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吧?」關謹陽見她沒有反應,只是愣愣的看著他,他於是又揚高聲調,再一次詢問。
「哦!沒事!我沒事。」米可心听見他的話,三魂七魄終於歸來,她立刻搖頭回答他的話,接著退開一大步。
她是怎麼了?長得帥的男人她又不是沒見過,但從沒像這回一樣,竟然看到傻眼,連話都說不出來;剛才她傻愣愣的盯著他……那模樣一定很蠢!
「請問,你是這間育幼院的……」
關謹陽望著眼前的女孩,發覺她不只穿著清涼,甚至連鞋子都沒穿,一雙白皙的腳在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害羞而將小巧可愛的腳趾頭微微蜷起;她還對他露出憨憨的笑容,但他實在無法猜測出她的身分。
「我在這里當義工……」米可心解釋著,「哦……剛才我跟那些孩子玩,他們用泥巴丟我……所以……」
「所以你來這里清洗?」難怪她會把自己弄得一身濕。
「是啊!那群小鬼真是討厭,要不是我得應付--啊!」說到這里,她突然捂住嘴巴,想起了和席曼曼的約定。
「怎麼了?」看著她夸張的張大嘴又閉上,關謹陽問道。
「沒事!我不能跟你說話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說著,她拋下他,連鞋子都忘了穿上,便匆匆跑回草坪的游戲區。
一回到那群小鬼面前,米可心發現他們居然成三角形排列,擺出了陣仗,小鬼們的眼楮里閃爍著邪惡的光亮,詭笑的看著她。
「泥巴姊姊又回來了!大家听著,準備開始仍她泥巴,一、二,三--」
剛才讓她吃了一大口泥巴的小鬼,率著眾多孩子兵,手里頭一人一把泥土,做出發動攻擊的姿勢。
「喂!你們給我『卡斬節』一點!不然待會兒我抓著你們一個個打,好好教訓你們一頓!」
米可心一回到草坪,便受到這群孩子如此的「招待」,她瞪大眼楮,極度不爽的叉起腰來。
今天,要不是曼曼要她扮成愛心姊姊陪這群孩子玩耍,然後她再帶那位關氏企業的總裁來這里與她相認,她才不想在這里裝模作樣!
孤兒院里的孩子防衛心本來就重,要一下子與他們親近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偏偏曼曼卻說這樣子看起來比較能取信於那位關氏總裁,她於是硬著頭皮配合了,誰知這群孩子一點面子也不肯給她。
「大哥,她說要打我們耶!扔她!快扔她!」
「對!誰欺負我們,我們就扔誰!現在就發動攻擊!」
帶頭的人一聲令下,一群手握泥土的孩子立刻高舉起手,一古腦兒的朝她奔了過去,米可心嚇得連退了幾步,然後轉身就跑。
「喂!你們玩真的啊?哇!我跟你們開玩笑的啦!救命啊!不要再扔我了--救命啊--」她喳呼大喊,倉皇的逃命,邊逃還不時的閃躲著身後的泥巴攻擊。
太可怕了!現在的小鬼怎麼一個比一個還要狠?想她當年在這間育幼院時,總是乖乖的坐在一邊拔青草玩,哪敢這樣欺負照顧他們的愛心姊姊呀?
