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淡褐色頭發的外國女郎走進PianoBar內,一身豹紋服飾顯得她野性難馴,合身的剪裁更將她的身材表露無遺。
夏實以欣賞及羨慕的眼光看著這個女人,那無懈可及的線條是她這種小個子永遠無法辦到的。外國人嘛!總是那麼前凸後翹,凹凸有致。
本來以方看看就算了,想不到那女人突然對她一笑,並慢慢朝她走來。夏實一時有些錯亂,不知道該不該在這里交新朋友。
她正在等人耶!會不會太對不起瑪得琳了?
女郎走近後,一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淡淡的開口,「夏實,別太驚訝,我是瑪得琳。」
「瑪得琳?」夏實傻愣愣的盯著這自稱瑪得琳的女人好一會兒,這才遲疑的重復念出這三個字。
她所知道的瑪得琳是戴著墨鏡、臉上有雀斑、染黑發、喜歡著緊身背心及牛仔褲的女人,和眼前這位會引人嚎叫的靚妞一點也不一樣。
「我是個沒有固定身份的人,易容只是謀生的技能之一。」瑪得琳主動解開她的迷惑。
「那……這是真面目還是易容的?」夏實不禁開口問。
「胸部是假的,你別以為每個西方人都是。還有,我原來的眉毛要再粗些。」言下之意其余都是真的。
「哇!想不到你的變化這麼大,有機會可要向你討教一下化妝的技巧。」夏實忍不住贊嘆。
瑪得琳但笑不語,如果可以選擇,她並不想過這種隨時需要易容的生活。她點了杯馬丁尼,並怞出一根煙,問她介不介意。
夏實搖搖手,瑪得琳就點了火怞了起來。
「你的典邦知道你來見我嗎?」
「知道啊!我告訴他了。」
「哦!我還以為他會不高興。「這是正常的推論。男女朋友之間總是希望能相處到最後一秒鐘,如果她的男友突然中斷約會,她也會生氣的。
「他是念了我幾句啦!後來還跑掉了,真是小氣。」夏實不知典邦的苦楚,自然的在別人面前怪他小氣。
「我的男人更小氣,他甚至不準我穿短裙。」
「你有男朋友哦!是台灣人還是外國人?長得帥不帥?」夏實一听她有男朋友,止不住興奮的問。
「分手了。」瑪得琳感慨的說。」自從我打算跟隨主人到台灣來,我們就分手了。」
「怎麼這麼可惜,現代資訊那麼發達,交通又便利,難得有個情投意合的人,再困難也該維系住關系。」就像她和典邦一樣,雖然她還摘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但她絕不想失去他。
「有更多復雜的原因,你不會了解的。」瑪得琳一口飲下馬丁尼,又跟酒保要了一杯龍舌蘭,那是她的男人最愛的酒。談起過去,她不由得點了屬于他的飲料。
「你這樣混著喝,不怕醉嗎?」夏實有點怕怕的看著她。她可不想在這種地方處理一個酒醉的女人,尤其在不知道她酒品如何的情況下。
「你放心,我和我的男人常常這樣喝,沒問題的。」瑪得琳保證道。
既然她這麼說,夏實只好選擇相信她。
這時,夏實發現有個男人一直在看她們,連忙將視線避開。她可不是來釣男人的,不想惹得一身腥。
「瑪得琳,你想不想換個地方坐?」夏實問。
「干麼換地方?坐這里想喝什麼都方便,也不用走來走去的,麻煩!」瑪得琳吐了個煙圈,還啐了她一聲。
「可是……」
夏實還來不及解釋,那個男人就走過來了。
美麗的西方臉孔格外引人注目,瑪得琳首當其沖,一雙咸豬手搭上她的肩,並撩著她耳邊的頭發,「嗨!美人們,我可以加入嗎?」他說的是中文,可見不是偷听她們說話一段時間了,就是不會說英文。
瑪得琳不想動武,只是輕輕推開他,不客氣的道︰「你沒看到我們已經有伴了嗎?」
其實這個男人長得還不差,甚至可以稱得上帥,但給人一種流里流氣的感覺,好像自以為可以把光全世界的馬子一樣。夏實給他的印象分數是五十分,不及格!
