聲勢顯赫,名實俱付佳的澧磊貝勒面前,卻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呢?
而他剛才看向她時沉沉陰陰的眼光又代表著什麼?嫌惡與不屑嗎?
「澧磊貝勒爺好。」沐霞福了福身,大眼閃著光芒。
真是天公作美,根本毋需她們找上門,他就已經呈現在眼前了!多虧了蘭融,十一阿哥八成是見到了她,才會領著澧磊貝勒過來打招呼吧!
「差別待遇喲!」富雲發出揶揄的聲音。
「你別打岔!」沐霞偷偷瞪他一眼。為了在澧磊面前保持形象,她不敢大聲抱怨。
「行,我不理你,但找蘭融總成了吧?蘭融,走,我們到那邊去敘敘舊。」富雲毫不避諱地拉著蘭融往樹蔭下走去。
待他倆走遠後,澧磊突然問道︰「他們認識?」
沐霞一張臉陡地通紅,「是……是啊,他們可以說是青梅竹馬……」
天哪!是澧磊貝勒在跟她說話耶,她不是在作夢吧?
瞧,四面八方全是怒氣騰騰的眼楮,和酸味四溢的氣流——她簡直快被醋酸味給淹沒了。
倘若不是澧磊那獨樹一幟的冷硬外表讓人生愛也生畏,此時他鐵定被一群娘子軍蜂涌圍上了。
「青梅竹馬?」澧磊雙眉淺攏。他怎從不曾听富雲提過?
「是啊!我听蘭融說,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十一阿哥曾到蘭王府借住了三年。而去年他又曾在蘭融家盤桓了數日,所以他們的感情應該不錯。」沐霞的心就快躍上喉間了。
澧磊點頭,俊逸不凡的臉上釋出一抹淡笑,「儀祿王爺與福晉近來可好?」
「我阿……瑪和額娘都很好。」沐霞一緊張,差點兒咬了舌頭。
要命,一向能言善道的她遇上了澧磊,怎麼連話都說不好了,舌頭還頻頻打結?真是丟臉!
「代我向他們問好,改天再到府上拜訪。」他好整以暇地徐徐說道,同時眯起狹眸,懶懶地瞟向富雲與蘭融所在之處。
青梅竹馬!好個富雲,這等大事居然瞞著不說,看他待會兒怎麼審他!不過他還是衷心祝福富老馬識途,或許他終可收起四處為家處處家的閑散之心。
「我們過去看看好了,蘭融才剛來京城久,一切都不太熟悉,我不放心讓她離無太久。」沐霞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笑笑說著。
「她來京城游玩?」
沐霞頓時一臉戚然。「才不是,是蘭王爺與福晉于年前出游途中不幸遇劫被害,遺下蘭融孤身一人;我阿瑪是蘭王爺生前老友,就作主將她接了過來。」
這時候富雲和蘭融正好走了回來,蘭融听見沐霞的敘述,不由得垂首斂眉,面帶哀淒。
「蘭融格格,節哀順變。」澧磊沉聲道。
「多謝貝勒爺關心。」蘭融珠圓玉潤的嗓音夾帶著濃稠的傷悲,突地凝進了澧磊的心坎。
他想忽略已經來不及了!
這還是他頭一回听見她的聲音,宛若黃鶯出谷,泠泠不絕于耳。
「哪兒的話。蘭融格格有地方需要我幫忙嗎?」他客氣地回應。有眾人面前,他永遠是個禮數周到的男人。
蘭融搖搖頭,正欲開口,遠方卻先傳來一聲嬌喚︰「澧磊,原來你在這兒呀!我找了你好久。」
「敏敏公主?」澧磊見了她,神色稍顯不耐。
她是大清邦交「羅俐國」大王之女,這次隨父前來北京,仗著皇上的禮遇恣意妄為,橫行霸道。眾人基于禮儀不予計較,她卻更加肆無忌憚地胡來,搞得紫禁城內雞飛狗跳。
但他澧磊才不吃這一套!該罰則罰,管她是什麼來頭。偏偏他冷峻的氣質讓這小妮子一眼就迷上了,幾番糾纏,弄得他不勝其擾。
「澧磊,你剛才的馬上英姿好棒啊!能不能教我騎術?」敏敏硬賴在他身旁不肯離去,一點兒也不在意自己中途介入別人的談話。
「我說澧磊,想不到一別數年,你魅惑女人的能力有增無減嘛!」富雲一手搭在好友肩上,笑意盎然地調侃他。
「你是誰啊?」除了澧磊,敏敏對任何人都不假以辭色。
富雲眼神一亮,灑然回道︰「在下不是誰,小名富雲,一個小人物而已。」
「什麼小人物!他可是十一阿哥。」沐霞按捺不住地開口。
「十一阿哥?那我怎麼沒見過你?瞧你白白淨淨的,倒像個女人。」敏敏不屑的表情讓富雲變了臉色。
「敏敏公主,請你嘴巴放尊重些。」出聲抗議的人是澧磊。他凜著臉,「別以為人旬羅俐國的公主,就可以在大清的土地上放肆。」
「你……」敏敏氣得掄起拳頭揮過去,澧磊輕易閃過她的攻擊,沒想到卻連累身後的蘭融被打中臉蛋。
蘭融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便失去知覺倒臥在澧磊懷中。
「蘭融——」沐霞嚇得大叫。
澧磊二話不說,抱起她飛也似地奔向宮中。看樣子她傷得不輕,得趕快將她送請太醫診治。
「那……那個女人是誰?竟敢借機靠近澧磊,太過分了!」敏敏不知道自己闖了禍,還在那兒暴跳如雷。
「她是蘭融格格,你把她打傷了,還這麼說她!」沐霞當真光火了。「希望蘭融不會有事,否則我一定叫我阿瑪將你的惡行稟告皇上!」丟下這句話後,她匆匆追向澧磊他們。
「你惹上一身麻煩了。」富雲敏銳的眼瞥向敏敏。
「我……」她頭一回感覺自己陷入孤立無援的處境里。
「如果真應付不來,可以來求我,我或許能幫你。」他俊美的臉孔滿是笑意,兩眼眯成了月牙狀。
「求你?哼,你在件夢!」敏敏對他吐了吐舌,轉身就跑。
富雲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斂去了表情,眸光亦降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