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團錦簇,粉蝶兒忙碌的四處紛飛,摘采著花朵的蜜汁。
低頭,望著那些飛來兜去的蝶兒,居從蝶那張清麗的臉上竟瞧不出半絲愉悅的神情,只是宛若清幽湖水一般的平靜無波。
她出了神似的,靜靜的這般瞧著。
「夫人……」紛兒遠遠就瞧見了主子,心中一急,也顧不得身為奴婢該有的禮數,在靜謐的偏園里喊了起來。
她以為這樣一定能引起主子的注意,偏偏她家主子就是有辦法听若罔聞。
這會她人都到了跟前,她家主子的眼光還舍不得從那些花兒、蜂兒移到她身上,她忍不住地翻了個白眼,然後伸手搖了搖主子。
「夫人!」揚高的聲調讓那些原本努力采著蜜的彩蝶們全數驚慌失措的飛離,也終于驚醒了兀自沉浸在自個兒思緒中的居從蝶。
「怎麼了?」沒有一絲被打擾的不悅,居從蝶淡淡的詢問。
「老夫人又請了『貴客』入府了。」
語氣中帶著諸多的打抱不平,雖然這種情況並不是頭一回,可每經歷一次,還是讓她忍不住地為主子打抱不平。
「是嗎?」
听到丫頭的話,心中難免嘆息,可是在居從蝶平靜的臉上卻不見任何不耐,甚至還漾起了一抹淺笑。
端著一身的溫雅嫻淑,她不發一語的與自個兒的丫鬟錯身而過。
「夫人,您去哪?」沖著那背影,紛兒忍不住月兌口問道。
「去盡自己的責任。」
腳步未歇,居從蝶一如往常般,踩著堅毅的步伐朝著主屋的方向走去。
「可是,您明明知道那些姑娘全都是老太太找來想要取代您的,您怎麼還能笑著款待她們呢?」
紛兒知道自己不該多嘴,畢竟主子們的事情從來就不是她們做下人的所能置喙的。
可她就是不懂,為啥夫人總是屢屢任由老夫人這樣予取予求,卻從來不反抗?
只見居從蝶突然止步緩緩回首,向來少言的她,只用一雙清澈的眸子望著還是少女的紛兒一眼。
被那雙眸子望著,紛兒心里頭直發毛,以為自己的不懂分際終于觸怒了向來沒脾氣的主子,正想要告罪求饒的時候,居從蝶卻出乎她意料之外地開了口—
「因為老夫人討厭我是應該的。」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當年要不是仙雲大師的一句話,生在城南貧瘠之地的她,又怎會雀屏中選地被迎入了堂堂將軍府里,還成了牧靖南的妻子,又怎麼過上這幾年錦衣玉食的生活呢?
如果沒有入了這座富麗堂皇的將軍府邸,她最好的未來,不過是進入大戶人家當個小小的灑掃丫鬟,更別說還能有機會識字,甚至習得琴棋書畫這些才藝。
因為這些學習,她甚至還能讀得懂醫書,在偶爾回家之時,替自己的爹娘簡單地抓些補身的藥材,好好地調補身子,讓貧苦了一生的爹娘能少受身疾之苦。
光是這樣,對牧家,她就感激涕零。
「呃……」
夫人也認命得太過份了些吧!
就算她也曾經在心底月復誹這個上不了面的夫人,可就沖著這一年來在她手底下做事,既不曾被打、也不曾被罵,她的心就忍不住地朝夫人偏了偏。
「夫人,您可不能這樣認命啊!這府里的人都知道,老夫人其實是將您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府里頭來來去去的鶯鶯燕燕也全都是沖著您來的,您要是再不小心些,這少女乃女乃的位置只怕得拱手讓人了。」
善于察言觀色是居從蝶入了牧府後,學會的第一件事。
從紛兒著急的眸光中,她沒有感受到一絲惡意,在這人人都想往上爬的爾虞我詐的大戶人家中,絕對是異類。
既使這些下人們嘴里敬她是夫人,對她不敢露出不好的臉色,可私底下,哪個丫鬟不是眼巴巴的等著看她何時會被人轟出府去,這丫頭倒還真是第一個會為她打抱不平的人呵!