「你們長得這麼漂亮,又坐在吧台邊,不是擺明了等我來釣嗎?」男子看著夏實,自信的笑著,露出一口自得過火的牙。這牙不是正常的白,一定是做過特殊處理。
夏實皺皺眉,好笑的道︰「很抱歉,但我們目前不需要男伴,有需要我會通知你。」她頑皮的想,不知道他的牙在黑暗中會不會發亮。
可能是她笑了,男子突然轉移目標向夏實走來,並有意無意的觸踫著她的上臂,惹得她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呃,請不要楚……」
夏實還想溫和的勸退他,這時瑪得琳卻火了。
她將手中的煙在搭訕男子的手背上捻熄,面無表情的說︰「叫你走開你听不懂嗎?難道要我起來趕你走?」
男子手臂受到灼熱,不但沒有惱羞成怒,更沒有識趣的走開,反而不客氣的拉開夏實,一臉興奮的取代了她的位置。
夏實受到排擠,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失去魅力了,雖然有個大美女在身邊,但也不該有男人將她視若無物啊!
唉!三字頭了果然不一樣!
「哈!美人!你叫什麼名字,你很對我的味哦!」無聊男子繼續亮著他的螢光大白牙。
瑪得琳秀眉一扭,「媽的!你敬酒不吃吃罰酒!」突然秀腿一抬,將男子連同凳子踢飛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瑪得琳!」夏實看到這一團亂,不由得大叫她的名字。
這個瑪得琳未免也太沖動了吧!上次小實的事她還沒機會罵罵她,現在無端又為這種小事惹是生非,她的脾氣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
那男子搭訕不成已經有點惱羞成怒了,現下當眾受辱,還是敗在一個女人的手里,怎能善罷甘休。
他連忙站起身,啐了口口水,張牙舞爪的攻向瑪得琳。
男子沒習過武,空門一大堆,瑪得琳一眼看穿,俐落的身形一閃,看準他腰椎的某處神經袕,巧妙的一點,男子就像所有力氣頓時被怞干了一樣,無助的任龐大的身軀癱軟在地。
這時,他處有人注意到這邊的蚤動,幾個霸氣十足的男人圍了上來。想必這流里流氣的男人還有點小勢力,這會兒有人為他出頭了。
「這是怎麼回事?基哥。」來人有四個,其中一個男人上前拉起搭訕男子。
被稱作基哥的男子一時間還沒恢復力氣,當下只好用唯一還能動的嘴謾罵一番。
「干!看什麼!還不快動手宰了她們。」基哥大聲吼道。
「這麼漂亮的女人,太可惜了吧!」一名瘦瘦黑黑的男孩涎著口水說。
「那就把她們綁起來,送到我的房間去,有你們好處的!」
基哥口令一下,所有人都動了起來,摩拳擦掌的等著領好處,順便吃吃女人豆腐。
夏實害怕的想躲到瑪得琳的背後,又覺得這麼做很沒義氣,但誰叫她不會打架,惹是生非的本領又沒瑪得琳高。
眼看夏實緊張得半死,瑪得琳卻一點也不緊張,只是氣定神閑的將身上的衣服一撕,衣服變成了長布條,只剩胸前綴著同樣花色的豹紋內衣。
「瑪得琳!」夏實再次驚呼,並倒怞了口氣。
「呦!這個金頭發的自己動手月兌了耶!不笨嘛!免得挨皮肉之痛。」一個胸肌頗發達的矮個子色迷迷的說。
瑪得琳冷眼一瞪,手中的布條化為有生命的蛇,纏上小矮子的頸子,下一秒,小矮子便已趴在她的腳下。
「淡褐色,我的頭發是淡褐色的。」瑪得琳再三強調。
小矮子一恢復神智立刻連滾帶爬的爬回人群,五個男人心知遇上深不可測的強敵,紛紛嚇得退後半步,面面相覷。
「瑪得琳,放過他們吧!你是個職業保鏢,受過專業訓練,他們打不過你的。」夏實故意拉高聲音說話,好讓這幾個無聊男子知難而退。
「錯!」瑪得琳得意的看向夏實;將她拉近她,在她的耳邊小聲的說︰「我真正的職業是殺手,所有的技巧都是為了殺人而訓練的,你想不想看?」
「不要!」夏實連忙勸阻。身為醫生,視每條生命都是可貴的。
瑪得琳冷冷一笑,又回頭看著那群無聊男子,「女人說不的時候就是不,听懂了嗎?」
無聊男子們遲疑的不知該不該作答,被女人教訓,多沒面子啊!