關謹陽拾起米可心遺落在洗手台前的平底涼鞋,尾隨著她的步伐緩緩踱步來到小草坪前,才剛走近,一眼便望見她正抱頭鼠竄,可憐兮兮的被一群孩子追著跑。
他搖頭笑了笑,站在榕樹底下,看著她向那些孩子兵大聲討饒,尖叫聲連連,他的腳步霍地定住,一時無法移動半步,只是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畫面,頓覺此情此景看起來真是溫馨有趣。
「喂!拜托!你就只會在那里看著嗎?天啊!」
米可心在草坪上兜著圈子,流了一身的汗,忽而看見站在一旁看戲的關謹陽,她立刻揚起手,朝著他大聲叫喊著,急著討救兵。
「你要我怎麼幫你?」關謹陽攤了攤手。對這群孩子,他倒也沒轍。
「你長得那麼高大,往他們面前伸手一擋,他們就不敢再輕舉妄動了!」米可心說著,沖向他,然後躲到他身後,孬種的指著前面那一群來勢洶洶的小鬼頭。
「你確定?」關謹陽緩緩的挑起眉,卻發覺她已經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躲到了他的身後,柔軟的小手搭在他的肩上,緊張兮兮的揪住他的肩膀。
關謹陽回眸看著她臉上的恐懼,心底浮現怪異的情緒,一種柔軟的、想呵護她的感覺,讓他挽起了衣袖,準備英雄救美--
「各位小朋友不要輕舉妄動,叔叔跟你們無冤無仇。」
關謹陽伸出一雙大手,橫擋在那群孩子兵面前,終於阻擋了孩子們追逐的步伐。
「哇咧!你一句話就用了兩句成語,他們哪听得懂啊!」米可心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整個人伏在他的身後,下巴掛在他寬厚的肩膀上,露出一顆小腦袋。
關謹陽感覺到自己的背部一陣緊繃。這丫頭居然毫不避諱的將她柔軟的胸脯貼上他的背,她的手臂不經意的廝磨著他的側臂肌肉,在他眼前胡亂揮舞著,試圖阻擋那群孩子繼續沖向前,卻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到自己的舉動已讓他感到不自在。
「誰說我們听不懂的?」小男孩驕傲的抬起下巴,「這位叔叔,我們跟你『無圓無球』,你把她交出來,我們就放你們一只馬!」
帶頭的小鬼一手指著關謹陽身後的米可心,一手叉在腰上,故作大人樣,偏偏說的話令人噴笑。
米可心則趴在關謹陽的背上,毫不客氣的狂笑起來。
「哇哈哈!笑死我了!無圓無球喔?放我們一只馬?我還送你一只小狗咧!哼!死小鬼!」她皺了皺鼻子,輕哼一聲,仗著有關謹陽當靠山,故意對著那群小鬼做出丑陋的鬼臉。
「哥,她笑你耶!」小妹妹在旁-風點火。
「可惡!叔叔,你再不走開,我就跟你有圓有球了!攻擊!」小男孩被惹火了,小手一揮,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將手中的泥球扔出去!
關謹陽見狀,下意識的轉身,抱住身後的米可心,用他的背替她擋去一團團扔過來的泥球。
「啊!你……」
米可心愣愣的被他摟進懷里,任由他身上的氣味將她包圍,她失神的躲在他的懷中,忘了反抗。她沒想到眼前的情況怎麼會變成這樣?
靠在他強壯有力的懷抱里,她听見了那一團團泥球扔在他背上的聲音,而她的心跳也隨著那些砰砰聲不斷加快起來。
他的胸膛溫熱、他的懷抱寬闊、他身上的氣味清爽而獨特,米可心陶醉的輕合眼瞼,忽然想讓他就這麼摟著,一輩子也不想離開了。
從沒有人這樣抱過她,她渴望這樣溫暖、結實有力、安全而可靠的懷抱,已經許久、許久了。她曾經在夢中夢過爸媽這樣摟著她,但那都只是夢而已,這一刻的感覺是那樣的真實,真實得讓她舍不得離開啊!
「小新,你們在做什麼?」
突然乍現的聲音,打破了米可心的迷思,她赫地抬起頭來,看見育幼院的院長從教室里走出來。
「院長……」小男孩愣住了,看見院長婆婆,他立刻住手,小腦袋垂得低低的,似乎知道自己干了天大的錯事。
米可心抬眸對著關謹陽尷尬一笑,然後伸出柔軟的小手,輕輕推擋在他那溫暖的胸前,緩緩的從他的懷中撒開。
「可心,這是怎麼回事?小新,你這個孩子,怎麼能拿泥球亂扔人?」院長的目光轉而凌厲的看著小新。
米可心看見小男孩嘟著唇瓣,眉毛倔強的蹙成一條線,她本想開口告他一狀的,誰知關謹陽拉住了她的手,主動開口解釋--
「院長,沒什麼事,我們跟孩子鬧著玩的,因為剛才比賽游戲,我和……可心輸了,所以接受處罰。」
關謹陽這一說,小男孩抬起頭,感激的望著他,院長的眼神也跟著柔和了許多。