「紛兒,這世上很多事可以不認命,但卻也有很多事由不得人。」
向來獨來獨往慣了,生性淡泊少言的她,甚至連個體己的丫頭都沒有。
身旁的丫頭是伶俐也好,是笨拙也罷,只要能安安份份的做好自己的事,她向來少有理會。
而來到她這兒的丫頭,哪個不是求神拜佛的想要讓總管將她們調往別處,畢竟在她這個沖喜夫人這兒,是沒啥出人頭地的機會的。
所以她早習慣了丫頭來來去去,沒想到的是,紛兒這丫頭竟會替她打抱不平了起來。
這種事,打她八歲入府起,至今十五個年頭,還是頭一回呢!
心里莫名的起了一陣暖意,唇畔瞬時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她的手朝紛兒的肩頭拍了拍,然後轉身就走。
肩頭上的熱驀地竄進了紛兒的心坎里。
但見居從蝶還是不在乎的模樣,她再次沖著縴細的身影說道︰「夫人可不能就這麼認命,任由那些女人巴著老夫人,她們一心只想把妳趕出府,到時若是將軍凱旋歸來,瞧不見妳,會有多傷心啊!」
紛兒說得義憤填膺,卻只換來了居從蝶的微微揚唇。
他,是不會傷心的。
他走的時候,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十幾歲的年紀,只怕早就在那艱難的軍旅生活中,忘了她這個被硬塞給他的娘子。
更何況,他生來就是個天之驕子,在這皇朝上上下下,誰不指望著自己的女兒嫁給像他這樣一個大將軍之子,更別說他娘可是堂堂的長公主。
而她,之所以仍厚著臉皮留在牧府,純粹是想在他回來之前,替他守著一個完整的家,替他盡盡孝道,侍奉他的母親。
等他回來,再將這個家親手交還給他,這樣她的責任就算了了。
想到這里,她神色一整,好不容易自她那瓖嵌著明眸皓齒的臉上漾出的笑容已斂去。
她再次成了無喜無怒的牧夫人。
「這些話,不該妳說的。」回過頭,不是訓斥,居從蝶語氣平靜的說完這句話後,便不再停留地踩著步伐款款離去。
牧家,是她的責任,維系著牧家表面的風光,是她這幾年拚了命也要做好的事情。
在他回來之前,就算是咬著牙,她也得要撐下去。
只希望,那在外頭意氣風發的牧將軍能快快回來,好讓她卸下肩上的重擔。
唉……
有說有笑,兩雙手緊緊地握著,眼前這一老一少的女人那親昵的模樣,活像是一對母女似的。
「老夫人!」不記得多久以前,老夫人就已經不準她喊她娘了。
大概是認為由她口中喊出這個稱呼,對她是一種侮辱吧!
居從蝶喊完後有禮的輕輕一福,即使打她進門後,牧老夫人就沒正眼瞧她一眼,她依然謹守著自己的本份。
年過半百的利淨雲一見來人,原本笑意盎然的神情驀地一沉,從不給她好臉色看。
「為什麼這麼久才來?」
對于這個媳婦,利淨雲可是怎麼瞧怎麼不滿意,別的先不說,就說她那出身城南的身份,就讓她打從骨子里輕視與厭惡她。
當年要不是仙雲大師信誓旦旦的一席話,她怎麼可能會點頭讓這樣小家子氣的女人成為靖南的妻子。
不論怎麼雕琢就是上不了面。哼!
每每只要一想到旁人那種訕笑的嘴臉,驕傲如利淨雲就忍不住地一陣氣怒。
「老夫人,很抱歉。」沒有替自己多做解釋,居從蝶很自然地直接道歉。她很清楚,不論自己說些什麼,打從心眼里就不喜愛她的老夫人都不會接受的。
「哼!」重重的一聲冷哼,利淨雲的臉色果然更沉了。她怒氣騰騰的眼神筆直地掃向靜靜待在一旁的居從蝶,對她的嫌惡連遮掩都懶。
她甚至不顧居從蝶仍在場,直接偏了頭,向坐在一旁的公孫盟雲說道︰「妳瞧瞧,她就是這股窮酸樣,妳說我怎麼可能疼她呢?還是妳好,生得一副落落大方的儀態,堂堂淨天將軍的妻子就該是妳這副樣,以後妳要是進了門,可千萬別學她這冷冷淡淡的模樣,看了就讓人心煩。」
「姨娘,您快別這麼說了!」公孫盟雲的臉上帶著溫馴的淺笑,尷尬的勸阻著。
眼見利淨雲的臉色依舊不善,她著慌的望了居從蝶一眼,但見她那張平靜的臉上波紋未興,顯然絲毫不曾被她姨娘的這番話影響。
是不在意嗎?