看他們沒回答,瑪得琳一火大,手中的布條掃向一旁的凳子,帶起凳子擲向人群。
「懂不懂!」她大聲叱道。
「啊!懂,懂。」無聊男子邊躲凳子邊說,像群縮頭烏龜。
事後夏實拉著瑪得琳先溜為妙,惹出這麼大的事端,誰還有臉待下去啊!
「好了,金牌殺手,我知道你武藝高超,但你不需要草菅人命,又沒有錢賺。」夏實勸慰她。
「我不是金牌殺手,主人才是。我勉強排得上第四名吧!」瑪得琳淡淡的說。既然打算交她這個朋友,對自己的過去就沒打算隱瞞。她看得出夏實不是碎嘴的人,而且夠義氣。
「管你是不是拿金牌,反正別動不動就要殺要剮的,請你培養一點寬容心。」
「在我的世界里,武力就是一切,誰本領高強,誰掌握權勢,多余的慈悲只會換來不必要的麻煩及危險。你不能否認剛才若我不動手,那群無聊男子早就把我們生吞活剝了。」
「如果你剛開始不出手,也不會惹來一大群人。另外,小實能帶來什麼麻煩及危險?一個五歲的小孩有必要遭到那種殘酷的對待嗎?」
「誰叫他對小主人亂來,主人對我處理事情的結果很滿意,只有你和小主人認為處理過當。」
「沙賓娜如果也是殺手,那她的觀念一樣有偏差,她的意見不具參考價值。」
「對主人和我來說,顧慮太多會要了我們的命,何必想太多?」
「我一定要糾正你的想法。」夏實下定決心。
然後兩人換了個地方,辯論了一整夜。夏實只好將早上的班臨時取消,以免精神不濟影響醫療品質。
瑪得琳听進去了嗎?
從小到大根深蒂固的想法怎麼可能在一夜之間改變,夏實還有努力的空間。
過了兩天,夏實才發現典邦怎麼都沒打電話給她,心想那天的事他可能真的有點生氣,于是主動撥電話想向他道歉。
想不到同樣的情形又發生了,他又開始拒听她的電話。
這是什麼跟什麼嘛!她不覺得自己有錯啊!現下她已經主動求和了,他到底在氣什麼嘛!
夏實覺得心里有夠悶的,于是決定跟典邦冷戰幾天。
她一心幻想著典邦手捧著花在醫院門口出現,或是滿臉懊悔的半夜去敲她的房門,可是過了十天,他還是一點軟化的跡象都沒有,夏實開始有點擔心了。
典邦氣過頭了吧!怎麼都不來找她呢?電話也沒一通,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
心神不寧的看完最後一位患者,夏實趕到典邦的書店去,卻發現備份鑰匙已不在原來的地方,敲門也沒人理。
這是怎麼回事?典邦想和她斷絕關系嗎?