「雖然是游戲,但這麼玩也太過分了。小新,快跟叔叔道歉,然後去教室門口罰站十分鐘。」這算是很輕的處罰了。
小新走到關謹陽面前,背脊挺得直直的,小聲小氣的說道︰「叔叔,對不起!」接著他倔強的跑離他們的面前-
「-!你就這麼放過那個小鬼呀!他真的很皮耶!拿泥巴丟你……」米可心看見關謹陽制止的眼神,她有些不甘心的咬住紅女敕的唇瓣,只能暗暗在心里罵著那個叫小新的小鬼。
「可心,你不是跟我說你約了朋友來這里……」院長看了一眼她身旁的男人,「是他嗎?原來你今天來找院長,是想介紹男朋友給院長認識啊!」
「啊?」米可心看著院長露出慈愛的笑容,邊審視著她身旁的男人,她嚇-了眼,低頭看見自己的小手居然緊緊的捉著男人的手不放,她立刻甩開,然後跳開一尺遠的距離。
「怎麼?害羞了?」院長呵呵的笑出了聲音。
「不是,不是!我跟他不認識呀!只是剛才……哎呀!」她抓了抓頭發,求助的望向身旁的男人,沒想到他反而兩臂環胸,一副饒富興味的模樣,等著听她的答案。
就在她不知該如何解釋時,遠處突然傳來叫喚的聲音,她抬眸一望,正巧看見席曼曼的婀娜身影,她立刻奔向前,將人拖到院長的面前。
「她才是我要等的人啦!至於這個男人……我根本不認識他。」米可心指著關謹陽,立刻與他撇清關系。
「咦?關先生,原來你和可心已經見過面啦?她就是我說的……」
席曼曼話說到一半,看見關謹陽身上的污泥,又察覺米可心臉上的錯愕與不對勁,視線這才在他們兩人之間徘徊。
她懷疑的看著他們。莫非她晚來了一步,錯過什麼了嗎?——
米可心被席曼曼拽住了手臂,往關謹陽的面前一拉,只見她的表情赧然,沒有臉抬頭看關謹陽,只是悶不吭聲的听著席曼曼在一旁叨叨絮絮。
「關先生,你看清楚了吧?我並沒看錯,可心的手臂上就有著一個梅花形胎記,另外,我從育幼院里調出來的資料也和你所提供的吻合,我想應該就是她了,不會有錯!」
關謹陽凝眉看著眼前的女孩,心里掠過各式各樣的情緒,唯獨缺少找到親人的喜悅。
眼前那梅花形胎記明顯的烙在女孩的手臂上,但看在他的眼里,卻只覺得那胎記無比刺眼;他的背脊甚至還存留著她方才廝磨著他的感覺,但才一轉眼,那樣的感覺對他來說卻成了一種諷刺。
他居然對自己的妹妹產生了不該有的遐念,而他也實在不願承認,一個能在他心湖激起波瀾的女人,竟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曼曼,你確定你要……」米可心感覺到關謹陽那冷冽的目光正緊緊的瞅住她,她模了模臉蛋,將小臉藏在長發下。她有點想臨陣退縮,卻被席曼曼緊緊捉住手腕,她用眼神警告著她--休想逃跑!
「關先生,你還有什麼疑問嗎?」沒疑問就付錢吧!席曼曼在心里默默的想著。
「你說你叫米可心?」關謹陽握住了米可心的手腕,盡量讓自己維持著哥哥的情緒來面對她。
「嗯!是院長幫我取的名字,我們育幼院的孩子都跟著院長姓米。」米可心仍然不敢直視關謹陽,依舊一逕的回避著他。
這男人的眼神雖然不駭人,卻有著難以形容的壓迫感,讓她神經緊繃,平常靈活的舌頭也像被貓咬掉似的,無法正常運作。
「你小時候被送進育幼院,除了這胎記之外,送你來的人,有沒有留下什麼信物?」關謹陽再問。
听他這麼一說,米可心的目光瞄向席曼曼,她卻沒有給她任何的暗示,她只好搖頭說道︰「沒有!」
「你為什麼不敢看著我?」他撥開她遮住小臉的頭發,溫柔的為她塞至耳後,那淡淡的發香……唉!又讓他心神蕩漾。
「我……我害羞啊!」米可心小聲的說著,卻看見席曼曼因為听見她所說的話而忍不住掩嘴用力的咳了一聲。
關謹陽听見她的話,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她剛才跟那群孩子劍拔弩張的模樣,當時她整個人掛在他的背上,可是一點也不害羞呢!
「是呀!你們兄妹剛見面,難免生疏,多說幾次話、多相處幾天,就不會這樣了,是不是?」席曼曼適時插話,化解尷尬。
說實在的,席曼曼也搞不懂,為什麼一向話多的米可心,居然變成這副小家子氣的模樣;雖然這跟她預料中的情況有些不同,不過她倒也還算演得有模有樣了。
「嗯!」關謹陽點了點頭,然後拿出預先備好的支票,交到席曼曼的手中。「這是五百萬的支票,余款我會在血液監定報告出來後,再派人送去貴徵信社。」
「血液監定報告?」听見關謹陽的話,米可心總算清醒過來,她瞪大眼楮看著他,「你不相信我是嗎?你不相信我是你妹妹?」他馬上就要帶她去驗血嗎?這一驗還得了!