「老夫人,您讓我來,有什麼吩咐嗎?」
那些嘲諷,居從蝶已經听得太多,從一開始的受傷到現在的麻痹,她早已練就了一身充耳不聞的好功夫。
「盟雲是我杭州手帕交的女兒,這陣子她要來咱們家做客,妳立刻下去打理一間舒適的別院,讓她好生安歇,知道嗎?」
「是。」明知老夫人是故意的,存心不讓她好過,畢竟這種事只要交代管事去做就成了,沒必要讓她跑這一趟。
但她沒有異議地點點頭,旋身就要離去安排一切,可才走了沒有兩步,利淨雲又開口—
「還有,我的五十歲壽辰就要到了,我已經寫信去西北催靖南回來,妳可得好好的給我安排安排,懂嗎?」
等了好些年,听說邊境的蒙患終于稍稍平息,她也親自入宮去央求皇上好幾回,總算皇上準了靖南回鄉探親,所以她這才忙不迭地要人將公孫盟雲給接了過來。
這會只需等靖南回來,她非要他立刻休了這個不討她歡心的居從蝶不可,然後再娶公孫盟雲這個大家閨秀入門。
想到以後自己再也不用面對親朋好友的訕笑,利淨雲臉上的郁悶立刻散了開來。
「是。」居從蝶只是順從地應答,因為除了說「是」,她完全不知道還能說啥。
「還有……」即使已經得到了讓她滿意的答案,利淨雲還是忍不住地想要對著這個礙眼的媳婦雞蛋里挑骨頭。
「我听余總管說,妳莫名其妙的遣退了妳院子里的丫鬟,只剩下紛兒這個丫頭,妳是故意想讓外頭的人說我們將軍府虐待妳這個童養媳嗎?」
刻意將「童養媳」這三個字說得很重,利淨雲顯然不放棄任何可以羞辱居從蝶的機會。
「老夫人,沒這回事,我遣退她們,只是因為不需要那麼多人伺候。」
面對利淨雲那種派頭十足的驕矜氣息,居從蝶顯然早已習慣,在她的臉上沒有半點受辱的委屈,平靜得就像她完全沒有听到後面這句話似的。
「唉,盟雲,妳倒是瞧瞧,這算不算是爛泥扶不上牆?我好心好意的派了幾個丫鬟供她使喚,可她卻受不起。」
「姨娘……」多傷人的話語,就連公孫盟雲都不忍地伸手扯了扯利淨雲的衣袖。
雖然她也是打從心底看不起居從蝶的出身,但這樣公然傷人的話,還是讓人听了不知如何是好。
「她敢做丟人的事,還會怕人說嗎?」
利淨雲怎麼會不知道盟雲心底的想法,但愈看這童養媳,心中怒氣愈旺,她霍地起身步至居從蝶身前,食指重重地往她那光潔的額際戳去。
「連讓人伺候也不習慣,妳啊!怎麼就不會認命得徹底一些,干脆自己下堂求去呢?」這樣別人就不會說她過了河就拆橋。
如果靖南離家的這幾年,這童養媳守著自己的分際,那麼即使她的存在礙眼了些,可看在她曾經替寶貝兒子擋災沖喜的份上,她也不會這麼嫌棄她。
偏偏這丫頭的膽子愈來愈大,最近還真以為自己是牧家的當家夫人,居然開始管制牧府里的花費,還遣散了不少僕佣,怪不得家里僕佣的人數愈來愈少。
光憑這點,就足以讓她容不下她。
再說,如今靖南可是風光不可一世的大將軍,豈是她這個貧民窟出身的窮酸丫頭可以高攀得起的。
「老夫人別生氣了,是我自個兒命賤,用不慣那麼多的丫頭,妳要是因此氣壞了身體,從蝶可承擔不起這罪過。」
逆來順受的言語並沒有為她換來一絲一毫的好臉色,但居從蝶並不在乎,因為她早已放棄得到老夫人的認同。
「老夫人,盟雲妹子可是您千盼萬盼才盼來的貴客,從蝶就不打擾妳們,先告退了。」
一旁的公孫盟雲靜靜看著這一切。
這居從蝶好大的本事,面對姨娘那毫不掩飾的嫌惡,竟能無動于衷。
她真的是姨娘口中那個沒啥用處、且上不了面的女人嗎?