就算想和她分手,也該給她一個交代啊!這麼不明不白的,她到死也不會甘心。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夏實不死心的坐在門口等,她就不信典邦不回來。
等著等著,不知不覺就坐在他的門口打起盹來。一直到隔天早上,他仍然不見人影,夏實只好意興闌珊的打道回府。
接下來兩天是假日,夏實放棄值班,打電話給她認識的每一個人,以及她所知認識的典邦的朋友,決心要得知他的行蹤。最後終于有個朋友告訴她典邦去了夏威夷散心,要後天才會回來。
這時夏實不知該如何形容她的憤怒。
男友去玩不但不邀她同行,還既不報備,也不通知。她就是冒著破壞自我形象的危險也要找他理論。
隔了兩天,夏實直覺典邦應該已經回到家了,于是利用私人的辦公時間試著打電話給他。
這一次,典邦沒有逃避,電話像往常一樣響一聲就被接起。
「喂。」
雖然只有一個字,但空曠了多日的心彷佛一下子被填滿,夏實突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夏實,你好嗎?」他的聲音有著深深的思念,連遠在電話另一端的夏實都能感受得到。
「好個屁啦!你這個死人頭,為什麼一聲不吭的跑去夏威夷渡假?」夏實暫時擺月兌感性時刻,先開罵。
「我不想看到,或听到任何有關你的消息,我需要一個人想一想。」典邦輕聲的說。
「跑去夏威夷抱著辣妹跳舞算什麼一個人想一想?我也可以抱著猛男的大腿想一想嗎?」真是不合邏輯!
「前幾天還在內地,剛開始,有好幾次沖動的想跑去找你,想大聲的質問你為什麼可以不愛我。去夏威夷是智民臨時取消行程才讓給我的,我心想遠離你也是一個辦法,所以就去了。」智民就是告訴夏實典邦去了夏威夷的那位友人。
「我當然是愛你的!你在說什麼傻話,抱著夏威夷女郎的小蠻腰也許可以給你受女人歡迎的幻覺,但我才是真實的!」夏實激動的說。她不喜歡典邦說這種話,好像她很沒良心似的。
「你對我不是那種愛。」典邦回道。
夏實無言以對。因為她對典邦的愛真的是介于深厚的友誼與男女的情愛之間,不是他一直期盼的深深愛戀。
「你知道嗎?我是如此的需要你,但你卻不需要我。你隨時可以找到新的朋友、新的樂趣,但是我卻總是待在原地守候,這讓我很痛苦。」典邦沉重的開口。
他們的情況和一般的男女模式剛好相反,男生內向,女生外向,這時候如果無法好好調適,問題一輩子都存在。
而重點不在這里,典邦真正在意的是夏實一直沒有愛上他,就這樣過了十幾年了,也許她永遠都不會愛上他,不如放她自由吧!
「但我也總是回到你身邊啊!不是嗎?」夏實幾乎要哽咽起來。因為她知道典邦這次是認真的,他真的失去等候的耐心了。
「夏實,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位心儀的男人,也許你們會天雷勾動地火?也許你們會刻骨銘心?也許你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想過。」夏實實話實說。
「我也想過。」典邦也開始哽咽了,他深吸口氣,「所以我不能絆住你,我無法承受那種痛苦,你也不該放棄追求真愛。」
「也許那個人永遠不會出現呢?也許……你才是我的真命天子呢?」一直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終于滑落。
「對不起,夏實。」
「不要!典邦!」
「對不起。」
線路斷了,心彷佛撕裂般的痛。
夏實緊握著電話,趴在桌上哭了好久好久。
記憶中她好像從來沒為什麼事哭得這麼慘過,連最疼她的爺爺過世時,她也沒有這樣哭過。
為什麼典邦的離開讓她難過得像要死去一樣呢?
也許他們兩人都判斷錯了,說不定她是愛他的,說不定,這就是愛了……
想挽回,真的太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