「我……相信!」關謹陽看著她受傷的神情,即使心里百般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他也依然對著她點頭。
「既然相信,為什麼還要血液監定?你以為……以為我想跟你攀親帶故嗎?你……你花一千萬找我,找到之後,什麼……什麼話都沒有,就只想著要帶我去驗血?」米可心愈說,一雙明燦燦的黑眸瞪得愈大,彷佛多介意關謹陽所說的話。
「可心,你不需要誤解我的意思,這只是讓證據說話而已,我總不能直接把你帶回家,只因為你手臂上的胎記,就要家里的人接受你呀!」關謹陽沒料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他以為血液監定只是必要的關卡……難道他這麼做,傷害到她的自尊了?
一是!好!」米可心咬著唇,不滿的點了點頭,「一定要驗血是不是?既然如此,你乾脆現在就告訴我,你根本不相信我,而我們也不必相認了!」大聲嚷完後,米可心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小手往桌上一拍,霍地站起身來。
「可心……-!你別這麼生氣嘛!關先生或許是好意……」席曼曼未料米可心有此一舉,嚇得跟著站起身,按住了她的肩膀,希望她別表演過度,氣走了關謹陽這尊財神爺。
「什麼好意?相信就相信,不相信就算了!反正我米可心自己一個人不也活了二十幾年,誰需要他半路認親戚!氣死我了!我米可心沒有這樣的哥哥!」說完之後,她一跺腳,踩著涼鞋,氣急敗壞的沖出訪客室
「可心她……呃!關先生,她有點要脾氣,可能一時……啊!」
席曼曼按著額頭急著對關謹陽解釋,沒想到他卻邁開步伐,如旋風般越過她的身邊迅速追了出去。
頓時,訪客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空氣彷佛凝結,讓她感覺一陣寒冷,那拿著五百萬支票的小手,似乎也變得沉重起來……——
匆匆追出育幼院,關謹陽看著偌大馬路上只有車輛來回穿梭著。
他焦急的左右張望著,尋找米可心的身影,才一會兒的時間,她竟躲得不見蹤影。他沒想到米可心的脾氣這麼大,不過,單是這一點,倒是有些像他們關家人了。
「可心,你出來!我知道你在附近,有什麼話好好說,別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听見沒有?你如果不想馬上驗血,我們可以商量,我們好不容易見了面,不需要為這種小事傷了和氣……」
關謹陽對著四周的空氣說話,引來路過人的側目,而在這時候,他听見身後傳來一抹悶聲啜泣,一轉頭,便看見米可心蹲在身後的紅磚牆邊,小臉埋在膝蓋里,小手輕輕的抹著腮邊,似在抹眼淚。
「你不要再說了!大呼小叫的……很丟臉耶!」米可心依然將小臉埋在膝蓋里,頭
這個男人真是可愛,有趣極了!居然因為找不到她,而對著馬路開始演講,倘若她再不出聲制止,她真擔心那些路過的人會把他當作神經病,報案處理了!
「那你蹲在路邊可憐兮兮的哭著,難道就不丟臉嗎?」
關謹陽彎下腰,替她擋去大片的陽光,她的小腦袋依舊垂得低低的,只露出一雙小白兔般的眼楮,長長的睫毛輕輕眨呀眨的,小心翼翼的偷瞄著他。
「誰說……誰說我哭了……哼!」她撇開臉,輕哼了一聲。
「不是嗎?那你蹲在這里做什麼?」關謹陽無奈一笑。這時候的她,純稚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絲的狡猾,令人無法捉模。
「看你耍白痴啊!大哥!」她扁了扁嘴角,然後拍拍大腿,站起身來。
看著她穿著短褲,露出一雙修長勻稱的長腿,一扭一扭的走在前面,關謹陽立刻跟了上去,他將外套月兌下,披上她的肩頭,不願讓路過的人看見她那雙美麗的身段。
「誰說要認你了?你剛才惹火我,我的氣還沒消呢!」她轉頭看著身上的外衣,那令她著迷的清爽氣息再度撲鼻,她扭檢的想卸下外衣,「天氣這麼熱,我已經夠火大了,你還故意加件外套給我,你……」
「下次不準穿這麼短的褲子,這是關家的家規!」關謹陽面不改色的打斷她的話。
「你……你當關家人了不起呀!」米可心嚷嚷著。
關謹陽對她的話不為所動,他們在斗嘴中不知不覺的來到車子前,他按下中控鎖,打開車門,將她推進副駕駛座。
「我帶你去買件衣服換上,然後回家。」
「誰說我要跟你回去了?喂!我要下車啊!」
不理會米可心的抗議,關謹陽發動引擎,踩足了油門,在她大喊救命的尖叫聲中揚長而去。