望著那已隱于門後的身影,公孫盟雲的心底揚起一陣懷疑與不解。
沒有人真的沒脾氣,剛剛居從蝶活生生的被自己的婆婆嫌棄,除非她一丁點兒也不在乎。
只是她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她憑什麼佔著牧家夫人的位置不放呢?
原本她對于姨娘的建議已蠢蠢欲動,只是心中還有一絲疑慮,但此時見了居從蝶那漫不在乎的模樣,她登時下定決心。
牧家夫人可是每個女人都夢寐以求的位置,既然居從蝶不在意,那麼她不介意將這個位置據為己有。
金椅、金杯、金箸、金盤……滿室的金碧輝煌,閃得牧靖南眼花撩亂,食不知味。
「我說……」
年過半百的皇帝清了清喉嚨,正準備對好不容易三催四請才肯回來的牧靖南來個長篇大論,但向來桀驁不馴的他卻驀地起身。
「愛卿做啥?」原本已經到了舌尖的話又全都吞了回去,皇帝瞪著那不羈的身影愕然問道。
「這兒的東西我吃不慣,恕臣先行告退。」
即使這桌御膳每一道都精致得像是畫出來的一般,偏偏引不起他半點食欲。
「給我坐下。」皇帝沒好氣的瞪眼下令,簡直拿這個外甥沒轍。
淨雲可是唯一與他同血同脈的親妹妹,他這個做哥哥的對她自然是從小疼寵到大。
這陣子淨雲日日進宮來磨,磨得他頭都疼了。
好不容易,在幾次急催之後,終于將外甥從西北給催了回來,他還來不及端著長輩的架子說上幾句,他倒準備走人了。
「皇上,有話快說。」
牧靖南不情不願的坐下,比起這坐起來柔軟無比的椅子,他已經想念起那會扎得人疼的馬背。
他就不懂,好端端的皇上干麼要連下七、八道聖旨催他回來?
小子,普天之下敢這般催促他的沒有幾個,偏偏眼前這小子是個中高手,他不但承襲了他爹的智能與膽量,還有他娘的不羈與放肆。
「朕以為,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好好娶個妻、生個女圭女圭,讓你娘含飴弄孫了。」皇帝撫著胡須道。
「皇上!」聞言,牧靖南的濃眉驀地連成一線,不解地低喊了一聲。
娶妻
他沒听錯吧!皇上已經老得犯胡涂了嗎?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他家中早已有了嬌妻,干麼還要娶?
「微臣已經有妻室。」牧靖南開口提醒,目光驀地被掛在金殿最角落的一幅畫給吸去了幾分心思。
「那個沖喜丫頭,你娘並不喜歡,不如給她一些銀子打發走,畢竟你們還沒圓房,不是嗎?」瞧著外甥眉眼之間那濃濃的不解與不耐,皇帝也懶得再迂回,索性直言道。
「當初要娶她也是娘堅持的,現在簡單一句不喜歡,就可以休了她?」
牧靖南語氣雖淡,但擺明了不接受這個建議。
雖說他對居從蝶沒有感情,但畢竟她是他的妻子,這些年來,她也替他留在京城盡孝道和持家。
就算不愛她,他倆之間也有割不斷的恩情,他斷不可能就這麼休了她。
「不管我娘喜不喜歡我的媳婦,那女人都已經是我的結發妻子,再說,微臣沒有另娶的打算。」
「咦,朕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在乎她?」那斬釘截鐵的拒絕倒令皇帝心中的好奇心驟起。
這幾年來,每回要召他回京,外甥總是推三阻四,不願離開邊關。
他還以為外甥早忘了京城里還有個妻子正在痴痴地盼著他。
「她本來就是我的責任。」雖然當年娶她時,自己也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但娶了就是娶了,他絕不會推卸責任。
「只是責任而已?」如果只是責任,那好辦。
負責任的方式有很多種,大不了由他這皇帝來指婚,再將居從蝶嫁給另一個和她匹配的男人。
否則,要是妹妹天天進宮來鬧,他哪能有清閑的日子。
「既是責任,那麼不論旁人怎麼說,我都不可能休了她另娶。」
身為晚輩的牧靖南,領命出征這幾年,他與皇上交手不只兩三天,只稍皇上的眉眼兒一動,他就約略可以猜出老狐狸心頭在想啥,于是連忙補道。
「你真的不願另娶?」
「除非她死,否則我沒有另娶的打算。」
「你……」一听到外甥堅決的說法,皇帝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他不是得擺平外甥,就是得擺平他那個公主妹子,才能有耳根子清靜的一天,可問題是,這母子倆一樣的性子,同樣難搞定。
唉!他到底該怎麼辦呢?
嬌小的身子帶著些微的緊張,靈巧的穿梭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中。
居從蝶壓低著帽檐,不讓人認出她來。
拜老夫人之賜,認為她是牧家之恥,所以總是將她藏著,因此雖然大家都知道牧家有個童養媳,卻鮮少有人真正知道她的樣貌。
終于,在疾行了一陣之後,一家小巧的畫坊出現在她眼前。
腳跟兒一拐,她直接走了進去。
眼尖的找著了畫坊的小廝,在他身邊說了幾句,只見小廝立刻將她請進偏廳。
「蝶姑娘,您稍坐,我立刻去請掌櫃的出來。」
「嗯!」居從蝶頷首輕應,原本緊張的心情,也因為小廳中幾幅難得的好畫而放松。
今兒個本是鳳九雲鳳丫頭來替她交畫的,偏偏鳳丫頭這幾天不見人影,就連福伯都找不著她的人。
福伯本來要替她前來,但近來牧府上上下下都在忙著老夫人壽誕事宜,福伯也是分身乏術。
她怕誤了畫作的交期,影響了畫坊的聲譽,不得不硬著頭皮偷溜出府。
雖然牧家上至老夫人,下至僕佣少有人關心她的去向,但向來守分際的她,還是第一遭溜出來,一顆心直到現在仍卜通卜通地跳著。
應該沒有人發現吧!
也是,誰會想到,這牧家打小就從城南貧民窟挑回來的童養媳,如今竟是京城畫壇里引起一陣蚤動的名畫師!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當初她不過是為了補貼牧家日益衰敗的庫房,所以才提筆試試,沒想到初試啼聲,便讓這畫坊的掌櫃的驚為天人。
從起初的幾十兩銀子,到如今一幅畫已值上百兩銀,彩蝶兒這個名字在京城的高官貴冑中已是頗負盛名。
「掌櫃的……」
門外響起一記低沉嗓音,那威嚴的聲音,竟莫名地讓居從蝶的背脊起了一陣輕顫。
這聲音好熟悉,卻又想不起聲音的主人是誰。
「牧將軍,您就別再為難小人我了,彩蝶兒的畫作早就已經讓人訂購一空,真要等,可得等上一年啊!」
牧將軍!
听到這個名字,居從蝶冷不防一愣。
就她所知,他不是還在千里之外的邊境嗎?
他何時回來的?而她這個娘子竟然完全不知情!
唇畔驀地揚起一陣苦笑,心像是被人硬生生挖開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
不再讓溫醇好听的嗓音竄入耳來,居從蝶毫不猶豫地拉開小廳的邊門,轉身離去。
不能被他撞見!
對牧家這樣的大戶人家來說,媳婦出來拋頭露面總是不妥之事,即使她有萬般苦衷,只怕沒有人听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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